塞勒涅又来到了菲尔德农庄，她是来看看兽人们生活得怎么样的。
“领主……大人？”莱比涅不大理解人类为什么会有这样等级分明的称谓，她总觉得说出来嘴里像含了什么东西一样难受。
顺势在她身边坐下，塞勒涅轻轻笑了笑，“如果不习惯的话，你可以直接叫我塞勒涅的。”
没错，同兽人们经过一段时间的学习，她勉强可以与莱比涅对话了。
嗯，虽然塞勒涅也不清楚她现在讲的到底算精灵语还是兽人语，不过就目前来看，这对她也没什么影响就是了。
莱比涅下垂的兽耳轻微地动了动。梅比涅奶奶说得果然没错，精灵族的外表都很精致，笑起来也很好看，她深深地认同了这一点。
“你们在农庄的公共林地里住得还适应吗？”塞勒涅看向不远处那些在地上“打闹”的兽人，她们似乎是将这种单纯的蛮力对决视为了闲暇时的消遣。
莱比涅毫不犹豫地点了头，“大家都很感激你。”
如果没有面前的精灵，她们还不知道要继续那样被铁链束缚的日子过上多久，哪里还能像现在这样闹腾。
“如果需要找谁打架的话，你可以找我们帮忙。”莱比涅几乎是拍着胸脯保证，她额前的兽毛也高高扬了起来。
别的不说，兽人在战斗这方面的天赋和欲望还真是出奇的高。
但是。
“不可以，”塞勒涅皱眉无奈看向她，“老是想着打打杀杀的干什么，我们要追求和平。”
好吧，莱比涅立马耸拉了脑袋，她忘记精灵族最讨厌争斗了。
虽然如此，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她该怎么办好呢？塞勒涅抬眼看着深邃的天空，心里总有些不踏实的感觉……有时候她还挺讨厌精灵这种敏锐的直觉的。
她完全无法理解克洛达尔，战争必然意味着牺牲，有什么东西是必须要舍弃许多人的性命去换取的吗？
塞勒涅不由得想起了加尔顿，那个几乎终日沉着脸色的铁匠。
听赫伯特说，他过去也是被苏里尔军队强征的匠人，但却在前线军队修整得以返回家乡时发现自己的妻女早已死在了战火中。
这样的人一定还有很多。所以，倘若真的到了她必须失去一些人的时候，这真的可以被接受吗？
“……”
塞勒涅难以回答。
.
克劳狄娅用火扇扇着壁炉内的火焰，感觉到四下温度回升了些许，她才将火扇放回了原来的位置。
现在艾弥尔的天气越来越冷，城堡里的木柴也潮湿的厉害，仆人没空打理的时候，克劳狄娅认为她看着会客厅壁炉的火焰，免得温度一降，塞勒涅小姐回来又冻感冒了。
想起动辄容易生病的领主，克劳狄娅忧虑地叹了口气，她总觉得壁炉的火焰还是太小了些。
梅诺和罗塞特一进会客厅就看见了她沮丧的模样，她们不由得走近了些，“发生了什么事吗，克劳狄娅？”
见到她们两个，克劳狄娅舒缓了眉头，她知道近来领主很看好这两个年轻的姑娘，于是克劳狄娅待梅诺和罗塞特的脸色也与先前有所不同。
待她说明了壁炉火焰的问题，梅诺立刻惊喜地说道：“我们刚好买来了热源炉。”
“热源炉？”克劳狄娅表情茫然，她没有听说过这个东西。
“哦，那是外面的商队带回来的东西，”梅诺解释着，“只要放在寒冷的地方就会主动发热，不需要用其他燃料。”
就在她同克劳狄娅认真说明的时候，罗塞特已经让卫兵们帮忙将热源炉抬了进来。
在女仆长的眼里，面前半人高的漆黑炉子看上去有些笨重，上层是圆环形的把手，炉底铜制支架紧贴着地板，炉身没有什么花纹，但中间镂空的部分放置了一块墨绿色的矿石。
“所以它该怎么发热呢？”克劳狄娅伸手摸了摸炉身，触感冰冷一片，她的手也忍不住往回缩了一下，这可不像梅诺说的那样会主动发热。
但梅诺蹲在热源炉前摸了摸炉底，“这个可以卸下来。”
热源炉的炉底是可拆卸的铜制容器，罗塞特去后厨取来了冷水倒进去，又将炉底放置回了原位。
“这样就可以了？”克劳狄娅看着这一系列动作不明所以，她实在是没法将冷水和发热联系在一起。
“还需要再等一会儿。”见梅诺还在调整炉底容器的位置，罗塞特替她答道。
于是克劳狄娅点了点头。
待梅诺抽回手的时候，热源炉底部传出了一阵奇怪的噪音，像是气泡破裂的声音，接着炉身中空的地方飘出白色的气体，那颗墨绿色的矿石滋啦作响，竟然开始莫名地散发热量。
克劳狄娅讶异地睁大了眼睛，“它还真的在发热？”
她凑近了些，热源炉呼出的热气拍打在她手指上，暖融融的很舒服。
“真是难以置信，”克劳狄娅感慨着，“壁炉已经很难得了，没想到其他领地还有这种发热装置。”
“什么发热装置？”
刚从菲尔德农庄回来，塞勒涅一进会客厅就听到她们的讨论，她的视线先是落在了中间漆黑的炉子上，而后下意识说出了她的疑惑。
“领主大人。”
“塞勒涅小姐。”
三道声音异口同声，梅诺和罗塞特拘谨地站直了身体，倒是克劳狄娅高兴地向她介绍起了热源炉。
“听起来是好东西啊。”塞勒涅走近了些，炉底咕噜作响的水声越发清晰，她留意到了矿石周围散发出的气体，“这是……水蒸气？”
梅诺和罗塞特互相看了一眼，她们都从对方眼底看到了迷茫。
“墨菲斯特先生说，这是安浦斯特有的一种矿石，和冷水接触就会不断发热，”梅诺想了想，将她在税署听到的话原封不动地告诉了她们的领主，“洛里安小姐觉得这可以用在领地里，方便大家过冬，她们正在准备采购这批热源炉，安浦斯也愿意给出低廉的价格。”
“哦，那当然很好。”塞勒涅颔首认同，她记得壁炉在领地内并不常见，许多居民在冬季时都是硬抗着过冬的，能有合适的替代品就再合适不过了。
但她还是很好奇，“这是什么矿石？”
其实塞勒涅莫名觉得刚刚梅诺的解释和生石灰“水合放热”变成熟石灰的原理很像，但后者化学反应剧烈，放热效果维持的时间也比较短，她记得现代的一次性自热包就是应用了这些。
“这种矿石也在安浦斯的货物清单上的，”罗塞特接口道，“冷火石，不过它是最近才被他们的商队加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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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字倒是挺形象的，但她没有这种矿石的印象，看来算是西尔芬大陆特产中的特产了。
塞勒涅手指离得近了些，皮肤立马因为上升的温度泛红一片。嗯，热量果然很足。
克劳狄娅简直要为她这莫名的举动吓坏了，她不由得出声提醒，“当心烫伤了手，塞勒涅小姐。”
烫伤？塞勒涅微微扬眉。
她忽然产生了一个危险的想法。
“梅诺，”领主大人突然提到她的名字，梅诺忙不迭看过去，“你和罗塞特去税署，让洛里安顺便把这些矿石也全部买下来，不要让它们在集市上流通。”
“好、好的。”虽然不解领主大人为什么突然还要买矿石，梅诺还是飞快地应了下来。
反正无论如何，领主大人这么做一定有她的道理，她们只管听就是了。
待洛里安得知消息开始成批收购冷火石时，塞勒涅已经带着一块样石找到了加尔顿。
“这种矿石适合磨制成箭矢吗？”领主大人神色认真地问道。
加尔顿仔细打量着手中的墨绿色矿石，好一会儿，他确定道：“边缘锋利，韧性也足够，用来磨制箭矢应该没有问题。”
塞勒涅又向他说明了这种矿石和水作用后的特殊性，她接着问道：“和普通的箭矢相比，在高温状态下，这种箭矢的威力会更高吗？”
“毋庸置疑。”加尔顿这次没有犹豫。
他曾经也在苏里尔的军队待过一段时间，他们甚至会用沾了火油的火箭射杀敌人，相较之下，这种持续高温的箭矢威力还要弱上不少，想穿透厚重的链甲也是不可能的。
但要跟普通的箭矢比，那无疑还是高温的箭头杀伤力更大。
塞勒涅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她觉得这种威力刚刚好。
苏里尔人最应以为傲的就是他们强大的骑兵，问题在于，倘若骑兵失去了马匹，他们还能发挥出真正的实力来吗？
如绊马索、陷马坑这些方式纵然常见，但它们只能临时布置在关键地段，无法全面覆盖的同时而且还不一定能保证敌方的骑兵会自愿踏入其中。
在这样的情况下，箭矢虽然穿不透盔甲死不了人，但射伤马腿可就不一定了——哪怕只是稍微擦伤，沾了水的箭头所附带的剧烈高温也足够它们难以行动。
此招虽阴，胜算颇高。
她没有滥杀其他人的兴趣，但如果付出这样一点代价就能直接将她的敌人阻拦在领地外，塞勒涅乐意再为此多费些心神。
得知领主大人想要他用冷火石制作箭矢打击苏里尔的军队，加尔顿先是大喜过望，而后又在她的用途解释中忍不住叹息了一声。
仅仅只是想要通过射伤马匹让敌人无法行动吗？该不该说，精灵族的怜悯总是超乎常人的想象。
也许是他早已被仇恨蒙蔽了心智，所以才难以理解领主大人何必对自己将来的敌人手下留情。尽管他这样失望地想着，但加尔顿还是欣然接受了这份委托。
使用他打造的箭矢来射伤马匹，要是那些人从受惊的马上摔了下来，摔得非死即残呢？
很好，这样很好。
他会磨制出最锋利的箭矢。
用它们来摧毁他的仇敌吧。
他渴望这样扭曲病态的复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