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道非搁下茶盏,抖一抖袖子,从中掏出一张被折起来的黄符,低头唤江却营:“你想要看的东西。”
江却营又哒哒跳上桌,看师父将那物缓缓展开,露出里面包裹着的东西。
那虫子死去多时,竟一点都不干瘪,还在微微渗血,眼珠依旧又大又凸,死不瞑目,身上溢出黑气。
江却营不自觉凑近,想仔细瞧,被柳道非稍稍拎远:“别凑这么近,危险。”
纪添逍皱起眉:“你昨日差人唤我过来,便是因为邪术?”
柳道非道:“不错。”
“我那日出城,发现有百姓无端横死,均死状怪异,面色呈紫,瞎掉一只眼。”
“幕后者应当下手得早,那些虫子种在人身上已有些日子,我去时,便只看到他们气若游丝,魂魄不稳,被鬼祟侵体,一派疯魔。或是直接因此而死。”
纪添逍道:“这么说来,这虫子并不会对人产生直接伤害,而是会使得鬼祟入体?”
江却营趴在那处查看许久,此时用法术扩音,道:“今日那位中了蛊虫邪术的人,可是被吃下一只眼。”
柳道非道:“他并无大碍,也没被真的吃去眼睛,及时把虫子剜出来,再去除邪气,也慢慢好了。”
“那倒是奇怪,”江却营看过去:“今日之事只是个幌子,蛊虫并不强势,幕后之人费劲心力布下这样大的局,居然意不在此?”
柳道非并不言语。
意不在此,那在谁呢?
他忽然想起今日,那被种下邪术的断头鬼曾狞笑着对江却营说,为他而来。
江却营道:“那昨日的福喜与苏氏呢,她们为何迟迟醒不过来?”
“她们身上并无邪气,也没被种下蛊虫,而是——”
柳道非一皱眉头:“那厉鬼身上有。”
纪添逍惊道:“好繁复的手段,真是高明。”
“可不是,”江却营道:“当年他们可是只会悄悄把邪术施在死人身上,利用尸体操纵魂魄,如今倒是更大胆,居然直接对生人下手。”
柳道非又把他拎开些许:“别凑这么近。”
江却营从他掌中脱离,一蹦一跳蹦回去,顺着胳膊爬上肩膀,凑近了,附耳对柳道非说:“师父,给我解开这个咒罢。”
柳道非侧目,看了他一眼。又仰起头,看外面夜色深沉,月光被遮下去,隐隐有阴雨迹象。顿一顿,面色带上几分凝重,并未听对方的话,立刻解咒。
江却营见对方不动作,便在他肩头蹦一蹦:“放心啦,师父。我不会受这中元月光牵引回地府去的,它影响不到我。”
这话附在柳道非耳边说,唯有他们二人能听见。
先前他看灯爷爷一个人孤零零去,又看月色深浓,感叹黄粱大梦一场,梦醒皆去,片叶不留。只可惜还未感叹完,就被师父打断。对方让他去皮影里查看,复又让他直接附在那处,恐怕也是怕江却营随着这鬼节的风,被一并吹走了。
这等子事情,二人最是清楚。
这些都是当年,柳道非一句一句教他的。
方才他在那皮影里无法脱身,去留不由己,就连说话也闷闷的,无法正常听见。想必是对方暗里用法术施的一层锁。
说锁太严重了些,柳道非并非是会桎梏他的人,但这咒施下去,效用确实一半保护一半死守。不容他推拒。
柳道非垂下眼,看向他,烛火煌煌,镀在脸上,渗入眼睛里。那神情复杂,定眼瞧过去深不见底。
江却营被他这样一瞧,心又晃了一下。
对方沉默。须臾,才从肩膀上轻轻将皮影托下去,搁在桌案。
外边不知何时起了风,顺着窗棂吹进来,吹得烛火一晃一晃,连带着二人的长影,也一并抖了抖。
其中一个影子衣袖微动,随即站起身,去到窗边,抬臂,阖紧了窗。
柳道非关完窗,回过身,便看到江却营长身玉立,立于自己眼前。
那旁纪添逍弯一弯嘴角。
先前的茶已冷,他将其倒掉,执起茶壶,换一杯新茶,往前推一推。
茶香瞬间钻入鼻腔,江却营这次能喝到了,却意不在那处,只是直直地盯着柳道非看,一动不动,似乎石化了。
须臾,才微微弯下腰,作一揖:“师父——”
“——师伯。”
纪添逍轻轻一笑:“好孩子。”
他看见烛火下,那片半透明的魂一晃一晃,不自觉看向柳道非。只觉得对方神色复杂,难以说得出是什么。但一定有味伤在里头。
江却营挤出一抹笑。
他对纪添逍印象不错。纪师伯为人大方豪爽,脾气极好,出手也阔绰。江却营当年那些法器,有多许都是他给的。
生死相隔,亲人再聚,唯有他豁达无比,看上去像是放下一切,什么都不在乎。
如今气氛又凝滞。江却营发现每次自己出来,都会惹得众人沉默,久久难以言语。不免又有些后悔。
纪添逍也已察觉,哈哈笑道:“你们都站着,唯有我坐着,这在主人家,恐不太和规矩?”
作势要起身。
江却营周身灵力一卷,压在对方肩膀上,将他摁下去。随柳道非绕过来,在案边坐下。
江却营偏头,看那琥珀色的茶汤,凑近闻了闻,顿觉喜欢。周身灵力凝起,将那物托起来。
他如今是只鬼,对于凡间的东西,自然不能以一般的方法吃了。只能摄取其精华。
喝完了,茶盏被搁回去,表面上看,茶水还是满满当当。
纪添逍抬起茶盏,将那物再一次倒掉。茶水倒入茶盂中,与方才的水相接触,却并未融合,而是慢慢凝起来,聚成缕缕黑气。最后随风一吹,化开来。
江却营喝完茶,心情又好过几分,不自觉感慨还是师父的茶好喝,哪像那阴曹地府的烂茶,枉费了茶这一雅名,改叫癞蛤蟆洗澡水才差不多。
一茶饮毕,身子向前,凑过去,再次看向那虫子。
江却营心里隐隐有个猜想 ,但不敢贸然行事,只能请求地看向柳道非。
后者自然知道他在想什么:“你想把这里面的邪术唤醒。”
“利用自身?”
心思被一语道明,江却营却不欣喜,反而有些怯意。只能继续望向师父,等待他应允。
柳道非沉默须臾,权衡利弊,最终还是妥协:“去罢。”
有他在,不会出什么岔子。
也必不能出什么岔子。
江却营得了肯定,欣喜而笑,笑得眉眼一弯。
随即,指尖灵力凝起,在自身眉间一点,阖上眼。
霎时间,万千鬼哭又从体内爬出来,凄惨尖叫,哀嚎不止。
江却营一听见这个便会牵动自身,开始心脏刺痛,双目猩红宛若走火入魔。若是听得时间一久,难以想象后果。
他自然知道。
在鬼哭响起的一瞬间,攥紧拳头,指甲深深陷进肉里,尽力想将自己拉出。
这过程中难免会有疼痛,譬如先前。不过既然柳道非能允许他做这等冒险之事,必有全权把握。
江却营还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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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及感受到痛,意识昏沉的前一刻,便被对方已一种不可推拒的力量拉回去。
蓦地,眼眸瞪大,眸子里泛出猩红色。缕缕黑烟迅速自他体内爬出来,迫不及待向外爬去。
江却营自然不会让其得逞,捡回意识,便迅速将其撤回去,只取一丝,凝起来,捻于指尖,随即手腕一转,那抹黑气灌入眼前蛊虫内。
那虫子受了江却营身上的黑气,立刻开始挣扎,浑身扭动抽搐不止,翻腾起来,越腾越高。
纪添逍一掌虚拂过,灵力灌入,那物缓缓消停下来,身子由蜷缩而逐渐展平,最后绷直。
“果然。”江却营道。
“这蛊虫身上的邪气会与你反应。”纪添逍看向他:“唯有你才能唤醒它。”
“原是冲我来的。”
“先前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那只断头鬼到底如何逃出我的阵法,在我眼皮子底下被种下邪术,还能精准找到灯爷爷,非要利用他。妄图吃下满城百姓。”
“不过现在看来,他本意并不在于在京城闹事,而是冲我而来。”
“但我又在想,他如何知道我时逢中元,一定会去京城?是谁在跟着我,还早早布下这么大一张网,只为让这些恶灵冲我来。”
“但纵使我把这些东西‘吃’下去,也并无大用。”
说完这句,又忽觉言语不妥。
并无?
幸而今日柳道非在侧,给他灌了那么多灵力。莫不然,便如先前他向柳道非认错时说的,轻则走火入魔,重则魂飞魄散。
虽然此话是事实,但这么些年来,他死都死了,早已不会顾及那么多。
这天上地下,恶灵在他身上附过的,或是被他“吃”了的,已不在少数。今日之言,不过是在师父面前做做样子,装一装乖巧。真若论起魂飞魄散这档子事来,他恐怕都散过一万次了。
这话说出去有些难堪,说得自己都不自觉脸烫一烫。柳道非肯定也已然察觉到,侧过头看向他。
盯得江却营心里有些发憷。
“再不可鲁莽行事。”
江却营顺其点点头。
“嚯,”纪添逍惊道:“我说今日明夷怎么受了这严重的伤,原是恶鬼朝圣来了。”
他一猜便晓因果:“你师父为了救你,把恶灵引上身,以自身为引子,活生生拉出来的啊?”
见两人都不说话,纪添逍即刻明白过来,一拍头:“唉!”
“你们可叫我如何是好!”
柳道非倒是坦荡,捋起袖子,露出皮肤:“我无碍。”
柳道非自小修道,修得一身纯澈坦荡,论这些人之间,便属他的灵气最纯澈,也疗愈力最快。
不过几时,那裂痕便已尽数缝合,只在胳膊上留下几道细细的线,倒像是画上去的,很难让人联想到这里曾经透出白骨。
纪添逍叹口气,道:“这到底没有完全愈合,恐有危险。”
柳道非道:“改日再议。”
“我今日叫你过来,便是想和你好生聊一聊邪术的事。”
“当年澧城之事,想必你比我更清楚。”
纪添逍沉重一点头。
柳道非侧目看向江却营:“便如昭儿方才所说的,幕后者布下这样大一个局,仅仅只是为了做样子看么?”
江却营道:“恐怕未必。”
“师父可记得,我先前说过,去那皮影里探查那位老人的魂魄时,发现她缺了一缕魂?”
柳道非道:“是。”
江却营一蹙眉头:“而楚楚,多了一缕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