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却营下意识乖巧点点头。
末了,才猛地反应过来:对方何时发现自己跟着来的?!
柳道非还是盯着他看,眼里尽是温和,并不责怪:“想知道什么我会告诉你,但不是现在。”抬步往众人离去的方向走。
江却营呆坐回去,石化了似的,一动不动。安静之下,更能察觉到柳道非行动时每一次的幅动。
何时发现的?
他又何时有这样的胆色,敢在师父眼皮子底下耍小动作,还在暗幸对方不会发现了?
柳道非是谁?道门骄子,门派掌门,如今又是国师。他是师父,如何能不知道徒儿的一点小动作?更何况是贴身的袋子中藏了只鬼呢?恐怕是刚出门的时候就已经发现,只是碍于要给他点面子,不宜戳穿。
……又或是更早,早在自己藏下乾坤袋时就已经发现了?
“不要一个人乱想。”对方又忽然说。
江却营猛然回神。
这才发现眼前赫然立着一座宫殿,已到宫门口。纪添逍与纪折风二人正立于檐下,瓦当漏下来的雨珠砸在青石板上,溅起小小花纹。
内侍推开宫门,几人进去。霎时间,一股浓郁的檀木香扑面而来,还伴随阵阵中药味,苦涩浓烈,比方才在偏殿时还要浓。江却营被熏得有些头晕,只能暂时忍下。他此时是真的大气不敢出,皇宫重地,天子眼下。若被外人发现有一只鬼混进来,后果不堪设想。
柳道非倒是走得气定神闲。
绕过屏风,才见有个人倚在软榻上,榻上铺软毛狐裘,身着蹙金流云罗裙,几名宫女在旁打着团扇,不慌不忙,雍容华贵,天家风范。
江却营微微抬起眼,向上看,终于一窥那人的真容。
对方未梳高髻,只松松挽着个圆髻,簪几支金簪,倚在榻上小憩。
听见有人进来,缓缓睁开眼,停下捻佛珠的动作。
几人步至身前,屈膝行半礼:“臣恭请太后安——”
太后抬手虚虚一扬,简明不失威严:“平身吧。”
稍稍坐正,嘴角扯起,看向柳道非:“近日逢鬼节,哀家都不召见你,恐打扰。国师身子可好?”
柳道非微微欠身:“劳太后挂念,臣安好。”
太后笑一笑。她气质雍容,因把政多年,又带上英气,纵使年迈,也不失风度,反而更显威严。转而看向纪添逍:“世子呢?”
纪添逍也微微欠身:“太后——”
“哼,”闻言,突然一甩佛珠,珠串与桌案磕碰,发出不小的声响。
太后眉头一蹙,看起来似乎有些薄怒,瞪着纪添逍。后者偷偷抬头,瞧见了,立刻将腰弯得更低些,道:“……姑姑安。”
太后这才眉开眼笑,起身下榻,径直走到纪添逍面前,亲自拉他平身,刻意重重一拍其肩膀:“还知道回来!”
纪添逍笑笑,轻咳一声:“歧州多事务,侄儿未尽孝心,实属罪过……”
却被对方打断:“得了罢!当两年官说话都文绉绉的,也不知道累着自个儿。哀家好得很,倒是你,”她摸一摸纪添逍的脸,看对方不过数载,就带上沧桑与惫态的脸,叹道:“唉——”
“罢了,”她摆摆手:“坐罢!今日并无外人,不必端着了。”
太后命人布了茶,几人坐下。
待坐定,太后的眼睛还是无法从纪添逍身上扒开。看着他,眼中思虑万千。试探道:“你爹……如何了?”
纪添逍苦涩笑一笑,还是决定报喜不报忧:“已比前两年好许多,近来可精神。”
太后皱眉,却是强笑了:“他精神,你却不精神了。瞧瞧,那眼下的青,倒比哀家新研的石绿墨还要浓些。近日又没休息好?”
“不妨事……”
姑侄俩寒暄,没柳道非的事,他插不上话,也无话可说。便静静坐着。
江却营在袋中也没什么好听的。本以为太后召见会有要事,或就昨日之事责问过,可是都没有。心绪尽数收回来,重新放在师父身上。
对方今日似乎真的很疲惫,恨不得一坐下就闭目假寐。但毕竟是在太后跟前,自然不能睡。江却营清楚察觉到对方内里气息有些急,又想传音问,却想起对方不得用法力的嘱咐。只得作罢。
但他还是很担心。
就在这时,柳道非似乎真的有些受不了了,摘下黄金面,执起茶盏,呷一口。
太后听见响动,向此处看过来。这一看,讶然道:“明夷今日脸色怎如此差?”
闻言,江却营也下意识看过去,只见柳道非面色煞白,额间有薄汗渗出。甚至眼神都有些恍惚,被其强压下去。对太后道:“暴雨天,牵扯些旧疾罢了。”
江却营顿时如五雷轰顶。
旧疾?
他与柳道非朝夕相处,有十余载,从来不知对方有什么隐疾。这个人从来坚韧,道行高深,像神仙一样无所不能。连生病都很少,除过当年那一场重病,便再无……
当年?
江却营心晃了一下。
莫不就是那一场病,让对方落下了病根?
“轰隆隆——”
一声闷雷响过,外头雨越下越大。老天爷不知遇到了什么伤心事,哭得肝肠寸断,一点没有要停的意思。
纪折风听着雨声,这时候站出来,道:“姑祖母,您忘了,国师先前遇雨天,都闭门休整的。”
太后一皱眉头:“哀家倒是忘了此等要事!”
侧目对柳道非:“不若去偏殿稍作休整?”
柳道非站起身,作一揖,压下不适,道:“不必。臣正有一事要言,恐要扰太后与亲叙旧之兴。”
对方看柳道非实在脸色难看,便示意他坐下。叹口气,道:“也罢。哀家把你拘在这里休整,你的情况也不会好转,是也不是?”
柳道非点头。
修道之人的病,并非真的稍作休整就能好转,自然要回自己洞府去,闭关几日,才能缓过来。
不知是巧合否,以前每逢阴雨天,太后都不召见他。今日倒是个例外,不管是有心还是无意,柳道非都没力气周旋,也不能再被拘着叙旧逗留。他们皇家的事,自己私下里解决。自己有罪便请罪,有事便说事,不必再拐弯抹角:
“昨日京兆府白日厉鬼出没伤人,实属臣办事不力。”
见对方不说话,柳道非又道:“此事事关世家,牵扯甚长,臣会尽快给一个交代。”
纪折风此时也单膝袭地:“侄孙也有罪,未能及时协驱鬼队找出鬼魅,惹得京城大乱,是之过!”
太后不知是该气还是该笑,一扶额:“唉,都起来!”
“动不动就行礼,也不怕累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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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个儿。”
她一甩珠串:“不过一件小事,哀家也没放在心上,随它去罢!”
几人讶然。
太后看向纪添逍,话锋一转:“上月,逍儿曾给哀家秘书一封,写他近年在歧州理事,再次彻查过二十年前歧州澧城一案。事关重大,哀家才急急召他回来。”
柳道非看向纪添逍。
对方一正色,对柳道非道:“此事说来话长。”
太后道:“国师当年正是为此人而来,听见其还有此等罪证,不应该高兴么?”
为江高澹而来?
江却营眉头又皱了皱。
来时道听途说,闻江家与国师府勾结,原是江锦屏与柳道非联手,为了对付江高澹。
柳道非面色更加凝重,不敢有半分懈怠:“此事事关重大,没有确凿证据,臣不敢妄言。”
“哼,”太后冷笑:“有何不敢?如今只是猜测,倘若真的证据确凿,哀家立马斩了他!”
狂风怒号,将叶子吹得抖了抖,风溜进来,将殿内烛火扑得明明灭灭。更加昏沉。
“太后息怒——”
疾风过去,殿内重新归于平静。太后缓一缓神色,道:“他坐了这许多年的尚书,日日刀尖舔血,沾了那么多人命,不知狱里午夜梦回,会不会吓疯?”
柳道非没有说话。
“那江家苏家都不是省油的灯,前些年抄了秦氏,这几家不过强弩之末,却越来越过分,想要死地复生?哼,既然江高澹敢犯下此等事——”
她看向柳道非:“早晚都是要满门抄斩的,又何必给说法?国师不必给他们面子,随其去!”
柳道非神色凝重,不言语。
对方今日之言太过了当,直将他孤途上逼。世家朝廷之争,最是复杂。一个倒了,还有后者,其中厉害关系,不是他一个年轻人可以说得清,也不是他能对付,必不可能真的不管不顾。但在太后面前,只能先顺其应下:“是。”
“至于江高澹,”太后冷笑:“哀家是该挑个日子去看看他,看看他究竟何等胆子,几十年前就敢犯这种杀头的死罪!”
“本来该今日去,但——”她看向柳道非,看对方极差的脸色。叹道:“改日再提!”
柳道非道:“臣对他并无兴趣。”
“哦?”
“江高澹罪不可数,但相比与臣,更有一人想要见他。”
太后一顿。
柳道非道:“还清太后许江员外郎与其一见。”
闻言,太后面色轻松,转起佛珠,笑道:“那是自然。”
“哀家可记着她。前几日,她还联合谏官上书,弹劾了锦州知州贪污一事,劳苦功高啊。”
“近几年,她倒是做成许多事,哀家欣赏她。也知道她容不下江高澹,这点子事,不会忘的。”
柳道非应下。
“如今江高澹下狱,尚书之位空着,无人抵事,哀家已将部分事宜交与她做,若她做得好——”
太后一笑:“待斩了江高澹,这尚书便交给她做!”
纪添逍也笑起来:“国师一手要提拔的人,自然不差。”
柳道非道:“怀壁其人,必有其用。”
“我大周女子之辈,也是卧虎藏龙,”太后笑道:“说起锦州……”
“毓言近来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