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幽冥路(三十四) 这位就是我们的师父……
楚曦慌慌张张地跑出了竹舍, 然后马上放轻了脚步。若不是在自己“家”中,还真有些鬼鬼祟祟的感觉。他急着去窗边窥探里面的动静,却没注意到自己差点撞进另一个步履匆匆之人的怀里。
“师父!你——”
小满见楚曦不仅醒了过来, 还已经能行动自如,顿时惊喜交加, 正要把心里憋久了的那些话一股脑儿地倒出来,却被楚曦眼疾手快地死死捂住了嘴。
“嘘——”楚曦竖起一根手指抵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小声点!千万不要误了为师的大事!”
“唔唔……嗯嗯嗯……”小满连忙点头如捣蒜,楚曦这才把手松开, 紧了紧身上的袍子,蹑手蹑脚地蹭到竹舍的窗下,屏息凝神,准备从狭窄的窗缝小心向内窥探。
“师父, 您这是……”小满尽力压低了嗓子,脸上写满了困惑,“您不是教我不能做贼吗,您自己怎么……”
“胡说什么!”楚曦被小满这么一问,原本苍白的脸上立即泛起了薄红。他有些心虚地朝四下望了望, 随后语重心长地教育道:“傻徒儿, 这……这怎么能叫偷呢!为师这是……这是在尽孝,懂吗?大孝子的事,能算偷吗?那叫窃!不对……总之不是偷!”
接着便是许多难懂的话,什么“孝感动天”, 什么“者乎”之类的,引得小满越发疑惑起来。
楚曦见小满只顾着挠头,一边紧张地朝竹舍里张望, 一边低声吩咐道:“别在这愣着了,去院子里帮为师望望风,可别让人过来打扰。”
“哦……哦!”小满虽然听不懂什么“孝感动天”,什么“偷”啊“窃”的,但对“望风”这个词可是太熟悉了,“师父,那我过去了,您自己在这……在这小心点儿,我看就要起风了,您当心,别着凉!”
楚曦胡乱应了一声,把披在身上的外袍裹得更紧,眯起左眼,屏住呼吸,探头探脑地透过那细细的窗缝往竹舍里偷瞧。
竹舍内的气氛依旧凝滞,楚曦就这样焦急地等待了许久,才终于等到九幽神君主动开口,似乎有些忐忑地唤了一声“幽兰”。
这之后,是一阵更令人心焦的寂静。
楚曦看到楚幽兰的身子微微颤抖了一下,却没有开口回应。她只是缓缓收回了搭在空枕上的手,握紧了拳头,然后……果决地站起了身,似乎想要直接离开。
楚曦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几乎要将脸整个贴在窗框上,简直恨不能钻过那道细缝,强行来一波按头。好在……就在楚幽兰转身欲走的时候,九幽神君猛然伸出枯瘦的手掌,一把扣住了她纤细的手腕。
他不敢太用力,怕弄疼了她,也不敢放得太轻,怕她会马上挣脱。就这样扣着她的手,一拉一扯,楚幽兰猝不及防,脚下踉跄了几步,便很快跌坐在了他的怀里。
“你!放开!”楚幽兰又惊又怒,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九幽神君用双臂紧紧箍住。只是这番角力之下,那笼罩着九幽神君头脸的宽大黑袍终于滑落,露出了那张外人眼中……神秘莫测的脸。
这也是楚曦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见到父亲的“真容”。
那是一张与楚曦有着七八分相似的脸庞,眉眼轮廓深邃,鼻梁高挺,原本应是极为英俊的。只是……少年弟子江湖老,曾经乌黑如墨的发丝,如今已成了花白,随意地披散着。岁月在他因常年不见阳光而显得惨白的脸上刻下了许多细纹,昭示着长年的郁结与思虑。
但与同龄人相比,他的面容还是年轻得多,可以称得上是驻颜有术。那双总是隐藏在阴影里的眼眸,此刻正牢牢锁着楚幽兰,似乎期盼她能做出些许并不那么疏离的回应。
“放开我!”楚幽兰仍在挣扎着,声音里带上了一丝被冒犯的羞恼。可九幽神君却将手臂收得更紧,颤抖着的薄唇尽力凑到她的耳边,语声却异常坚定:“幽兰……从前我不敢现身见你,就是怕……怕见了之后,就再也放不下了,这次……虽然是为了曦儿,但我……”
楚幽兰的身体因他这番直白的话语而微微颤抖,挣扎的力道不自觉地弱了几分。她偏过头,似乎是刻意要离他的气息远一些,声音依旧冷硬:“九幽神君,我们……我们本就不是同路人,你……你何必如此纠缠不休!”
“那你说……如何,才算同路?”九幽神君不依不挠地追问,“我已在曦儿面前许诺,不再理会朝廷之事,今后,我也不再同江湖上的人往来……就守在这竹溪之畔,守在你身边……这样,都不行吗?”
“你……”楚幽兰被他话语中描绘的愿景刺了一下,心湖不由泛起阵阵涟漪,却仍强作镇定地道,“你……你这个魔头!你向来最会玩弄人心,最会说这些甜言蜜语!你若真心改过,当初就该……如今……如今还说这些做什么!”
“甜言蜜语?玩弄人心?”九幽神君低哑地喃喃两句,扣着楚幽兰皓腕的那只手并未松开,另一只手却猛地在胸前一扯,撕开了自己的衣襟——那道盘踞在心口的可怖伤疤,就这样……毫无遮掩地暴露在楚幽兰的眼前。
“幽兰,这里……已经被你刺过一刀。现在……你何不再亲手剖开看看?看看里面装的……到底是不是甜言蜜语,是不是虚情假意?”
楚幽兰的目光猝然撞上那道狰狞的疤痕,整个人都如同被灼伤般颤抖了一下,那双总是清冷无波的眼睛里,总算是翻涌起了些许波浪。她的手指此刻竟不受控制地蜷曲起来,好像想要亲手触碰一下那道伤疤,却又强自忍耐着……放回了原处。
“看清楚了?” 九幽神君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近乎自虐的平静。
“你……何必如此?”楚幽兰的声音还是渐渐哽咽了起来,连忙别开了脸,不敢再看那触目惊心的伤口,更不敢再看九幽神君那双仿佛燃着幽火的眼睛。
“何必如此?”九幽神君见她态度软化,立即将手臂收得更紧,声音低沉而急切地在她耳边倾诉起来,“幽兰,这二十年来,我没有一日不想你。尤其是在教养曦儿的时候,我常常会想……如果是你在,你会怎么教他?”
“我按着我所能想到的、你所期望的样子去教导他,教他正道武功,让他明辨是非,不让他沾染半分邪气……我不敢说做得十全十美,但至少……至少曦儿如今的样子,你应当是满意的,对吗?”
“这……难道还不能说明我的心意吗?”
楚幽兰高筑的心墙被这一连串叩问撞击得摇摇欲坠,她无法否认……楚曦被教养得很好,无论是人品,还是武功,在同辈之中都可称翘楚,这确实……是她内心深处一直期望的样子。
若没有极致的用心与克制,是绝不可能做到的。
只是……她心中的那道伤口,也在时时刻刻提醒她,要提防这个善于花言巧语的男人。因此,楚幽兰嘴上依旧没有轻易服软,断断续续地嗔道:“那……那也不一定。说不定……这些都是你……都是你为了今日,处心积虑装出来的……”
“装?”九幽神君伸出手,小心地扳过楚幽兰的脸,迫使她不得不看着自己的眼睛,“幽兰,你是说……我足足装了二十年?岁岁年年,日日夜夜?”
楚幽兰粉唇微张,一时语塞,想再找些话来反驳他,却什么都说不出口。九幽神君见状,也并未再以言语相逼,而是深吸了一口气,迅速俯下身,狠狠地吻上了她微凉的唇瓣。
“唔……”楚幽兰下意识地抬手推拒,力道却软绵绵的,更像是……欲拒还迎的搔弄。九幽神君就这样揽着她不放,直到她认命般闭上了眼睛,垂在身侧的手也微微抬起,轻轻抓住了他胸前刚被撕破的衣襟。
非……非礼勿视!
楚曦只觉得脸上“腾”地一下着了起来,潮红从双颊一路蔓延到了耳根,还在继续往他白皙的脖颈上延伸。他连忙缩回了脖子,生怕自己弄出什么动静,搅黄了九幽神君与楚幽兰的好事。
不过,他心中却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看来,这事儿……成了!
老父亲平日里一副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还总爱拿话来刺挠别人,没想到关键时刻……不仅抛开身段,低声下气地哄人,对局势的把控也是一流的,该出手时就出手!不给对方任何反悔的机会!
成了就好!成了就好啊!
不过,楚曦可不敢再偷看下去了。以九幽神君的功力,定然早就发觉他在窗外偷窥。先前没有点破,可能还指望着若是与楚幽兰闹僵,楚曦可以进来救场。现在……里面气氛正好,楚曦若再不识趣地偷看下去,下一秒怕是就要被一道掌风掀飞到院子里。
【叮!恭喜宿主完成支线任务!】
【支线任务②:找到自己的“生母”,化解父母之间的旧怨。——已完成!】
【任务奖励:积分400,属性点4 已发放!】
【当前积分:3300】
【是否现在加点?】
咦?这么快……就跳提示了?
楚曦在心中暗赞老父亲果然给力!随后迅速将4点属性再次加到了【博闻】上,以期能更快开启新的特殊效果。
【恭喜!加点成功!】
【请宿主确认当前属性:武力:86,博闻:56,魅力:96,悟性:49,福缘:60】
奖励到账,楚曦就更不能在这里多留了。他伸手拍了拍自己依旧有些发烫的脸颊,试图让那抹红晕尽快消退。脚下则很快迈开了步子,一把拉起还在院中望风的小满,就这样扯着他往大门外走去:“不用望风了,快走!我们现在留在这……不太方便!”
“有什么不方便的?”小满疑惑地看向楚曦,很快发现师父的脸上红得快可以煮熟鸡蛋了,“师父!您的脸怎么这么红?是不是内伤又发作了?还是又高烧了?我们……我们快回去请兰姑再给你看看吧!”
“绝对不行!”楚曦厉声打断,“兰姑”和九幽神君正在关键时候呢,现在闯进去,还要不要命了!楚曦被小满这几句话弄得越发窘迫,有些慌张地说道:“兰姑她……她正忙着呢!一点小事,怎么能去打扰她?”
“忙?忙什么?”小满被他拽得一个趔趄,更加摸不着头脑了,“师父,您身体不适,兰姑再忙也会给您看啊!她可是最疼您的!”
“你懂什么!疼……疼也不能这时候去!”楚曦的脸色更红了,甚至感觉到有一股热气正从他头顶滋滋往外冒,只能更用力地拽着小满的胳膊,大踏步朝门外走去,“为师……为师这是刚才活动了一下,气血通畅所致!小孩子家家的,别瞎打听这么多!”
“哦……哦哦!”小满依旧满腹疑惑,但看楚曦的情态,似乎确实不像旧伤复发的样子,这才勉强放下了心。楚曦就这样拽着小满出了大门,又有些不放心地走了好一段路,终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脸上那不自然的潮红也渐渐淡了下来。
小满看见楚曦那件外袍被他有些凌乱地披在身上,连忙伸手帮他穿好,又仔细系紧了衣带,絮絮叨叨地道:“师父,您慢点,伤还没好利索呢……那个,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徒儿,你在兰姑这里帮了许久的忙,对附近的村子也该熟悉了吧?”楚曦停下脚步,环顾着四周苍翠的竹林,“躺了这些日子,正好趁着今日好好走走。你就带为师在附近转转,透透气,如何?”
“好嘞!”小满一听这话,突然挺起了胸膛,脸上还露出了颇为神秘的笑容,惹得楚曦心里一阵发毛,生怕他在打什么坏主意,“师父!我正想带您去个地方呢!保准让您大吃一惊!”
你这样说的话……为师反而更害怕了喂!
楚曦战术性地咳嗽了两声,忍不住问道:“哦?什么地方?”
“嘿嘿,师父,你跟我来就知道了。”小满铁了心要卖这个关子,立即转过了身,兴冲冲地在前面带路。楚曦心想有楚幽兰在旁坐镇,小满……总不能趁他离开的这段时间真搞出什么乱子来,连忙有些忐忑地跟了上去。
刚走出竹溪医庐外的那片小竹林,楚曦的脚步便不由得顿住了。
前面那片地方,他上次来的时候,还是一片无主的荒地。但此时此刻,已然整整齐齐地排列着一溜朴素的竹屋,虽然没有一点称得上华丽的装饰,却结实整洁,周围的布置也充满了烟火气息。
更令他惊讶的是,竹屋前的空地上,竟有二十余人正在练功。
这些人年纪不一,有身形矫健的青年,有面容稚嫩的少年,甚至还有几个看起来颇为机灵的小童。他们习武的动作或许还显得有些生涩,但神情都十分专注,呼喝之间,颇有气势。
这……这是怎么回事?
小满……只是刚学了武功,就在这开了家武馆?
这……这该不会是诈骗吧?还骗来了这么多人?
完了完了,这该怎么办?果然,在没有防骗宣传的时代,乡亲们的防骗意识亟待提高啊!
就在楚曦一脸严肃,琢磨着该怎么给小满擦屁股的时候。小满已经一个箭步冲到了众人面前,用力拍了拍手,喜笑颜开地高声喊道:“各位师弟师妹!快来!快过来!这位……就是我们的师父!大家都来拜见师父!”
“师父!”
“拜见师父!”
楚曦被这齐刷刷、震天响的“师父”喊得头皮发麻,整个人都懵在了原地。
他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目光扫过眼前这二十多张或稚嫩或成熟的脸庞,脑子里嗡嗡作响。
他……他不是只收了小满这一个弟子吗?怎么……怎么突然多出来这么多徒弟?
“小!满!”楚曦一把将还在咧着嘴傻乐的小满拽到自己身边,咬牙切齿地压低了声音,“这是怎么回事?还不快给为师解释清楚!”
小满依旧笑嘻嘻的,不仅丝毫不慌,语气里还带上了些小得意:“师父,您上次离开之前,不是嘱咐我要将门派发扬光大吗?而且,兰姑也时常教导我,要多行善事。我就琢磨啊,这壮大门派,和多行善事,难道就不能是一件事吗?”
小满微微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但很快抬起手来,指向那些规规矩矩站着的“弟子”们,继续说道:“这些师弟师妹,都和我一样,是无家可归、总是受人欺凌的苦命人……有的是逃荒来的孤儿,有的是被恶霸欺压得没了生计,还都得了病……”
说到这里,小满渐渐敛了笑容,语调也渐渐郑重起来:“兰姑心善,将他们收留下来,什么疑难杂症,在她手下都是药到病除。可是,病好了之后呢?是不是又成了没人要的野孩子,四处漂泊?就……就像小满遇到师父之前那样……”
“徒儿心里实在不忍,所以……所以就自作主张,把他们留了下来,让他们也都拜在师父的门下。平日里,我就把师父传给我的那些入门功夫教给他们,有想学医的,便可以时常到医庐帮手,和兰姑学医术……还有,兰姑买下了些许薄田,让大家可以自食其力……”
说完这些,小满终于如释重负地吐出一口气,脸上也重新绽开了笑容:“咱们师门的名声,就这么传扬了出去!一传十,十传百!这师弟师妹们嘛……自然也就越来越多了!”
“你……你还挺得意!”楚曦一时竟不知该气还是该笑,小满这小子,胆子也太肥了!竟敢背着他这个正牌师父,擅作主张,搞出了这么大的阵仗!
楚曦抬起头,目光再次扫过那群忐忑不安望着他的“弟子”们。他们个个衣着朴素,但望着他的眼神里,尽是期盼与敬畏。
确实……都是些质朴的可怜人。
小满这番“先斩后奏”,虽然莽撞,但毕竟是做了好事。行善积德,收容孤苦,传授武艺与医术,让弟子们都能有一技之长,还能自食其力,不必仰人鼻息……这与他之前所构想的九幽一脉“洗白”之路,倒也算异曲同工。
只是他没想到,是以这种险些被他认为是坑蒙拐骗的方式达成的……
罢了,罢了。
楚曦在心中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下可算被小满歪打正着了,把这群人都丢给老父亲和医者仁心的母亲显然不现实,看来,自己现在必须挺身而出,负起“师父”和“掌门人”的责任来。
“徒……徒儿们,都起来吧!”
众“弟子”们闻言,这才小心翼翼地站起身,但依旧恭敬地垂手而立,不敢有丝毫怠慢。
楚曦看着眼前这二十多双充满期待的眼睛,又瞥了一眼身边紧张得手心冒汗的小满,缓缓绽开了一个温和而略显僵硬的笑容。
这……这确实……给了他不小的压力啊。
楚曦故作高深地清了清嗓子,摆出师尊的架势,缓缓说道:“徒儿们,你们既然入了我门下,便要遵守门规。门规……咳咳,其一,尊师重道,不得欺师灭祖;其二,友爱同门,不得恃强凌弱;其三,持身以正,不得为非作歹——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谨遵师父教诲!”众人齐声答应,声音洪亮得惊人。
“咳咳……若有违者,轻则逐出师门,重则……废去武功,绝不姑息!”楚曦有些心虚地又补充了一句。
“是!师父!”
看着这群虽然基础薄弱但眼神坚定的“弟子”,楚曦心中那股哭笑不得的感觉渐渐被一种奇异的责任感取代。
虽然这开局……也许确实有些荒谬,但也并非不可行。楚曦似乎已经看到,一个由他亲手塑造、立足于行善积德、教授正道武功与济世医术的全新门派……就像一颗耀眼的星辰一般,正准备在江湖上缓缓升起……
这么一琢磨……好像还真有那么点意思。
楚曦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自己这个光杆司令,一夜之间……似乎真的跃升为某个颇具潜力的武林新兴门派的“掌门”了。
虽然这个门派目前看起来还有点像难民收容所……兼少儿武术班,但至少……基础是扎实的,人心是齐的。那……就只剩下努力了,楚曦呀楚曦,撸起袖子,加油干吧!
“小满!”楚曦第一个就点了“罪魁祸首”的名字。
“师父,请吩咐!”小满立刻挺胸抬头,看起来一丝不苟。
“既然人是你招来的,你这个大师兄,就要负起责任来。基础的拳脚功夫,你先带着师弟师妹们练着。待我身子再好些,再传授更深的内功心法。”
楚曦用力拍了拍小满的肩膀,语气中带着信任与嘱托。小满……虽然总是会做出些不可思议的事来,但楚曦知道他本性是好的,只要自己善加引导,未来……说不定真能成为什么一代大侠之类的……
其他的弟子……也希望是如此吧……
“是,师父!全都包在我身上!”小满激动得脸都红了,感觉自己肩头的担子沉甸甸的,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干劲!
楚曦点了点头,又对众人勉励了几句,让他们继续习武,莫要懈怠。
这……壮大门派的路,还很长啊——
作者有话说:十万字的时候,觉得三十多万字就能写完
三十万字的时候,觉得五十多万字就能写完
现在我在想我当时哪来的勇气[小丑]
第117章 幽冥路(三十五) 【提示:宿主将于3……
楚曦就这样担起了“掌门人”的责任, 小满自然也顺理成章地当上了“开山大弟子”,时刻准备着为师父鞍前马后。
在竹溪医庐的宁静与新生门派的蓬勃生机中,日子便如此一天天悠然滑过。
但楚曦却觉得, 自从进入这个副本以来……或者说,进入这个游戏以来, 从未如现在这般自在快活。
父母之间……虽然相处得还有些别扭,但两人之间的感情升温却是实实在在的。
九幽神君虽然仍裹着黑袍,但周身那股阴鸷戾气似乎已经被一种沉淀下来的平和取代, 整日只是围绕在楚幽兰身边,或帮忙研磨药材, 或静静陪伴,仿佛真的成了一个只愿守着爱妻终老的普通男子。
而楚幽兰呢……面上依旧清冷,但眉宇间那常年凝结的霜意,却在不知不觉间消融了许多。她不再刻意回避九幽神君的接近, 那份总是将人拒于千里之外的疏离感肉眼可见地淡了许多。甚至偶尔会主动与九幽神君一同品茶,讨论几个新得的药方或是楚曦的病情。
虽然不知两人的旧日时光究竟是如何甜蜜,后来又如何纠缠不休,但楚曦十分相信,只要再过一段时日, 他们便能重归于好。
咳咳, 搞不好……还会再给自己添个弟弟或者妹妹呢。
而他那些“捡来”的徒弟们,虽然资质悟性参差不齐,但个个勤恳听话,尊师重道。在小满这个干劲十足又活力满满的大师兄带领下, 他们每日习武、学医、耕作,忙得不亦乐乎,上上下下……都是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这样……真好啊。
当然, 也正如楚曦所愿,新生的“九幽派”,名声不胫而走。不仅是附近的乡野镇甸,就连稍远些的州府,也有不少人听说过关于“竹溪”和“九幽派”的传闻。都知道竹溪畔有位名叫“兰姑”的神医,还有位愿收穷苦人家孩子为徒、教他们自食其力的“楚师父”。
如此一来,随着消息越传越远,前来竹溪医庐求医问药的人便日渐多了,楚曦座下的弟子们,竟也从原来的二三十个,暴涨到了五六十人。原本略显空旷的“演武场”,晨练时已是呼喝阵阵,颇为壮观,倒真有些名门大派的风范了。
然而,越是这般安宁和乐,楚曦心中那若有若无的怅惘便越是清晰。
主线任务进度已然接近完成,支线任务也即将逐一了结,这无疑意味着……他离开这个世界、前往下一个副本的时间,恐怕不远了。
想到马上要告别这片倾注了无数心血与情感的地方,告别看似冷漠实则深情的父亲、温柔坚韧的母亲,还有小满和那群质朴的弟子们,楚曦心头不由自主地涌起了几分不舍。
只是……江湖风波,从来未定。
这一日,楚曦正在竹舍旁的药圃中忙碌,教几个刚入门的年轻弟子辨识草药。就在这师徒和乐,一片安宁之中,一个入门有些日子的弟子匆匆跑来,上气不接下气地向楚曦禀报道:“师父!来了个奇怪的独臂人,指名要见您!还说……还说是您的故人!”
独臂,故人。
定是戚少商。
“他现在在哪里?”楚曦看似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
那弟子抹了把额上的汗,指向竹庐前院的方向:“回师父,已经将他引到前厅用茶了,那人虽断了一臂,但步履沉稳,气度不凡,弟子们不敢怠慢。”
楚曦点了点头,随手将沾了泥土的药锄递给身旁的弟子,动作依旧不疾不徐:“你们照着兰姑绘制的图谱,继续在此辨识草药,为师去去就回。”
众弟子们齐声应是,楚曦这才转过身,大踏步朝前厅走去。
厅中茶香袅袅,戚少商却并未静坐饮茶,而是面朝门口,就这样候着,等待楚曦的到来。他的身形依旧挺拔,一边空荡荡的袖管被他束在腰间,仍是十分的落拓不羁。
楚曦踏入前厅,目光便瞬间落在戚少商身上。那张曾经无限意气风发的脸庞,如今多了几分风霜刻痕,但眼睛依旧明亮锐利。他的声音平静无波,既无惊喜,也无意外,仿佛只是在招待一位不相熟的客人:“戚寨主……不,现在不该称寨主了吧?戚大侠,别来无恙?”
“楚兄,久违了。”戚少商看向楚曦的眼神有些复杂,但很快用诚挚的语气说道,“当日荒冢之中,若非楚兄心存仁念,未下杀手,戚某恐怕早就没有命在了。如今……特来道谢。”
楚曦摆了摆手,先邀戚少商落座,这才玩味地微笑道:“戚大侠言重了。往事如烟,何必再提?戚大侠如今可是大忙人了,想必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说话何必绕这许多弯子?有什么想对楚某说的,但请直言。”
戚少商被他一语道破来意,脸上并无尴尬之色,反而更添几分凝重。
他深吸一口气,沉声说道:“楚兄快人快语,那戚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连云寨之事虽已了结,朝廷也不再追究,但黄金鳞与顾惜朝那两个奸贼,却如同泥鳅般滑不留手,竟趁乱逃脱了。”
楚曦沉吟道:“就算是趁乱脱逃,以他们那骄奢淫逸的本性,岂会真的夹着尾巴做人?怕是很难不留下可供追查的蛛丝马迹吧?”
戚少商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楚兄所料不差,我们联合各路豪杰,细心留意这两人的动向,确实数次寻得他们的踪迹,甚至几次都几乎要将他们逼入绝境。”
“只是……这两人分处两地,又皆是狡诈如狐,但凡听到些许风吹草动,便如惊弓之鸟,立即远遁千里,实在……实在是难以一网成擒。”
戚少商紧了紧拳头,目光灼灼地看向楚曦:“戚某深知,九幽门下……尤擅易容伪装、千里追踪之术,楚兄一身本事,皆是九幽神君亲授,本就是此中翘楚,更兼智计超群。因此,戚某不得不厚颜前来,恳请楚兄出手相助,擒拿黄金鳞与顾惜朝这两个奸贼!”
楚曦则是似笑非笑地看着戚少商,并不急于做出回应:“戚大侠如此称赞,倒让楚某脸上有些挂不住了。只是……黄金鳞与顾惜朝,不过是傅宗书麾下两条仗势欺人的恶犬罢了,如今还失了主人。戚大侠亲身前来求助,难道……就只是为了取两条丧家之犬的性命?”
他微微前倾身体,声音压低了些,带着几分玩味:“杀了他们……这样,便够了吗?”
戚少商沉默片刻,这才答道:“黄金鳞倒行逆施,顾惜朝背信弃义,他们旧日得势之时,四处欺压百姓,连云寨中那些不愿与他们同流合污的好兄弟,几乎被他们残害殆尽。此仇……不共戴天!戚某合当为兄弟们报仇!”
楚曦却像没听见他这番话一般,话锋一转,突然提起了另一个名字:“在下听闻,铁二爷历经此劫,似乎有些心灰意冷,暂时不愿再涉足官场,连捕头之位也辞去了。而戚大侠你……如今声望正隆,在诸葛先生的扶持下,已暂代了铁手的位置,效力于朝廷……可有此事?”
这话表面委婉,实则直白得……近乎刻薄。
戚少商闻言,脸上立即闪过一丝不自然的神色,半晌,才沉声说道:“楚兄的消息倒是灵通,诸葛先生与朝廷诸位大人念及戚某往日微功,多有提携。暂代铁二爷之职,亦是权宜之计,戚某才疏学浅,实是惶恐。”
楚曦微笑道:“那我可不得不恭喜戚大侠了,你托官家之福,由朝廷钦犯一跃成为捕神府栋梁,当真是可喜可贺。新官上任三把火,上面的人动不了,挑两个已经成为弃子的软柿子捏一捏,向诸位江湖同道有个交代,也是应该的。”
戚少商默然无语。
楚曦看着戚少商这副模样,突然大笑起来。他站起身子,望向厅外郁郁葱葱的竹林,负手而立,眼神中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戚大侠既然不愿也不便多言,楚某又岂会强求?追捕黄金鳞与顾惜朝一事,我……应下了。”
戚少商被楚曦狠狠呛了一回,本以为他会断然拒绝此事,不想他竟突然如此干脆地应了下来,当下如释重负,起身抱拳道:“多谢楚兄!”
“戚大侠,你不必谢我。”楚曦微微一笑,摆了摆手,“我应下这件事,并非要帮你报仇。只不过是觉得……这世上若能少两个作恶多端的凶徒,总不失为一件好事。不过,楚某还需做些安排,才能随戚大侠起行,还请戚大侠在此等上片刻,容楚某对弟子们稍作嘱咐。”
说完,楚曦便转身离开了前厅。他没有立刻去寻九幽神君或是楚幽兰,而是先找到了正在督促师弟师妹们练功的小满。
他面上没有显露出一丝异样,只是像往常那般,将小满叫到一旁僻静处,将戚少商来访以及自己答应相助于他等事,简要说了一遍。
“师父!黄金鳞和顾惜朝那两个狗贼,确实该死!该杀!”小满一听到这两人的名字,立即义愤填膺地挥起了拳头,“不过……不仅是他们!要我说,傅宗书、蔡京那些大奸臣更该死!还有……还有那个狗皇帝!要不是他昏聩无能,纵容奸佞,天下怎么会乱成这样!”
楚曦看着小满那愤慨万分的模样,心中微动,忍不住问道:“说得不错,此事的根源,的确在上而不在下。只是……小满,如果你是戚少商,如今事情已到了这个地步,你……会怎么做?”
“会怎么做?回连云寨啊!”小满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连云寨没被顾惜朝祸害的时候,朝廷兵马只要敢来,必被寨中兄弟们杀个丢盔弃甲!既然如此,为何还要事事顺着朝廷?不如重新召集义军,就反了他丫的!把这些奸臣昏君一个一个全都干掉!”
“说得好。”楚曦伸手轻轻拍了拍小满的肩膀,眼中流露出欣慰与感慨,“你能想到这一层,为师……很是欣慰。世道混沌,想杀出一条血路,便要有拨乱反正的魄力与担当。”
“将来……就算为师不在你身边,相信你也能秉持本心,当好这个掌门人,带领师兄弟们走出一条堂堂正正的路来。”
小满被楚曦这话弄得一愣,顿时急了起来:“师父,您在说什么?您老人家还在呢,我怎么能当掌门人?难道……难道这次去抓黄金鳞和顾惜朝,路上有许多危险?还是说……师父要丢下徒儿和师弟师妹们?”
“为师……很好,事情……也没这么严重。”楚曦深吸一口气,嘴角扯出一个平静温和的笑容,“我只是要先去办完这件事,处理两个渣滓。这之后,可能还要远行一趟。不过你放心,无论走到哪里,这里都是我的家,有我的父母,还有徒儿们,我怎能不回来?”
“师父,那就好!”小满用力点头,忍不住攥紧了楚曦的手,“师父,您放心去办事,家里……家里有我呢!我一定看好师弟师妹们,等您回来!”
“好徒儿。”楚曦心中暖流涌动,再次拍了拍小满的肩膀,“去练功吧,也跟师弟师妹们说一声,为师出门几日,让他们一切听你和兰姑的安排。”
“是!师父!”小满挺起胸膛,转身跑回了演武场,再次认真地带领其他弟子习练起来。楚曦看着他的背影,微微一笑,随即收敛心神,整了整衣袍,朝着父母所在的竹舍方向走去。
接下来,他需要将自己的打算告知二老,并且……或许该向那位无所不能的父亲,讨教一些追踪之术的独门秘诀了。毕竟,答应别人的事,总该办得漂亮些才好。
有了楚曦的加入,追捕黄金鳞与顾惜朝的过程,变得异常顺利,甚至可以说……有些乏味。
楚曦并未动用九幽一脉那些诡谲阴毒的法子,只是充分发挥自己高魅力的特长,轻易混入了黄金鳞残党藏匿的巢穴。不过三言两语,便让那些本就因树倒猢狲散而人心惶惶的残党内部猜忌四起,没过几日,便有人为了自保,将黄金鳞这奸贼卖了个干净。
黄金鳞甚至还没反应过来,便被昔日下属从背后捅了刀子,死得憋屈而又狼狈。
然后,便是顾惜朝。
楚曦知道顾惜朝自负才智、喜好故布疑阵,便利用他的猜忌之心,反向推演,精准地预判了他的逃亡路线。最终,一个细雨绵绵的黄昏,楚曦领着戚少商、雷卷等人,在一座荒废的古庙中堵住了他。
顾惜朝见大势已去,犹作困兽之斗,却被雷卷干脆利落地斩去一臂。只是,顾惜朝断臂后,戚少商说如今两人都断了左臂,坚执要与顾惜朝来一场“公平对决”。最终,顾惜朝虽败,戚少商却敛了杀意,想要放他一条生路。
就在顾惜朝惊喜万分,以为能捡回一条命的时候,楚曦却出手了。
他甚至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并指如剑,一道凝练至极的无形剑气破空而出,精准无比地洞穿了顾惜朝的眉心。
随后,楚曦也不理会戚少商等人震惊的目光,就这样步入雨中,扬长而去。
离开了那片是非之地,楚曦并未立刻使用轻功赶路,而是沿着官道缓缓而行。
细雨初歇,山色空蒙,想到父亲、母亲、小满和那些可爱的弟子们,楚曦心中不免泛起一丝淡淡的离愁。但其中……也夹杂着一种尘埃落定的平静,还有几分隐约的期待。
不知道下一个副本,又会是怎样一番光景?
正思忖间,脑海中久违的系统提示音,毫无征兆地响了起来:
【叮!检测到副本核心事件已终结!】
【主线任务:在朝堂与江湖之间周旋,阻止九幽一脉的覆灭——已完成!】
【任务奖励:积分1200点,属性点10,已发放!】
【支线任务③:将门派发扬光大,成为江湖中更加令人闻风丧胆的存在——已完成!】
【任务奖励:积分700点,属性点6,已发放!】
【当前积分:5200】
【是否现在加点?】
一下获得了16点属性啊……楚曦看着【可分配属性点】一栏大大的数字,感慨自己从未打过这样的富裕仗。
【加点成功!】
【请宿主确认当前属性:武力:86,博闻:72,魅力:96,悟性:49,福缘:60】
这样……只需要再增加八点博闻属性,就能再次获得一个强力技能了,积分也还充裕得很!这对楚曦来说,无疑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副本:《逆水寒》结算中……】
【综合评定:S级】
【所有奖励已自动存入系统空间,可在安全环境下详细查收。】
【提示:宿主将于30秒后强制传送回系统空间,请做好准备。】
眼前光影流转,熟悉的眩晕感再次袭来。
当楚曦的视线重新聚焦时,他已经再度置身于系统空间之中。
“哎哟喂!恭喜少主!贺喜少主!”一个夸张热情的声音立刻响起,逍遥子那熟悉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经凑到了楚曦跟前。他手中折扇摇得飞快,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眼睛……都快眯成了一条缝:
“少主此番在《逆水寒》副本中,力挽狂澜,智勇双全!不仅保全了九幽一脉,化解了父母多年宿怨,更自那小小的医庐出发,建成了江湖上人人称道的‘九幽派’!此等功绩,堪称完美!实在是令小的佩服得五体投地啊!”
楚曦对逍遥子一套接一套的夸张说辞早已免疫,但逍遥子不仅不退到一边,反而贴得更紧,折扇一挥,就再次亮出了那个金光闪闪的【转盘抽奖】界面,语气也更加蛊惑人心:
“少主您看!鸿运当头,正当乘胜追击啊!上次、上上次,您手气多旺?这次若是再抽中个大奖,下个副本岂不是如虎添翼,手到擒来?区区500积分,搏一个前程万里,这买卖,怎么看都稳赚不赔呐!”
“不必了!”若是以前,楚曦或许还会犹豫片刻,但现在,他可以说是毫不拖泥带水地迅速点下了界面右上角的红叉叉,“以前愿意拼上运气搏一搏,是因为实力不足,亟待补强。现在……我不会冒险,就这样用最好的状态,进入下一个副本。”
逍遥子显然没料到楚曦竟会如此坚决,他讪讪干笑两声,继续谄媚地说道:“少主果然沉稳过人,非同凡响!那么……下一个副本,便是《绝代双骄》了?”
嗯?《绝代双骄》?
楚曦眉头微蹙,他记得这个副本,武力要求极高,剧情错综复杂,他并没有打算这么快就进入这个副本:“我不是还没选吗?还是说……后面就没了?太监了?”
“哎呀,少主,‘太监’这个词多难听啊!我们这是测试!测试版!”逍遥子立刻换上一副苦哈哈的表情,对着楚曦摊了摊手,“少主啊,您有所不知,我们公司新建不久,光是精心打造眼下这几个副本,就已经让组里的码农们熬秃了头,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逍遥子一边说,一边偷偷观察着楚曦的脸色,忙不迭地补充道:“少主,您可千万别误会!虽然眼下只有《绝代双骄》这一个完整副本可选,但绝对诚意满满,精彩纷呈!保管让您体验到前所未有的江湖风云!您看……咱们这就继续体验吧?”
“行了行了,既然没得选,那就它了。”楚曦可不准备让逍遥子再这样啰嗦下去,立即制止了他的絮絮叨叨,“废话少说,赶紧把商店页面打开!”
“好嘞!少主请看!”逍遥子立刻眉开眼笑,手中折扇一收,熟练地调出了金光闪闪的商店列表。
既然已经到了最后一个副本了,那这5200积分,大可以一分也不用省,全部花完。那些之前想都不敢想的奇妙道具,买上那么一个两个……资金也还算充裕。
楚曦就这么想着,小心翼翼地把目光转向了【天机镜】。
【商品简介·天机镜】
【效果:可以复制一个npc的招式并获得一次无消耗使用机会,但威力只有原招式的70%】
【注意:只能复制目标主动在宿主面前施展的“招式”,内功心法、阵法符咒之类无形无质或需长期修习的武学无法复制。】
【价格:3000积分】
【是否购买?】
奸商……这还真是不便宜。
楚曦就这么一咬牙,一跺脚……
买了!——
作者有话说:[撒花]又一个副本完结!
趁此机会,稍微谈谈对反派的处理模式(仅作者个人观点,仅作交流,叠甲):
一般来说,可以把反派大致分为两种:
第一种,暂且称之为有架子有格调的反派(比如九幽神君,欧阳锋),他们有自己的终极目标(或是武功或是权力等等),一般不愿做太有失自己身份的事。作恶不仅仅是为了作恶,只是达到自己目的的一种手段。如果能通过讲道理的、正派的方式更快达到目的,他们也是愿意稍微讲点道理的,但别提有什么道德。这类型反派,如果能在控制对方危险性的情况下,拉到己方阵营,并能对局面和未来发展产生好的影响的,可以考虑拉拢的解决方式。
但绝对不是无意义洗白,也不是直接圣光普照地原谅,比如一灯大师想点化裘千仞,不是说直接原谅就行了,而是把他收为弟子,带在身边,监督他的行为,传授他佛法,直到确认他真心改过,在他将死之际,瑛姑才原谅了他。
第二种,以作恶为乐,手段下流,随时随地可能伤害无辜群众的无节操无底线小反派,这种反派在温书中多如牛毛,直接全部通通干掉。原著戚少商圣父心大发,放过了顾惜朝,诸葛正我还称赞他能饶人的才是神剑,恕我不敢苟同,因此这里让少主补刀把他干掉。(如果不干掉的话,可以参考《笑傲江湖》令狐冲把林平之锁在西湖底,任盈盈把劳德诺和大马猴锁一起的处理方式,总之不能再让他们兴风作浪)
还有一些只是在魔教或者别的什么组织底下做事的普通喽啰或者小头目,他们的立场是会随跟什么人变化的,如何处理就看具体情况。
总而言之,不会按二极管的方式处理,具体问题具体分析,至于什么是二极管的方式……玩过《侠隐阁》(现在改名侠之道)的朋友们应该明白。楚天碧真是要把我气死了啊啊啊[爆哭]第三年的剧情让尝试各种套路和全事件玩了几百个小时的我彻底成为了小丑[小丑]
第118章 移花劫(一) 绣玉谷,移花宫。……
【购买成功!】
【恭喜宿主获得道具:天机镜】
【剩余积分:2200】
可恶!积分一下就去了一大半啊!
楚曦感觉自己的心都在滴血, 刚才豪气干云、一掷千金的气势瞬间烟消云散,只剩下一阵阵肉疼。
他强迫自己将注意力从所剩无几的积分上移开,继续浏览商店列表。
当务之急, 是尽快将【博闻】提升到80点,获得新的特殊技能——虽然还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效果, 但结合前两次突破来看,总归……似乎……蛮厉害的样子。
直接购买【五维属性丹】固然简单粗暴,能直接使选定的属性+5, 但高达800积分的单价……还是让人望而却步。
目前的【博闻值】是72,一颗800, 两颗就是1600,这也太奢侈了!
不行不行,再看看别的。
楚曦将目光转向【装备区】,这里的所有道具下方都有一个【限购数量:1】的醒目标识, 不过,单论性价比,可是比先前看的那些【消耗品】实惠多了。之前楚曦就购买过能增加武力值的【承影玉佩】,相应地,商店里肯定还有一些专门提升博闻的特殊装备。
不过以自己剩下的积分, 也就只够继续买【1200积分档】的装备了, 要是选择【2000积分档】的,买完还不得马上倾家荡产?
【道具名:百晓残卷。】
【效果:获取并携带后,博闻值+10,几率看破敌人招式降低其威力。】
【价格:1200积分】
【是否购买?】
楚曦颤颤巍巍地按下了购买按钮, 啧,怎么感觉又中了奸商的诡计?
【购买成功!】
【恭喜宿主获得装备:百晓残卷】
【剩余积分:1000】
【宿主当前博闻值:82!】
【叮!检测到宿主博闻属性达到82点(基础72+装备10),成功突破80点临界值!】
【特殊技能:“武道勘破”已激活!】
【效果说明:能够提前预判、推演对手招式, 极大增强“独孤九剑”等武学的威力!】
好好好!成了!
楚曦满意地点了点头,“独孤九剑”的精髓便是寻找对方招式中的破绽,一一精准击破,对付寻常小鱼小虾自是手到擒来。但若遇上功力高强、出手极为迅捷的对手,就算已经侦知其招式中的破绽,往往也来不及立时出剑破解。
但有了这【武道勘破】技能之后,“独孤九剑”的威力无疑会再上一层楼。
咳咳,不过……只剩下最后1000积分了。
【功能类】道具的效果自然巧妙,但除了已经购买的永久随身空间,其他的标价都在2000积分以上,根本不是楚曦的钱包能承受得起的。
【替身傀儡】作为强制保命道具,在刚刚完成的副本里就救了他一条命,但如今自己实力大幅提升,副本中能直接威胁到自己生命安全的角色应该不多了。就算是邀月这个级别的BOSS,楚曦也有信心和她周旋一阵。
果然,还是买些应急的丹药最划算吧……
一阵精打细算之后,楚曦把目光集中在那些可能于关键时刻扭转战局的各类药品上。
【提示:千年保心丹*1,购买成功!】
【功效:消耗品,治疗当前所有伤势并补满状态。】
【剩余积分:400】
【提示:化功散*1,购买成功!】
【功效:消耗品,使目标内力流失50%,但对内力深厚的对象效果会有所降低。】
【剩余积分:0】
积分……再次归零,突出一个质本洁来还洁去,一身正气,两袖清风……
楚曦看着变得空空如也的积分栏,嘴角微微抽搐,好在这次也算是买到了不少“好东西”,接下来,就等它们在自己手中大放异彩了。
“少主果然豪气!这下真可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逍遥子满脸堆笑,恰到好处地冒了出来,手中折扇一展,一道流光溢彩的传送门应声而开,“《绝代双骄》副本已为您开启,恭请少主移步!”
【提示:即将进入副本《绝代双骄》】
【主角身份:移花宫少主,小鱼儿的孪生哥哥。】
【主线任务:在保护小鱼儿的同时,于适当时机揭破邀月想要促成兄弟相残的阴谋,并击败邀月。】
【支线任务:】
【①假意完成邀月的任务,在练成九重《明玉功》前,隐藏自己的真实目的;[奖励:积分1000,属性点10]】
【②揭开江别鹤的真面目,并处置江别鹤与江玉郎父子;[奖励:积分500,属性点2]】
【③(高难度挑战任务)在完成击败邀月的任务之后,挑战并单独击败燕南天。】
【“病弱”debuff已消除,宿主状态恢复正常。】
【奇遇系统已加载。】
【宿主当前属性:武力:86,博闻:82,魅力:96,悟性:49,福缘:60】
【宿主当前积分:0】
【宿主:楚曦。身份锚定成功,即将进入副本……】
……
在武林之中,总有几个连一流高手都不愿轻易踏足的“禁地”,更有两处,是连那凶名赫赫的“十二星相”全加起来,都不敢走近那地方半步的。
其中一处,是昆仑山,恶人谷。
恶人谷,正如其名,是天下恶人聚集之地。能在此处安身的,没一个不是满手血腥、十恶不赦的凶徒。他们被江湖中人恨之入骨,有的还被人天南海北地追杀,因此,这些恶人下定决心聚在一块,以壮声势,令那些正道人士与他们的仇家不敢轻易靠近。
就算是江湖名声如雷贯耳的昆仑七剑、少林四神僧、江南剑客风啸雨等人,也是绝对不敢踏入恶人谷中的。更有传闻说,就连“江湖第一神剑”燕南天,都折在了那群恶人的手里。因此,那群恶人自是将他们“入谷入谷,永不为奴”的口号喊得更加响亮了。
这些恶人之中,最惹人厌憎的自然就是“十大恶人”了。诸如“血手”杜杀、“不吃人头”李大嘴、“笑里藏刀”哈哈儿、“半人半鬼”阴九幽、“不男不女”屠娇娇……这每一个名字背后,都暗藏着无数令人闻风丧胆的江湖血债。
而另一处“江湖禁地”,与恶人谷却是大为不同。那地方非但没有丝毫阴森恐怖,反而风景烂漫,如梦似幻,恍若人间仙境。
这便是绣玉谷,移花宫。
自在飞花轻似梦,移花宫这名字本身,便带着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的清冷与瑰丽。更不要说绣玉谷中四季如春,奇花异卉常开不败,馥郁的芬芳弥漫在空气中,氤氲成一片朦胧的香雾。
亭台楼阁掩映在扶疏花木之间,檐角飞翘,恍如仙宫——抑或本就是仙宫。潺潺流水绕过白玉雕砌的栏杆,其声琤琮,更衬得谷中幽静绝尘。
然而,这份幽静并非死寂,而是一种远离尘嚣、超然物外的秩序与安宁。移花宫的两位宫主,武功高绝,驭下更严。宫中往来,皆是身着白衣、步履轻盈的女子,容貌虽有差异,但气质却是清一色的冷傲矜持。
只有一人不同。
他就是移花宫少主,也是移花宫内唯一的男子——楚曦。
此时此刻,他正在移花宫那棵世间独有的墨玉梅花树下,周围馥郁的花香与女子们轻盈的笑语交织,将这片绝尘之地点缀得愈发别具一格。
移花宫,这江湖中人闻之色变又心向往之的禁地,此刻正沉浸在一片难得的喧嚣之中。不过,并非因为有外客闯入,也绝不是发生了什么惊天变故,仅仅是因为平时难得一见的楚曦公子,今日破例在此为众弟子指点武艺。
楚曦今日穿了一身柔和的樱粉色长衫,宽大的袖口与衣摆随着他的动作飘拂,更衬得一头白发皎洁如月华,非但不显突兀,反在少年人的飒爽英气中,平添了几分难以言喻的风流蕴藉,乍看之下,更是雌雄莫辨,令人不由心折。
若是在之前的几个副本之中,楚曦是极少如此打扮的。但在移花宫中,周围皆是女子,绝无另一个男子的踪迹,言谈举止上便需格外注意些,衣着上也多选择清雅柔和的颜色,绝不令其他弟子们觉得突兀或是轻浮。
久而久之,这份体贴入微的温柔,加上那张无可挑剔的脸,使得他在众弟子中极受欢迎,几乎个个拜倒在【祸世魔颜】之下,与这位温润如玉的“公子”亲密无间。
此刻,他端立于墨玉梅花树下,悄然运转【凝虚化实】的技能,几片飘落的墨色花瓣还未坠地,就被他精纯的内力吸引过来,在他掌心之上轻盈旋舞,却又透着一种凝练的锋锐之意。
墨色花瓣在他指尖萦绕流转,时而聚合成剑,时而散作星芒,引得周围年纪尚轻的女弟子们发出一阵阵低低的惊呼,眼中尽是掩不住的惊叹与钦慕。
“公子,您这手凝气成刃的功夫当真精妙,能不能多给我们讲讲?”
“是呀公子,方才那步法与内息配合的关窍,我还有些不明白……”
“公子,方才那一下,内力是如何做到那般凝而不散的?”
“公子,再给我们演示一遍吧!”
女弟子们立刻欢快地围了上去,七嘴八舌地请教着,气氛热烈而融洽。
楚曦被她们簇拥在中间,脸上始终带着耐心而温润的笑容,一一解答,偶尔还会亲自纠正某个弟子的手势,看起来已经完全融入了移花宫少主这个角色,享受着这片世外桃源般的宁静与众人真诚的拥戴。
“其实这发力关键,不在于‘聚’,而在于‘引’。”他的声音清越动人,好似春风拂过琴弦,“并非要用内力将它强行束缚,而是要如同引导溪流,顺应其势……你们看……”
他讲得深入浅出,不仅每每点明招式诀窍,更会结合自身经验,将那些玄妙难言的内力流转之道,化作浅显易懂的比喻。
“公子真乃神人也!”一位梳着双丫髻的少女忍不住惊叹,脸颊因激动而泛红,眼中满是纯粹的崇拜,“这般精微的控制,弟子们怕是要练上十年……”
“是啊是啊,”另一位稍显年长的弟子接口,语气中带着由衷的钦佩,“公子不仅武艺高绝,讲解起来更是耐心细致,教导的方法格外容易让人领悟呢!”
一时间,这墨玉梅树下的氛围,渐渐不似严肃的武学传授,更像是一场风雅至极的集会。少女们轻声软语,不时向楚曦投去崇拜的目光,彼此之间交换着心照不宣的眼神,仿佛共享着某种隐秘的喜悦。
楚曦的存在,让这清冷的仙境也染上了几分人间烟火气。只是,这片和乐融融的氛围,却在下一瞬间……戛然而止。
一股无形的、难以言喻的寒意悄然弥漫开来,方才还笑语盈盈的弟子们,几乎是本能地收敛了所有神色,屏住呼吸,迅速退开几步,整齐地垂首肃立,让出一条路来。
方才的热烈氛围顷刻间荡然无存,只余下满园梅香和一片令人心悸的寂静。
楚曦心有所感,指尖内力悄然散去,将几片悠悠飘落的墨梅花瓣轻轻握在掌心。抬眼望时,只见一位身穿锦绣宫装的绝代佳人正静立在不远处,待两人目光交汇后,才缓缓向他走来。
她一袭长裙迤逦及地,乌黑长发披散肩头,衬得那张娇靥甜美更胜春日初绽的繁花。佳人如梦,丽色天成。尤其是她眼波流转间……似乎蕴含着无限的智慧,却又时时刻刻透着一股与年龄不相符的纯真稚气。
只是,天地本不全,万事终有缺。那华美的流云长袖与及地长裙,即便设计得再如何巧妙,也难以完全遮掩她左手与左足的残疾。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移花宫二宫主,怜星。
与此同时,一阵冰冷的机械音在楚曦脑海中响起:
【叮!系统提示:副本初始自由活动时间已结束!】
【检测到宿主对内力运用及招式理解有所精进,悟性+10!】
【当前悟性:59!】
【主线任务即将开启,请宿主做好准备,迎接更高难度的挑战。】
楚曦收敛了周身流转的内息,面向怜星,躬身行了一礼,姿态优雅从容,不见半分慌乱:“弟子见过二师父。”
怜星那双蕴含着智慧与纯真矛盾的明眸,在楚曦身上稍稍停留了片刻,那张十分甜美的脸上露出一丝浅淡得几乎难以察觉的笑意,声音轻柔似水:“曦儿的功夫,看来又精进了不少。方才那手凝气御物,着实不错。”
“二师父过奖了。”楚曦不明怜星的来意,只能恭敬以对。
怜星点了点头,话锋一转,语气依旧温和:“今日正好,且让二师父看看,你的《明玉功》根基,以及‘移花接玉’的功夫,练得怎么样了。”
楚曦心知这是必经的考较,当下也不推辞,抱拳道:“请二师父指点。”
话音刚落,楚曦身形微动,已如一片流云般飘然而上,掌影翻飞,直向怜星袭去。这门“移花接玉”的功夫,能于瞬息之间使敌人的攻势、气劲完全转向,反噬出招者自身。怜星对这门功夫的掌握,自然远在楚曦之上,因此楚曦手上虽是掌影翻飞,但一直未敢轻动真力。
怜星身形纹丝不动,仿佛楚曦的快攻只是隔靴搔痒,并不能使她周身泛起一点涟漪。那双清亮无比的眸子将袭来的掌影尽收眼底,就在楚曦的掌风即将触及她衣襟的刹那,她那只完好纤细的右手才轻轻抬起,袖口微扬,动作轻柔得如同拂去花瓣上的露珠。
一股难以言喻的柔和力量凭空而生,楚曦只觉得自身发出的掌力如同泥牛入海,旋即被一股更精妙、更圆融的劲道裹挟、偏转,竟不受控制地反弹回来!
楚曦心头一凛,知道怜星已经用上了“移花接玉”的功夫,好在他出掌不重,立即强行收力,这才没有受伤。
然而,怜星的动作行云流水,毫无滞涩。她那甜美的面容上依旧带着纯真的神情,右手五指轻轻一拂、一引、一按。楚曦便感觉自身的劲力似乎被卷入了一个无形的漩涡,不仅无法如愿击中目标,还总有一股更强的反震之力顺着手臂倒卷而回,直透经脉,绵绵不绝。
楚曦屏息凝神,已悄然开启了【武道勘破】的特殊视角。瞬息之间,怜星的一举一动,包括那看似轻柔随意的拂、引、按,都在他眼中被拆解成无数精微的轨迹与内力流转的路径。
柔劲缠绕之处,正是他掌力被引偏的节点;内力回旋的核心,便是那反震之力汹涌的源头!
这并非肉眼所见,而是一种近乎本能的直觉——或者说,开挂。
怜星周身那无形的力场在这样的特殊视角中仿佛被金色标记瞬间点亮,就在那股柔韧圆融的反震之力即将再次倒卷的刹那,楚曦手腕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倏然一抖,原本被牵引着向前冲撞的内力猛地一沉,险之又险地贴着那股回旋之力的边缘滑了过去。
同时,他足尖在地上轻轻一点,身形借着怜星引带之力的余势,向后飘退数尺,姿态万分从容。
“嗯,做得不错,再来。”
怜星眸中闪过一丝赞许,这次竟主动向楚曦攻去。一时间,墨梅树下人影翻飞,气劲流转,满地的墨梅花瓣被一阵阵劲风带起,在两人身周盘旋飞舞。
怜星步子轻盈,身姿曼妙,如穿花拂柳一般,在楚曦密不透风的掌影间游走自如。每次看似不经意的挥洒,都精准地切在楚曦内力流转的节点上,让他凝聚的气劲尚未成形便悄然溃散,甚至被一股更精纯的力量强行牵引,反伤自身。
楚曦不得不更加集中精神,在【武道勘破】的视角下,怜星那行云流水、浑然天成的“移花接玉”功夫,被拆解成了无数繁复精微的内力轨迹与巧妙节点。他竭力模仿、闪避,试图寻找那几乎不存在的缝隙与“破绽”。
终于,在怜星并指如兰,看似随意地点向他胸前大穴时,他觑准那电光石火间的空隙,同样施展出了“移花接玉”的功夫!
只见他手腕一旋一引,那股凌厉的指风竟被他巧妙地带偏了方向,虽未能完全反弹,指尖带起的余劲……却还是轻轻巧巧地拂过了怜星的肩头。
本就并不强劲的指风触衣即散,怜星身形微顿,随即翩然后撤半步。站定之后,她看着楚曦,那双纯净又深邃的眼眸里漾开真切的笑意,赞许道:“很好,真的很好。曦儿,你对‘移花接玉’的领悟,比我想象得还要深。这次考校,你又过关了。”
楚曦立刻收势,气息稍平,脸上并无得色,反而立即关切地说道:“二师父谬赞了。刚才……弟子多有冒犯。不如我们现在便到静室去,让弟子为您的肩膀按摩舒络一番,算是……赔罪,您看如何?”
他语气真诚,带着晚辈对长辈的尊敬之情,并无任何狎昵之意。可怜星闻言,却是幽幽地叹了口气,脸色也瞬间苍白了些:“曦儿,其实……我也很想和你一同去那歇息一会儿,好好说说话。只是……姐姐方才吩咐了,若你通过了我的考校,便马上带你去见她。”
楚曦心头一凛,缓缓点头。身旁的白衣弟子立即恭敬地双手奉上一把制作精巧的花伞,楚曦微笑示意,接在手中,小心地撑开伞面,为怜星遮住渐盛的日光。随后,他极其自然地伸出手,轻轻挽住怜星的手臂,与她一同向邀月的住处走去。
细雨初歇般的空气里,两人并肩而行。
就这样沉默了片刻,楚曦忽然低声开口:“二师父,方才最后那一指……您其实并未用上全力,甚至……是故意留了那一线转圜的余地给我,对吗?”
他侧头看向怜星,眼神清澈而笃定:“否则,以您的修为,我绝无可能那么轻易地将指力引开。”
怜星脚步微顿,没有直接否认,只是又轻叹了一声。
她抬眼望向远处云雾缭绕的宫阙飞檐,语带复杂:“曦儿,你真的很聪明。我……虽然不愿过于为难你,但是……你总是要离开移花宫,要去面对绣玉谷外那个风波险恶的江湖。你的武功自然是越高越好,根基越稳越好。”
她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只是……姐姐最近不知为何,似乎格外心急。她定下的标准,我也……若你这次未能让她满意,她的脸色恐怕会更加难看,这移花宫上下,怕是谁都难有舒心日子了。”——
作者有话说:因为现在每天是更新六千字,所以过渡章夹在中间,没有特意分开。
[可怜]昨天向大家乞讨月石之后收到了很多投喂,太感动[爆哭]尤其是直接投了一万月石的宝宝
[爆哭]但是后台看不见是谁投的,大家如果愿意可以留言让我当面感谢[可怜]
十一月的追读抽奖已经开啦[撒花]这次尝试5000点随机分配,祝大家好运哦[抱抱]
第119章 移花劫(二) 月与星
楚曦点了点头, 没有就这个话题再说下去。
移花宫宫规森严,更何况……邀月在这里,便如同神明一般。她的意思, 就是天命,是圣旨, 是绝对无人敢违抗的。
宫中的普通弟子们,不仅根本不敢提到她的名字,甚至多想一下关于她的事, 可能都觉得有些亵渎。
任何一丝不敬的念头,都足以让她们万劫不复。
哪怕真是天上的月亮, 似乎也不像这般遥不可及。
不过,楚曦倒是经常能见到她的,只是两个人之间的相处,通常不那么愉快, 也一点儿……都不轻松。
移花宫的两位宫主,在江湖上都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存在。许多在武林中雄踞一方的人,哪怕只是听到她们的名字,或许都会忍不住打起寒战。
但楚曦心里明白,这两个人, 是截然不同的。
邀月, 她像一团灼人的火,一块刺骨的冰,一柄锋芒毕露、饮血无数的剑。她强大、骄傲、目无下尘,仿佛生来就该凌驾于众生之上。她或许会灼伤、冻伤、刺伤别人, 却丝毫不能体会寻常人的那些朴素的情感。
在这偌大的移花宫里,怜星是她唯一的血亲,也是唯一能同她说上几句话的人。但楚曦也听怜星说过, 造成她左手与左足残疾的元凶,不是别人,就是她的亲姐姐,邀月。
而邀月对她下此毒手的原因,不过是她们幼年嬉戏时,怜星同她争夺树上唯一的一颗桃子,还在无意中抢先了邀月一步,就被她残酷无情地推下了桃树,这才落下了终身的残废。
楚曦甚至觉得,就连邀月对江枫的感情……都说不好究竟是不是男女之情。或许,只是因为邀月眼高于顶,认为只有这“天下第一美男子”才配得上自己,而且,自己既然看上了对方,又难得地悉心照料他的伤势,那么,对方就理所当然地……应该爱上自己,属于自己。
可不久之后,她就发现了……江枫不仅不爱她,还在她的贴身侍女花月奴的帮助下,逃出了移花宫。更令她感到无法忍受的是,江枫和花月奴竟然两情相悦,喜结连理,还生下了一对双胞胎!
这个她倾注了许多心血、认为唯一配得上自己的男人,竟然会爱上花月奴那样一个样样不如她的、卑微的侍女!他宁愿选择一个身份低微、姿色远逊于自己的奴婢,也不愿接受她邀月的垂青!
这简直是对她无上尊严和绝世风华的极致亵渎,是一场赤裸裸的羞辱!
她耗费心力救他性命,给予他移花宫最好的照料,甚至动了一丝凡心,而他回报她的,竟是这般下贱的背叛!这份耻辱和愤怒瞬间冻结了她的一切感情,只留下刻骨铭心的恨意和毁灭一切的冰冷决心。
她发誓,要让这两个人,为这胆大包天的背叛,付出最惨烈、最绝望的代价,永生永世,不得解脱!
因此,她不仅要杀死这两个人,还决定将他们刚出生的孩子也一起除掉。
但怜星却不想这样。
与邀月相比,怜星更像个真真切切、有血有肉的人。
她聪慧绝顶,武功高强,却依旧保留着一丝近乎天真的稚气。她不敢,也无力违抗邀月的任何意志,但她内心深处,依旧渴望温暖,渴望陪伴。
在楚曦面前,她会哭,会笑,会展露柔软与忧虑,会像一个普通的大姐姐一样,絮絮叨叨地诉说许多江湖轶事,偶尔……也吐露一些心事。
江湖上的人都称她为女魔头,但至少楚曦知道,她不是,或者说,不全是。因此,楚曦也愿意真心地亲近她、陪伴她,在这清冷得有些过分的宫殿里,两人便如此互相倚靠,汲取着些许暖意。
只是,一旦有邀月在场,所有的暖意都会瞬间冻结,气氛也会很快降至冰点,连呼吸……都要小心翼翼,绝不可让她觉着有丝毫冒犯或者惊扰。
就在邀月要对江枫与花月奴所生的那对孪生婴儿下毒手的时候,怜星出手阻止了她。聪慧的怜星在那样紧急的境地之下,依旧想出了一个能让邀月接受的理由——将这两个孩子分开抚养,故意让燕南天带走一个,剩下一个,就带回移花宫,由她们抚养。
待到他们长大成人,武功有成之时,便以精心设计的仇恨之局引导他们,令他们兄弟相残,拼个你死我活!
这世上,还有比至亲之人互相残杀更痛苦、更绝望的惩罚吗?
这个计划马上满足了邀月那颗被仇恨与怒火反复灼烧、已然冰冷坚硬的心,这确实比直接杀死那两个孽种有趣得多,也残忍得多。
想象着未来那双本该相亲相爱的兄弟,在她们精心设计的陷阱中,被仇恨蒙蔽双眼,彼此倾轧、厮杀,最终以最痛苦的方式毁灭对方……这漫长的折磨,这深入骨髓的绝望,才是对江枫和花月奴背叛最彻底的报复。
被燕南天带走的、脸上有一道疤痕的婴儿,便是江鱼,小鱼儿;而另一个如白玉无瑕的婴儿,被带回了移花宫,便是这个世界的楚曦。
两个孩子的性命……就这样“暂时”得以保全。
没错,只是“暂时”。
就在刚刚,怜星说邀月……最近很“心急”。
她还能是在急什么?
无非是她心中积压了十数年的妒恨与怨毒已然沸腾,再也无法按捺,迫不及待地想要早点看到那出她精心策划了多年、兄弟相残的戏码。
她已经忍耐了十几年,若不是那刻骨的仇恨和屈辱如同毒火般日夜灼烧着她,时时刻刻提醒着她,她那本就稀薄的耐心,怕是早就消耗殆尽了。
一个人……能为一件事筹谋上十几年,而且每时每刻都忘不了这件事,那这个人……通常,是很危险的。
邀月或许就是最危险的那一类。
思绪翻涌间,楚曦就这样撑着花伞,挽着怜星来到了邀月的居所之外。
殿外回廊中尽是盛放的奇花异草,整个殿宇更是装饰得无比精致华美。只是,楚曦并不喜欢来这里,只觉处处都透着一股玉石般的冰冷与寂然,仿佛隔绝了所有的人间烟火气。
也许……这正是邀月想要的,却不是楚曦所心仪的。
他甚至敏锐地察觉到,挽着他臂弯的怜星……整个人都绷紧了些,一直藏在袖中的手,好像也开始微微泛凉。
“二师父,我们到了。”楚曦收起花伞,不动声色地用自己的手掌将怜星发凉的手紧紧握住,温暖地包裹了一下,传递着一丝无声的安慰。
“嗯,我们……进去吧。”怜星的手指微微用力,在楚曦的掌心摩挲了一下,似乎是在汲取他特意传递过来的暖意,随即,轻轻挣脱了他的掌握。
她的表情瞬间变得清冷无波,姿态也越发优雅而疏离,不过,楚曦还是能感觉到,她周身那股紧绷的气息,已经随着这微小的动作缓和了不少。
他就这样,以一种极为恭谨的态度,跟在怜星身后,步入了殿内。
殿内点着不少长明宫灯,但越往里走,光线就越是幽微。两人绕过了数道屏风,又掀起一道珠帘,这才能看见最深处的寒玉榻上,正静静盘坐着一道素白的身影。
她白衣胜雪,更衬得长发如墨云流瀑,好似随时会乘风归去的仙子,风姿绰约,完美得不像凡人。更重要的是,她的身上仿佛与生俱来便带着一种慑人的魔力,无时无刻不散发着一种令人无法抗拒、只能俯首称臣的威严。
她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便已高高在上,让人不敢仰视。
这便是移花宫大宫主,邀月。
她缓缓睁开双眼,清冷如冰泉的目光先落在怜星身上,声音平缓无波:“他,都通过了?”
怜星微微垂首,似乎不愿与邀月的目光有太多接触:“是,姐姐放心。曦儿天资卓绝,进步神速。就算是江湖上那些成名已久的老家伙,如今……怕是也没几个能在他手下讨到便宜了。”
“很好。”邀月这才转向楚曦,凌厉的目光中带着审视,也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期待”,“《明玉功》,练到第几重了?”
“回师父,弟子愚钝,近日方才触及第六重的门槛,尚需勤加修习,方能稳固。”
这个进度,放在江湖年轻一辈中已是惊世骇俗,但在邀月面前,他必须表现得“恰到好处”——既不能让她觉得自己的进展“太快”而心生疑虑,也不能让她觉得自己修炼“太慢”、不堪大用而失去耐心。
邀月闻言,对此不置可否,只是那冰冷的眸光又深沉了几分:“那么,你可还记得自己身负的血海深仇?可还记得……你存活于世的意义?”
当然记得。
楚曦在心中这么说。
不过,这绝对不是邀月想要的答案。她所希望的,是自己成为一个满心仇恨的复仇工具,成为一柄为她复仇的利刃。因此,楚曦口中说出的每个字,最好都染着仇恨的火焰,都浸透了对小鱼儿与他“父母”的刻骨恨意。
楚曦猛地抬起头,脸上瞬间布满了难以言喻的悲愤与决绝,那双原本温润的眼眸中也很快燃起了熊熊的恨火,声音都仿佛因为要极力压制胸中的愤慨而颤抖起来:
“弟子……时刻不敢忘!”
说着,他还马上攥紧了拳头,力图让这场戏显得更逼真些:“江鱼!还有他那对卑劣无耻的父母!是他们……害得我家破人亡,流落江湖!幸蒙二位师父收养,我才得以长大成人。此仇……不共戴天!弟子每每思及,便觉心如刀绞,恨不能立时手刃仇敌!”
他深吸一口气,似乎是在努力压下胸中翻涌的恨意:“更何况,那江鱼自幼投身恶人谷,与天下恶人为伍,行事乖张,诡计多端,不知残害了多少无辜性命!于公于私,此人都罪该万死!弟子定当取其首级,以告慰父母在天之灵,亦为江湖除一大害!”
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慷慨激昂,将一个背负血海深仇、立志铲奸除恶的侠士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就连一旁的怜星,也微微侧过脸,似乎不忍看见他这般痛苦的模样。
当然,最重要的是,这番话……正是邀月想听的。
邀月静静地听完了楚曦的慷慨陈辞,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但那双冰封的眸子里,似乎极快地掠过一丝满意的情绪。
“记得就好。”邀月的语气中听不出喜怒,“那你,可已准备妥当?”
“弟子绝不敢有片刻懈怠!”楚曦斩钉截铁地回答,目光更是无比坚定,“只等师父允我出谷,去与那江鱼决一死战!”
“好。”
邀月终于轻轻颔首,这一个简简单单的“好”字,此刻从她口中说出来,却自带一种无形的、巨大的压力,足以让人无法呼吸。
她那双比寒冰还要冷的眸子就这样锁定着楚曦,清晰地映照出此刻他脸上被仇恨灼烧得近乎扭曲的表情。楚曦只觉得一股无形的寒意从脊椎窜起,几乎要撕破他这刻意维持的悲愤姿态,立即沉下一口气,强行稳住心神。
“很好。”邀月终于再次缓缓吐出两个字,清晰而冰冷。
她缓缓起身,那素白的身影在幽暗的光线下显得愈发高不可攀,如同九天之上俯视凡尘的神祇。
“既如此,明日……不,今日,你就启程。”
看来,她确实已经……等不及了。
楚曦垂下眼帘,姿态恭顺无比:“是,弟子遵命。”
“找到他,杀了他。”邀月的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波动,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需要带哪些人随行,由你自行挑选,不必再来问我。”
“回师父,弟子想独自前往,无须随行之人。”
楚曦的回答令邀月眸光微闪,但并未出声打断。楚曦见邀月默许,这才斟酌着词句,继续说道:“那江鱼自幼在恶人谷长大,整日与‘十大恶人’为伍,耳濡目染之下,必定诡计多端,手段阴狠,恶人谷中那些寻常的恶人,怕都不是他的敌手。”
“我们宫中的姐妹们,虽然武功不俗,但许多都心思单纯,与这等大奸大恶的狡猾之徒周旋,难免吃亏。若带上她们同行,弟子怕她们会中了江鱼的算计,不仅徒增伤亡,还可能会被江鱼当作要挟弟子的筹码。”
“更何况,此事……是弟子的私仇,实在不愿将其他人牵扯进来,唯愿独力承担,以弟子一人之力,亲手了结这段恩怨!”
“因此,还请师父……允准。”
这番话说得既合情,又合理,但最关键的是,邀月……没有拒绝的理由。
即便楚曦带了其他弟子去,她们在外面也会对楚曦言听计从,根本不敢违拗他的意思,对他的一些行为,还可能存心包庇,起不到什么牵制与监督的作用。
而邀月,不过是想看到楚曦亲手杀死江鱼罢了,只要能达到这个目的,她又有什么不能答应的?
“倒是有几分骨气,也还算有些思量。”邀月静默片刻,缓缓向前踱了一步。她素白的衣袂纹丝不动,仿佛并不是在用双足行走,而是像真正的云端仙子一样漂浮着,就这样向楚曦靠近。
那股无形的压力随着她的接近猛地加重,楚曦已经能嗅到她身上的香气,还有……危险。
“你既知那孽种诡诈阴狠,便该明白,此行绝非儿戏。”邀月伸出手,指尖几乎要触到楚曦的下颌,迫使他不得不抬起头来,直接对上那双深不见底、仿佛能将人灵魂都冻结的眸子。
那目光里没有关切,只有审视,以及一种几乎要刺穿他所有伪装的锐利。
半晌,她才再次开口,但语气比刚才似乎稍稍放松了些许:“此外,你踏入江湖之后,若是遇到一位名为‘铜先生’的前辈,须好生以师礼相待,万分恭敬,绝不可有丝毫违逆。无论这位铜先生有何吩咐,你都必须遵从,听明白了么?”
楚曦不敢有丝毫迟疑,立刻恭敬地应道:“是,弟子谨记。”
邀月点了点头,似乎还觉得有些不够,又缓缓说道:“这位‘铜先生’,乃是古往今来江湖中第一位奇人,武功已臻化境,深不可测。就算是我……比起这位‘铜先生’来,亦要逊色几分。”
楚曦心中了然,这“铜先生”,便是邀月为她自己准备的另一个身份。
否则,以她那般骄傲到极致的性子,又怎会亲口承认世间还有他人能凌驾于她之上?这不过是为了更方便地在暗中监视、操控一切……而披上的伪装罢了。
楚曦要做的,只有配合。
他的脸上适时地浮现出震惊与敬畏之色,似乎对这位“绝世奇人”感到好奇,却又踌躇着,不敢多问,只能立即躬身,郑重应道:“弟子明白。江湖险恶,弟子若能得如此高人照拂,便是三生有幸。若有机缘得见铜先生,弟子定当恭敬有加,绝不敢有半分违逆。”
“好,去吧。”邀月终于下了逐客令,“即刻准备,今日动身。”
“是,弟子告退。”楚曦深深一礼,与怜星一同转身离去。只是,当他伸手掀起珠帘,等着怜星先走出珠帘时,内室中又传出了邀月的声音:
“记住,有些不该讲的话,就不要讲。”
没有指名道姓,但楚曦知道,这是对怜星说的。
邀月从来不会真正信任任何人,自己和怜星走得近些,她便自然会生出猜忌与不满。生怕怜星因为一时心软,便泄露了关于自己身世的秘密。
他不动声色地随怜星一同走出了这座压抑的殿宇,直至踏出大门,重新沐浴在天光云影之下,才侧首看向身边的怜星。方才,殿内光线幽暗,楚曦还没觉得有什么异常,此刻,才发现怜星的脸色……有些不自然的苍白。
是……因为邀月刚才的警告?
楚曦再次伸出手,将怜星那只完好的右手拢在掌中,果然触及一片冰凉。
“二师父,怎么了?您……不舒服吗?”楚曦关切地问,哪怕他早已明了缘由。
怜星没有立刻回答,只是轻轻回握住楚曦的手,拉着他,几乎是有些慌乱地……快步远离了那座令人窒息的宫殿。两人穿过回廊,直到一棵开得正盛的玉兰花树下,怜星才缓缓停下脚步。
楚曦清楚地看见,她那双总是蕴藏着智慧与纯真的眼眸里,此刻清晰地映出了挣扎与不安。
“曦儿,你听我说……其实,我……我真不想你去的。”
“二师父是担心弟子学艺不精,在外面遇到危险?”楚曦心头微动,放柔了声音。
“外面……确实很危险。”怜星的目光随着树上飘落的花瓣游移,语气也有些生硬,“恶人谷中的人,都狡猾得很。你的武功不错,但江湖经验不足,我……我怕你会吃亏。”
楚曦没有看出她在说谎,但感觉到她在说谎。
她担心的,从来就不是什么江湖险恶,更不是小鱼儿的诡计多端。
她只是不忍心看着自己亲手带大的孩子,去完成那场注定鲜血淋漓的、骨肉相残的悲剧。
显然,她心底那份被压抑的善良与温情,正在与对邀月根深蒂固的复杂情感激烈地搏斗着。
楚曦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没有点破这显而易见的谎言,只是伸出手,轻轻将怜星拥入怀中,好像要给她一个安慰和依靠,又像是姐弟之间的玩闹。
他迅速地扫视了一下四周,确定无人窥视之后,才在怜星耳边,用极其轻柔的声音低低地道:“二师父,相信我,我会有分寸的。什么人该杀,什么人不该杀,我定会仔细分辨,绝不会错杀一个无辜之人。”
他的声音很稳,很稳,带着一种奇异的、让人安心的力量。
怜星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才低声回应道:“总之……你要先保全自己。真的到了那时候……也只能是你杀了他,不能……不能是他杀了你。”
“弟子明白。”楚曦拥着她的手臂微微收紧,声音轻得像拂过玉兰花瓣的风。任何安慰的话,在此刻都显得那样苍白无力。
怜星沉默了片刻,终于轻轻“嗯”了一声,从他怀中退开半步,脸上恢复了平日的清冷从容:“曦儿,你快回去准备一下吧。准备好之后……就来我那一趟。我搜集了一些关于江鱼,还有他身边那些人的情报,或许对你有用。你……一起带上。”
“好,弟子记下了。”楚曦知道这已经是她能提供的最大帮助了,脸上立即露出一抹温和的笑意,“正好,弟子也有些东西想要交给二师父。”
第120章 移花劫(三) 若要求财,尽管朝我头上……
楚曦快步回到自己房中, 反手仔细将门带上。确认无人跟来之后,才开始环顾这间他独自住了许久的居室。
窗明几净,陈设清雅, 空气中还萦绕着淡淡的墨梅冷香。
念及此去江湖,或许再无归来之日, 楚曦手下动作便更细致了几分。外出必备的银钱、各类疗伤解毒的药品、用于易容改装的精巧行头,还有几件看似不起眼、关键时刻却能派上大用场的小玩意儿,都被他分门别类, 一一清点好,谨慎地收入了随身空间之中。
最后, 他的目光落在床头那本看了一半、还夹着干枯花瓣的闲书上,指尖在那微卷的书页上轻轻拂过,思忖片刻,还是将之一同妥善收起。
做完这些, 他才郑重地走到靠墙的多宝格前,取下了放在顶层的……一个看似并不十分起眼的紫檀木匣。
匣子上的雕花纹路并不精致,甚至带着几分粗粝古朴的意味。楚曦指腹抚过那些深浅不一的刻痕,眼中却忍不住掠过一丝极淡的温情。再次确认所携之物并无遗漏后,他便双手捧着木匣, 穿过长廊, 直达怜星的住处。
殿内静悄悄的,却远远不如邀月居所那般清冷肃杀,反而于无声处透着一股令人心安的暖意。几扇雕花木窗半开着,微风拂过, 带起纱帘轻轻摇曳,也送进了庭院里草木的清新气息。几案上随意放着几卷摊开的书册,旁边还搁着一盏喝了一半的清茶, 杯沿留着极淡的唇印。
怜星正端坐在临窗的玉案前,望着窗外一树开得正盛的玉兰出神,侧影在透窗而入的天光里,显出几分罕见的脆弱。楚曦没有惊扰她,默默放轻了脚步,在她对面的蒲团上轻轻坐下,将那个木匣小心翼翼地置于玉案上,发出一声几不可察的轻响。
微风撩动怜星鬓边几缕散落的发丝,也拂过案上摊开的书页,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她似乎终于从长久的凝望中抽离,眼睫微颤,缓缓转过头来,目光立即落在了那个突兀出现的紫檀木匣上:“曦儿,这是……”
“只是些小东西。”楚曦的声音温润而平和,“但……是弟子亲手准备的,送给您。”
怜星的目光在那匣子上停留片刻,眼底的雾气似乎更浓了些。她并未立即去碰触那匣子,反而伸出纤长的手指,轻轻拢了拢被风吹乱的鬓发。随后,她才抬起右手,缓缓打开了匣盖。
匣内并无金银珠玉,亦非神兵利器。
柔软的锦缎上……整齐地躺着好几个彩塑的面人。
这几个面人,用色鲜亮,姿态各异,或拈花浅笑,或凝神抚琴,或执剑起舞……尽管衣饰繁杂,五颜六色,但每一个小人,都能清晰地看出是怜星的模样。甚至眉宇间那抹她特有的、带着淡淡疏离与温柔的神韵,都被捕捉得纤毫毕现。
更巧妙的是,所有面人的左手与左足,都借着宽大的衣袖和飘逸的裙摆做了恰到好处的遮掩与修饰,既保留了那份独特的韵味,又丝毫不见残疾的窘迫,反而因那份含蓄的遮挡,更添了一种欲说还休、惹人怜惜的风致。
“太……太像了。”怜星的目光久久流连,指尖悬停在半空,不知该先拾起哪一个,“曦儿,这些……你是何时做的?”
光只是这样看着,她就已然明了,这些面人之中,每一个必然都耗费了难以想象的心力,绝非一日之功或是随手为之。
楚曦微微垂眸,拿起其中一个面人,在怜星眼前晃了晃:“上次我们……咳咳,偷偷溜出绣玉谷去看灯会,弟子瞧您挺喜欢这个,回来之后,就试着私下做了些。手艺粗糙,让二师父见笑了。”
“弟子想着,只盼着……弟子不在宫里的这些日子,这些小人儿能代替我陪着您,看看书,赏赏花,权当给您解个闷儿。”他微微弯起唇角,笑容里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明朗,却又透着远行前的不舍与郑重。
怜星伸出指尖,极轻地触碰了一下其中一个穿着鹅黄衣裙、正在吹笛的面人:“曦儿,你有心了……真的……我很喜欢。傻孩子……竟这般费心费力……”
她的声音渐渐轻了下去,半晌,她才深吸一口气,幽幽地道:“江湖路远,你此去,万事……定要当心。莫要逞强。若……若遇到实在难以解决的困难,除了‘铜先生’,或许……可以试着找找他身边的‘木夫人’。”
楚曦立刻会意,这“木夫人”,想必就是怜星为自己准备的、便于在暗中给予他帮助的化身了。当即点了点头,郑重应道:“弟子都记下了,多谢二师父提点。”
该交代的都已交代,该收下的……也已收下。
殿内沉寂了半晌,纵有千般不舍,万般担忧,也再拖延不得了。
楚曦缓缓站起身来,理了理微皱的衣摆,对着怜星深深一揖:“二师父,保重。”
怜星也站起身,走到他面前,伸出手,似乎想再像小时候那样摸摸他的头,最终却还是有些无力地垂了下来。她从袖中取出一卷书页,递到楚曦手里,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如常:“都是关于那人的……你快去吧,不然,她定要不耐烦了。”
“一切……小心。”
“嗯。”楚曦最后看了她一眼,随后决然转身,大步离去。
移花宫宫规森严,其他女弟子虽有心为楚曦送别,却也都不敢擅自行动。只能远远立于廊柱之后或隐于花影之间,默默目送他渐行渐远。直到他挺拔的身影在远处缩成了一个小小的黑点,亦无人敢越雷池一步,唯恐触怒了那位高高在上的大宫主。
绣玉谷,移花宫,此刻已然化作楚曦身后一抹淡去的烟云。
出谷之后,楚曦并未施展轻功疾行,反而像个寻常的富家公子般,在临近的市镇上雇了一辆宽敞舒适的马车,不紧不慢地踏上了行程。
他倚靠在车厢之中,取出怜星交给他的那卷书页,仔细翻阅起来。情报并不冗长,条理清晰,将小鱼儿在恶人谷的情况,他的武功路数,以及他离开恶人谷后的一些遭遇,都写得清清楚楚。
不过,这些都不是楚曦最关心的。他现在要首先弄清楚的,是小鱼儿如今身在何处,动向如何?
他一目十行地读着情报,直到视线定格在“燕南天宝藏”五个被怜星用朱笔特别圈画出来的大字上。
自从燕南天于恶人谷销声匿迹之后,以他为主角的各种奇诡传闻便从未在江湖上断绝,近来……更是因一张“燕南天藏宝图”达到了巅峰。
据说,燕南天在踏入恶人谷之前,自忖必死,所以便将他行走江湖以来搜集的各种古玩珍宝聚在一块,与他那可无敌于天下的剑谱一起,全都藏在一个极为隐秘的去处。而要找到这个宝藏,便必须得到那张所谓的藏宝图。
珍宝财帛,固然可令人动心,但真正让整个江湖都为之骚动、让无数高手眼红心热的,倒是那本据说“天下无敌”的剑谱。人人都想着,若能得到那本剑谱,练成了上面记载的神功,岂不是就能成为燕南天第二?从此之后,便是神剑无敌,所向披靡!
这天大的诱惑,足以让那些江湖中成名已久的高手都不惜铤而走险。
而藏宝图所指向的地点,正是峨眉……后山一处人迹罕至的所在。
楚曦淡然一笑,轻轻摇了摇头。他自然知道,这所谓的藏宝图,不过是一个引诱江湖中那些贪图宝藏之人自相残杀的陷阱。如此一来,其他人的势力弱了,躲在背后设下这条毒计之人,自可慢慢占据上风。
但楚曦还是要去峨眉。
因为这件事,与“燕南天”有关——或者说,只要是与他有关的事,小鱼儿就不能不管。
何况,小鱼儿是个爱凑热闹之人,江湖上出了这样的奇事,他本来也就少不得管上一管。
峨眉后山……地势险峻,人迹罕至,的确是个杀人越货、埋骨销赃的“好地方”。那些被宝藏诱惑而来的江湖客,鱼龙混杂,必然各自结伙,心怀鬼胎。而设局者,必然隐匿在暗处,只等各方势力斗得两败俱伤,再出来坐收渔利。
至于小鱼儿……这家伙惹麻烦的本事,楚曦绝不怀疑,但他的武功,在那些成名已久的江湖客面前,还是显得有些不够看了。自己必须赶在小鱼儿把天捅破或是被其他人抓住之前,找到他,尽快取得他的信任。
不过……想取得一个在“恶人谷”长大的聪明人的信任,可是十分的不容易。
楚曦微微合上双目,看似闭目养神,耳力却早已延伸开去,捕捉着车外的一切细微动静。接下来的路途,他刻意收敛了周身气度,打扮得如同游山玩水的文雅公子,既不施展轻功,也不独自乘马,就这样一路换乘马车,低调赶去。
不过,即便如此,途中还是有许多不长眼的小蟊贼,见他形单影只、衣着不俗,便想上手揩点油水,都被楚曦略施小计就打发了。不过,赶路赶得久了,不长眼的家伙……也难免多了起来。
就如这日正午,楚曦刚刚登车,还没来得及坐稳,车帘就被突然粗暴地掀开。一张极为粗犷的脸探了进来,眼神中满是不加掩饰的贪婪与凶戾:“哟,小公子一个人啊?这荒郊野岭的,多不安全。哥几个行个方便,送你一程如何?”
这几句话说得又快又清楚,看来没少在道边“送人一程”。
楚曦脸上并无半分惊惶,仿佛眼前不过是几只嗡嗡叫的苍蝇,只是语气中有些午睡被搅扰的淡淡不悦:“诸位好汉,求财?”
“少废话!”当先的汉子见他如此镇定,心中不由虚了起来。但他们干这劫道的没本钱的买卖,话都说出口了,还能收回去不成?当下狠狠道:“小子,若是识相,就把身上的金银细软都交出来!不然,休怪老子们刀下无情!”
楚曦轻轻叹了口气,像是惋惜这片刻的宁静被打破,又带着一股子浓浓的慵懒。他缓缓坐直身体,动作不疾不徐地整理了一下微皱的袖口,这才抬眼看向那凶神恶煞的汉子,用商量的语气说道:
“诸位好汉,这车厢狭小,动起手来,怕是会弄脏了座褥。还望各位行个方便,不如……我们还是到外面说话?”
说罢,他也不等对方回应,便自顾自地掀开车帘,姿态闲适地跳下了马车,仿佛只是要下车活动一下筋骨。
车外,十几个手持明晃晃钢刀的粗豪汉子早已将马车团团围住,见楚曦如此镇定自若地走出来,都不由得愣了一愣,下意识地紧了紧手中的兵刃,阵型一变,又将楚曦围在垓心。
看来……倒还不是普通的蟊贼。
日头有些烈,楚曦不由微微眯起眼,目光平静地打量着这十几张写满贪婪与紧张的脸,不慌不忙地伸出手,指了指一旁的马车:“诸位可别走了弯路,在这马车上,是搜不到什么东西的。诸位若要求财,倒也简单——就拿你们手中的刀,往我头上砍下来便是。”
他又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头顶,神情坦然得仿佛在指点对方如何砍瓜切菜。
只是,此话一出,众人都觉得太过诡异。十几个绿/林/豪/客面面相觑,却是无人敢先依言动手。
那领头的汉子面色通红,显然是脸上有些挂不住,当即重重啐了一口,大口喘气,似乎是在给自己壮胆,刻意抬高了声音骂道:“小白脸!别想装神弄鬼唬住爷爷们!妈的!一个个都这么胆小怕事!要是传了出去,咱们‘湘西十三刀’……以后还怎么在道上混?”
他嘴上骂得凶,握刀的手却明显在发抖。但众目睽睽之下,难道还能继续做缩头乌龟不成?他大吼一声,将心一横,手中钢刀就朝着楚曦的肩头劈了下去!
他心中虚得厉害,终究没敢直接砍向楚曦的脑袋。
刀风呼啸,眼看就要见血。
楚曦却依旧站在原地,不闪不避。
只是,在钢刀触及他肩头刹那,他那只一直拢在袖中的手……突然以极快的速度动了一下!
“啊!”
发出惨叫的显然不是楚曦。
那出手的汉子只觉得一股难以言喻的劲道顺着刀身传了过来,似乎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冥冥中发力,就这么一搭一引,他自己全力劈出的刀势竟不受控制地偏转、回击!他惊骇欲绝,想要撤刀,却哪还来得及?
只听“噗”的一声轻响,钢刀回转,刀锋不偏不倚,恰恰砍在了他肩头上!顿时皮开肉绽,鲜血迸射!
“移……移花接玉!”
“是移花宫的魔头!”
“大……大家快撤!”
匪徒们见此情景,立即转身,惊慌奔逃,哪里还顾得上什么“湘西十三刀”的颜面?方才还凶神恶煞的汉子们,此刻只顾互相推搡踩踏,就连钢刀坠地也无人敢捡,无不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
马车一旁,顿时只剩下了楚曦与那领头的汉子,
汉子肩头吃痛,只得用一只手死死捂住,冷汗涔涔而下。不过他倒也硬气,受伤之后,竟是死死咬着牙,硬是没再吭一声。
楚曦轻轻摇了摇头,出手如电,在那汉子肩周几处穴道上一点,暂时止住了奔涌的鲜血,又以极为利落的手法,拔出了那柄嵌在骨肉里的钢刀。
那汉子闷哼一声,痛得几乎晕厥过去。好在楚曦立即取出一瓶上好的金疮药,仔细地撒在他的伤口上,又扯下对方一块衣襟,迅速将伤口包扎好。
“你……为何救我?”那汉子喘着粗气,眼中满是惊疑,生怕眼前这个“移花宫的魔头”会拿出更多折磨人的手段来。
“是你自己救了自己。”楚曦直起身,轻轻拍了拍手上的尘土,“方才你那一刀,若是砍向我头顶、脖颈或者其他要害,现在……你便已经没命了。”
那汉子闻言,回想起自己出刀时那一瞬间的犹豫,背后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他挣扎着想爬起来道谢,却被楚曦果断制止:“不必多礼了。我看你们的身手路数,不像是本地人,原来是在何处讨生活的?”
那汉子不敢隐瞒,忍着痛答道:“回……回公子的话,兄弟们原本是在湖南地界混口饭吃。前些时日,听说了‘燕南天宝藏’的风声,又听说连……连‘十二星相’那帮煞星都被惊动了。我们兄弟几个就想着……想着能不能也来碰碰运气,说不定能捞着点好处……”
十二星相!
这是江湖上最为恶名昭彰的一伙贼盗,共有十二人,每人对应一个属相,还都给自己起了个风雅的名号。
鼠号“无牙”、牛号“运粮”、虎为“山君”、兔为“捣药”,又有龙号“四灵之首”、蛇为“食鹿神君”、马号“踏雪”羊号“叱石”……此外,还有鸡“司晨”、猴“献果”、狗“迎客”、猪“黑面”,但行事却极为怪异,又十分狡诈残忍。
其中的几人……已死在燕南天或是移花宫的手中,但剩下的几个,也是十分不好对付。
十二星相行事诡秘,手段狠辣,但自有一套规矩。他们干完那杀人越货的勾当后,只取其中的“红货”,对金银等物则弃之如敝屣。因此,许多想在旁分一杯羹的□□中人,便会主动为他们提供消息,殷勤伺候,都指望能跟着这些煞星捞些油水。
楚曦再度看向那个汉子,问道:“你们在这里劫道,就是为了抢些钱财,好去孝敬‘十二星相’?”
那汉子脸上闪过一丝尴尬,讷讷道:“公子明鉴……我们确实是存了这个打算。听说这次来的,是‘十二星相’里的‘牛’和‘羊’两位……不过,也有风声说……说那条‘蛇’,也到了附近。”
他偷偷抬眼觑了觑楚曦的神色,急忙补充道:“不过公子放心!若是他们知道您……您是移花宫的人,那是万万不敢动手的!借他们十个胆子也不敢!小的们方才……方才那是有眼无珠!还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楚曦轻轻嗯了一声,未置可否。他自然不惧什么十二星相,但这个消息,确实印证了峨眉后山此刻已是龙潭虎穴,各方势力混杂。小鱼儿那个爱凑热闹又胆大包天的性子……定然早已卷入其中。
他不再多问,只是从袖中取出一锭的金子,随手抛出,恰恰好好落在那汉子并未受伤的那只手里:“这些,足够你们做盘缠了。带着你的兄弟,立刻回湖南去。今天的事,若有一字泄露……”
他没有提高声调,甚至没有放出什么狠厉的眼神,但那平静话语中蕴含的冰冷意味,却比任何威胁都令人胆寒。
汉子猛地一颤,手中的金子几乎拿捏不住。他在泥地上奋力挣扎着,不顾肩头的剧痛,朝着楚曦“咚咚咚”连磕了几个响头,额角瞬间见了红痕:
“不敢!小的万万不敢!公子大恩,小的没齿难忘!小的对天发誓,今日之事,烂在肚子里,绝不向外吐露半个字!回去之后,立刻……立刻金盆洗手,带着兄弟们做点正经营生,绝不敢再作奸犯科!若违此誓,叫小的天打雷劈,断子绝孙,不得好死!”
他一阵赌咒发誓,怕是连祖宗十八代都押上了。
楚曦微微颔首,算是接受了他的表态:“记住你的话,若他日让我听闻尔等恶行不改……纵是千里万里,我也会将你们……还有你们一家老小,上上下下,都处理个干净……移花宫的人说的话,你们总不会不信吧?”
“是!是!小的们牢记在心!不敢不信!”那汉子不敢再有丝毫迟疑,又重重磕了几个响头,抓起那锭金子,连滚带爬地冲向战战兢兢躲在远处的同伴们,几乎是嘶吼着催促他们快快离开。
一群人来时气势汹汹,去时却如丧家之犬,互相搀扶着,踉踉跄跄,眨眼间便消失在楚曦眼前。
楚曦并非嗜杀之人,今日小惩大诫,恩威并施,既免了无谓的杀戮,也算给了这些人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至于他们能否把握住,就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不过,料他们也不敢不从。
只是……他雇来的那位车夫,似乎早被这伙人吓跑了。
接下来的路……恐怕得自己赶车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