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秀莲还以为她吓坏了：“别怕，奶亲亲我家宝贝孙女，待会儿回家奶给你泡红糖水喝，你流了血得好好补补。”
顾珍珍听到这话才回过神，仰着头撒娇：“奶，你对我最好了。”
她不知道自己此时的形象多渗人，张开嘴血糊糊的，仿佛女鬼要吃人。
马秀莲一个哆嗦，赶紧把吃人女鬼的念头打散，却不敢继续看她：“那可不是，你是奶的心尖尖，奶不疼你疼谁。”
她没收着声音，周围队员都听见了，对她的偏心有了新的认识。
前几天顾向阳掉进河里头，马秀莲大声嚷嚷着没钱看病，别说看病，连个鸡蛋红糖都不肯给，硬挺着等吃食堂。
要是家里真没有就算了，结果顾珍珍掉了颗乳牙，红糖这就吃上了。
偏心眼到这份上也是少见。
顾向红感受到村里人同情的眼神，也不吱声，继续带着弟妹干活。
忽然，顾向安欢喜的喊道：“哥！你回来了。”
顾向阳目光扫过祖孙俩，在顾珍珍血糊糊的嘴巴上停留了一秒钟。
反噬来的这么快，活该，敢诅咒他就应该承受反噬的后果。
“大队长，事情办完了，我赶回来上工。”顾向阳先找顾建国销假。
顾建国点了点头，周围人多他没开口问抚恤金的事情，只说：“那就下地干活吧，别累着自己。”
“谢谢建国叔。”
顾向阳走到弟妹身边。
顾向安已经迫不及待的开口：“哥，你刚瞧见没，顾珍珍在田埂上摔了个狗吃屎，牙都摔掉了，她刚才哭得可惨了。”
顾向宁却说：“要是摔掉牙能有糖水喝，我也想摔掉。”
一听糖水，顾向安也没那么高兴了，心想一颗牙能换红糖喝，那他也愿意。
顾向红点了点弟妹小脑袋：“瞎说什么呢，一碗糖水哪有身体重要。”
顾向阳将弟妹神色看在眼中，压低声音：“待会儿吃饭跟我走，有好东西。”
一听这话，弟妹三个眼睛都在发亮，可惜周围人多不敢多问。
好不容易熬到吹哨吃中饭，一群人呼啦啦往大食堂冲。
果然还是榆树叶窝窝头和一碗野菜粥，里头的米比之前更少了。
顾向阳今天没留在食堂吃，领了自己那份就带着弟妹往回走。
赶在其他人回家之前，顾向阳把房门一锁，从被窝里翻出四个馒头：“看，这是什么。”
“馒头！”顾向宁瞪大眼睛，喊完赶紧捂住嘴，怕声音被人听见。
顾向红不敢置信：“哥，这是从哪儿来的，居然是白面的。”
这样的馒头，别说爸死后，就算活着的时候他们也没吃过。
顾向阳往弟妹手里一人塞一个：“快吃，别被发现了。”
“哥，那你呢，我不爱吃馒头，你吃吧。”顾向红忙道。
已经啃了一口的顾向安顾向宁也停下来，举起手让他先吃：“哥哥吃，我们不饿。”
顾向阳眼睛笑眯眯，虽然他不需要，但弟妹孝顺，他还是很高兴的。
“我路上就吃过了，这是专门给你们带的，快吃，不然待会儿被发现就会被抢走。”
听了这话，顾向红几个连忙大口大口吃起来。
馒头还有些温热，吃起来软乎乎的，一点都不噎人，整个带着米面的香气。
吃着吃着，顾向红眼眶就红了。
“怎么了，是不是没吃饱？”顾向阳考虑再买一个，只是怎么拿出来是问题，毕竟馒头太大，他身上藏不住。
顾向红连连摇头：“不是，我吃饱了，就是太好吃了，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馒头。”
两个小的更是一个劲点头。
顾向阳又心酸又心疼，摸了摸弟妹的脑袋：“等咱想办法分家出去，天天都吃白馒头。”
“地主家也不能天天吃白馒头啊。”顾向安眼睛都瞪得溜圆。
顾向阳笑起来：“现在可是新中国，咱老百姓的日子，肯定比以前地主更好。”
两个小的满脸佩服，顾向红却操心的很：“大哥，咱真的要分家吗，可咱们几个啥都没有，分出去只怕得饿死。”
她知道爷奶偏心，真分家也不会给他们多少东西。
而且现在才开春，地里头苗都还没种下去，他们兄弟姐妹可以干活赚工分，但至少得等到秋收才分粮，大半年的时间，他们可咋过？
顾向阳没打算瞒着弟妹，低声将抚恤金的事情说了。
“孟书记说了，爸的抚恤金有550块，这些钱足够养活咱们四个了。”
550！三姐弟都不敢置信，从小到大，他们手里头连一块钱都没有，难以想象550的巨款。
在他们眼里，这肯定是一辈子都用不完的钱，足够他们花销了。
顾向红抿了抿嘴：“爷奶能给我们吗？他们会不会把钱抢走？”
自然是会。
顾向阳冷哼：“我有办法拿到手，你们只管放心，过几天就知道了。”
顾向红还想问几句，外头一阵动静，是马秀莲几个回来了。
与平时不同，马秀莲今天居然没骂骂咧咧，而是直接带着顾珍珍进了屋。
顾向宁趴在窗口看，嘀咕道：“奶肯定要给珍珍开小灶，喝红糖水。”
“哼，红糖水有啥稀罕的，我们吃上白馒头了，这可比红糖水好吃多了。”顾向安压着声音冷哼。
兄妹几个对视一眼，都偷笑起来。
顾向阳不在乎那一碗红糖水，可顾珍珍有，他们却没有就不行。
他挑眉起身：“你们等着，今天哥也让你们喝红糖水。”
“大哥！别去。”顾向红担心的喊。
结果顾向阳已经快步走出门，他目的明确，在别人反应过来之前就冲到厨房。
果然，马秀莲正泡好一碗红糖水，端着要往顾珍珍嘴巴里头送。
“奶，你给我泡了红糖水啊，谢谢了。”
顾向阳伸手直接抢过来，端着就走，嘴巴里头还大声喊：“我病得要死要活，身体虚的很，正需要红糖补一补。”
“奶，他抢我的红糖水。”顾珍珍不敢置信。
马秀莲抡起扫把追出去：“兔崽子你给我放下。”
放下是不可能放下的，顾向阳已经回到房间，门一锁，直接喊：“快喝。”
这次不用他催促，三孩子立刻凑过来大口喝。
“哥，你也喝一口。”顾向红时刻惦记着哥哥，递到他嘴边。
顾向阳低头喝了口，甜滋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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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几分苦涩，是这年头红糖不够纯，所以发苦。
“剩下的快喝完。”
三姐弟没客气，顾向宁更是连碗底都舔干净了。
吃到肚子里就是自己的，三兄妹经过这两天实践，已经牢记了这个真理。
马秀莲在门口又是撞门又是骂：“你这个挨千刀的，有人生没人养的缺德玩意，竟敢抢老娘的红糖水，天打雷劈噎死你！”
“顾向阳你给老娘出来，老天爷啊，我不活了，这几个白眼狼不孝子这是要逼死我啊……”
顾大山带着妻女回来，刚到门口就听见亲娘号丧，暗道不好。
“妈又在欺负二房了，你赶紧进去看看。”大伯娘王金桂提醒。
顾大山连忙进门，就瞧见他娘在撞二房的门，顿时黑了脸：“妈，你又要干嘛。”
“老大，你回来的正好，给我把这扇门撞开，今天老娘不收拾他们就不姓马。”马秀莲一看到大儿子，骂得更来劲了。
王金桂走进来，一看就知道自家婆婆无理取闹，忙道：“娘，几个侄子侄女要是不听话，你教训几句就得了，哪能撞门呢，门坏了，他们晚上咋睡觉，不得吹冷风啊。”
“你这个不下蛋的母鸡，连个带把的都生不出来，我们顾家没你说话的份儿。”
马秀莲看到老大媳妇更生气了：“有本事你带着这三赔钱货住娘家别回来，白占着窝不下蛋，老娘要是你早就找根绳子吊死腾位置。”
王金桂嫁人前是泼辣的性子，奈何进门后只生了三个女儿，这会儿被婆婆揪着痛处骂，白着脸反驳不能。
“妈，金贵是我媳妇，晓春晓夏晓秋是你孙女，她们怎么就不能回来了。”顾大山脸更黑了，闷声闷气反驳。
马秀莲捂着心口：“不孝子，娶了媳妇忘了娘，一回来就顶撞亲娘，早知道你是个不孝顺的，当初生下来我就该直接掐死。”
顾老鳖似乎这时候才在场，轻咳一声：“老大，怎么跟你妈说话呢。”
顾大河也活了：“大哥，你带着大嫂去老丈人家，一住就是许多年，回来就气妈，哪有你这么当人儿子的，快给妈道歉。”
“妈，对不起。”顾大山被一个孝字压得抬不起头来。
顾向阳在里头听得清楚，微微摇头，还以为大伯大伯娘能跟恶奶奶一战，结果就这战斗力完全不行。
他打开门走出去：“奶，你这话就不对了，现在是新中国，男女平等，生男生女都一样，我大伯娘生了三个女儿怎么就不下蛋了。”
“倒是你，一边偏疼顾珍珍，一边骂大伯家的女儿是赔钱货，不就是你偏心眼吗，自己偏心眼还有理了。”
“合着都是女儿，顾珍珍是宝，大伯家女儿就是草，天底下就没你这么偏心的人。”
“大伯娘，以后奶再骂你，你就跑妇联去找领导，问问她们是不是生了女儿就挺不起腰杆儿，要挨婆婆的骂。”
王金桂都愣住了，没想到自己嫁进门十多年，挨了十多年骂，现在侄子跳出来帮她说话，她鼻头发酸心底发暖，眼睛一下子就红了。
马秀莲气得打哆嗦，忽然白眼一翻，哎呦喂倒下去。
“妈！”
顾大河夸张地叫道，连声喊道：“大哥，你快去请赤脚医生，妈被这兔崽子气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