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沈常喜缠着张氏去看院子里新栽的花，沈安安抬步就去了沈常欢的房间。
房门虚掩着，沈常欢正坐在窗前的绣架旁，对着上面一幅未完成的绣品出神，连沈安安进来都未曾察觉。
“常欢。”沈安安轻声唤道。
沈常欢回神，见是母亲，有些意外，连忙起身，“娘，你怎么过来了？是铺子里还有什么事要交代吗？“
“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就是最近太忙，咱们娘俩好像好久都没坐下好好说话了。”
沈常欢心头一暖，拉着母亲在椅子上坐下，“娘你快坐下，咱们好好说说话。”
母女俩个并肩坐下，沈安安看着闺女灯光下愈发柔美的侧脸，沉吟片刻才缓缓开口，“常欢，你今年……有十四了吧？”
“嗯，过了生辰就满十四了。”沈常欢莫名，不知道母亲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
“时间过得真快，”沈安安语气里带着追忆，“一转眼，我的孩子都到了该议亲的年纪。”她顿了顿，目光温和地看着闺女，“跟娘说说，你自己心里有没有想过，将来找个什么样的如意郎君？”
“娘！”沈常欢没想到娘会问这个，脸刷地一下就红透了，“这……这哪里是能我自己想的，自然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的亲事，全凭娘做主便是。”
沈安安心里暗叹口气，她本来就不是这个时代的人，知道女孩子太早嫁人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年纪太小，身体心智都没有完全长成，她原想着多留孩子几年，至少也得留到十八岁再谈婚嫁，却没想到这孩子这么早就动了心思。
沈安安轻拍闺女的手，语气更加温柔了几分，“傻孩子，跟娘有什么不能说的？娘先帮你留意着，若是你心里有合眼缘的，你也可以偷偷告诉娘，娘不是那等不开明的人，只要人品端正，真心实意对你好，娘就不会反对。”
沈常欢听娘这么说，一股冲动几乎要脱口而出。
她脑海里瞬间浮现出周成文那张清俊的侧脸，他是个读书人，除了家境差了些，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好？
可是……话到了嘴边，她还是没能说出口。
万一……万一一切都是自己一厢情愿怎么办？
周公子那么好，他对自己，或许根本就没有男女之情？
她垂下眼睫，掩住眸子里翻涌的情绪，“娘，我……没有合心意的人。”
沈安安是何等的眼力，闺女的犹豫她一眼就看穿了。
她心里又是无奈又是心疼。
自己家现在家境殷实，闺女模样好，还有手艺，可在面对一个穷秀才时，竟然还这般不自信，怕会遭人嫌弃。
“没有便没有，娘也只是随口一问。你还小，咱们不急，慢慢挑，总能挑个最好的。你记住，你是娘的宝，不管什么时候你都不要看轻了自己，娘也不舍得你早嫁，娘还准备多留你两年。”
“娘！”沈常欢感动得直接扑进了她怀里。
沈安安安静地拍着沈常欢的背，直到时辰不早了，沈安安才开口，“好了，现在不早了，你也别再绣了，早些休息，别伤了眼睛。”
自那晚母女谈心之后，沈安安连着好几天都待在霓裳坊。
一面打理生意，一面留意着那个周成文。
奇怪的是，那个往日里隔三差五便会出现的周成文，竟然一连十来天都未见踪影。
沈常欢面上不显，照常招呼客人，但偶尔闲暇时总是望向门口。
沈安安心中了然，只是冷眼旁观，等待着。
后来作坊有事，沈安安不得不回了作坊。
她才刚走，周成文那熟悉的身影再次出现在了霓裳坊门口。
沈常欢连日来的那份患得患失，在看到周成文的身影的瞬间，奇异地平复了下来。
“周公子，你来了，这包袱……是令堂将衣裳做好了？”
周成文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将手里的包袱放在柜台上，语气里满是歉意，“劳沈姑娘挂心，衣裳是做好了，只是……”
他叹了口气，“都怪我，明知娘眼神不济，多年未动针线，还硬要她接下这活计。她为了不辜负姑娘的美意，点灯熬油地做了这些天，可……成品实在是难以入眼。怕是白白糟蹋了姑娘的好料子，成文心里实在过意不去，只盼姑娘莫要嫌弃，这次的工钱是万万不敢要的。”
“公子这话严重了，令堂是前辈，经验丰富，我还得向她请教呢。”她一边说着，一边解开了那个包袱。
然而，在看到那成衣后，沈常欢脸上的笑容瞬间就僵住了。
这这这……针脚也太粗糙了些，莫说是放在霓裳坊里售卖，便是乡下不讲究的人家，只怕也做得比这强。
这手艺，别说是有功底了，怕是比那刚学针线的人强不了多少。
“家母如今……实在是力不从心了，这些……我也知道有些不堪入目，这次的工钱，我是决计不会要的，否则成文良心难安。”
看着周成文那副自责难安的样子，沈常欢想想他们母子艰难的处境，心肠不由又软了下来。
他们母子现在生活已经够苦的了，要是自己再苛责，岂不是太过不近人情？
“周公子千万别这么说，令堂……可能是年纪大了，能做到这般……已经很是不易。这些衣裳……虽然做工不那么细致，总能找到愿意买的人，倒是不会浪费，工钱自然还是要给的，这是我们事先说好的，我们霓裳坊不能食言。”
说着，她转到柜台后面取出来一百五十文钱，递给周成文，“周公子，我们这里一套普通衣裳工费是三十文钱，你这里做的是五套衣裳，那就是一百五十文，请你收下。”
“使不得，使不得，万万使不得！沈姑娘，你这不是在打成文的脸吗？家母做成这般模样，成文已是羞愧难当，若再要这工钱，与那等爱占便宜的小人有何区别？我周成文虽然家贫，却有自己的骨气！这钱，我是段不能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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