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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0-145

作者:月寒泷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141章 移花劫(二十四) 阁下堪称世间第一奇……


    楚曦用眼角余光望向邀月与怜星两人, 只见这两位平日里俯瞰众生的移花宫主,此刻竟像是骤然被冻结的冰雕,只是直挺挺地立在原地, 似乎连眼皮也不会眨动了。


    看来,魏无牙的玉石俱焚之计, 显然也给了她们不小的触动。


    毕竟,在此之前,她们虽然觉得魏无牙确实是个麻烦, 但也是从来没有将他正经放在眼里的。


    魏无牙对小鱼儿的叫骂浑不在意,死灰色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近乎愉悦的恶毒光芒, 声音又尖又细,难听至极:“这些门户皆是万斤巨石所铸,机关一落,就算是我自己也无法再将之开启, 你们说,这岂不是很妙?”


    小鱼儿简直想冲过去狠狠敲他的头。


    楚曦叹了一口气,幽幽说道:“能在同时用机关推动这么多巨石下落,以封死门户,却又不会让厅中之人有所察觉, 始终做得无声无息, 堪称神鬼莫测……这机关之术,的确绝妙。”


    魏无牙大笑道:“多谢夸奖,这两姐妹虽然骄傲,但也知道论机关之术是绝对比不上我的。所以, 你们的生死,如今反倒系于我一人之身。就算你们武功再高,此刻……也绝不敢轻易动我分毫, 不是吗?”


    他笑得肆意而张扬,仿佛早已将所有人的命运都捏在了掌心。


    楚曦静静地看着他,再次轻轻叹了口气,语气中竟带着几分真诚的惋惜:“魏无牙,你实在是一个很聪明的人,我不得不佩服你。若非这具残躯所限,以你的才智与手段,只怕天下不知有多少人要对你趋之若鹜,将你奉为上宾了。”


    没想到,这番赞赏的话,却让魏无牙脸上那肆意张扬的笑容瞬间僵住了。他那张歪曲的脸庞骤然狰狞,死灰色的眼珠死死钉在楚曦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声音因嫉恨而变得更加尖利:


    “容貌?呵……没想到啊没想到,自那徒有其表的江枫之后,她们两姐妹,竟又寻到了你这般姿容绝世、气质出尘的人物!还亲手将你养在移花宫!真是不简单……不简单啊!”


    这话说得,连离他最远的小鱼儿都快闻到魏无牙身上的醋味了。


    他立即抓住机会,阴阳怪气地接口道:“啧啧啧!魏无牙,你这话我怎么听着这么不对劲呢?莫非……你是嫉妒我们楚大哥长得英俊潇洒、在外人见人爱?我看啊,你怕不是对移花宫两位宫主爱而不得,这才因爱生恨,宁可玉石俱焚?”


    世上最聪明、也最丑陋的侏儒,竟然会爱上世上最高贵、最美丽的女人?


    这简直是小鱼儿这辈子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了,而且,越想越觉得荒谬绝伦,竟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他笑得前仰后合,就快喘不上气了,但也没能停下来。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魏无牙不但没有暴怒,还用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说道:“不错,就在二十多年前,我专程到绣玉谷移花宫,当面向她们两位求亲……”


    “你……你向她们求亲?”小鱼儿好不容易顺过气,一听这话,就连眼泪都笑了出来,“你当时是不是被门夹坏了脑袋?你不仅以为她们会嫁给你,还想享那齐人之福?”


    楚曦也忍不住笑了,但比小鱼儿笑得收敛许多:“敢想这世上其他人做梦都绝不敢想的奇事,阁下确实是一位惊才绝艳的非凡人物,堪称世间第一奇男子!”


    魏无牙却突然不笑了,他对楚曦与小鱼儿的嘲讽置若罔闻,而且神情突然变得异常庄重,像是在陈述一件无比神圣的事情:“我与她们成亲,便是智慧与美丽的结合,是世间最严肃、最相配的事!你们……你们为什么要笑?”


    楚曦不敢说话了,他若是再多说一个字,一定会忍不住笑出声来。若是因此激怒了邀月,恐怕要提前吃不了兜着走了。


    可小鱼儿却用不着顾忌那么多,他捂着肚子,努力想憋住笑,肩膀却控制不住地耸动:“是是是!这件事实在是……太相配了,再相配也没有了!”


    魏无牙依旧神色平静地看着小鱼儿,缓缓说道:“她们的存在,本就是天道造化的极致。唯有我魏无牙的智慧,才足以配得上这样的造物。”


    这下,楚曦却没有笑。


    他转头看向魏无牙,眼神里没有嘲讽,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平静,语气也十分温和:“魏无牙,我方才所言,确是出自真心。我确实欣赏你的手段与智慧。只是这世间……又有几人能不以貌取人呢?”


    他微微一顿,目光坦然:“毕竟……虽然各人有各人的心怀。但与一个陌生人初次相见,第一眼便能注意到的,便是对方的容貌仪态。她们二位风华绝代,眼界自然极高,不愿终日对着阁下这副尊容……倒也是人之常情。”


    小鱼儿也幸灾乐祸地附和道:“可不是嘛!你这般惊天地泣鬼神的尊容,莫说是这两位眼高于顶的移花宫主,便是寻常姑娘家见了,只怕也要吓得连夜卷了铺盖,飞奔着逃出三十里地去!”


    小鱼儿拍着大腿,笑得几乎要滚到地上去。


    “不过,魏先生也无需过于丧气。”楚曦话锋一转,劝慰道,“若你肯把眼光放得低一些,以诚心待人,或许很快就能觅得一二知音呢?”


    “哼,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魏无牙冷哼一声,死死盯着楚曦那无可挑剔的容颜,“凭着你这张脸,就算你像江枫那样,只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废物,也自然会有大把的人对你投怀送抱!你又怎么会懂得其中的苦楚?”


    楚曦轻轻摇头,那神情仿佛在包容一个不懂事的孩子:“容貌皆为各人天生,但一个人是否值得交心……终究在于胸中丘壑,而非皮相美丑。只是……世人愚昧者众,能越过皮相之限者,终究是凤毛麟角……”


    小鱼儿立刻抢白道:“那当然了!魏无牙要是长得和楚大哥一个模样,就像是从画里走出来似的,谁能不爱?但他这副尊容嘛……魏无牙,你当年去移花宫求亲,她们非但不答应,还要杀了你,毫不留情地把你打了出来,你们这才结下了梁子,我说的不错吧?”


    魏无牙没有回答,但重重叹了口气。


    这声叹息,无异于默认。


    楚曦再次悄悄将目光转向邀月与怜星两人,只见她们依旧强忍将魏无牙毙于掌下的冲动,没有暴起发难,但已然被魏无牙方才那番高谈阔论气得浑身发抖。


    小鱼儿瞧着邀月和怜星那副强忍怒火、几近爆发的模样,眼珠一转,故意拖长了语调,用极其夸张的语气叹道:


    “唉!我说两位宫主,这就是你们的不对了!像魏先生这样一位惊才绝艳、智计无双的大英雄,大豪杰,肯放下身段,亲自前往移花宫向你们求亲,这是何等的光荣?别人做梦都求不来的福气!你们当时为何竟不肯答应呢?我实在是……为你们感到可惜啊!大大的可惜!”


    他这番话明褒暗贬,极尽挖苦之能事,显然是想火上浇油,激得邀月或怜星忍不住出手,立刻毙了这癫狂可恶的魏无牙。


    然而,魏无牙却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那尖细的声音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得意,慢悠悠地响起:“小子,你不必白费心机了。她们两位都是聪明人,绝不会在此刻动手杀我。她们要是不够聪明的话,只怕刚见到我的时候,就想一掌拍碎我的天灵盖了。”


    他那双死灰色的眼睛扫过邀月和怜星冰冷的面容,嘿嘿笑道:“现在,她们必须等。等着看我……会不会自己先撑不住。说不定等我饿得头晕眼花,渴得喉咙冒烟,求生之念再起之时,便会忍不住……又想出个法子,将这封死的门户重新打开呢?”


    小鱼儿被他这番话说得瞬间泄了气,邀月和怜星武功虽高,但她们此刻投鼠忌器,绝不会轻易断送这唯一的“希望”。他只能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只觉得一股闷气堵在胸口,无处发泄。


    楚曦却立即上前一步,追问道:“魏先生,与我们同行的那位铁心兰姑娘,如今身在何处?她……是否已被燕南天带走了?”


    “燕南天”这三个字甫一出口,魏无牙那扭曲的脸上肌肉猛地一阵抽搐,眼神中瞬间掠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惊惧与怨毒。半晌,他才沉声说道:“看来,你们也猜到了是他。”


    楚曦颔首道:“除了他,没人有那样似拙实巧的手段,也没有那样高大的身材,那样深厚的功力。”


    小鱼儿却大吃一惊,失声道:“燕南天若真来过,以他的性子,怎会容你继续活在世上害人?那一剑又怎么只会劈开了一把石头做的椅子,而不是劈在你的脑门上?”


    “和你们实话实说也无妨,我现在的确还不是燕南天的敌手。”魏无牙白了小鱼儿一眼,言语中却透露出一丝侥幸,“这次,倒真的多亏了白开心‘送’给我的那个女娃。燕南天一听她是你的姘头,便要我把她交出,作为条件,他可以饶我一命。”


    小鱼儿听到铁心兰竟然无事,而且已经跟在燕南天身边,顿时大喜,不禁手舞足蹈起来,也顾不上再讥刺魏无牙了。不过,他心中也是奇怪得紧。被恶人谷折磨了十几年、形同活尸的燕南天,怎会突然神功尽复,重现江湖?


    难道是万春流的医术终于起了神效?还是……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不为人知的奇迹?


    魏无牙顿了一顿,继续恨恨地说道:“他虽饶了我一命,却将我门下弟子尽数驱散,更逼他们将我积攒多年的珠宝财富全都带走!这……这和杀了我又有什么分别!”


    楚曦听到铁心兰果然被燕南天救走,魏无牙门下那些弟子也已经都不在这里,心中稍安。至少,这代表着……他目前只需专心对付魏无牙即可。


    因此,他立即顺着魏无牙的话说道:“如此说来,燕大侠确实仁厚。只是最可惜的是……他竟连你那些视若珍宝的老鼠,都没给你留下一只。”


    魏无牙像是被这句话狠狠戳中了痛处,牙关咬得咯咯作响,从喉咙里挤出一声愤恨的闷哼。但很快,他那张丑脸上又浮现出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满足而恶毒的笑容,目光缓缓扫过在场每一个人,仿佛在欣赏自己最得意的杰作:


    “还好,现在有你们这些人留在这里,陪着我一起等死,我也很心满意足了!”


    那难听至极的笑声再次在石厅之中响起,比之前更加尖锐,也更加疯狂。


    就在此时,怜星忽然对楚曦招了招手,声音依旧清冷:“曦儿,你过来。”


    楚曦知道她一定有话吩咐,立即应声走了过去。


    小鱼儿眼珠一转,也厚着脸皮,紧紧跟在楚曦身后,凑到了怜星身边。


    三人走到大厅另一侧的角落,邀月已经站在那里了,只是依旧像一尊石像般一动不动。


    怜星这才微微侧首,低声对楚曦说道:“曦儿,方才你们与那疯子周旋时,我已暗中将这主厅四周细细探查了一遍。这四面八方的门户,的确……已全都被万斤巨石彻底封死,严丝合缝,绝非人力所能开启。”


    小鱼儿闻言,脸色不由一白。


    怜星轻轻叹了口气,抬眼看向楚曦,眼神中带着期许之意:“但我思来想去,魏无牙此人狡诈惜命,必不可能甘心将自己活活困死于此地。他在建造这座地宫的时候,肯定秘密藏了一条生路,以备不时之需。”


    “因此,我希望你能设法从他口中,将这条生路探听出来。”她的声音压得更低,也变得更加冰冷,“若他执意不说,或是虚言搪塞……那便不必再与他多费唇舌,趁早了结了他,也省得听他继续聒噪,扰人心烦。”


    小鱼儿在一旁听得真切,忍不住撇了撇嘴,插话道:“怜星宫主,就算楚大哥真问出了出路,对我们来说……尤其是对我,好像也没什么太大的好处吧?”


    他故意瞟了一眼如同冰雕般的邀月,声音里带着几分自嘲与无奈:“只要一出去,这位大宫主定然立刻就要逼着我和楚大哥动手一决生死。我的武功你是知道的,比起楚大哥来可差远了,我们一旦拼起命来,死的那个,九成九就是我江小鱼!”


    小鱼儿就这样眼巴巴地看着楚曦,向他调皮地眨了眨眼:“与其出去立马送死,倒不如大家一块儿困在这里,说不好……还能多活几天呢!”


    话音刚落,那如冰雕一般的邀月竟突然动了。她似乎在克制着自己,不去看小鱼儿,免得忍不住立即出手将他杀死,但声音中依旧满载杀意:“你们这一战,势在必行,绝无更改之可能。”


    小鱼儿夸张地叹了口气,用力扯了扯楚曦的衣袖,摆出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样:“楚大哥,你看!反正横竖都是个死,那咱们干脆就别费那个劲儿了!大家就在这儿做个伴,一起等死好了!有我江小鱼陪着,到了那黄泉路上,保证你不会觉得孤单寂寞!”


    楚曦听着小鱼儿这番半真半假的抱怨,脸上却缓缓浮现出一抹温和而笃定的微笑。


    他轻轻拍了拍小鱼儿的手背,示意他稍安勿躁:“小鱼儿,出路……我会想办法去找。只是……恐怕还需要一些时间。”


    楚曦一边说着,一边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远处仍在兀自怪笑的魏无牙,语气沉稳:“魏无牙是个极其聪明,也极其自负的人。若不让他真的以为我们已经山穷水尽、意志消沉,他是绝不会放松警惕……更不会轻易露出任何破绽的。”


    他这番话看似是在解释为何要等待时机,实则在心中飞速盘算着另一件事。


    他必须抓紧这被困于地宫的“空闲时间”,尽快将之前汲取自魏白衣、阴九幽和白开心的驳杂内力彻底炼化归元。


    更重要的是……若能找到机会,将魏无牙那一身诡异精纯的功力也吸纳过来,他的实力必将再上一个台阶,这才是破局的真正关键!


    因为,眼前的石门之困,或许尚有法可解。可一旦脱离了这个地宫牢笼,他们与邀月之间那场无法避免的冲突便会立刻爆发。以他目前的实力,若不能得到魏无牙的内功,绝无可能击败邀月。


    此外,怜星的态度也至关重要,在这段时间之内,必须竭尽全力去争取她。最不济……也要让她保持中立,两不相帮。


    小鱼儿嘿嘿一笑,立即拉着楚曦的胳膊,故意高声说道:“楚大哥,咱们别在这儿干站着,赶紧想想办法才是正经!走走走,到那边商量去!别老在这碍着两位宫主的眼!”


    他将楚曦拽到大厅另一侧的阴影里,确定已经同邀月和怜星离得够远,这才压低声音道:“楚大哥,眼下这局面可真够呛的。邀月和魏无牙,简直是两个疯子,两个要命的煞星!可偏偏这两人现在互相忌惮,谁也不先动手,真是麻烦透顶!”


    楚曦摇头道:“魏无牙恨的不是我们,他的目光始终只是移花宫的两位宫主。至于我们两人的死活,他并不十分在意。对我们来说,真正危险的……是邀月。在没有十足的把握应付她之前,即便我们已经找到了出口,也绝不能声张出去。”


    小鱼儿点了点头,脸色一反常态地凝重:“这我知道,可惜这里没吃没喝,不然我们还能拖得更久一些。现在来看,最多拖个两三日,要是想不出办法,我们……怕是真的要死在这里了。”


    “滴水未进,确实拖不得太久。”楚曦的声音依旧沉稳,但也带着显而易见的忧虑,“至少,我们要盯紧魏无牙,如果能摸清楚这地宫中机关的运作之道,或许很快就能有些收获。”


    小鱼儿沉默了片刻,突然好像想起了什么,眼神又变得狡黠了起来:“楚大哥,你发现了没有?魏无牙说他把所有门户都用万斤巨石封死了,若真如此,这地方早该像个密不透风的铁棺材,咱们这会儿就该觉得胸闷气短了。可是……直到现在,我们并没有这种感觉。”


    他一边说,一边偷偷从怀里摸出火折子,将之点亮。橘黄色的火苗稳定地燃烧着,只是似乎在微微抖动:“你看,确实有风。只是……这风实在太弱,四面八方好像都有,又好像都没有,根本辨不清具体方向。”


    楚曦的目光也落在了那微弱摇曳的火苗上,橘黄色的光晕在他深邃的瞳孔中跳跃着,好像燃烧得更旺了:“不错,空气并未断绝。这至少证明魏无牙这老狐狸,肯定还是给自己留了一条后路,只是不易被外人找到。”


    小鱼儿的手指小心翼翼地转动着火折子,试图捕捉气流的方向,但火苗始终只是轻轻晃动,如同垂死者的呼吸一般,微弱难辨。


    “该死,这风……就像是四面八方同时吹来的,又像是根本没风,只是火自己在抖。”小鱼儿烦躁地吹熄了火折子,眉头紧锁,“反正,既然有路,咱们就总有法子撬开他的嘴!”


    “魏无牙是此道大家,他若刻意隐藏一条生路,必然极为巧妙。”楚曦轻轻叹了口气,现在他们面临的危局,已经牢牢织成了一张紧密的大网,叫人有些喘不过气来,“或许,我们可以换个地方,试着更精确地定位风向来源,看看能不能发现一点蛛丝马迹。”


    就在两人凝神思索之际,身后忽然传来一声轻微的机栝响动,伴随着一声幽幽的叹息。


    两人霍然回头,只见那原本放置着被劈开的青玉椅的石台,此刻竟悄无声息地向一侧滑开,让出了一条小路。魏无牙推着他那辆精巧的金属轮车,稳稳地向两人滑了过来,阴阳怪气地说道:“你们俩躲在这嘀嘀咕咕,一定是在打什么主意,想让我说出通风口的位置来。”


    楚曦微笑道:“阁下果然聪明。你若能自己说了出来,那是再好也没有了。”


    魏无牙瞪了他一眼,冷笑道:“我劝你们还是趁早歇了这个心思!当初我设计那些气孔的时候,就想到老鼠可能会从气孔中逃跑,特地做了一番布置。你们不妨想想,连最会打洞的老鼠都钻不出去的孔洞,人……能从那里出去吗?”


    楚曦和小鱼儿的脸色同时沉了下去。


    魏无牙的这番话,无疑是想彻底断绝他们逃生的希望,但他们……却找不出这话语中的任何一丝破绽来。


    第142章 移花劫(二十五) 前方等待着她们的,……


    小鱼儿看着魏无牙无比得意的模样, 忍不住出言讥刺:“魏无牙,你的算盘打得倒是精。不过,你为什么不干脆把那些气孔也一起封死算了?难道……你是怕我们死得太快, 不够你瞧热闹吗?”


    魏无牙死灰色的眼睛里此时正闪烁着既恶毒又愉悦的光芒,咯咯笑道:“你说的不错!我费了这么大的力气, 甚至搭上我自己这一条命,才把你们关在这里,怎么舍得一下子就将你们闷死?”


    他的目光瞟向邀月和怜星两人所在的方向, 当即笑得更欢畅了:“我当然希望你们死得越慢越好!这样……我才能慢慢欣赏你们临死前忍不住要做出来的种种丑态!我敢担保,这世上绝没有一件事比这更有趣的了!哈哈哈……”


    他似乎已经彻底沉浸在自己脑海里编织的猥琐幻想之中, 笑得整个人都在那小小的轮车上蜷缩扭动,模样既诡异又可怖。


    小鱼儿居然也跟着笑了起来,只是那笑声干干的,没有一点高兴的意思:“丑态?我们还能做出什么丑态来?难不成还会跪倒在地, 痛哭流涕地求你这位大善人……赏我们一口饭吃?”


    魏无牙的眼睛因兴奋而亮了起来,说话的语气显得有些令人作呕:“你看,那两位移花宫的宫主,向来自诩高洁,甚至可以说到了洁癖的程度。你难道没看见, 她们宁可像两根木头似的直挺挺站在那里, 也不愿找个地方坐一坐吗?”


    小鱼儿忍不住笑道:“你这么一说,我倒是真有点佩服她们了。若不是怕你在背后阴我,我现在就要去你建的那些老鼠窝里,好好睡上一觉再说!”


    楚曦也往她们所在的方向瞥了一眼, 沉声道:“除了她们自己的寝殿,她们一向是不肯在别的地方多待的,更不要说坐下了。因为在她们眼里, 那些地方都有一种说不出的脏,更别说是她们最厌恶的人亲手打造的老鼠窝了。”


    魏无牙脸上的笑意愈发扭曲起来,仿佛正在品味着即将到来的美妙景象:“但我敢保证,不出三天,不出三天,当饥饿和干渴像火一样烧着她们的喉咙和肠胃时,她们就会抛弃所有尊严,躺在那些臭男人睡过的床铺上休息!”


    “这之后,再过上几天,她们就会饿得发疯,就会像最下贱的野狗一样,去啃食那些早已腐烂发臭、爬满蛆虫的老鼠尸体!就算只是看见一块发霉的干粮,她们也会像狗一样扑上去的!”


    “想想吧,移花宫那高高在上、冰清玉洁的两位宫主,就在我魏无牙的眼前,像最肮脏的乞丐一样在地上翻滚、啃食腐肉!咯咯咯……那景象,光是想想就让我浑身发抖,快活得不得了!”


    魏无牙自顾自地说了一会儿,又用更加不怀好意的目光看向楚曦与小鱼儿,嘴角咧开一个几乎撕裂到耳根的弧度,嘶声说道:“等她们真的饿得急了,又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之时,说不定就会将你们两人也剥皮拆骨,煮来吃了,哈哈!”


    楚曦闻言,非但没有动怒,反而极为平静地点了点头,淡淡道:“若真到了那一步,楚某也只好效仿佛祖割肉喂鹰的故事了。我能以这身皮囊,换得其他几人多活上几日,他们或许就能找到一线生机,我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小鱼儿耸了耸肩,摊手道:“楚大哥,你就得了吧。就你这细皮嫩肉的模样,一看就最鲜滑可口,她们怎么舍得先吃你?依我看啊,她们就算要吃,先是吃我江小鱼!唉,难办,难办!”


    楚曦侧头看向他,微笑道:“你的肉太酸,人长得也黑。她们对饮食一向挑剔,你的肉……她们怕是难以下口。”


    说完,两人竟一同放声大笑起来,仿佛谈论的不是自己的生死,而是一件极其荒谬的趣事。爽朗的笑声在石厅之中不住回荡着,似乎将这绝望的气氛也稍微冲淡了些许。


    魏无牙见楚曦和小鱼儿竟然还有心思说笑,那张丑脸迅速扭曲了一下,不过很快又浮现出更加淫邪猥琐的神情:“你们现在还能笑出声来,是因为你们还没真正尝过‘饥饿’的滋味。不过,被困在这里,对你们也不全是坏处,还大大的有好处!”


    楚曦不由好奇道:“愿闻其详。”


    魏无牙哼了一声,目光自楚曦的脚尖缓缓爬到他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声音嘶哑,又带着难以掩饰的龌龊气息:“我知道你们四个都是还未经人事的童男童女,都没有尝过人生中真正的‘乐趣’……”


    魏无牙的喉结上下滚动着,浑浊的涎水几乎要从他咧开的嘴角滴落,每一个字都裹挟着令人作呕的恶意:“反正她们也逃不出去了,说不定忽然就觉得,这么死了,未免太亏……就会忍不住想试试那销魂蚀骨的滋味,到底是什么样的……”


    “咯咯咯……”他从喉咙里发出一阵漏风般的怪笑,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邀月怜星,仿佛要用目光剥开她们那身纤尘不染的白衣,“到时候她们就会明白,什么冰清玉洁,什么高不可攀,都是狗屁!到了那时候,你这小白脸可就会变得非常抢手了……”


    小鱼儿立即“呸”了一声,对着魏无牙嗤笑道:“魏无牙啊魏无牙,要我说,这时候你倒是挺有自知之明的嘛!知道就算天塌下来,她们宁死也不会找你这只老耗子,要找……也只会找我们楚大哥这样的!那才真真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呢!”


    魏无牙显然被小鱼儿这句话深深戳中了痛处,那张扭曲的脸瞬间涨成紫红色,喉咙里发出一道不似人声的嘶吼:“小杂种,你找死!”


    他的身体虽然畸形残缺,动作却快如鬼魅!话音未落,人已自轮车上暴起,枯瘦的身躯如同一条蓄势已久的毒蛇,直扑小鱼儿!


    小鱼儿本意就是要激怒他,令他方寸大乱,却也没料到这老怪物盛怒之下出手如此迅疾狠辣,那诡异的掌风瞬间笼罩了他周身大穴,变化又奇又急,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拆解,只得下意识地向后急退。


    “小心!”楚曦清喝一声,身形已如游鱼般滑至小鱼儿身前,右掌看似随意地拍出,但已令魏无牙避无可避,只得和楚曦严严实实地对了一掌!


    这一掌之下,两人都暗自心惊。


    魏无牙只觉一股浑厚却又带着三分绵柔的力道汹涌而至,自己那凝聚了十成阴毒功力的掌劲竟如泥牛入海,被对方那看似轻飘飘的一掌硬生生化去。楚曦亦是心头微凛,他早知魏无牙功力精深,却也没料到他的招式竟如此刁钻阴损,令人防不胜防。


    魏无牙冷笑一声,迅速变掌成抓,直取楚曦手腕。楚曦瞥见他每根手指上都留着三四寸长的指甲,此时真气灌注指尖,简直比宝刀宝剑还要锋利。细看之下,每一片指甲都还隐隐闪着乌光,显然是淬了什么见血封喉的剧毒,叫人不得不防。


    楚曦自然不敢让那毒指甲沾身,立即展动身形,双袖拂出,使出“移花接玉”的功夫,魏无牙那淬毒指甲堪堪触及楚曦袖口,便被一股巧妙的力量牵引着,向一旁偏斜而去。他五指所带腥风嗤嗤作响,却尽数落了空,只在坚硬的石地上划出几道细长焦黑的痕迹!


    魏无牙倒似对此早有预料,他怪笑一声,借着楚曦这一引一带之力,身形如陀螺般疾旋,另一只藏在袖中的手悄无声息地探出,五指微张,直取楚曦肋下空门。这一下变招诡奇突兀,角度更是匪夷所思,简直就像平白伸出了第三只手一般!


    楚曦心中暗自称奇,魏无牙隐居在此,便是为了研究能与移花宫主相抗的神妙武学,如今看来,他虽还不能完全破解“移花接玉”,但楚曦已无法凭这一招令魏无牙反伤自身,威力显然大大打了个折扣。


    魏无牙的攻势愈发凌厉,每一招都如同毒蛇出洞,刁钻狠辣,其中暗藏的数种后续变化更是出人意料,尽是些楚曦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诡异路数。且因身形极为矮小之故,其机变灵巧,显然更胜楚曦一筹。


    可楚曦又岂是泛泛之辈?他如今的武力值已经高达91点,足以支撑他将【凝虚化实】的技能运用得炉火纯青!


    只见他并指如剑,指尖吞吐着凝练的无形气劲,每一次点、刺、划、削,皆带着锐利的破空之声,仿佛手持一柄无形利刃。这以气化剑的功夫灵动莫测,让惯于近身缠斗、依赖毒爪与奇招的魏无牙也颇觉棘手。


    楚曦施展“独孤九剑”中专破天下诸般拳脚擒拿的“破掌式”功夫,招式看似朴实,却每一招都精准地切入魏无牙攻势中最薄弱之处,逼得魏无牙只得屡屡变招。更为惊人的是,楚曦在拆招解招的同时,目光如电,竟似在飞速地“学习”魏无牙那诡异莫测的武学路数!


    在【武道勘破】所带来的特殊视角下,楚曦适应与领悟新招式的进度,让身经百战的魏无牙也暗自凛然。他手下花样频出,却仍久攻不下,反观楚曦,倒是越打越气定神闲。如此下去,自己非败不可!


    魏无牙眼中顿时戾气大盛,口中怪啸一声,佝偻的身形竟如一只大鸟般骤然飞身而起,自上而下,挟着凌厉的掌风爪影,如同乌云盖顶般朝楚曦猛扑下来!


    这一扑凝聚了他全身功力,势道惊人,绝难闪避。楚曦不敢怠慢,气沉丹田,双掌翻飞,凝神应对这自上而下的雷霆一击。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那辆静静停在一旁的金属轮车,竟毫无征兆地“咔嗒”一响,车身两侧及前方骤然射出三道乌光,直取楚曦下盘!


    楚曦倒没有想到魏无牙那轮椅中的机栝离了他之后还能催动,这般能延迟生效的机关,倒也是精巧万分,叫人大意不得。


    眼看楚曦就要被这上下夹击的杀招重创,他全身骨骼竟发出一阵细微而密集的轻响,整个身体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骤然扭曲、折叠,像一片轻飘飘的薄纸一般,从那间不容发的空隙间滑溜了出去!三道淬毒的乌光擦着他的衣袂呼啸而过,却终究未能伤他分毫!


    魏无牙这精心策划的必杀一击,竟就此落空!


    小鱼儿在一旁看得眼花缭乱,只见接下来的战斗更是奇诡难测。魏无牙忽而人车合一,围着楚曦转起圈来,招式大开大阖,忽又飞身而起,如同鬼魅般贴身近战,那轮车则如同拥有生命般,从各种不可思议的角度射出暗器,被他驱使得如臂使指。


    这分进合击之术匪夷所思,换作旁人早已手忙脚乱,楚曦却是越战越勇。他身形飘忽,在掌风、爪影、暗器与利刃的缝隙间穿梭,十指气剑纵横捭阖,将“破掌式”的精妙发挥得淋漓尽致。不仅防住了所有攻击,甚至开始隐隐压制魏无牙的各种怪招。


    魏无牙心中大骇,他隐居龟山二十余年,苦心孤诣,方才令自身功力更上一层楼,自信足以克制移花宫武学。没想到,还未和移花宫的两位宫主交上手,只是一个年纪轻轻的楚曦,他就已经无法应付!


    两人又斗了二三十招,魏无牙眼见再战下去恐怕真要阴沟里翻船,突然虚晃一招,驱动轮车向后疾退,骤然同楚曦拉开了数丈之远。楚曦心知此人奸猾,怕他另有诡计,也并不追击,只是凝立原地,暗自调息。


    方才一番激斗,他虽渐渐占据上风,还不断将魏无牙的招式精髓纳为己用,但魏无牙毕竟是当世一流高手,让他也实在耗力不少。


    小鱼儿见状,唯恐魏无牙马上就要钻到哪个不为人知的耗子洞去,到时候再想抓到他,只怕比登天还难。他立即抬高了声音,对魏无牙大声喊道:


    “喂!老耗子,你怎么打着打着就跑了?是不是怕输给我们楚大哥,当众出个大丑啊?哎呀,你放心,这里就咱们五个人,而且,我们反正都出不去了,无法将你的丰功伟绩到外面大肆宣扬,你还怕什么丢脸呢?”


    魏无牙用怨毒的眼神狠狠剜了小鱼儿一眼,嘶声骂道:“小杂种,你别在这狗仗人势!方才若不是这姓楚的小子突然冲出来护着你,你早被我指甲里淬的奇毒送上西天了,哪还能在这油嘴滑舌?”


    小鱼儿浑不在意地掏了掏耳朵,笑嘻嘻地道:“可惜啊,可惜!我这人命硬得很!你看,我现在不是还活蹦乱跳的么?倒是你这只老耗子,我看你已经印堂发黑,气息不稳,怕是马上就要嗝屁着凉了哟!”


    魏无牙闻言,竟然没再暴起发难,而是发出一阵阴恻恻的冷笑。那笑声在空旷的石厅中回荡,显得格外瘆人。小鱼儿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对着魏无牙喊道:“你有话就好好说,难道不知道你笑得有多难听么?再这样下去,只怕我们还没有饿死,就先被你笑得耳聋了!”


    魏无牙嘿嘿一笑,似乎又恢复了那种得意扬扬的感觉:“你们现在就杀了老夫,那你们可就亏大了。尤其是这姓楚的小子,你武功不错,眼光也还算可以。不妨随我去看几样东西……都是我的心血所在,如果不能被人看见,就未免太可惜了些……”


    楚曦心中微动,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淡淡应道:“能得魏先生如此珍藏,甚至不惜在此绝境中也要示人的东西,定非凡品,楚某是无论说什么也要去看上一看的。”


    魏无牙那双死灰色的眼睛在楚曦脸上逡巡片刻,似乎在评估他这句赞赏中有几分真心:“好,那……你们就随我来吧!”


    话音未落,他就已推动那辆精巧的金属轮车,骨碌碌地向一条更为幽深的侧方地道滑了下去。那动作流畅迅捷,仿佛早已与这辆特制的车驾融为一体。


    楚曦与小鱼儿对视了一眼,立即快步跟了上去。几乎在他们动身的同时,一直如冰雕般静立远处的邀月和怜星也动了起来,两道素白的身影悄无声息地缀在了两人之后,始终保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


    楚曦自然知道她们心中所想,她们恐怕是以为,魏无牙弄得如此神神秘秘,要去的地方纵使机关遍布,也多少会与“出口”有关。可惜她们未曾想到,以魏无牙那扭曲的性情和对她们刻骨的恨意,是绝不可能将真正的生路如此轻易就暴露出来的。


    前方等待着她们的,绝不是她们想要的那个结果。


    魏无牙的金属轮车在一扇颇为狭窄的石门前停下,那石门与周围墙壁的接缝仅是一道细线,在昏暗的光照下,几乎难以察觉。若非魏无牙亲自到此,准备开启大门,外人绝难发现这里面竟然还别有洞天。


    魏无牙按动机关,白玉般的石门缓缓滑开,露出后面一间更为幽暗的六角形石室。楚曦缓步踏入石室之中,发现这里的光线极其昏暗,几乎看不清任何东西。只能隐约瞧见近处摆放着一口巨大的石棺,而在石室更深处,则立着许多轮廓模糊的石像影子。


    魏无牙突然发出一阵得意的怪笑,显得既淫邪又疯狂。他口中啧啧两声,随后对楚曦道:“这些全都是我精心雕琢的杰作,我去点起灯,让你们都看得更清楚些。”


    楚曦与小鱼儿再次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警惕与凝重。


    魏无牙如此珍惜这些石像,其中必然有古怪!


    魏无牙推着轮车到了墙边,从怀中取出火折子,熟练地将嵌在石墙上的铜灯一盏盏点燃。


    昏黄的光线逐渐驱散了黑暗,如同舞台上厚重的幕布被人缓缓拉了开去。


    当他燃起第四盏灯时,石室内已经相当明亮。而楚曦的眉头,也随之渐渐蹙紧,小鱼儿则是看得目瞪口呆!


    只见这六角石室之中,错落有致地陈列着数十尊与真人大小如一的石像。而这石像所雕刻的“主角”……这些石像的主角无一例外,全都是邀月、怜星,还有魏无牙自己!


    这些石像三个为一组,每一组的姿态都截然不同。第一组石像,雕的是邀月与怜星二人竟双双跪倒在地,一左一右,死死拉着魏无牙那侏儒身躯的衣角,仰起的脸上充满了哀戚与乞求,仿佛在向他苦苦哀告。


    而第二组石像,则表现得更加露骨。魏无牙手持长鞭,面目狰狞,正在狠狠抽打匍匐在地的姐妹二人。石像将邀月与怜星面上那极致的痛苦与屈辱刻画得栩栩如生,她们身上的衣衫早已破碎,肌肤上的鞭痕更是仿佛要渗出血来。


    第三组石像……令人更加难以直视。只见邀月与怜星如同最卑贱的奴仆般趴伏于地,魏无牙高坐于上,将一只脚踏在邀月的背脊上,另一只脚踏着怜星,手中还高举着一只酒杯,开怀畅饮,姿态之狂妄,简直不可一世。


    越往石室深处,那些石像的姿态就越发不堪入目,充满了各种淫靡荒唐的想象,将魏无牙内心最龌龊、最疯狂的欲望赤裸裸地呈现了出来。然而,即便是最不堪的场景,其雕刻技法也堪称鬼斧神工,每一尊石像都雕得纤毫毕现,真就如同活人一般。


    待走到最后一组石像背后,小鱼儿才从极度的震惊中回过神,忍不住喃喃道:“疯了,真是疯了……可偏偏……这疯子……竟是个如此伟大的天才……”


    他不得不承认,抛开那令人作呕的内容不谈,单论这鬼斧神工的雕刻技艺,已足以让天下所有雕刻大家羞愧至死。


    楚曦的目光缓缓扫过这些凝聚着极致恨意与欲望的石像,对着满脸兴奋的魏无牙深深地叹了口气:“魏无牙,我确实很佩服你。竟能以一己之力,完成如此‘神迹’。只是,若所雕刻的东西,不是这般……极为自恋的妄想,恐怕堪称完美。”


    魏无牙对楚曦话语中的讽刺浑不在意,他得意地晃了晃脑袋,伸手指向石室门口,悠悠说道:“你懂什么?你不妨看看她们两姐妹现在的表情!哈哈,能看到她们变成这般模样,我就已经死而无憾了!”


    楚曦与小鱼儿立即循着他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见邀月和怜星两人就站在第一组石像之前,向来没有什么表情的脸已经被气得铁青。见楚曦等人的目光朝她们这边望来,更是被气得浑身发抖!


    见状,楚曦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气,立即拉着小鱼儿,缩到了远离魏无牙的石室一角。


    第143章 移花劫(二十六) 这小子,倒真是个演……


    魏无牙看着邀月和怜星那铁青的脸色, 竟又发出一阵更加得意、更加刺耳的怪笑。那笑声如同钝刀刮骨,在封闭的石室里反复冲撞,令邀月与怜星显得更加气急败坏。她们再也顾不上什么清冷自持, 双双飞身上前,只一掌, 就将离她们最近的那一组石像拍得粉碎!


    她们就像已经被猎物激怒的豹子一般,在那些石像之中飞速穿梭着,掌风呼啸, 劲气纵横,显然是要将满腔的羞愤与杀意尽数倾泻在这些石像之上。那些原本坚硬无比的石像, 在她们凌厉无匹的掌力下,竟脆弱得如同纸糊一般,纷纷崩裂破碎,很快化作一地狼藉。


    无数件凝聚着魏无牙扭曲心血与极致技艺的“杰作”, 就在这一连串的碎裂声中,一件件化为乌有。


    小鱼儿此刻倒是不得不佩服楚曦的先见之明了,若非楚曦早早把他拉到墙角这安全之处,自己怕也非得受那掌风波及不可。


    眼前的景象看得他目瞪口呆,当下忍不住凑到楚曦耳边, 咋舌道:“真是没想到, 平时看起来越孤高、越清冷的女人,生起气来就越是可怕!这架势,简直是要把天都捅个窟窿!”


    楚曦的目光平静地追随着那两道翻飞的白影,淡淡道:“她们平日里只是压抑得太久、太深了。看似无欲无求, 实则心魔深种。如今……能有机会借着这些死物,把心中多年积压的怨愤发泄些许出来,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说到这里, 他顿了一顿,随即微笑道:“事情在心里憋得久了,就难免会将人憋出病来。我看她们的心病……多半就是这么来的。如此折腾一番,倒对她们的身心都颇有益处,我看……很是不坏。”


    小鱼儿忍不住缩了缩脖子,打了个寒战,摇头道:“我只希望她们砸完这些石头疙瘩,就算是彻底发泄完了。可千万别觉得不过瘾,再把我的脑袋当成石头一样砸着玩,那可就真要了我的小命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下意识地朝魏无牙刚才所在的位置瞥了一眼,这一瞥之下,脸色骤变,连忙低呼道:“不好!那只老耗子!趁我们不注意溜了!”


    只见那辆金属轮车连同车上的魏无牙,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踪影。而他们进来时穿过的那扇石门,也已经紧紧关闭,严丝合缝,仿佛从未开启过一般。


    楚曦轻轻嗯了一声,脸上却丝毫不见意外:“我知道……是我故意放他走的。”


    “故意放他走?”小鱼儿也被他弄得有些懵了,“楚大哥,你……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们还指望他良心发现,回来救我们不成?”


    “当然不是。”楚曦看向紧紧关闭的石门,目光仿佛能穿透石壁,看到外面那个狡猾的敌人,“只有让他以为我们真的山穷水尽,就剩下死路一条,他才会彻底放松警惕。也只有在他认为我们已经完全失去威胁的时候,才有可能……将那条唯一的生路暴露出来。”


    说到这里,他不由轻叹一声,低低地道:“眼下……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


    小鱼儿皱着眉头,忧心忡忡:“可是,万一……万一这老耗子自己早就备好了充足的食物和水,就在外面一边大吃大喝,一边等着看我们活活饿死渴死呢?他看够了热闹,自己就会从密道悄悄溜走,我们岂不是真的要玩完了。”


    “他不会的。”楚曦摇了摇头,说出了自己的分析与猜测。


    “第一,燕南天突然造访龟山,并且直奔魏无牙的老鼠窝,这件事完全出乎魏无牙的意料,他差点被逼入了绝境,我们从外面进来,也是他没有想到的。因此,他虽能仓促启动机关,困住我们,却绝不可能提前准备好大量饮食。”


    “第二,魏无牙为人极其谨慎,他一定在这地宫之中预留了生路,所以,他绝不会让我们离开他的视线太久,就不能离开地宫寻找物资。更何况,他并不知道燕南天是否已经离开龟山,如果再被燕南天撞个正着,他只会吃不了兜着走。”


    “第三……他不仅要我们死,更要亲眼见证我们临死前的惨状。这对他而言,是比性命更重要的东西,他绝不舍得错过任何一幕,所以……他一定不会离开我们太远,只会躲在我们瞧不见的暗处,探听着我们的一举一动。”


    小鱼儿也顺着楚曦的目光望向那冰冷严实的石门,眉头皱得更紧了,苦着脸道:“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是觉得……我们现在就好像是一群被关在笼子里的猴儿,只能拼命做把戏给外面那个看客瞧,才能换得一点吃食了。”


    “不错。”楚曦并未否认,甚至还觉得这个比喻十分贴切,“所以,你这猴子可得装得像一点,卖力一点。毕竟,不管最后能不能找到出路,我们都注定要和‘她’有一场恶战。而我们现在……并没有任何把握可以取胜。”


    小鱼儿想到邀月那深不可测、宛如神魔般的武功,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是啊,如果不是魏无牙还在暗中窥伺,让她有所顾忌,恐怕她早就按捺不住,逼我们立刻动手……拼个你死我活了。”


    “所以,我知道情况危急,但也确实仍有一线生机。”楚曦缓缓扫视着石室四周,将声音压得更低,“而要把握住这一丝机会,必须先示敌以弱,让魏无牙彻底放松警惕,把他引出来。我们现在的‘虚弱’与‘绝望’,就是最好的鱼饵。然后,就是耐心等待……”


    两人就这样背贴着墙壁,看着邀月和怜星将那些石像完全打碎。空气中弥散着无数碎石粉末,呛得人几乎睁不开眼。邀月和怜星站在那碎石废墟的中央,胸口微微起伏,素白的衣裙也都沾染了灰尘,竟然显得有些狼狈。


    小鱼儿看着这满地狼藉,又瞥了眼那两个沉默伫立的白影,嘻嘻一笑,竟大步走到那棺材前,嘿然一声,将厚重的棺材盖抬了起来,吭哧吭哧地挪动,竖着挡在了棺材前方。


    接着,他又手脚麻利地将四周较大的碎石一块块搬到棺材两旁,堆砌起来,俨然围成了一个半封闭的小小空间。随后,他才拍了拍手上的灰,对邀月和怜星说道:“吃喝拉撒睡,是人非做不可的五件事。现在我们虽没了吃喝,但以前吃喝下去的东西,总得有个去处不是?”


    楚曦看着他那副煞有介事的模样,不由得莞尔笑道:“此乃人生大事,不可或缺。我们被困在这石室之中,倒真需要一个五谷轮回之所,小鱼儿,你倒是考虑得周全。”


    小鱼儿得了楚曦这一番“肯定”,顿时更加来劲了。他朝着邀月和怜星拱了拱手,挤眉弄眼地道:“两位宫主若是有需要,那就……先请吧?楚大哥是谦谦君子,在下则一向最是敬老尊贤,绝不会有人来打扰你们的!”


    邀月与怜星才刚缓和下来的脸色又沉了下去,邀月更是冷哼一声,径直背过身去,不愿再看小鱼儿一眼,不知是不是在极力克制将这个无礼的小子撕碎的冲动。


    楚曦知道她们素爱洁净,此地此景,对她们来说,确实无比煎熬。


    他踏过满地碎石,终于寻到了一块较为平整、大小也合适的长条石块,将其搬到一处相对干净的角落,权作长凳使用。他解开衣带,脱下自己那身未染纤尘的外袍,小心地铺在石头上,对二位宫主躬身道:“两位师父,此地简陋,无处落座,只能请你们在此歇息片刻了。”


    怜星看着他只着中衣的单薄身影,又看了看那铺着雪白外袍的大石,略微犹豫了一下,还是依言坐了下来。而邀月却依旧如同寒冰铸就,仍旧背对着众人,直挺挺地站在那里,一言不发。


    小鱼儿瞧着她的背影,故意抬高声音笑道:“楚大哥,虽然你身上香喷喷的,但在大宫主眼里,你终究还是个‘臭男人’,你的衣服,她是不愿意坐的!不过你放心,她再这么站下去,腿总会酸的,到时候,可由不得她挑剔啦!”


    说着,他也麻利地脱下自己的外衣,往地上一铺,大大咧咧地坐了下去,豪迈地拍了拍身旁的空位,冲着楚曦喊道:“楚大哥,你已经脱了一件衣服了,我们还要坐下,总不能让你再脱个精光吧?你就只好委屈一点,过来坐我江小鱼的脏衣服啦!”


    楚曦微微一笑,与小鱼儿背靠着背坐了下来。甫一坐定,他就立即闭上了双眼,争分夺秒地运转内息,加速消化尚未与自身融合的驳杂内力。时间越来越紧,无论是要对付魏无牙还是邀月,多一分实力,便多一分破局的希望。


    石室中一时陷入了诡异的寂静,半晌,小鱼儿似乎有些耐不住这沉闷,用肩膀轻轻顶了顶背后的楚曦,语气里带着刻意挤出来的轻松:“我说楚大哥啊,我可真是服了你了。不管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你好像都能这么宁定,真是叫人羡慕。”


    “其实,我也只是为了活命罢了,谈不上什么宁定。”楚曦并未睁眼,语气依旧那样平静柔和,“不过……小鱼儿,你心中大可放得宽些。因为,你此刻挂念着的那人,如今正跟在燕大侠身边,安全无虞。更不会像我们一样,被困在这暗无天日的老鼠洞里。”


    小鱼儿被他戳中心事,脸上瞬间一热。幸好他们两人是背对背坐着的,才没让楚曦看见他已经微微泛红的脸颊。他心下稍安,但嘴上却不肯放松,支支吾吾地说道:“谁……谁挂念她了?她爱怎么样就怎么样!我江小鱼……会是那种婆婆妈妈的人吗?”


    他嘴上虽硬,声音却不自觉地低了下去。为了掩饰,他故意用力清了清嗓子,又用力摸了摸鼻子,仿佛这样就能把那份被看穿心思的窘迫给狠狠抹掉。


    就在这时,石室顶部突然传来一阵细微的声响。只见一块石板悄无声息地向旁滑开,露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圆洞。一样东西很快从这圆洞之中落下,掉在满是石粉的地板上,骨碌碌地滚了几滚,接近了楚曦的脚边。


    是一个黄澄澄、圆滚滚的柚子!


    楚曦微微侧首,在小鱼儿耳边低声说道:“好极了……我先前还一直担心魏无牙看不到石室中的情况,原来,他竟能通过顶上的空洞随时窥伺。如此一来,我们的戏就好唱多了。”


    小鱼儿点了点头,马上故意高声说道:“楚大哥,你的脑子转得可真快!可我现在却什么都不愿想了,只想把这柚子连皮带肉一口吞进肚子里!”


    只见一直如冰雕雪塑般的怜星宫主,那双清冷的眸子此刻竟也牢牢锁定了地上的柚子,喉头微微滚动了一下,身体不受控制般……缓缓站了起来。


    小鱼儿忍不住笑了,扯开嗓子喊道:“哎呀!真是想不到啊想不到!平日里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移花宫主,如今竟连别人随手丢在地上的东西,也要捡起来吃了么?有趣,当真是有趣极了!”


    怜星宫主刚刚站起的身子猛地僵住,那只完好的右手手指微微蜷缩,指尖竟不受控制地轻轻颤抖起来。她并没有继续向前再走出半步,但目光仍旧死死地钉在那颗柚子上,仿佛被磁石吸住了一般,挪动不了分毫。


    小鱼儿笑得更开心了,立即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几步蹿到那柚子前,弯腰将其捡起,在手里掂了掂,还故意用指甲掐了掐那厚实的果皮,口中啧啧有声:


    “我江小鱼可不一样!我若是捡别人丢在地上的东西吃,那是天经地义,绝没有人会笑话我!嘿,这柚子皮也挺厚,不过嘛……比起我江小鱼的脸皮,那还是差得远喽!”


    他把柚子揣在怀里,快步走到楚曦面前,毫不犹豫地递了过去。


    “好香。”楚曦双手接过柚子,靠近鼻尖嗅了一嗅,那清冽的果香在此时显得格外诱人。他从袖中取出那柄墨绿色的软剑,手腕轻巧地一转,锋锐无匹的剑刃便在柚子皮上划开了一道大口子,再用双手轻轻一掰,一声清脆的裂响之后,饱满多汁的柚肉便露了出来。


    小鱼儿被他这一串行云流水的操作看得眼睛发直,拍着大腿叫道:“我的楚大哥!你……你竟然拿这传说中饮血祭魂的绝世神兵来开柚子?这要是被那个跳入铸剑炉的铸剑师知道了,怕不是气得要从十八层地狱还魂了!”


    楚曦将分开的柚子拿在手中,似乎满不在乎地说道:“我们被困在这没有生路的地方,这绝世神兵跟着咱们,也只能当开柚子的水果刀用了。物尽其用,方是正道,他又有什么可生气的?”


    “哈哈,说的也是!”小鱼儿被他这番话逗得乐了,接过他手中的半个柚子,转身走到邀月和怜星面前。此时邀月也已经在那“石凳”上坐下了,小鱼儿把柚子向前一递,笑嘻嘻地道:“这一半,是你们的。”


    “我知道,你们绝不肯吃别人随手丢掉的东西,觉得那有失身份。但这半个柚子,却是我江小鱼恭恭敬敬、亲手送过来的,你们大可以放心吃了。一个人……在快要死的时候,还能拼命端着架子,不肯丢人,不肯失了身份……这种人,就连我江小鱼,也是真的有点佩服的。”


    此时此刻,永远高高在上、令人不敢仰视的移花宫主,在这生死绝境之中,面对着这半个最普通不过的柚子,也不能不向饥肠辘辘的肚子和干得冒烟的嗓子妥协了。


    怜星终究还是伸出了右手,接过了小鱼儿手中的半个柚子。这在众人眼中高不可攀的两姐妹,终于也像寻常姐妹一样分食起清香的果肉来。只是她们吃得极慢,极斯文,与她们平日用膳时的仪态并无二致。只是那微微急促的吞咽动作,泄露出了一丝丝的“失礼”。


    楚曦也和她们一样吃得很优雅,动作也很从容。唯有小鱼儿吃得酣畅淋漓,满手都是柚子汁。他三下五除二地解决掉了自己的那份,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角,还将黏糊糊的双手顺势在楚曦的裤腿上蹭了蹭,就算是擦干净了。


    楚曦侧头看着他,微笑道:“小鱼儿,你知不知道‘沐猴而冠’是什么意思?”


    “楚大哥,你想笑我粗鲁就直接说,为什么要拐着弯子骂人?”小鱼儿借着嬉闹的空当,凑到楚曦耳边,低声说着话,“楚大哥,我们……什么时候动手?”


    楚曦面上依旧带着那抹令人心安的温润笑意,同样以极低的声音回应:“辛苦你了,只怕……还要再饿上半天。”


    “他看我们虽然饿得狠了,却不仅没有发疯失态,反而还能如此‘镇定’地分食柚子,心中定会更加焦躁难耐。他盼望已久的好戏迟迟不上演,一定会等不及的……到时候,我们就再给他加一把火,足矣。”


    小鱼儿闻言,立即夸张地叹了口气,声音却扬高了些,带着一股破罐子破摔的惫懒:“唉!那我也没办法,只能勒紧裤腰带,继续熬着呗!”


    说完,他再次与楚曦背靠着背坐下,这回更是直接将全身重量都倚了过去,尽量减少任何不必要的动作,仿佛连多动一下手指都觉得是在白费力气。


    石室中再次陷入一片死寂。


    不知过了多久,楚曦藏在袖中的手指,终于轻轻捏了捏小鱼儿的手背。


    小鱼儿立即会意。


    他猛地吸了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般,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就这样脚步虚浮地走到一直闭目端坐的邀月面前,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声音沙哑地开口:


    “大宫主,我江小鱼想了想,这辈子能和移花宫两位宫主死在一起,葬在一块儿,总算……也是一种缘分,天大的缘分。”


    “现在……反正大家都快死了,我们昔日的那些恩怨……从此就一笔勾销了吧!你们为何一定要楚曦杀我,这里头又藏着什么天大的秘密……我都不想问了,也没力气问了!”


    他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做出一副即将慷慨就义的模样,高声道:“如今,我就吃个大亏,让楚大哥把我杀了!这样,你们也能心满意足地死,我呢……也就不用再留在这里活受罪,天天担惊受怕,还得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他转头看向楚曦,眼神更是“真挚”无比:“楚大哥吃得少,动得也少,内力又深厚,肯定是我们之中活得最久的。到时候,还有他给我们收尸立坟,免得我们暴尸在这老鼠洞里。虽然都是死,但这样死,如今看来,也是最好不过的了!”


    邀月与怜星对视了一眼,显然都怔了一怔。


    小鱼儿对她们眨了眨眼,然后重重地叹了口气,嘶哑着声音说道:“现在,我们也不会有逃出去的希望了!我只求你们……行行好,就让楚大哥给我个痛快吧!死,我并不怕;但等死……却实在令我受不了!”


    这小子,倒真是个演戏的天才。


    楚曦在心中暗暗赞了一声,知道接下来该自己登场了,立即适时地站起身,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沉重与不忍,哽咽着道:“小鱼儿,你……你这又是何苦!”


    邀月那双冰冷的眸子直视着小鱼儿,似乎真的在考虑这个“完美”的提议。然而,还没等她开口,石室顶上就传来了魏无牙焦急的声音:“死不得!死不得!你们如今青春年少,多活一天,便是多享受一天的乐趣。若是现在死了,岂不是太可惜了么?”


    小鱼儿心中暗笑,面上却愈发悲愤:“乐趣?在这鬼地方等死还有什么乐趣?你这老怪物,少在这里说风凉话了!”


    魏无牙那难听至极的声音再次从那圆孔之中传来,看来,这老耗子确实舍不得让他们早死。果然,片刻之后,魏无牙又对着下面的石室里喊道:“你们若是觉得心中烦闷,我请你们喝几杯酒就会好的。‘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古人说的话,总是有些道理的……”


    话音未落,那不大不小的空洞中就抛下了一只青瓷酒瓶,小鱼儿连忙伸手抄住,但第二只,第三只……很快接连不断地落了下来,小鱼儿将酒瓶摆在地上,竟足足有十二瓶之多,不由笑道:“这老耗子明明抠搜得很,可这时候却又大方起来了!”——


    作者有话说:接下来全是重点,目测这周刚好完结[可怜]


    第144章 移花劫(二十七) 我们已经看见那条‘……


    小鱼儿将其中六瓶酒放在邀月和怜星面前, 一字排开,嘻嘻笑道:“两位宫主,这是魏无牙送来的美酒, 见者有份,我可不能昧下了你们的。这最后的‘断头酒’, 咱们得一起喝才快活呢!”


    邀月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小鱼儿却像没看见似的,自顾自地抱起了剩下的六瓶酒, 很快回到楚曦身边,大大咧咧地坐了下来, 将其中三瓶推到了楚曦眼前。


    楚曦伸手拿起一瓶酒,拔开瓶塞,轻轻一嗅,立即点头赞道:“是上好的竹叶青, 清香芳洌,余味绵长。魏无牙倒真是个懂得享受的人,我们几人在临死之前,能痛饮一番他珍藏已久的美酒,说起来……倒也不算太过吃亏。”


    小鱼儿直接仰头灌了一大口, 用黑黝黝的手背随便抹了抹嘴, 笑着说道:“好!果然是美酒!古人说‘对酒当歌’,楚大哥,面前虽无良辰美景,但这酒却很是不错, 你就来唱首歌,给我们助助酒兴,怎么样?”


    楚曦闻言, 不禁淡然一笑,缓缓摇了摇头:“我倒是学过几首古曲,但于歌唱一道,实在不甚精通,也不愿污了大家的耳朵。不过,我有一支常伴身边的玉笛,在此吹奏一曲,聊以忘忧,倒也快哉。”


    说完,他果真从袖中取出一支通体莹白的玉笛,指尖轻轻抚过笛身,随后将玉笛抵在唇边,眼帘微垂,一缕清越悠扬的笛音很快流淌而出。


    这曲子并不激昂热烈,反而带着几分空灵,几分怅惘。如同月下流泉,山间清风,在这绝望的囚笼中盘旋回荡,竟奇异地抚平了小鱼儿内心的焦躁之情。


    一直静坐不语的怜星,竟也被这婉转动人的笛声吸引,几乎听得入了迷。她默然片刻,终于伸出手,拿起面前的一瓶酒,拔开塞子,浅浅地啜了一口。


    酒液入喉,带来一丝暖意,也仿佛冲开了某种堤防。她的眼神渐渐迷离起来,像是想起了许多尘封的往事。她就这样借酒浇愁,一瓶竹叶青很快便见了底。她也顾不上自己的脸颊已经飞满了红晕,几乎是有些急切地打开了第二瓶酒,仰头便饮。


    邀月见状,不禁蹙起了眉头,伸手就要去夺她手中的酒瓶:“你醉了,莫要再饮。”


    谁知怜星竟一反常态,用力地拍开了她的手,声音哽咽地喊道:“我不要你管!我偏要喝!你……你已经管了我一辈子,现在我们都快死了,你还要管着我吗!”


    邀月先是一怔,心中又惊又怒,但看着怜星眼中的水光,再想到眼下这毫无希望的绝境,那怒意也终究化作了一声长长的叹息。她缓缓收回了伸出的那只手,转而取过一瓶未开封的竹叶青,啜了一口,黯然道:“不错,我自己也已离死不远了,何必再来管你?”


    就在这时,楚曦的笛声恰好在一个悠长的尾音中悄然收歇。小鱼儿立即用力拍起手来,大声喝彩:“好!吹得真好!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楚大哥,听了你这一曲,我更觉得,我们应当再喝上三百杯才是!”


    楚曦没有说话,因为他看见已经喝得微醺的怜星正兀自站起身来,有些摇摇晃晃地向他走来。她双颊酡红,眼波流转,语气中带着几分平日绝不会有的娇憨与依赖,声音也软了下来:“曦儿,你的曲子……真好。来……陪我再饮上几杯。”


    她一边说着,一边竟就这样自然而然地坐到了楚曦身边,身子一歪,像是要为自己寻找个支撑一般,倚靠在楚曦肩头。楚曦连忙小心地扶住她,却与小鱼儿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只因他们都已经注意到,石室顶上的那个洞口,在此时又悄然打开了。


    显然,魏无牙此刻定是心痒难耐,正在上方屏息凝神地“观赏”着这出好戏。


    楚曦心中了然,面上却丝毫不露。他任由怜星靠着,见她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便极其自然地抬起手,用自己洁白的衣袖,轻柔地替她擦拭,语气温和得能滴出水来:“二师父,您流汗了。”


    怜星仰起脸看他,醉眼蒙眬中,眼前的少年眉眼如画,神情专注而温柔。她心中一暖,又是一酸,忍不住喃喃说道:“曦儿……你实在是一个很好、很好的孩子……”


    她轻轻叹了口气,目光又飘向一旁的小鱼儿,语气里带着真切的惋惜:“其实……现在看来……小鱼儿,你也是个很可爱的孩子……”


    小鱼儿不由笑了,忍不住问道:“既然我们都这么‘好’,这么‘可爱’,那你们为什么非要我和楚大哥互相残杀不可?这到底是什么道理?我真是想破了脑袋也想不明白!”


    怜星被他这么一问,酒意似乎都醒了两分。她的目光突然变得悠远而空茫,声音轻得像一阵即将散去的风,幽幽说道:“这是一个秘密……我现在还不能说出来。不过……等到了黄泉路上,我一定……一定会告诉你的……”


    小鱼儿看着还在痴痴笑着的怜星,心中也不由一动。不过,他很快故意叹了口气,假装十分认真地说道:“怜星宫主,能和你这样仙子般的人物死在一块儿,倒也算不枉此生了。我现在……倒有些明白魏无牙那老怪物为何会对你如此痴迷了。”


    怜星似乎并未听清他后面的话,眼波流转间,那带着醉意的迷蒙目光已经直勾勾地落在了楚曦的脸上,声音也变得软软糯糯的:“魏无牙喜欢什么人,又与我何干?曦儿……你告诉我,你……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呢?”


    这问题来得太过突兀,楚曦一时竟不知该如何作答。


    正当他准备沉默以对之时,小鱼儿早已伸出了手,在他的后背上不轻不重地戳了两下。他立即会意,立即清了清嗓子,迎上怜星那带着醉意与期盼的目光,语气温柔而坦诚:“像二师父这般既美丽又聪慧的女子,我……我自然是……无法不心生爱慕的。”


    怜星的身子轻轻一颤,眼中瞬间蒙上了一层更浓的水雾。她痴痴地望着楚曦,声音都颤抖了起来:“曦儿,你……你就不嫌弃我……我这左手左足的残疾么?”


    楚曦摇了摇头,目光坚定,没有丝毫的回避与敷衍:“皮囊表象,何足挂齿?至少我知道,你的心……是完整的,是值得我珍爱的,这……便足够了。”


    这短短的一句话,似乎恰好戳中了怜星心中最柔软也最脆弱的地方,她眼中的水雾再也无法承载那汹涌的心绪,瞬间化作了两行清泪,滚烫地滑过她酡红的脸颊。


    她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更紧地依偎在楚曦的臂弯里,将发烫的脸颊紧紧埋在他的肩颈处,两个人的脸几乎贴在了一起:“曦儿……你……你真好……比这世上所有人,都要好……”


    为了让魏无牙看得更心急些,楚曦只好也回抱住她,轻柔地拍抚着她单薄的背脊,低声道:“二师父,您醉了……”


    怜星依偎在楚曦怀中,不但没有松开手,反而将他抱得更紧了些。她带着醉意的声音已经变得含混不清,语气却又异常执拗:“都到了这时候……醉了更好……曦儿,能……能和你死在一起,我……我心中其实……其实也没有遗憾了……”


    楚曦闻言,心中也不由泛起了一阵涟漪。他继续轻柔地拍抚着怜星的脊背,声音放得极柔,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笃定:“二师父,莫要说这些丧气话。我们……不会死的。”


    一旁的小鱼儿立即眼珠一转,很快把头凑了过来,笑嘻嘻地接过话头:“你既然这般舍不得楚大哥,不如……不如就现在嫁给他好了!你们原本是有师徒的名分,但现在,我们都是快死的人了,还管什么世俗礼法?你们就在这石室里拜了天地,做一对同命鸳鸯,岂不美哉?”


    “鸳鸯……同命鸳鸯……”怜星喃喃了几句,虽然没有应声,但嘴角已经流露出一丝甜蜜的微笑。邀月却已经再也听不下去了,她霍然起身,掠到小鱼儿身前,似乎已经按捺不住胸中的杀意!


    可邀月毕竟没有动手。


    因为她刚到小鱼儿身前,就看见小鱼儿飞快地朝她使了个眼色,然后用极低的声音快速说道:“你若是还想脱身,就假装和我动手。现在……先打灭石室中所有灯火,好引魏无牙出来。”


    邀月虽仍面罩寒霜,但出手的方向却已经变了。只见她宽大的白袖一拂,一股凌厉的袖风激射而出,瞬间卷起了地上散落的一片碎石,将之作为暗器,直直射向石壁上嵌着的那一排铜灯!


    整个石室瞬间陷入了一片漆黑,各种声响似乎也在这黑暗之中被无限放大了。黑暗之中,先响起了怜星的一阵娇笑,紧接着是邀月包含怒意的呵斥、小鱼儿的惊呼,还夹杂着无数掌风激荡造成的声响,任谁都会好奇发生了什么事的。


    就在这混乱之中,只听得怜星用一种前所未有、柔情万种的语调,清晰地唤了一声:“曦儿……”


    那声音缠绵悱恻,仿佛蕴含着无尽的依恋与托付。


    然而,这声呼唤之后,所有的声音竟都戛然而止。


    这份寂静,显然让石室顶上那个窥视者心急如焚,难以忍受。没过多久,那不大不小的孔洞之中,便小心翼翼地探下了一盏灯,试图驱散下方的黑暗,窥探其中究竟。


    可那火苗刚刚露头,一颗尖锐的小石子便挟着劲风袭来,将灯盏连同那点微光都击得粉碎。随后,只听小鱼儿大笑道:“魏无牙,现在邀月宫主和我都快死了,但楚大哥和怜星宫主正要成好事,你可别想偷看!你……最好是有多远滚多远!”


    这番举动无疑是点燃了魏无牙心中炽烈的妒火,也令他一阵抓心挠肝地好奇。他等待、筹划了二十余年,才好不容易能看到移花宫主姐妹如此“失态”的时刻!这场千载难逢的好戏,他又怎么能错过?


    “小杂种,你以为你是谁?你不让我看的,我偏要看!”魏无牙尖利扭曲的声音从上方传来,随后是一阵气急败坏的狞笑,“我等了二十年啊……二十年!好不容易等到今天……这机会我绝不会错过!就算要我死,我也非看不可!”


    这声音既嘶哑又疯狂,充满了志在必得的执念。可以想象,在上方那间石室中的魏无牙,此刻定是如同百爪挠心,身上像是有无数只蚂蚁在爬……再也按捺不住了!


    这份焦躁与渴望,显然已经压倒了他一贯的谨慎。


    果然,没过多久,石室一侧那扇紧闭的石门,缓缓地向一侧滑开。门外通道中微弱的光线透了进来,勾勒出一个坐在轮车上的矮小身影,正是迫不及待前来“看戏”的魏无牙!


    然而,他的轮车才刚刚滑进石室之中,人便骤然僵住了。


    一股冰冷的、如有实质的杀气,已经无声无息地笼罩在了他的身上!


    更让他心胆俱寒的是,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就在他身后,几乎紧贴着的位置,不知何时,已然悄无声息地多了一个人!


    与此同时,小鱼儿畅快的笑声也在黑暗中骤然响起:“魏无牙!你终于肯现身了!你不是要来看好戏吗?既然如此,你不如就别走了吧!”


    小鱼儿一边笑着,一边重新点起了石室内的灯火,让魏无牙能够看清石室中的景象。只见怜星还孤零零地坐在小鱼儿的外衣上,似乎还未完全从醉意和方才的温情中清醒。邀月则面色冰寒如霜,静立一旁,恶狠狠地盯着魏无牙。


    那么,此刻站在他背后的,只可能是武功已经不弱于他的楚曦了。


    魏无牙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他连头都不敢回,嘶哑着嗓子问道:“你们……你们想要怎样?”


    小鱼儿双手抱胸,笑嘻嘻地道:“这还用问?自然是要你乖乖交出那条唯一的生路!现在,楚大哥已经截断了你的退路。你要是能好端端地把我们送出去呢,楚大哥这人心善,或许还能饶你一命。但你要是还不说出来,嘻嘻……那就怪不得我们了。”


    魏无牙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不过,他似乎很快就平静了下来,还从喉咙里发出一阵低沉而诡异的冷笑,听在其他几人耳中,着实有几分毛骨悚然:“生路?嘿嘿……你们以为,我会告诉你们吗?”


    楚曦就站在他身后,立即察觉到了魏无牙身上那股阴鸷而决绝的死意。对这个偏执到极致的侏儒来说,他怕是宁可与敌人同归于尽,也绝不会成全对方!


    不能再等了!


    楚曦骤然出手,瞬间扣住了魏无牙的背心大穴!他将【吸星大法】运转到了极致,不惜以经脉可能受损为代价,也要以最快的速度,将魏无牙苦修数十年的精纯内力强行汲取过来!


    魏无牙脸上先是掠过一阵惊恐,但这份惊恐仅仅持续了一瞬,就完全消散而去。楚曦心中猛地一沉,因为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虽然制住了魏无牙,他也没有运功抵抗的意思,但那股预期的、汹涌的内力洪流并未出现,仿佛被某种东西强行阻隔了开去。


    “不好!”小鱼儿的脸色也完全黑了下来,他一个箭步冲到魏无牙身前,只见魏无牙的一张丑脸已经完全变得青黑,嘴角、眼角,甚至鼻孔和耳朵里,都正有一缕缕紫黑色的污血缓缓渗出,让他本就丑陋的容貌变得更加凄厉可怖!


    小鱼儿不由向后退了两步,猛地一拍大腿,懊悔万分地叫道:“该死,该死!怎么会忘了!魏无牙门下那些弟子,一个个都在嘴里藏了毒囊,随时准备自杀!这老耗子自己……嘴里肯定也藏着更厉害的剧毒!我竟然没想到,他虽然已经被楚大哥所制,却还能咬破毒囊自杀!”


    就在这时,楚曦的脑海中也响起了系统冰冷的提示音:


    【叮!检测到宿主击杀隐藏BOSS:魏无牙。】


    【获得奖励:积分1200点,自由属性点5点!】


    【当前积分:3200】


    【是否立即分配属性?】


    楚曦也无暇细看奖励,只是毫不犹豫地将五点属性加到了【悟性】上。从现在开始,他必须争分夺秒,利用高悟性的修炼优势,加速炼化体内之前吸收的驳杂内力,以应对接下来可能与邀月爆发的冲突!


    【加点成功!】


    【当前悟性:76!】


    楚曦深吸一口气,缓缓松开了扣住魏无牙要穴的双手,任由那具已经失去了生机的遗体从轮车上滑落下去,沉声叹道:“他早已存了必死之心,宁可与我们一起葬身于此,也绝不会放我们生路。小鱼儿,你大可不必自责。我们……还是尽快寻找出路吧。”


    他将目光投向石室顶上,笃定地道:“魏无牙既然如此重视这间石室,还专门开了窥视的孔洞,他的秘密,他可能藏匿的东西,八成就在上面的那间小室里。我们现在就去那里找找,他刚才出来的仓促,必定来不及隐藏那些关键的东西。”


    邀月闻言,立即拉起仍旧有些迷糊的怜星,跟在楚曦与小鱼儿身后掠了出去。他们沿着通道一阵疾奔,很快找到了通往上方小室的入口。然而,才刚踏入这间石室,楚曦就突然停住了脚步,目光也已经停止了搜寻。


    邀月忍不住催促道:“还愣着做什么?若是找不到那条出路,我们都得死在这里!”


    小鱼儿顺着楚曦的目光望去,脸上血色都褪尽了,沉声应道:“不用再找了,因为……我们已经看见那条‘路’了。”


    邀月也不禁为之动容,忙问道:“在哪里?”


    小鱼儿抬起右手,颤抖地指向石室一角。


    只见那里有一块凸起的天然山石,山石下方,有一个明显比寻常气孔要大上一些的洞口。


    邀月冷冷地道:“那气孔虽比别处大些,但也仅此而已,人又怎么能从那里出去?”


    小鱼儿长长地叹息了一声,摇头道:“我们都想到了,以魏无牙的谨慎,必定会为自己留下一条生路。但我们都忘记了一件事,一件……最关键的事!魏无牙……他本就是个异于常人的侏儒!这个小洞,他只要略微用上一点缩骨之法,便能进出,可我们……我们……”


    他说到这里,已经再也说不下去了。


    邀月整个人都踉跄了一下,那张绝美的脸上第一次如此清晰地露出了绝望的神色。


    所有的谋划,所有的坚持,在这一刻,都显得如此可笑。


    直到此刻,她才终于完全明白了魏无牙那恶毒而周密的计划。


    他果然留下了“生路”,别人却无法走,因为那只是一个孩童都难以钻过的小洞。


    他果然留下了“食物”,别人却休想吃,因为那是一笼让人看到都恶心的活老鼠。


    狭小的石室中陷入了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就在一向乐观的小鱼儿也垂头丧气,准备回去喝闷酒之时,楚曦却突然说话了。


    “其实……出去的办法,我已经想到了一个。”


    一石,激起千层浪。


    邀月冰封般的脸上很快掠过一丝波动,怜星和小鱼儿也怔怔地瞧着楚曦。


    楚曦的左手正按在自己的胸口上,脸色有些苍白。他微微喘息了一下,才继续说道:“只是……这法子极其耗费内力,我方才与魏无牙动手,就不慎被他的暗劲所伤。如今体内真气岔乱,需要立刻调息平复,才能勉强一试。”


    说完,他的目光立即看向石室角落里剩下的两个柚子,和几瓶未开封的竹叶青,沉声道:“这里的食物和饮水,还够我们再支撑一阵。事不宜迟,我这就去外面……寻一间静室运功。然后,和大家一起逃生。”


    邀月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问他想出了什么法子。但还没等她开口,小鱼儿就立即上前一步,扶住了满头大汗的楚曦,大声说道:“楚大哥,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我扶你过去,你可千万不能再出事了!”


    他就这样搀扶着楚曦,迅速离开了这间令人窒息的小室,来到地宫另一侧魏无牙弟子们所住的区域。他们随意挑选了一间相对干净整洁的石洞,一头扎了进去。小鱼儿见邀月等人没有跟来,这才敢开口问道:“楚大哥,你怎么样?你说的出去的办法……”


    可楚曦只是摇了摇头,轻轻地叹了口气:“其实我……还没有想出什么办法。”


    第145章 移花劫(二十八) 最需要的,最缺的,……


    小鱼儿闻言, 先是一怔,随即很快反应过来,压低声音道:“我……我明白了。之前我们都想着从魏无牙口中问出那条生路来, 自然是同舟共济,齐心协力。如今……若是不给她一点希望, 她怕是立刻就要对我们下杀手。”


    楚曦的脸色依旧苍白,他点了点头,缓缓在石室中的床榻上坐下, 开始压制体内翻涌的气血:“若不能稳住她,我们……必死无疑。”


    小鱼儿有些为难:“可是, 楚大哥,你的身体……”


    “我没事……只是方才与魏无牙交手时,我虽抢先一步制住了他,但他临死前反噬的那股暗劲着实阴毒, 引动了我之前吸收的几道异种真气,此刻正在经脉中冲撞不休。”


    楚曦微微蹙眉,语气中带着些许遗憾:“只可惜……魏无牙自戕得太快,我未能吸取到多少他的精纯内力。就算将这几日吸收的内力全数炼化,胜算也是微乎其微。但……眼下无论如何, 都不能将她逼得太紧, 更不能就这样死在她的手里。”


    “好,我都明白。”小鱼儿重重点头,“楚大哥,你就放心在此运功, 我到门口守着。就算她想硬闯进来,我也会想办法先为你挡上一阵。”


    “嗯,小鱼儿, 你也要多加小心。我感觉,她的耐心,恐怕不多了……”


    楚曦叮嘱完这一句,便立即在榻上盘膝坐好,五心向天,将全部心神沉入体内,开始运转玄功。


    这个足以让他进行自由修炼的时间并不会太长,好在他的【武力】与【悟性】都已经今非昔比,那四道原本桀骜不驯、互相冲撞的异种真气,在他精纯本命真元的压制与引导之下,被一丝丝地剥离、炼化,最终缓缓汇入他自身的内力洪流之中,归束于丹田气海。


    这地宫之中到处都见不到一点天光,让人浑然不知时间究竟过了多久。也许是半天,也许是一天之后,楚曦体内那紊乱无序的气息终于渐渐平复下来,脸上也恢复了几分血色。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呼吸悠长绵密,显然内力又精进了一层。


    【叮!检测到宿主成功炼化异种真气,内力修为获得提升!】


    【获得奖励:武力值+2!】


    【当前武力值:93!】


    小鱼儿一直守在门口,凝神戒备。他一察觉到楚曦缓缓收功,立即快步走了过来,将之前顺手带出来的一瓶竹叶青递上,关切地问道:“楚大哥,你……感觉怎么样了?”


    楚曦接过酒瓶,仰头饮了一口,清凉的酒液滑入喉中,久违地带来一丝舒爽。他感受着体内比之前更加浑厚凝实的内力,沉声道:“内患已暂时压制,实力也确实有所提升。但……想要对付她,还不够,远远不够……”


    他又仰头喝了一口清洌无比的竹叶青,嘴角重新挤出一点笑容,悠悠地道:“不过,以我们现在的实力,足以和她周旋一阵。魏无牙的老鼠洞复杂无比,她既有洁癖,又对此处并不熟悉。若真动起手来,我们就算打不过,难道还躲不起吗?总能拖上她一阵的!”


    小鱼儿也不禁咧开了嘴,畅快地笑了起来:“嘿嘿,我就知道你小子不是什么老实人,表面上对她恭恭敬敬、唯唯诺诺,其实肚子里的坏水多着呢!”


    然而,两人脸上的笑容才刚刚浮现,便突然一起僵住了。


    因为他们都清晰地听见,石门外,传来了一阵极其轻微,却又莫名带着压迫感的脚步声。


    难道……她比他们预想的还要心急?


    两人的心弦不约而同地崩得死紧,体内真气开始暗自流转,手上也不动声色地摆好了架势,显然已经做足了迎战的准备。


    脚步声停在石门外,极轻,却正好踏在两人紧绷的神经上。


    小小的石室之中,也只剩下了彼此压抑着的呼吸。


    门外的人似乎略微踌躇了片刻,但还是轻轻推开了石门。


    这一下,让楚曦和小鱼儿都稍稍松了口气。


    因为进来的,并不是他们预想中那位寒气逼人的大宫主。


    是怜星。


    她的脸颊上似乎还残留着几分未散的薄红,但眼神已经完全恢复了清明。只是,这清明之中,是否已经多了些难以言喻的复杂心绪,怕是只有她自己才能够知晓了。


    怜星一走进石室,目光便不由自主地落在了楚曦身上,随即又垂下眼去,竟没有像往常那般出声唤他。


    小鱼儿瞬间会意,立即有些玩味地笑道:“其实你根本不必害羞的,毕竟……只是喝醉了酒,实在算不上什么丢人的事。天下这么大,每天喝醉的人,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你喝醉之后,也不过说了几句梦话,可比那些乱发酒疯的强得多了!”


    怜星长睫低垂,没有回应小鱼儿的一番“宽慰”。楚曦知道她回想起那时酒醉的情态,定是十分不好意思,当下立即上前一步,对着怜星深深一揖,语气万分诚挚:“二师父,先前在那石室之中,为了引魏无牙出来,不得已使了些权宜之计,多有唐突,还请……见谅。”


    怜星抬起眼帘,眸光如水,幽幽地落在楚曦脸上,声音放得很轻:“若是权宜之计,你在那时说的那些话……可还作得准么?”


    楚曦心头猛地一跳,他没想到怜星竟会如此直接地追问。这一问看似轻飘飘地,浑不着力,可落在他心上却是重若千钧。他抬起头,不闪不避地对上怜星那双秋水般的眸子,沉声道:“字字出自肺腑,绝无半句虚言。”


    怜星眸中那泓秋水,因他这句斩钉截铁的回应,骤然漾开一阵涟漪。那薄红瞬间从脸颊蔓延至耳根,让她下意识地想别过脸去,可目光却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牵引着,依旧胶着在楚曦那双深邃而坦诚的眼眸里。


    她樱唇微启,似乎想说什么,又突然沉默了下去。


    半晌,她才又开口问道:“曦儿,先前你说,已经想到了带我们出去的办法,这……可是真的?”


    这回轮到楚曦沉默了。


    他在心中迅速权衡着利弊,最终,还是在怜星充满复杂期盼的目光中,选择了坦诚相告:“我……还没有想到法子。之前那样说,只是为了暂且稳住大师父,为我和小鱼儿争取一线生机。”


    怜星眸中的光芒似乎暗淡了一点,但并未显得十分意外。她就这样看着楚曦,缓缓说道:“你想稳住她,怕她忍不住杀了你们,那又为何要将实话告诉我?你就不怕……我马上对你们动手吗?”


    楚曦只是微微一笑,并不惊慌,也没有回话。


    两人之间迅速陷入了一种微妙的静默,最终,还是小鱼儿站了出来,笑嘻嘻地对怜星说道:“怜星宫主,你就别吓唬楚大哥了。我们倒还想问问你,你在那边有吃有喝的,却还特意到我们两个臭男人住的房间里来,总不会就为了说这几句话吧?”


    怜星被他问得再次低下了头,等她再看向楚曦时,眼神已经完全平静了下来:“曦儿,你那时……可是用一种极为霸道的功法,吸了魏无牙身上的内力?这功夫绝不是我们移花宫的路数,你修炼这路法门,莫非,是想凭借它……对付姐姐?”


    小鱼儿心头一震,暗道不好,故作镇定地说道:“既然你都看破了这一点,难道她就看不破?她怎么放心让你一个人过来?”


    怜星怔了一怔,还未想好如何应答,楚曦却先开口说道:“她……向来是不甚在意我的。以她的聪明,一定也已经注意到了什么,但她……是绝不肯耗费精力去想的。只因在她眼里,我就算真的吸到了魏无牙的内力,也未必能威胁到她。”


    小鱼儿耸了耸肩,无奈道:“若真是这样就好了!我更想她干脆不要把我们两个当人,就当一株草、一棵树,别和我们较劲了!”


    楚曦知道此节既然已经被怜星窥破,再行隐瞒,反而不美。当下上前一步,坦然道:“二师父慧眼如炬,弟子惭愧。此功法是我机缘巧合所得,绝非专为对付她一人而练。如今……也只剩下这一条路可走了。”


    他的语气有些无奈,但更多的是决绝:“可惜,魏无牙服毒自尽,我并未来得及将他的内力吸干,修为也远不足与大师父抗衡。不过,她若真动了杀心,我们就算明知不敌,也绝不会坐以待毙。”


    怜星静静地听着,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也不知是悲是喜。直到楚曦的话音完全落下,她才用一种接近叹息的语调,轻轻说了一句称得上石破天惊的话:


    “既然如此,那你只要吸了我的内力,便足以对付她了。”


    这话如同平地惊雷,震得楚曦和小鱼儿都僵在了原地。半晌,楚曦依旧没有说话,小鱼儿却已经急切地问道:“你……你连这苦修几十年的功力都愿意付出,为什么不干脆把那个秘密说出来!也好让我们知道,她为何非要我们自相残杀不可!”


    怜星的脸上掠过一丝痛苦与挣扎交织的神色,她闭上眼,复又睁开,幽幽地叹道:“我若说了出来,你们只会更加危险。因为……她实在把这个秘密,看得比她的性命还重要。这十几年来,她心里就只想着这一件事,再也没有其他了。”


    小鱼儿挠了挠头,不便继续追问下去,但仍是十分不解:“那你又为何要帮我们打败她?这对你……又能有什么好处?”


    “我……”怜星的声音忽然低了下去,眼中似乎泛起了一缕迷茫,但很快被另一种近乎释然的神色盖了过去,“自从我们被关在这里开始,我好像……就觉得这样,并不对。可是,没人劝得动她,就算是我……也不行。”


    楚曦也叹了口气,沉声道:“我知道的。”


    怜星看了他一眼,幽幽点头:“自从那件事之后,她便再也听不进去别人的话,也再也不相信任何人了。我不忍心看你们在她手里无辜丧命,真那样的话……就算我能从这里活着出去,余生……也不会快活的。”


    楚曦知道她不会在这绝地之中还以谎言诓骗他们,他沉吟了片刻,缓缓说道:“二师父,若我说……现在我已经有办法带大家出去,离开这地宫,你……还愿意将功力交给我吗?”


    怜星的呼吸似乎都因为这句话而骤然停滞了一下,她眼中思绪翻涌,沉默了许久,许久。


    最终,她还是更加沉重地叹了一声,有些疲惫地说道:“我知道,就算你能带我们出去,帮她逃出生天,姐姐也还是不会放过你们的。你的武功虽然要比小鱼儿高得多,但你绝不愿意杀死他,所以,终究还是要与姐姐她交手的。”


    楚曦和小鱼儿不由对视了一眼,却是谁都没有开口接话。


    过了半晌,怜星的目光渐渐变得坚定起来,说话的声音也不再那样有气无力了,似乎已经做了最终的决定:“曦儿,只要你吸了我的内力,就能突破明玉功的第八重,甚至……触及第九重的门槛。到那时,就连她……也不会是你的对手了。”


    “我只希望……你莫要真的伤了她的性命,毕竟……她终究是我的亲姐姐。”


    小鱼儿本来一直提防着她们姐妹两人,但听了这话之后,心下也不禁有点酸了起来。他想起邀月之前毫不留情地重手打了楚曦一耳光,之后又厉声呵斥怜星的清醒,忍不住说道:“你倒是个好妹妹,可她待你,却未必有寻常姐妹那般亲厚了。”


    他微微顿了一顿,加重了语气:“她若知道你牺牲自己的功力来帮我们对付她,只怕她在杀我们之前,第一个要杀的就是你!”


    怜星娇躯微颤,贝齿紧紧地咬住了下唇,却无法说出一句反驳的话。


    她怎么会不了解邀月的性情?只是那份源自血脉的牵绊,还有这多年来的种种,早已让她习惯了隐忍与退让。


    楚曦心中亦是大为感触,他双拳微握,声音放缓,带着真诚的劝诫与关切:“二师父,你的心意,弟子明白。只是……且不说大师父知晓后的反应,你的内力一旦被我所吸,怕是半年之内都无法尽复。届时,你的功力必然大损,在这危机四伏的处境之中……实在太过危险。”


    怜星却只抬眼看着他,目光如水,平静地说道:“我不怕这些。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意思罢了。与其眼睁睁看着你们……看着事情发展到无可挽回的地步,我宁可如此。”


    楚曦摇了摇头,语气温和却坚定:“我……不希望您这样想。”


    小鱼儿见气氛骤然沉重起来,立即故意岔开话题,好奇地问道:“怜星宫主,你说的那‘明玉功’,到底是什么了不得的功夫?若是练到第九重就能打败大宫主,岂不是厉害得紧?”


    怜星神色稍霁,耐心解释道:“这是我们移花宫的无上绝学,共分九层境界。无论是谁,练到第六层,就足以与当代第一流高手一争长短。若能使到第八层,在当今武林,便算得上是罕逢敌手了。”


    她顿了一顿,再次开口时,语气中不无自豪,也带着一丝遗憾:“我与姐姐早就练到了第八层,原本按古籍所载,要将此功练到第八层,至少需三十二年苦功,但我们只用了二十四年便已达成,进境……实已超越前人。”


    “只是……”她轻轻叹了口气,叹息声中充满了无奈,“这些年来,我们的功夫竟似停滞不前,无论如何,在此功上都难有寸进……仿佛已至瓶颈,无法更上一层楼了。”


    小鱼儿听得入神,连忙追问道:“那又是为什么?难道是这功夫……后面特别难练?”


    怜星缓缓摇了摇头,幽幽说道:“前二十四年,我们心无旁骛,一心向武,进境自然神速。但那之后……我们却也像移花宫外的凡俗中人一般,被种种心事、烦恼与痛苦所困,再也无法像从前那般专心一意了。”


    小鱼儿忍不住笑道:“可惜啊可惜,我看楚大哥的心事也多得很!照你这么说,他岂不是也只能练到第八重?那……不是最多只能和邀月宫主打个平手?”


    “不,曦儿……他不一样。”怜星就这样瞧着楚曦,眼中重新燃起满含期许的光彩,“他天资本就极高,心思虽细腻敏锐,内里却仍保有一份难得的纯净与专注。我相信……他是可以练成第九重的。”


    她的语气变得愈发恳切,甚至带着一种尽数托付的郑重:“而且,你我都修习明玉功,内力同出一源。你吸纳我的内力后,无需太多时辰便能消化,迅速化为己用,可谓事半功倍。所以,曦儿,你……就尽管来吸我的功力好了。”


    楚曦并没有立刻答应,而是用一种异常沉稳的语调,清晰地说道:


    “二师父,此事关系重大,请容我……再想一想。”


    石室中再次陷入了一阵沉默,小鱼儿和怜星竟都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等待着。


    楚曦微微垂首,心中却已经乱成一团。眼下,他无疑十分需要这份力量,但以这种方式获取,绝非他所愿。然而,邀月的威胁如同悬顶之剑,也不容他思考太多了。


    他双拳紧握,眼中闪过一丝决然,郑重地道:“二师父,我答应你。”


    怜星的眼中顿时焕发出一种近乎解脱的光彩,小鱼儿也是面带喜色。楚曦回身坐到榻上,示意怜星坐在他身前,声音压得更低,带着清晰的紧迫感:“她虽然并未跟来,但她性子多疑,我们三人在此谈了这么久,就算不是谈论对付她的事,她也认定了必是如此。”


    “所以,一旦她按捺不住,突然发难,以我们三人的实力,未必就能挡得住她的雷霆一击。为今之计,唯有冒险一试你这法子了。”


    怜星毫不犹豫地颔首道:“好,那我们这便开始吧。”


    两人一前一后,在简陋的石榻上盘膝坐下。楚曦立即提醒怜星护住心脉,怜星当即依言运功,护住周身要穴。随后,楚曦这才缓缓抬起双手,轻轻按在她背心之上。这次,他并未急于求成,而是如同春蚕吐丝一般,小心翼翼地将怜星气海中的内力缓缓吸纳过来。


    小鱼儿在一旁怔怔地看着,只见在幽暗的灯火映照下,楚曦的脸庞竟渐渐透出一种白玉般的光泽,似乎还在慢慢变得透明起来。他知道这或许就是那“明玉功”的特殊功效,心中暗暗称奇,不敢在一旁打扰,便悄无声息地挪到门边,侧耳倾听着过道里的动静。


    过道外一片死寂,邀月果然没有跟来。


    小鱼儿心下稍安,却依旧不敢放松警惕。


    楚曦脸上的玉色光泽越来越盛,皮肤下的血管经络似乎都清晰可见,透出一种非人的、近乎神圣又带着诡异般的美感。


    怜星原本莹润的脸色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苍白,额角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但她咬紧牙关,闭目凝神,全力配合着楚曦的内息运转,将自身苦修数十载的浑厚内力,一丝一缕地渡入楚曦体内。


    许久,楚曦按在怜星背心的双手才缓缓收了回来。他始终牢牢控制着吸星大法的运转速度,并未让怜星感到太多痛苦。他甚至来不及多说上一句话,就立刻重新闭目凝神,全力运转玄功,引导着体内新得的内力周天运转,务求在最短时间内将其彻底炼化,融为己用。


    他们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时间,最缺的,也是时间。


    怜星的脸色微微发白,气息也略显萎靡,好在经脉之中并无太多滞涩之感,只要精心将养上几个月,想必便能恢复过来。她缓缓转过身,看着楚曦脸上流转不息的玉色光华,唇角竟浮现出一抹欣慰的笑意,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小鱼儿也从门口走了过来,就这样静静地守在一旁。


    两人一站一坐,目光复杂地注视着入定中的楚曦。小鱼儿屏住呼吸,手心渗出冷汗,目光在石门与卧榻之间来回逡巡。怜星则倚在榻边,轻轻拢了拢衣袖,但眼底那份决然。未减分毫。


    他们都希望楚曦能因此番机缘取得突破,获得与邀月一战之力。但也迫切地等着……等他说出那个真正的、并非虚言蒙骗的“脱困之法”——


    作者有话说:[眼镜]昨天忘记说了,因为强迫症犯了,让编辑帮忙把书名的综武侠三个字换到前面去了,这样在专栏看起来整齐一点,其他的没有变。


    [小丑]看来又高估自己了,后面肯定不止两章,还得更几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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