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七点，天色阴沉得仿佛要塌下来。
宁县国宾馆门口，大巴车静静地停在雨中，发动机已经凉了下来。
楚萋荨撑着一把黑伞，站在阴影里，看着那辆车叹了口气。
还是来晚了一步，专家团队已经入住了。
雨点噼里啪啦地打在伞面上，寒意顺着裤脚往上爬。她犹豫着要不要先进去踩点，突然，一辆黑色的奔驰轿车缓缓驶入大院，车身上满是泥点。
车门打开，一个熟悉的肥胖身影挪了下来。
王佳帅。
他穿着那身标志性的油腻西装，大腹便便，手里夹着个公文包，骂骂咧咧地往大堂走。
楚萋荨眯了眯眼，眼底闪过一丝冷光。
果然。
死胖子和那群专家是一伙的。
她收起伞，像一只轻盈的猫，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这破宾馆没电梯，王胖子爬楼梯爬得气喘吁吁，每走几步就要停下来歇会儿，完全没注意到身后还有个“尾巴”。
到了三楼，他在313房间门口停下，粗暴地砸门。
“砰砰砰——”
“开门！磨蹭什么呢？”
门开了。
一个头发花白、身形干瘦的老头出现在门口，腰间只围着一条浴巾，露出一身松弛的皮肉。
正是裴军。
楚萋荨躲在楼梯拐角，透过那条门缝，不仅看到了裴军那张令人作呕的老脸，还看到了房间深处——
一个年轻女孩正背对着门口，坐在床边，肩膀微微颤抖。
那是孟依然。
楚萋荨攥紧了拳头。
裴军的情人？不，看这架势，更像是……。
“王经理来了？快请进。”裴军脸上堆着讨好的笑，转头呵斥了一声，“小孟！死人啊？还不起来倒茶！”
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楚萋荨深吸一口气，轻手轻脚地走到313门口，耳朵贴上门板。
这宾馆隔音极差，里面的对话清晰可闻。
“你怎么不早说是个Beta？没劲！”王胖子嫌弃的声音传来。
“Beta怎么了？”裴军猥琐地笑了两声。
门外的楚萋荨差点把昨晚的饭吐出来。
人渣！
她掏出手机，按下录音键。
“行了，说正事。”王胖子点了根烟，“山上的事怎么样了？怎么到现在还没动静？”
“放心吧。”裴军的声音透着一股阴狠，“□□已经埋下去了，连着主线呢。只要我按一下……”
“那个大小姐，还有那个多管闲事的沈欢，今晚都得死在山上！”
楚萋荨心头一跳。
果然是谋杀！
而且是要把整个矿山的人都炸上天！
“可万一被人发现了怎么办？”王胖子还有些不放心，“宁县这地方虽然偏，但这动静也太大了。”
“发现？”裴军冷笑，“这天气，大雨封山，就算真炸了，消息传出来也得明天早上。到时候咱们早就飞到国外了。”
“至于替罪羊嘛……”
他转过头，声音变得阴测测的，“依然啊。”
屋内，孟依然浑身一颤，像是被毒蛇盯上了一样。
她抬起头，那张原本清秀的脸此刻惨白如纸，眼底满是恐惧。
“教、教授……”
裴军走过去，一口烟喷在她脸上，伸手捏住她的下巴，眼神像是在看一件即将报废的工具。
“多漂亮的一张脸啊，可惜了。”
“教授……你、你不是说只要我放了□□就没事了吗？”孟依然声音发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没事？”裴军嗤笑一声，猛地甩开她的脸，“你去器材库的时候没看监控吗？现在全世界都知道是你放的□□！你以为你跑得掉？”
孟依然瘫软在床上，绝望地闭上了眼。
“不过嘛，老师还是很仁慈的。”裴军从包里掏出一张纸和一支笔，扔在床上，“只要你乖乖写下这封遗书，承认是你因爱生恨报复社会……我就放过你妹妹。不然，那些照片和视频……”
“不要！”孟依然尖叫出声，死死抓住裴军的衣角，“不要动我妹妹！我写！我写！”
王胖子在旁边看戏，不耐烦地催促：“赶紧的！写完还得处理现场呢。这房间晦气。”
“水果刀就在桌上。”裴军指了指桌子，“写完了，自己体面点，别让我动手。”
门外的楚萋荨，指甲深深陷进了掌心里。
逼人自杀，还要伪造遗书？
这群畜生！
十分钟后，房门打开。
王胖子和裴军有说有笑地走了出来，往楼上走去。
“走，去五楼那个套房喝两杯。”
“王经理请。”
等两人身影消失，楚萋荨深吸一口气，走到313门口。
她学着王胖子的节奏，重重敲了两下门。
咚咚——！！
里面死一般的寂静。
楚萋荨没说话，继续敲。
咚咚咚——！！！
终于，门开了一条缝。
孟依然手里紧紧握着那把水果刀，眼神空洞而绝望，像一只被逼入绝境的小兽。
“你们……还想怎么样……”
看到门口站着的是个陌生女人，孟依然愣住了。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楚萋荨猛地推开门，一把捂住她的嘴，将她推进屋里，反手锁上门。
“唔——！”
孟依然拼命挣扎，手里的水果刀胡乱挥舞，划破了楚萋荨的袖子。
“冷静点！”
楚萋荨一把扣住她的手腕，眼神凌厉，“不想死就听我说！”
“矿山没炸！□□已经被拆除了！你不用死了！”
当啷——
水果刀掉在地上。
孟依然像是被抽走了魂魄，瘫软在地上，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没……没炸？”
“没炸。”楚萋荨看着床上那封写了一半的遗书，伸手拿起来撕了个粉碎，“这玩意儿，不用写了。”
“你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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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会，只要你肯站出来指证那两个畜生，你和你妹妹，都能活。”
轰隆——
窗外一道闪电划破天际，照亮了屋内两个女人的脸。
一个绝望中透着希冀，一个冷艳中带着杀意。
*
与此同时，黑色陆巡在暴雨中疾驰。
薛澜靠在副驾驶上，随着车身的颠簸，意识渐渐沉入一片混沌的梦境。
梦里没有雨，只有那座冰冷华丽的豪宅。
三岁的小薛澜站在大厅中央，看着那个美艳却疯狂的女人指着她的鼻子尖叫：
“我不喜欢你！你是我的耻辱！你就不该出生！”
那是她的母亲。
画面一转，英俊的男人搂着新欢，漫不经心地弹了弹烟灰：
“薛难啊，你要早点明白，这世上没人会无缘无故爱你。你是薛家的筹码，仅此而已。”
那是她的父亲。
后来的记忆有些模糊了。
只有那个把她接回家的姑母，给了她短暂的温暖。
可那温暖太短了。
十二岁那年，姑母去世，那个叫薛鹏的私生子堂兄被接了回来。
那是噩梦的开始。
被开膛破肚的小猫，被剪碎的课本，还有分化前夜那个扎满针的巫蛊娃娃。
娃娃身上写着两个字：【薛难】。
灾难。
这就是她的名字，也是她的宿命。
梦境像漩涡一样旋转，最后定格在一间温暖的小屋里。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墨香。
她看到自己正压在一个女人身上，十指相扣，虔诚地亲吻着对方的唇角。
那是谁？
看不清脸，只能感受到那种深入灵魂的眷恋和依赖。
“姐姐……”梦里的自己声音颤抖，“我好怕……家族的人都支持堂哥……我赢不了……”
身下的女人温柔地抚摸着她的长发，在她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
那句话，如同惊雷，瞬间击碎了所有的恐惧和黑暗。
“澜澜，去争，去抢。从他们身上，撕下属于你的血肉。”
薛澜猛地睁开眼。
车子正好在红绿灯路口停下。
窗外的雨还在下，雨刮器不知疲倦地摆动着。
她转过头，看着驾驶座上那个专注开车的侧脸。
沈欢眉头微蹙，眼神坚定而锐利。
那句话……
薛澜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
那个声音，那个语气。
是沈欢吗？
原来如此。
原来那本笔记本扉页上的字，不是什么格言。
是她在绝境中唯一的信仰。
“姐姐。”
薛澜突然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沈欢转过头：“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薛澜摇了摇头，目光灼灼地看着她，眼底闪烁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光芒。
“没什么。”
“只是突然觉得……待在你身边，很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