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幽冥路(二十九) 对老父亲的起名品味……
听到楚曦口中吐出“师兄”二字, 狐震碑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连最后一丝血色都不见了。
那双总是闪烁着阴鸷算计的眼睛,此刻因为巨大的恐惧而瞪得溜圆, 死死盯着楚曦。
狐震碑努力咽了口唾沫,喉结重重地滚动了一下, 可从喉咙里发出的声音还是抖得不成样子:“你……你是‘师弟’。”
“既然认出来了,便好。”楚曦微微一笑,抬手扯下罩在头上的布巾, 如雪般的白发瞬间披散下来,在月光下更显夺目。与此同时, 他反手自腰间一抹,那柄造型奇诡、乌光闪闪的“阴夺”赫然在握,与狐震碑手中的“阳夺”正是相反相成的一对利器。
狐震碑惊得连连后退,他想逃, 但楚曦方才展现出来的诡谲身法和不俗功力,已经明明白白地告诉了他——逃不了。
他的身体剧烈摇晃了几下,这才战战兢兢地稳住身形,嘶声道:“师弟!你……你是师父的独子,为何……为何非要同我们作对?自师父将你带回九幽神宫, 师兄我……我可从未得罪过你啊!”
“从未得罪?”楚曦微笑着一步步向前逼近, 他每踏出一步,狐震碑就颤抖着后退一步,“自从当初在地宫之外,我发现你竟然想对一个柔弱的哑女施以暴行的时候, 就已经决意杀你!”
“就为了那个哑女?”狐震碑几乎是嘶吼着反问,脸上写满了不解与怨毒,“一个连话都不会说的贱婢, 也值得你如此大动干戈?”
楚曦脚步未停,眼神冰冷而笃定。
“就算不是云心,是别人,也是一样的。” 他的声音不高,不带一丝温度,听得狐震碑心里发毛,“只是从那时起,我就彻底看清楚了——像你这样肮脏卑劣的渣滓留在世上,只会令这本就脏污的世道……更加污浊。”
“更何况……你总是堂而皇之地打着九幽门下的名号招摇过市,九幽门下出了你这等禽兽不如的东西,还真是辱没了我父亲的名声,就连我……也跟着蒙羞。”
狐震碑已然退无可退,只得停住了脚步。
楚曦也跟着停了下来,笑吟吟地望着他。
在狐震碑的心里,自然没有什么能比他的性命更重要。当然,他也知道,在这种情况之下,想要保命,他也必须付出相应的“代价”,并且抛掉所有阻挡他乞命的“尊严”。
他双膝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对着楚曦连磕三个响头,声音凄惨地哀求道:
“师弟!不……少主!少主饶命啊!是我猪油蒙了心,这才冒犯了您!若少主肯网开一面,饶我一条狗命!我多年来积攒的那些秘籍珍宝,立即尽数奉上!只求您看在同门一场的份上,放……放我一条生路!”
楚曦看着他这副摇尾乞怜的丑态,眼中只有更不加掩饰的厌恶,甚至感到有点恶心,
他轻轻摇了摇头,声音越来越冷:“前日你在南燕镇上……奸/淫/残/害那些良家女子之时,可曾理会过她们的求饶之语?你屠戮栖霞庄满门时,可曾想过给那三岁稚童一线生机?”
“那些腌臜东西,还是留给你自己……带到阴曹地府去享用吧。”
狐震碑见利诱不成,立即强撑着站起身,握紧阳夺,色厉内荏地嘶吼道:“弱肉强食,本是天理!她们既无力反抗,合该成为我练功的养料!更何况是如今这个世道,更该如此!”
“说得好!”
楚曦不仅不加反驳,反而伸手为狐震碑鼓起掌来。
“现下我为强,你为弱,既然‘弱肉强食,本是天理’,那你……又何必再求饶,何必再反抗呢?”
狐震碑浑身剧震,颤抖不止,楚曦却笑得更加恣意,缓缓举起手中的阴夺,幽幽说道:“更何况,你……根本就不敢杀我。”
“你……胡说!”
狐震碑双目赤红,如同被逼入绝境的困兽,试图发出最后一声震慑的咆哮:
“我有什么不敢!左右是个死,老子跟你拼了!”
“是吗?”楚曦并未立即挥动阴夺,反而主动向前踏出半步,“既然如此,你为何宁可下跪求饶,也不敢放手一搏?”
“因为你知道,就算你拼上半条命,奋力将我杀死。我爹爹……也绝不会放过你。”
“他抓到你之后,定会让你尝遍世间所有最痛苦的折磨,令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而我杀死你……只不过,是蹍死了一只蝼蚁罢了。”
楚曦精准地粉碎了狐震碑心中的最后一丝侥幸,方才那些虚张声势的言语也被彻底戳破,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恐惧。
狐震碑的牙齿格格作响,连一句完整的话都挤不出来。
楚曦将狐震碑最终定格在极致恐惧和绝望中的神情尽收眼底,不再多言,只是手腕极其轻微地一振。
一道凝练到极致的乌光,如同夜色本身被撕下最深沉的一缕,悄无声息却又迅疾无比地划破空气,向狐震碑疾驰而去!
狐震碑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格挡或闪避——或者说,他连提起“阳夺”的勇气都彻底丧失了。
他只觉喉间掠过一丝冰凉,细微得如同被初冬的霜花轻轻触碰了一下。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狐震碑的身体猛地僵直,眼睛难以置信地瞪到最大。
他想抬手,想捂住自己的喉咙,想发出最后的声音。
但所有的力气和意识,都随着那冰凉触感之后爆开的剧痛和窒息感,迅速抽离。
阴夺已然贯穿了他的咽喉。
他高大的身躯剧烈地抽搐了两下,便很快像一截被骤然砍断的朽木,直挺挺地向后倒去,接着重重砸在地上。
楚曦上前两步,确认狐震碑已经彻底死透,这才面无表情地抽出阴夺,鲜血顺着乌黑的刃身滴落下来,他取出帕子,熟练地拭去兵刃上的血渍,这才将之妥善收回。
楚曦知道,刘独峰他们,已经驾车去追九幽神君和“泡泡”了。
这场围绕着戚少商和那封血书的争斗,已经到了白热化的阶段。
前方的石屏铁鳞松,恐怕就是决定最终结果的战场。
他必须尽快赶过去,必须在关键时刻……顺利掌控全局。
楚曦身形一展,立即沿着险峻的山道,回到山神庙前。刘独峰、戚少商与张五同乘一车,车辙必深。楚曦很快找到了两道深深嵌入泥土的车轮印,立即再度纵起轻功,全力追了上去。
然而,才进入松林不久,他的眉头便微微蹙起。
泥地上的痕迹……开始变得复杂起来。除了刚刚留下的车辙深印,还多了一些杂乱的脚印,以及……另一种更轻、更窄的轮印?
这松林之中,除了他们之外,还有别人?
楚曦心中一紧,轻功提纵的速度又加快了不少,身形在夜色中几乎化作了一道模糊的残影。这样的奔行对真气本就不充裕的他来说消耗极大,但他更担心的是,就在他离开的这短短时间内,局势已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必须……更快一些。
楚曦在林间疾掠,足尖轻点松枝,尽量不发出一点声响。
只是,随着他在林中越走越深,就越能嗅到一股无法忽视的血腥味,使得前方月光昏暗的深林小径愈发像一张深渊大口,要将一切敢于闯入其中的人吞噬殆尽。
九幽神君和刘独峰他们呢?
是已经被这深不见底的黑暗吞噬,还是正在巨兽的腹中厮杀?
楚曦的心里生出了一丝罕见的不安。
好在他很快就看见了一棵巨大的松树,更重要的是,那棵松树底下,正有他要找的人。
是刘独峰和戚少商,还有张五。
不过,他们面前还站着两人,一个是坐在木质轮椅上的白衣公子,他看起来年纪很轻,面容清俊至极,却带着一种挥之不去的苍白与倦意,仿佛久经病痛折磨。眼神冷静,锐利,却又隐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悲悯。
他周身散发着一种疏离而高贵的气质,即便坐在轮椅上,也无损其风姿分毫,反而更添几分令人心折的孤傲。
楚曦没有见过此人,但已经将他认了出来。
他便是四大名捕之首,无情,盛崖余。
而在无情的轮椅旁,一个垂髫小童正坐在地上,怀中紧紧抱着另一个与他衣着相似、但已经全无气息的童子尸身,小小的肩膀不住耸动着,哭泣不止。
“刘大人,戚寨主!”楚曦隔着老远就先唤了一声,免得他们将自己认作敌人。毕竟,其他人的易容术再怎么精妙,也很难在如此短的时间之内,易容成他这满头白发、俊逸出尘的模样。
“楚兄弟!”戚少商见楚曦毫发无损地到来,立时面露惊喜。他们现在的情况,实在不容乐观,能多一个像楚曦这样可靠的帮手,自是再好不过!
楚曦迅速掠至那棵巨大的铁鳞松下,在戚少商身边站定。
他这才发现,刘独峰与戚少商两人都是面色惨白,气息不定。尤其是刘独峰,他身上中了三把飞刀,现在仍嵌在胸肌里,不敢、也不能轻易拔出,呼吸沉重,鼻孔里还在不住往外渗血,连一向挺直的背脊都微微佝偻了下去。
这模样……得立即找个地方处理伤处,之后恐怕更是要休养上几个月才能痊愈,就别提再与九幽神君动手了。
更扎眼的……是站在刘独峰身侧的张五。他脸色发青,姿势僵硬,眼神空洞无光,就好像一具僵尸一般,对楚曦的到来毫无反应。
虽然无情一直坐在轮椅上,但楚曦也已经注意到,他的右手乃至整条右臂都始终一动不动,只是无力地搭在轮椅扶手上。背部的白衫裂开了一道口子,早被鲜血浸透,看起来是一道不轻的剑伤。
戚少商的情况比那三人稍好一些,他侧身让开些许,为楚曦与无情引见:“盛捕头,这位是‘鉴君’楚曦,他虽才初入江湖,但为人急公好义,多次救我们于危难之中。楚兄弟,这位便是四大名捕之首,无情,你必然听说过的。”
楚曦立即收敛心神,朝着轮椅上的白衣公子郑重拱手,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敬重与一丝初见的好奇:“在下楚曦,久仰无情公子大名。”
无情的目光一直落在楚曦身上,月光下,这突然出现的青年白发如雪,面容俊逸得有些近乎梦幻。虽然此刻他面带病容,满身风尘,也难掩其清华气质。尤其是那双眼睛,在与自己对视时,既无寻常人的畏惧怜悯,也无谄媚讨好,只有一种沉静的审视与了然。
“楚少侠。”无情微微颔首,声音清冷平稳,但……像是在极力压抑着心中的悲痛,“我听二师弟提起过你,智勇双全,是位响当当的少年英杰。”
说完这些,他却突然说不下去了,只是伸出左手,轻轻抚摸着身旁那哭泣童子的头顶,动作温柔,脸色却更加苍白了。
楚曦已经可以确定,无情不仅元气大伤,右手也不能再动。
他忍不住问戚少商:“戚寨主,这里……究竟发生了何事?你们的伤,还有……五哥他这是……”
戚少商长叹一声,解释道:“我们驾车追入松林,可九幽老怪去得太快,已然不见了踪影。就在这时,前方松树下竟停着一顶木轮轿子。我们料想老怪必藏于其中,正要小心合围过去,可是……轿子里竟传出了无情公子的声音。”
楚曦心下了然,接口道:“九幽神君最擅长的便是模仿各种声音,哪怕只是听此人说过几句话,都能模仿得与原主如出一辙。他之前拿出那双不知主人是谁的断手,就是想让我们先入为主,认定无情公子已然遭了他的毒手,甚至……已经双手残废。”
“正是如此。”戚少商深吸了一口气,表情似乎有些懊恼,“九幽老怪做得太真,他假装悲声说道,自己本就双腿残疾,如今双手又断,成了废人,无颜再与故人相见,只求刘大人将他的印信带回神侯府,转呈诸葛先生,就说……就说他已有负世叔厚望……”
说到这里,戚少商的声音似乎哽了一下,好像想起了什么,片刻后,才继续说道:“随后,他呼唤‘铁剑’,让‘铁剑’将他的印信转交给刘大人。我们看见轿子后面转出一个垂髫童子,捧着一枚印信走来,但我们也没掉以轻心,自以为做了十足的准备……”
楚曦摇头道:“九幽神君的手段,往往令人始料未及,可谓防不胜防。既然那轿中的‘无情’是九幽神君假扮,这个自称‘铁剑’的童子,自然就是‘泡泡’易容伪装的了。”
戚少商点了点头,目光不由自主地瞧向张五:“五哥主动上前,说由他去接,我们三人都提防有诈,视线不敢稍离。但那‘印信’一落入五哥掌中,竟……竟立即化为一滩冰水,从他掌心钻了进去!五哥顿时整个人僵在原地,被假‘铁剑’所制……”
刘独峰叹了口气,试图将张五先行安置到马车上:“小五子中招之后,我立即仗剑出手,泡泡只得撇下了他,随着九幽老怪再次向林中躲去。可无论我们如何施为,小五子都是这副全身僵硬,形同痴呆的模样,怕是中了老怪什么邪门的术法。”
楚曦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那枚所谓的“印信”,定然就是“三十三天九十九极乐神冰”制成的。虽然他对老父亲的起名品味实在不敢苟同,但此物是九幽神君精心研制的奇物之一,能被本门内力瞬间催化为一摊冰水,径直钻入肌肤,并将其中混合的药性瞬间散发出来。
看张五这个样子,那“三十三天九十九极乐神冰”中藏的毒药,就是用来制作药人的“押不庐”。被“押不庐”的药性侵入体内之后,若无深厚内功抵御,便会刹那间失去知觉,丧魂失魄,如同木偶一般。
何况……听戚少商的描述,张五在中招之后,立即又中了泡泡的幻术“摩云摄魄”,怕是很快就会……完完全全地变成任凭九幽神君驱使的“药人”。
楚曦看着张五那副眼神空洞、肢体僵硬的木然模样,眉头微蹙。他斟酌了片刻,还是对刘独峰道:“刘大人,五哥……此刻神智已失,不久之后,恐怕就会全然受制于人。晚辈担心……他可能会做出什么违心之举。不如……暂且将他的手脚缚住,安置在马车之中?”
刘独峰看着自己这仅存的下属,缓缓摇头,不忍道:“小五子跟随我多年,名为主仆,情同父子。如今……如今就只剩下他一人了,我……我实在不忍如此对他。”
楚曦想起先前刘独峰就是因不忍杀伤九幽神君手下的药人,这才令泡泡逃生,不由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刘独峰的智计不俗,但每到关键时候,却又不能摒弃优柔寡断之念,甚至……近乎迂腐。
若此刻对上的是别人,刘独峰凭借一身武功,又有戚少商、无情相助,优柔寡断一些,也没什么要紧。
可他们现在的敌人……是九幽神君。
论武功,两人相差不远;论智谋,九幽神君怕是还更胜一筹。更重要的是……两人性格迥异,刘独峰处处为自己设限,而九幽神君却是毫无顾忌,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且极为擅长利用敌人的弱点。
如今……张五,便是刘独峰的弱点。
但他没有再坚持之前的提议,话锋一转,抛出了一个更为稳妥的策略:“刘大人,就算我们不缚住五哥的手脚,他现在这个样子,再带着他继续奔波,也是不便,还会让九幽神君有机可乘。不如趁他遁走,调转枪头,去个他不敢明着动手的地方。”
无情忽然道:“楚少侠的意思是……回思恩县?”
楚曦点头道:“正是。郗舜才麾下兵马不少,军纪严明,营盘稳固。九幽神君明面上还是朝廷的人,绝不敢在官军驻扎之地公然动手。我们可在那里固守待援,诸葛先生定会设法派人接应。等几位养好伤后,再图后计……方为上策。”
刘独峰往松林深处望了一眼,叹道:“本来……我的伤势并不沉重,老怪除了在山神庙偷袭那一回,都未能真正伤我。因此……我见他一伤再伤,携着‘泡泡’仓皇退走,料他已是强弩之末,意图除恶务尽,这才又与戚寨主、小五子一同赶了上去。”
刘独峰的脸色似乎更加难看了,他环视周围,似乎在注意是否有什么异常动静:“这一赶,便到了此处。我在马车之上,隐约见前方树影间藏有一顶轿子,以为是九幽老怪故技重施,藏身轿中意图偷袭,因此……便决定先发制人。”
刘独峰说到这里,就再也说不下去了。无情身边的银剑童子止住了啼哭,忍不住接口道:“公子带着我们赶来,本是要将戚寨主救回。岂知刘爷一上来……就下了杀手,杀了金剑……还……还重创了公子!”
说到这里,银剑忍不住又哭了起来,无情连忙低声安抚。戚少商见刘独峰面带愧色,便低声对楚曦道:“刘大人抢先出手,却先误杀了金剑,盛捕头自然误以为……误以为来了强敌,便也全力出手……”
刘独峰忍不住跺了跺脚,恨恨道:“我们二人在误会之下,交手虽只三招,却都是全力施为,意在取了对方性命,彼此……都受了不轻的伤。三招过后,我们都察觉不对,正要问个明白之时,九幽老怪忽施辣手,重创了我们!”
一切的始作俑者,依旧是那个藏于阴影之中,将人心玩弄于股掌的九幽神君。
九幽神君要同时面对刘独峰与无情两大高手,本已处于绝对的劣势,可他只是略施小计,便引得两人自相残杀,瞬间反客为主。
无情见刘独峰懊恼不已,立即接口道:“多亏刘大人反应迅疾,以一人之力挡下了九幽老怪的攻势,我才能于重伤之际,在最危急的关头,勉强发出三口‘顺逆神针’,否则,九幽老怪绝不会就此退走。”
“顺逆神针?”
楚曦失声重复了一句,心中剧震。他一直平静无波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慌乱,几乎是下意识地追问道:“他……九幽神君,当真中了你的‘顺逆神针’?”
“顺逆神针”,无声无息、无光无形,一旦中针……药石……无医——
作者有话说:[眼镜]马上进入尾声咯
第112章 幽冥路(三十) 你名为‘无情’,却是……
无情苦笑一声, 但似乎不慎牵动了内伤,忍不住低咳了几声,才渐渐缓过气来, 声音也变得更加虚弱:“若不是‘顺逆神针’,又怎能在号称‘遇强愈强, 得必全失’的‘空劫神功’之下,逆着九幽神君的掌力……穿入他的掌沿、指尖和袖襟?”
楚曦的心猛地沉了下去,中了三枚“顺逆神针”, 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未受什么重伤,可一旦运功, 这细如毫毛的银针就会加速钻入血管,刺脑入心,到那时……只有死路一条。
不过,他也总算从无情这几句话中得知, 无情和刘独峰都中了“空劫神功”。
他当然知道“空劫神功”,这是九幽神君的独门绝技,玄奥无比。而且,九幽神君对他并不藏私,早已将这门功法的精要倾囊相授。
“空劫神功”之所以如此厉害, 只因无论对手内力多强, 一旦被“空劫神功”的真力侵入经脉,短时间内便再也无法顺畅运功。若强行催动功力,便会导致伤势瞬间加剧,严重些的, 当场便会经脉寸断,走火入魔。
只是,要以此功破除顶尖高手的护体罡气并重创对方, 自身也需有极其深厚的内力根基。楚曦的武力本就不算太高,又被“病弱”的负面状态所压制,目前还无法将“空劫神功”施展到那般收放自如、举重若轻的境界,这才从未轻易动用。
刘独峰听说九幽神君中的是“顺逆神针”,心中倒是宽慰了些许,当即对无情道:“难怪那几道几乎看不见的细毫,只是沾着他的袖口,竟也能钻入衫内,潜入老怪血脉之中。我听说这针……顺血攻心,若以内力硬抗,反而会逆真气而走,直钻入脑,无可药救。”
他的话语中似乎带着一丝期望,期望这无药可解的暗器,能就此除掉九幽神君这个当前最大的威胁,这个……他一直以来的心腹大患。
“正是如此。”无情缓缓点头,但脸上并未显露出半分轻松之色,反而显得有些无奈,“‘顺逆神针’的确不可药救,寻常人只要中了一口,即便不死,也会落个终身残废。”
“寻常人?”楚曦立即抓住了华点。
“不错,寻常人……可惜,九幽老怪,不在此列。”无情目光凝重,声音也有些低沉起来,“这‘顺逆神针’虽不可用药力化解,却可以凭极深厚、极精纯的内力,将其逼出体外。这样的人,当今世上,屈指可数……九幽老怪,却恰好是其中一个。”
说完这些,他不由看向自己那只已经完全无法动弹的右手,眼神中掠过一丝复杂难明的情绪:“而且,我的暗器,偏偏……从来都不淬毒。九幽老怪逼出‘顺逆神针’之后,一定还会卷土重来的。”
楚曦的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
九幽神君虽然中了“顺逆神针”,但以他的功力,完全可以先将三枚细针的去路封死,不让它们随血液上行。这之后,只需找个安全稳妥的地方,慢慢将之逼出体外便可。
刘独峰听罢,缓缓摇头,脸上露出一抹带着自嘲的冷笑:“我原本以为,九幽老怪接连受创,已是强弩之末,我则稳占上风……没想到,他竟是甘愿以身作饵,一直隐忍不发,在我与无情误认对方是敌之时,这才骤然发难。老怪当真能忍,我倒也服他!”
无情苍白的脸上也浮现出懊悔之色:“其实……我早已到了附近。先前在山神庙外,我从‘泡泡’手中救下了张五。只是张五中了泡泡的迷香,神志不清。我怕贸然与刘大人会面,会横生枝节,便先将张五兄送回庙中安置,留下字条陈明一切,约刘大人在此松林相会……”
“想来,九幽神君定是抢先一步取走了那张字条,洞悉了我的计划,这才能定下如此毒计,引得我们自相残杀。都怪我一时不察,既不知刘大人已与戚寨主联手对敌,更未料到九幽神君会亲自出动,这才……被他钻了空子。”
“事已至此,你也不必过于自责。”刘独峰摆了摆手,随即忍不住又闷咳了两声,脸色更差了几分。
无情见状,关切地问道:“刘大人的伤势……究竟如何?”
刘独峰深吸一口气,但他胸前嵌着的那三把飞刀着实让他的动作有些僵硬:“唉,完了。”
无情神色一黯:“都怪我这三把飞刀……”
“也不全是你的暗器。”刘独峰打断了无情的话,显然不愿他太过自责,“你那三刀,确实伤了我。但我也在你背上砍了一剑,又伤了你的右臂经脉。若非如此,你也不至于被九幽老怪的‘空劫神功’击中,左腕也脱臼了。”
“这手腕……方才戚寨主已助我复位,并无大碍。”无情显然也在说谎,楚曦在旁观察了许久,现在的无情,若无人在旁照顾,就连自行移动身体怕是都无法做到,更不要说发射暗器了。
无情知道自己的谎言并不高明,但还是想努力打消刘独峰心中的疑虑:“刘大人勿忧,我本身并无内功,所有内劲,都是为发射暗器而练,与寻常内功大相径庭。九幽老怪的‘空劫神功’遇强愈强,遇抗更厉,对我这样全无内力之人,反而无甚威力了。”
“至于这右手……”无情顿了一顿,看向自己软垂的右手,语气依旧力求平淡,“多亏了刘大人及时收力,未伤骨骼,但经脉受损颇重,恐怕……三日之内,都无法再发射暗器了。”
刘独峰闻言,脸上愧色更浓,叹道:“当时情急,出手难免失了分寸。好在三招之后,我便想到九幽老怪武功再高,也放不出那般光明磊落的暗器。心念电转间,立即想到……可能是你,这才强行将剑气收回。”
楚曦表面上在一旁帮戚少商处理身上的伤口,实则将无情与刘独峰的对话都实实在在听在了耳中。
当听到“暗器”二字时,他不由得回想起在九幽神宫那间幽暗密室里,九幽神君是如何耐心地为他讲解各种暗器的特性、手法,以及破解之道。
那些看似随意的指点,此刻想来,竟都成了他此刻能在危机中周旋的依仗。
父亲……此刻暂无立即毙命之危,但中了三口“顺逆神针”,依旧非同小可。
他只希望九幽神君能尽快寻个安全僻静之处,顺利逼出那要命的三枚细针,然后……最好能顺势退出这场越来越混乱、越来越不可预料的纷争。
可是,他现在根本无法联系上九幽神君,也不知道他此刻究竟身在何处。
这种无法掌控全局、只能被动等待的感觉,让他心底泛起一丝难以言喻的焦躁。
“楚兄弟?” 戚少商敏锐地察觉到楚曦神色有异,立即低声问询,“你怎么了?可是内伤又有反复?”
楚曦猛地回过神,迅速敛去眼中所有外露的情绪,轻轻摇了摇头。他抬起头,目光扫过刘独峰和无情,最后落回戚少商脸上,沉声道:“戚寨主,我只是在想,如今刘大人与盛捕头皆身受重伤,五哥又……状态不明。强敌环伺,实在危险万分。”
他略一思忖,还是问出了那个问题:“不知刘大人和无情捕头,想要恢复几成功力,大约需要几天?”
无情靠在轮椅背上,微微喘息着,率先开口:“我这右手经脉受损,暗器手法暂时无法施展。若只是恢复基本的行动能力,尚需一两日。但若要能再发暗器……至少需三日。若要功力尽复……恐怕,就不知是何日了。”
语罢,他再次看向刘独峰,忧心忡忡地道:“眼下最要紧的,其实是刘大人的伤势。他为了掩护我,被九幽老怪在背后结结实实印了一掌……”
“不碍事。”刘独峰故作轻松地摆了摆手,声音刻意提高了些许,“凭我这苦熬了三十五年的‘雷厉风行’大法,再重的伤势也能暂时压住。区区一掌,还要不了我的命!”
楚曦在心中暗暗摇头,他太清楚九幽神君的手段了。九幽神君在刘独峰与无情缠斗之际骤然出手,必是用足了十成功力,印在刘独峰背上的那一掌自是非同小可!
除了“空劫神功”之外,定然还暗伏了“落凤掌”与“卧龙爪”的阴毒暗劲,破除刘独峰的护体罡气之后,“空劫神功”的威力还要再翻上几倍!
刘独峰若能立即静养疗伤,慢慢运功,也得三个月以上,才有望恢复如初。但若在此期间,又与强敌动手,引得伤势爆发,怕是连性命都难以保全。
他没有戳破刘独峰的强撑,转而提出了最关键的一问:“那么,依无情捕头之见,九幽老怪要逼出那三枚‘顺逆神针’,需要多久?”
无情沉吟片刻,给出了一个并不乐观的答案“‘顺逆神针’细如牛毛,钻穴逆脉,极难逼出。以九幽老怪的功力……快则一天,慢则三天。但……无论如何,他绝不会给我们太多时间。”
此言一出,刘独峰与戚少商的脸色都愈发凝重了几分。
唯有楚曦,反而觉得心头泛起一丝轻松。
危机,往往也伴随着转机。
此时此刻,九幽神君需全力逼针,刘独峰与无情重伤难动,戚少商状态不佳,张五,更是形同木偶……
双方都已基本失去了战力,这正是他将这两股势力彻底分开、避免进一步冲突的大好机会!
他只需先护送刘独峰等人回到思恩县,交给郗舜才保护,稳住他们。再以最快的速度,想办法找到九幽神君,劝他暂时撤离,从长计议——必要的时候,还可以搬出楚幽兰来,不愁无法说服九幽。
主意已定,楚曦立即开口,语气有些急切:“既然如此,我们便一点都慢不得!必须立即动身,赶回思恩县!刘捕神、无情捕头,你们伤势较重,先上马车吧。其他的事……先交给我和戚寨主来。”
说完,他立即上前一步,准备将伤势最重的刘独峰扶上马车。
“走?你们……想走去哪儿呀?”
就在他伸手的刹那,一个甜美得有些腻人的声音,如同鬼魅般自松林深处的阴影里飘了出来。
楚曦的动作骤然顿住。
他根本不用抬头,就知道来人是谁。
又是“泡泡”。
只见不远处的树影下,“泡泡”那娇小玲珑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然现身。此刻,她不再扮演“铁剑”,恢复了那副天真无邪的邻家女孩模样,圆圆的脸蛋上挂着甜美的笑容,只是那双眼睛里闪烁的……却是与外表全然不符的冰冷与恶意。
无情脸色微变,立即对身旁的银剑喊道:“银儿,你带着金儿的……先上车!千万别出来!”
银剑虽满脸泪痕,却极为听话,连忙用力抱起金剑的遗体,踉跄着钻进了马车车厢。
楚曦侧目瞧着泡泡,冷冷地道:“泡泡,你又来做什么?”
泡泡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狡黠地一转,并未理会楚曦,而是故作亲热地向无情打了个招呼:“大捕头,你好呀?”
语气轻松得……仿佛只是在问候一位老朋友。
无情可不想有这样的朋友,所以他没有接话。
泡泡见他沉默不语,似乎更加确信了他伤势沉重,已经无法出手,竟主动走近了两步:“我听说你的双腿早就残废了,是不是呀?而且现在……你的双手,好像也不大灵便了呢……真可怜……”
无情依旧沉默着,他现在确实无法再用双手发射暗器,但面对泡泡这样的劲敌,他还是必须全神贯注地提防。
他们这边的五个人,两个重伤,一个被制,一个轻伤但身上多处挂彩,唯一看上去好一些的楚曦……无情却无法确定他是否是“泡泡”的对手。
所以,他还是决定自己挺身而出,直面泡泡——虽然他已经几乎无法动弹。
泡泡慢条斯理地从腰间抽出了那支造型奇特的竹管,握在手里,嘻嘻笑道:“我还听说,你的那顶装满了机关的宝贝轿子,也已经摔坏了,变得百无一用……是也不是?”
没了那顶轿子,无情确实又少了一个倚仗。不过,人生在世,也不能总是单单依靠外物。
他还是沉默不语。
泡泡又向前走了一步,眼珠子骨碌一转,声音刻意扬高了些:“无情大捕头,不过呀……你的伤势,还不是最重的。我们这位捕神大人,捱了家师一记‘空劫神功’,又着了‘落凤掌’和‘卧龙爪’……啧啧,大概已经跟个废人差不多了吧?”
无情的脸色终于变了。
他能看得出刘独峰在强压伤势,但经泡泡这么一点,他才知道,刘独峰不只中了“空劫神功”,竟然还硬生生承受了“落凤掌”及“卧龙爪”这两样阴毒绝伦的邪门暗劲!伤势之重,远超他的预估!
见到无情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泡泡笑得更开心了,蹦蹦跳跳地向前走了两步。不过,他没能走到无情面前,因为一个略显单薄但无比傲岸的身影,很快挡在了她与无情之间。
是楚曦。
楚曦的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声音也冷静得出奇:
“泡泡,你何必再卖什么关子,在这里平白枉费唇舌?无情捕头和刘大人他们,看你是个小女孩,不忍和你动手,还是让我……来陪姑娘过过招吧。”
泡泡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可笑的事情,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楚公子,你倒是很会为朋友着想啊?我承认你刚才没受什么伤,身手也确实俊得很,但是……你本来的伤势,可根本就没好透呢。”
“经过这一天下来的连番折腾,你就算是个铁打的人,恐怕……也剩不下多少力气了吧?”
楚曦面对这般讥刺,神色丝毫未变,只是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对付你,够了。”
泡泡捂嘴轻笑,似乎楚曦的话在她看来,只不过是三岁孩童的一句妄言。她并未直接攻向楚曦,反而软腰一扭,身体微微向前一倾,伸手迎空虚点了几下。她的手指上并未发出任何劲风内力,口中却发出一声轻细却极具穿透力的呼哨。
这套把戏,楚曦再熟悉不过——这是操纵药人的讯号!
果然,就在哨声响起的瞬间,原本一直眼神空洞、呆立如僵尸的张五,如同被无形的丝线吊起,猛然“活”了过来!他迅捷地长身而起,十指箕张,趁着戚少商的注意力完全在“泡泡”身上,精准无比地抓住了他背后的“灵台穴”与“志堂穴”!
戚少商猝不及防,只觉两股阴寒之气瞬间透入穴道,周身一麻,内力顿时滞涩难行,身子再也无法动弹!他还未来得及惊呼出口,张五已将他如同扛麻袋般甩上肩头,迈开大步,朝着松林更深处发足狂奔!
“小五子!停下!放下戚寨主!”刘独峰目眦欲裂,嘶声大喊,可张五对他的呼唤充耳不闻,身影迅速消失在松林深处。
这一下变故来得太快!别说无情本就不能动弹、楚曦正在全力拦阻泡泡,就算早有准备,恐怕也来不及阻拦张五!
刘独峰的脸色瞬间由惨白变得紫胀,一股决绝之色涌上眉宇。他深吸一口气,迅速盘膝坐下,竟是要不顾一切地强行催动内力,压制伤势,试图强提元气!
“刘大人,不可!”无情见状大惊,连忙出声阻止。他深知刘独峰在此刻催动秘法的后果,只会让“空劫神功”的暗劲越来越强,轻则经脉尽毁,重则当场毙命!
但刘独峰救人心切,听到无情的呼唤,不仅没有睁眼,头上还开始冒出丝丝白气。只见他周身气息猛地一涨,喷出一小口瘀血,脸色由紫胀转为一种不正常的潮红,旋即翻身而起,朝着张五消失的方向疾追而去!
楚曦脚步一动,也欲追赶,但又在下一秒生生顿住!
无情此刻,毫无自保之力。而那个阴狠歹毒的“泡泡”,正在一旁虎视眈眈。
他不能走。
九幽神君中了三枚“顺逆神针”,以他的个性,绝不会在逼出细针前与刘独峰正面硬拼,只会暂避锋芒。如此,九幽神君、刘独峰和戚少商,应该都暂时没有性命之忧。
可他若就此离开,以无情现在的状态,就算不立即死在泡泡手中,等黄金鳞、顾惜朝等人赶了上来,他还是死路一条!
必须先解决眼前的威胁!
楚曦稳住身形,极度冰冷的目光再度锁定在泡泡身上。
泡泡见楚曦未去追赶,脸上笑容更盛,带着一丝计谋得逞的得意。
这次,她没准备继续同楚曦废话,迅速将那支奇特的竹管凑到唇边,腮帮一鼓,就要再次吹出那令人防不胜防的夺命泡泡!
就是此刻!
一个志在必得的人即将发动攻击的时候,也许就是他最脆弱的时候。
无情深知这一点。
所以,在泡泡鼓起腮帮子的那一刻,他立即微微张口,发出了他藏在舌底的最后一枚暗器!
一道细微到几乎看不见的银光,如同暗夜中掠过的流星,自他口中激射而出!
泡泡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她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的闪避动作,那点银光就已精准无比地没入了她的眉心。
她娇小的身躯猛地一颤,那双总是闪烁着恶意与天真混杂光芒的大眼睛,难以置信地圆睁着,仰面朝天,直挺挺地向后倒去。那只吹泡泡的竹管从她手心滑落,骨碌碌地滚入了杂草丛中。
泡泡……死了吗?
楚曦屏住呼吸,谨慎地上前查看,只见泡泡的眉心处显露出一点红痕,还在不住往外渗血。她尚有微弱呼吸,但显然已经失去了意识,无力再战。
楚曦没有犹豫,立即伸手捏住了泡泡的脖颈。
“楚少侠……”身后传来无情极其虚弱,却带着一丝不忍的声音,“你……是要杀她吗?”
楚曦没有回头,只是反问道:“盛捕头不想杀她?”
无情似乎轻叹了一声,幽幽地道:“我见她年幼,又是个柔弱的女孩子,心中总有些不忍。只是她行事太过狠毒,这才不得不出手……本来,是没想杀了她的。”
楚曦微微一笑,但并未将手收回:“盛捕头,你名为‘无情’,却是个难得的有情人,如此比较,在下却是……十分的冷血无情了。”
说完,他右手微微运劲,干脆利落地拧断了泡泡的脖颈——
作者有话说:[爆哭]笔记本突然开不了机了,送修说是主板烧了,能修也要好几天
[爆哭][爆哭][爆哭]还有很多没整合好的新副本资料在里面啊
(绿色青蛙大叫)
第113章 幽冥路(三十一) 【提示:特殊效果“……
就在泡泡被楚曦拧断脖颈的瞬间, 一个久违的机械音瞬间在楚曦脑海中响起:
【叮!检测到宿主完成隐藏奇遇任务:惩奸除恶,清理门户!】
【任务内容:杀死九幽神君门下几个作恶多端的门徒。】
【击杀目标统计:冷呼儿、龙涉虚、英绿荷、铁蒺藜、狐震碑、泡泡,共计6人。】
【任务奖励结算中……】
奇……奇遇任务?
楚曦看着面板上的提示, 紧张地等待着下文。决战在即,这个任务的奖励……对他来说尤为重要。
看起来……是按照击杀数量来分级结算的?自己足足处理了六个渣滓, 无论如何,奖励也不能太少吧?
【叮!结算完毕,请宿主接收奖励!】
【基础奖励:积分+200, 全属性+2】
【额外奖励:积分+1200,自由属性点+6】
【击杀数量达到6个, 恭喜!】
【获得特殊成就奖励:福缘+20!】
楚曦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这表面上最不起眼、最没有实际作用的属性,给起来就是大方啊,一下就增加了20点!其他几个有实战意义的属性, 反而每次给得都很吝啬……
嘁……奸商。
【当前积分:2300】
【当前属性:武力:78,博闻:47,魅力:94,悟性:47,福缘:58】
【是否现在加点?】
武力值……竟然已经78了?
楚曦想起之前魅力值达到80之后, 立即就获得了【祸世魔颜】特效, 那如果现在他将武力值直接突破80呢?会怎么样?
更何况,接下来怕是免不了还有一场恶战,提升【武力】,本就是迫在眉睫的需求。
他心念微动, 将刚刚获得的6点自由属性,全部投入了【武力】!
【自由属性点分配完毕!武力+6!】
【当前武力值:84!】
【注意:武力值已突破临界点!】
楚曦有些紧张地盯着面前跳动的字幕……
【提示:特殊效果“凝虚化实”已开启!】
【特性:宿主修为臻至化境,初步触及“凝虚空为实质, 化真气作兵甲”的玄妙境界。内力不再局限于体内经脉运行,可随心意少量外放,既可形成护体气劲抵御攻击,亦可凝成无形兵刃隔空伤敌。】
【提示:效果强度与宿主武力值及全属性总和正相关,当前为初阶形态,开始释放后,将持续消耗内力。】
一股前所未有的暖流瞬间涌遍楚曦四肢百骸,他的内息虽然仍旧并不充盈,但似乎变得前所未有的充盈与灵动。他心念微动,尝试着引导一丝内力透出指尖,轻轻松松地便切断了旁边灌木丛中一截低垂的枯枝。
楚曦心中微震。
这【凝虚化实】的效果,远比他预想得更为精妙。它并非单纯的内力外放,更像是一种对自身真气如臂使指的极致掌控,心念所至,内力便可顺势化为无形的锋刃或是屏障。
尽管以他目前的状态,定然无法连续、长久地使用这项技能,但这无疑是一张能在关键时刻逆转局面的……底牌。
楚曦的思绪不禁很快闪回到自己获得【祸世魔颜】的时候,当时的感觉与此刻截然不同。而且,自踏入这《逆水寒》副本以来,他几乎一直在尔虞我诈中度过,敌人环伺之时,还颇有疲于奔命的味道,所接触的人中,更不乏穷凶极恶、心智扭曲之徒。
他的魅力值在进入副本的时候就已经高达92点,但【祸世魔颜】的效果,在这些纯粹的恶徒面前,更多时候只能起到震慑与干扰的作用,难以真正动摇其根基。
可以说,这【凝虚化实】来得正是时候,让他在接下来可能发生的混乱中,更多了几分自保与破局的底气。
不过,此时此刻,也没有时间慢慢测试新技能的效果了。
再次确认泡泡已经完全失去生气后,楚曦迅速转回无情身边,小心地将行动不便的无情打横抱起,准备先将他安置在马车内:“盛捕头,得罪了。”
无情的体重很轻,但呼吸异常沉重。他的嘴唇微微翕动着,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楚曦摇头阻止:“此刻养伤为重,其他的……交给我。”
楚曦将无情放在车厢中的软垫上,然后迅速转向一旁仍面带泪痕的银剑,柔声嘱咐:“银剑小兄弟,你可会驾车?若还能赶得动马,还请先带着你家公子……找个安全隐蔽的地方暂避,务必照顾好他。”
银剑怀中仍紧紧抱着金剑的遗体,他抬起泪眼,看了看楚曦,又看向自家公子,见无情微微颔首,这才用力抹了把眼泪,哽咽着应道:“是……楚少侠!”
楚曦得了银剑的应承,也来不及再多吩咐什么,立即飞身掠出了马车,朝着张五与刘独峰消失的方向奋力追去。
他借着惨淡的月光,循着泥地上的足迹前行,空气中淡淡的血腥气不仅始终未散,还渐渐夹杂进了……一股令人作呕的、如同腐肉堆积般的恶臭。
越往前走,周围的景象就变得越来越荒凉破败,泥泞不堪,荆棘丛生。但这也让楚曦确信自己没有跟错方向——九幽神君一定是故意藏在这里,因为这……是有严重洁癖的刘独峰,平日绝不愿踏足,甚至想都不愿多想的污秽之地。
但九幽神君没想到的是,此刻的刘独峰为了救回戚少商和张五,已然不顾一切,甚至冒着经脉尽废的风险,不惜强行催动那要命的秘法压制伤势!
别说是这等污秽之地,哪怕是刀山火海、幽冥鬼域,他也一定会闯上一闯!
楚曦屏息凝神,将轻功催至极致,终于冲出了那片黑压压的松林!
眼前……豁然开朗,却只让楚曦的心头更沉。
前面是一片荒坟。
明月高悬,但落在此处的月光却显得极其晦暗而惨淡,只能虚虚地勾勒出东倒西歪的残碑轮廓。坟冢间弥漫着浓重得化不开的阴冷湿气,别说是刘独峰了,就算是楚曦,若不是到了危急关头,也是绝不愿意到这里来的。
楚曦借着月光迅速扫视着这片死寂之地,视线所及,尽是残破的墓碑、被野草荆棘吞噬的坟包,以及散落在地、早已朽烂发黑的棺木碎片。更远处,几个塌陷的墓穴如同张开的巨口,黑洞洞的,透出令人心悸的幽暗。
残缺不全的尸骸与枯骨更是随处可见,有的被低洼处积存的死水浸泡得霉烂发黑,有的则被野兽啃噬得七零八落。那股浓烈的、将楚曦一路引导到此处的腥臭气息,源头似乎就在前方不远。
这地方……莫说是深夜,即便是烈日当空之时来到这里,也足以让人毛骨悚然。
九幽神君与刘独峰是否就在此地?
还是说,他们之中……已经有人成了这荒坟残尸中的一员?
楚曦心下一紧,足尖在泥泞的地面上急点数下,飞快地掠过两座杂草丛生的荒坟,终于见到了前方的三个人影!
是戚少商、刘独峰和张五!
戚少商正无力地躺在一块仅剩半截的残碑之前,他方才被张五点了穴道,此刻脸色苍白,眼神中充满了焦灼。一具肢体残缺、高度腐烂的尸身就躺在他身旁不远处,身上几乎被黑水浸透了。
张五则直挺挺地站在戚少商身侧,面无表情,眼神空洞。他脸上的青灰之气比之前更重了,显然已彻底沦为完全受制于九幽神君的“药人”。
刘独峰先楚曦一步赶到,但他知道九幽神君就在附近,所以并未贸然出手。这位素来好洁的“捕神”,此刻全然不顾满地污秽,手中紧握着那把“红花剑”,双足结结实实地踏在泥泞之中。
只听一个悠悠荡荡的声音似乎自半空中传来,淡淡说道:“刘独峰,你不该来的。”
是九幽神君。
他藏在哪里?
刘独峰抬起红花剑,遥指前方,冷声道:“九幽老怪,少装神弄鬼了!我既然来了,就是要找你清算总账!”
话音未落,他手中剑光骤然暴涨,如同贯日长虹,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气势,猛地朝残碑之后的一个半塌墓穴劈了过去!
除了这个墓穴,此地已无处可藏,因此,刘独峰笃定九幽神君就在其中!
但楚曦知道这是九幽神君刻意留下的“破绽”,就是为了引刘独峰踏入这个陷阱!
果然,那道凌厉无匹的剑光没入黑黢黢的墓穴入口后,如同泥牛入海,没有激起半分应有的金铁交鸣或气劲爆裂之声。而地上那具紧挨着戚少商的残缺尸身,竟猛地一挺而起,直直升入半空!
一袭宽大的黑袍如同拥有生命般骤然展开,如同夜色化身的蝠翼,精准无比地铺罩在那“腐尸”身上,一只枯瘦如鬼爪的手掌从黑袍下探出,掌心隐现幽光,眼看就要与刘独峰的剑气悍然相撞!
“住手!”
一道凌厉的白影如惊鸿乍现,以决绝之势猛地切入两人那足以绞碎金石的气场之间!
是楚曦!
他竟毫不犹豫地用自己略显单薄的身躯,硬生生撞向当世两大绝顶高手的气劲交汇之处!
尽管楚曦在冲入战阵之前就已经全力运转【凝虚化实】的技能,用真气在自己周身布下了一层无形的真气护甲。但两大高手全力施为下激荡的恐怖气劲,依旧如同重锤般狠狠撞在他的背心与胸前。
楚曦只觉一股血腥气自胸口直冲咽喉,连忙调转内息,将这口鲜血生生压了下去。他的脸色此刻绝不比以秘法强提真元的刘独峰好上多少,身形不住晃动,却仍旧死死钉在原地,不肯退开半步。
“楚兄弟!” 戚少商见楚曦赶来,眼中闪过一抹喜色,但很快发现了不对劲。
楚曦确实阻隔在了刘独峰与九幽神君之间。
但他是面朝刘独峰,而背对着九幽神君。
刘独峰的剑气被楚曦这突如其来的一挡硬生生阻住,心中吃了一惊,但看清来人是楚曦后,便收了剑气,向后飘开几步。只是,他比戚少商更先注意到楚曦的异常之举,忍不住问道:“楚少侠,你这是何意?”
楚曦没有回应刘独峰,反而微微侧首,对身后之人说道:“爹爹,您身上的‘顺逆神针’还未逼出,此刻万不可妄动真气,强行运功。”
“至于刘独峰,他被‘空劫神功’所伤,又中了‘落凤掌’与‘卧龙爪’的阴劲阳煞,此刻不过是以‘雷厉风行大法’强行刺激经脉,暂时恢复几分元气罢了……不足为惧。”
“所以,这里……就交给孩儿来处理吧。”
刘独峰与戚少商皆是一震。
这几句话,以及“爹爹”的称呼,清晰得不容任何误解。
这个一路与他们同行,堪称智勇双全,又多次不惜舍身相助的“鉴君”楚曦,竟然就是大魔头九幽神君的亲生儿子!
刘独峰只觉得一股寒气自脚底直冲顶门,他的身体微不可察地晃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连他自己此刻都不愿承认的痛心。
对楚曦的突然出现,刘独峰自然也有过怀疑。但就在这短短的一日之中,楚曦为了给廖六报仇,手刃铁蒺藜、狐震碑,又多次拼死阻拦泡泡的袭击,还有刚才……他毫不犹豫用身体撞入两大绝世高手的气场之间,阻止了他与九幽神君的生死相拼!
这一切,难道都是他精心布置的伪装之计?
都是为了这一刻……站到那个魔头身边?
刘独峰感到一阵巨大的荒谬感,以及被一个小辈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屈辱感。
但他还是不死心。
他还在期待此事会有转机。
毕竟,他先前就看出楚曦功夫不俗,若那就是他刻意隐藏本来功夫的结果,再加上方才那硬闯两大高手气场的决绝气势……已然证明这是一个绝不容小觑的强敌。
这样的强敌,若铁了心要与九幽神君联手杀了他和戚少商,恐怕并非难事。
刘独峰还是决定试一试,试一试用言语稳住这突如其来的变数。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刻意维持的平稳,但仍免不了带着一丝颤抖:
“楚少侠,你虽一直隐瞒身份,潜伏在我等身边。但这一路上,你不仅未曾暗中加害,反而多次出手相助。可见你的本性……与九幽老怪和他门下那些穷凶极恶之徒,终究不同。你此刻浪子回头,弃暗投明,尚为时未晚!”
“弃暗投明?”楚曦微微一笑,清澈而深邃的眼眸直视刘独峰,“刘大人,在你眼中……何为暗,何为明?何为正,何为邪?”
“若论正邪,刘大人自诩正道楷模,一生清廉。可此番卷入这漩涡,追捕戚寨主,当真是为了江湖公义、朝廷法度么?”
“若您真的一身正气,纤尘不染,又怎会参与其中,前来捉拿你心中认为‘无罪’之人?”
“您为了在这朝堂上立足,可没少同蔡京、傅宗书这些奸臣往来……这是正,还是邪?”
刘独峰喉头一哽,不由语塞。他一生自诩清正,但为了明哲保身,确实没少与那些权奸周旋,甚至还欠下了傅宗书不少人情,一直不愿正面与傅宗书一派为敌。
这些事情,刘独峰身边之人自然不敢提起,个个装聋作哑。此刻被楚曦当面揭破,便似在人前被剥去了那层光鲜亮丽的外衣,将内里的那些不堪与妥协……通通暴露了出来。
楚曦见刘独峰并未作答,语气渐渐转为冷肃,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清醒:“刘大人,您此刻伤势极重,全凭一口气强撑。若就此退去,觅地疗伤,或许还有一线生机。若再执意动手,便是大罗金仙在此,也救不了你的性命了。”
他知道刘独峰心中毕竟在意张五与戚少商,立即接着说道:“张五已成药人,您若想带他走,可以。戚寨主……只要他愿意交出那件惹祸的东西,我亦可做主,放他一条生路。如此,双方各自退去,避免无谓死伤,岂不是最好?”
“各自退去?”刘独峰听着楚曦那看似公允的提议,胸中积压的悲愤与屈辱如同火山般喷涌而出,“楚少侠,你说得轻巧!我带出来的六个下属,已经都因这个案子而死,我如何能孤身退走!”
一直默默旁观的九幽神君似乎忍不住轻笑了一声,这更点燃了刘独峰心中的怨愤。他双目赤红,原本因强提功力而略显潮红的脸色骤然转青,怒道:“小五子和小六子,就是被九幽老怪所害,此仇不共戴天!”
九幽神君并不说话,他整个人都掩藏在黑袍之中,但似乎完全是在“看戏”。
看刘独峰的好戏。
刘独峰猛地伸手指向楚曦身后那沉默的黑影,声声泣血:“我刘独峰活了这把年纪,早就活够了!今日,就算拼上这条老命,我也定要手刃九幽老怪,为我那六个下属报仇雪恨!”
“刘大人,您莫不是记错了?”楚曦的神色平静得近乎冷酷,“张五是被‘泡泡’的‘三十三天九十九极乐神冰’所制,又被其幻术‘摩云摄魄’所惑,这才成了药人。而廖六,是死在铁蒺藜和狐震碑的‘子午透骨叉’和‘子母天魔钩’之下。”
他不动声色地从身后抽出那柄阴夺,直指刘独峰:“狐震碑、铁蒺藜与‘泡泡’,都已被我亲手诛杀。您口口声声要报的仇,我已经替您报了。您……还想找谁报仇?”
刘独峰被楚曦这番冷静到近乎残酷的剖析噎得气息一滞,胸口剧烈起伏,那强行压下的伤势,几乎要当场反噬。他死死盯着楚曦,声音越发嘶哑起来:
“狐震碑、铁蒺藜、‘泡泡’……他们固然是行凶之人,但若非九幽老怪在背后指使纵容,他们岂敢如此肆无忌惮!这笔血债,归根结底,还是要算在他这个罪魁祸首头上!”
“好,说得好!”楚曦轻轻颔首,似乎早就料到刘独峰会有此言,“既然刘大人坚持要追究根源,那我们也来算算另一笔账。”
他将手中阴夺一转,指向躺在地上无法动弹的戚少商:“您那四位忠心耿耿的下属,云大、李二、蓝三、周四,不就是死在戚寨主和要保护戚寨主逃离您追捕的那些人手中吗?按您的道理,这笔账……是不是也该算在戚寨主的头上?”
语气平淡,却字字诛心。
刘独峰的脸色显然又变了。
楚曦将阴夺那乌黑的刃尖遥遥对准戚少商的咽喉要害,音里带着一种令人心寒的淡漠:“如果刘大人是觉得面子上挂不住,只想找个债主泄愤的话,那也简单……”
“我现在就替您杀了戚少商,为您那四位忠心耿耿的下属报仇。如此一来,您属下六人的仇,楚某都替您‘报’了。这样,我父子二人,刚好与您恩仇两清……刘大人总可以安心离开,回去养伤了吧?”
“你……你!” 刘独峰气得浑身发抖,他明知楚曦这番话是在强词夺理,却恰好精准地击中了他自己方才话语中的破绽,一时之间,竟找不到一句合适的话加以反驳。
“呵。”
九幽神君那宽大的黑袍下,再次传来一声毫不掩饰的嗤笑。这一次的笑声中,充满了不加掩饰的讥讽与快意。他正是要用这样的方式,进一步扰乱刘独峰的心神,加速他的败亡。
刘独峰的脸色瞬间由青转白,又由白涨红,半晌才喝道:“楚曦!你休要在此巧言令色,混淆是非!冤有头,债有主,今日我找的是九幽老怪!你……让开!”
“冤有头?债有主?”楚曦缓缓摇头,“刘大人,您口口声声说着冤头债主,那我问您,掀起这个案子,非要置戚少商于死地,非要那封血书不可的……究竟是谁?”
“授意傅宗书行事,将您也卷入这漩涡的,又是谁?”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利剑般直刺刘独峰:“您心里比谁都清楚!但您不敢说出来,甚至提都不敢提到他,故意避而不谈!所以,您只能将所有的怒火与无力,都发泄在我父亲身上,来全你那忠君报国的名声!”
“住口!”刘独峰厉声喝断了楚曦的话,但握剑的手竟然都开始微微颤抖起来。他一生自诩忠义,忠于社稷,忠于朝廷,可是……
楚曦见他动摇,眼中最后一丝温度也褪去了,只剩下冰冷的决绝:“刘大人,您回答不了。因为您心里知道,我说的……都是事实。”
“您想忠君报国,这本无错。可您要忠的那位,到底是有道明君,还是不顾百姓生死,宠信奸佞的昏君?您……难道不明白吗?”——
作者有话说:坏坏坏消息,今天接到电话说,电脑不仅主板烧了,cpu也出问题了[爆哭]
天大的噩耗啊啊啊啊[爆哭]
第114章 幽冥路(三十二) 我想和刘大人打个赌……
刘独峰哑口无言。
与楚曦的这一番唇枪舌剑, 不仅没有如他所想的那般稳住局面,还让他本就因强提功力而紊乱的内息更加翻腾不休。
半晌,他才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
“多说无益……动手吧!”
刘独峰手中的“红花剑”骤然爆出一片绚烂却带着凄厉意味的红光, 显然是他已将精纯内力灌注剑中,一人一剑, 仿佛合为一体,带着一种近乎惨烈的、决心同归于尽般的气势。与此同时,一直静立旁观的九幽神君, 黑袍展动,终究还是决定代楚曦出手。
九幽神君的眼光何等毒辣, 他知道刘独峰这一剑乃是毕生功力所聚,纵然已是强弩之末,其威势……也绝非楚曦所能轻易接下。
“父亲不可!”楚曦并未回头,却已经看破了九幽神君的意图, “您身上‘顺逆神针’未除,此刻万不可运功!否则银针随血而行,钻脑刺心,非同小可!更何况……”
“更何况,‘她’……还在等您呢。”
仅仅是这一个字, 就足以让九幽神君的身形生生顿住。
他的面目被隐藏在宽大的黑袍之下, 看不见任何表情。但那骤然僵滞的动作,以及无风自动的黑袍,都泄露了他内心的滔天波澜。
他沉默了一瞬,终究……缓缓向后退开了数丈, 重新融入了浓重的夜色之中。将这即将到来的生死之战,完全托付给了自己的儿子。
与此同时,刘独峰的剑也动了!
“红花剑”绽放出前所未有的绚烂光华, 在夜色中显得红光凄艳而决绝,仿佛正燃烧着刘独峰最后的生命与意志。
刘独峰心里很清楚。
他伤势沉重,久战必亡。
九幽神君虽暂时退去,但若楚曦不敌,他仍会出手。
也就是说,自己不仅要解决楚曦这个深浅莫测的对手,还要时刻提防九幽神君的偷袭!
因此,刘独峰这一出手,便是凝聚了毕生修为的杀招。风雷骤起,剑势恢宏,那炽烈的红色剑光尚未闪至楚曦身前,一股沉重如山、锋锐如刀的恐怖压力已然扑面而来,仿佛要将楚曦瞬间撕得粉碎!
楚曦知道刘独峰定会力求速战,绝不会有丝毫留手,当下不敢硬接,脚下步伐急错,试图避开红光最盛之处。但刘独峰这凝聚毕生功力的一剑自是不同凡响,无论楚曦如何跳闪腾挪,那剑光总是如影随形,牢牢锁定他的要害之处!
楚曦几乎被刘独峰这与敌偕亡的气势与打法压制得无法呼吸,只得将整个身子瞬间软了下去,以一个极其诡异刁钻的角度猛地一折,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刘独峰那直取心口的剑锋。但“红花剑”威势不减,凌厉的剑气擦着他的腰际掠过,撕裂了楚曦的衣袍,带出一溜血花。
楚曦闷哼一声,强忍疼痛,借着身体下折的惯性,贴地疾行,射向刘独峰下盘空门,同时按动阴夺上的一道机关,三道乌光瞬间激射而出,直取刘独峰膝弯、足踝、手腕三处空档!
刘独峰料想阴夺中的暗器必然淬毒,自己压制“空劫神功”造成的伤势已是不易,若再中了九幽一脉的剧毒,后果不堪设想!当下只能暂且放过楚曦,撤剑回守。
红花剑剑身红光吞吐,迅速舞成一片凝实的赤色光幕,随即听得叮叮叮三声脆响,三枚透骨钉已被剑风强行激飞了出去!
楚曦得了喘息之机,立即翻身而起,趁着刘独峰撤剑回守的空当,手中阴夺急旋,带起一片森寒乌芒,直戳刘独峰手腕。刘独峰侧身闪过,以剑脊迎上乌芒,却不料一丛细如牛毛的乌刺再度从阴夺中激射而出,直取他咽喉要害!
这乌刺来得极为刁钻阴毒,但刘独峰毕竟久经战阵,经验老到,当下虽惊不乱,将内力灌于袍袖之上,猛然一挥,浑厚劲风呼啸而出,如铁壁般挡在身前。那细如牛毛的乌刺撞上劲风,立时被震得四散飞溅,不知落在了何处!
刘独峰知道楚曦手中这支“阴夺”能发九种机关,他已经施用了两种,虽然都被自己避过,但自己这以秘法强提元气的身子,若是继续缠斗下去,待“空劫神功”造成的暗伤彻底爆发出来,莫说躲避机关暗器,恐怕当场就要经脉尽断而亡!
刘独峰的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之色,他强行压下胸中翻涌的气血,施展“一雷天下响”的功夫,意图抢在楚曦发动更多机关之前,将其先一步毙于剑下!
霎时间,“红花剑”剑势骤变!一招一式都不再追求风卷雷行的精妙变化,而是试图以沛然莫御、摧枯拉朽的磅礴气劲彻底压垮楚曦!他每挥出一剑,都仿佛引动了九天风雷,轰隆隆的沉闷轰鸣声在荒冢之间连连炸响,震得人双耳生疼。
楚曦顿时感觉自己如同置身于雷电交轰的狂风骤雨之中,那无处不在的剑气与杀意仿佛要将他连同这片坟冢一齐撕得粉碎!他不敢有丝毫懈怠,将“独孤九剑”中“破剑式”的精髓施展到极致,每每于千钧一发之际寻隙而入,令刘独峰的风雷剑气为之一滞。
剑光眩目,夺影翻飞,楚曦身穿的玄色劲装在刘独峰狂暴的剑气席卷之下终究不堪重负,瞬间便被撕裂开来。楚曦的肩头、小腹等处接连绽开数道被风雷剑气割破的伤口,鲜血汩汩涌出,瞬间染红了残破的衣料。
楚曦咬紧牙关,顾不得身上还在流血的伤口,硬生生扛着周身剧痛,觑准间隙,再度按动机关,一大蓬闪烁着幽绿磷光的毒砂如同被激怒的蜂群,迅疾无伦地朝着刘独峰的面门泼洒而出!
这毒砂细密如尘,不容刘独峰不避!刘独峰当即厉喝一声,左掌虚按,随后猛地向外一推!一股以深厚内息催动的磅礴气浪轰然爆发,那激射而至的幽绿毒砂撞上这股狂猛气墙,立时被震得倒卷而回,在气浪中四散飞溅!
楚曦对此早有准备,按动机关之后,便立即展动身形,趁刘独峰震开毒砂、内息未稳之际,揉身而上,阴夺一挥,直刺刘独峰右肋空门。刘独峰强行提气侧闪,虽然堪堪避过,但足尖落地之时,已忍不住大口喘息起来。
若论真实武功修为,楚曦与刘独峰相去甚远,绝不是他的对手。只是如今,刘独峰重伤在身,又忌惮九幽神君在旁窥伺,须得时刻分神提防,十成功力至多只剩下五六成。
再加上刘独峰长于剑法,楚曦恰好能以“独孤九剑”中自己最擅长“破剑式”克制他。此消彼长之下,竟硬生生将这原本悬殊的差距,拉到了一个足以长久周旋的范围之内。
然而,刘独峰毕竟是刘独峰,是能以一人之力擒拿“七巨寇”的当世“捕神”。即便伤重至此,那数十年苦修积累下的底蕴依旧非楚曦可比。哪怕只是简单的一劈一刺,都常常令楚曦难以招架。就算找到了他招式中的破绽,也难以迅速切入、一击制胜。
战况异常激烈,却又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平衡。
刘独峰知道,胸中这口强提着的真气一旦泄了,便是自己败亡之时。
楚曦也清楚,自己内伤未愈,又添新创,“病弱”之躯加上【凝虚化实】的持续消耗,都在飞速榨取着他本就不算充盈的内力与体力,难以久战。
双方都心知肚明,对方已是外强中干,不堪久战,可自己……又何尝不是?
楚曦将【凝虚化实】能力催发到极限,丝丝缕缕的精纯内力不断透体而出,在他的几个关键要害之处形成了一层虽不厚重却韧性十足的无形护甲,尽力消解刘独峰那足以开碑裂石的剑气。
但这层内力护甲每承受一次重击,楚曦也需承受一次相应的反震之力。这股经缓冲后仍然不可小觑的力量让他的脏腑如遭重锤,气血翻腾得更为剧烈。一股血腥气牢牢缠在他的喉头,却又被他死死忍下,唯恐泄了这口强撑着的真气。
刘独峰是最怕脏的,但他此刻全然顾不得什么肮脏污秽,满心只求速胜楚曦之后,再诛杀九幽神君这个棘手的宿敌,以求保全戚少商的性命。但“空劫神功”那“遇强愈强、得必全失”的阴毒内劲,因他强行运功,已完全发散出来,反噬得越发猛烈!
他只觉胸口一阵剧痛,体内仿佛有万千毒虫疯狂噬咬,又似被无数利箭贯穿心肺。虽然手中长剑施展开时依旧凌厉,但无论是九幽神君还是楚曦,都能看出他已到了油尽灯枯的边缘。
哪怕楚曦无法攻入他的剑风之中,单凭“空劫神功”的反噬之力,也能要了他的性命!
可楚曦……非但没有趁势猛攻,反而向后飘退数步,主动给了刘独峰喘息之机。
刘独峰的脚步也顿住了,他想追击,却知道自己已经力不从心。
“刘大人,收手吧。您伤势极重,再战下去,唯有剑毁人亡一途。此刻退去,觅地疗伤,或许……尚有一线生机。”
这是楚曦最后的让步。
刘独峰稳住微微摇晃的身形,剧烈地咳嗽了几声,嘴角顿时渗出一缕暗红的血丝。
他知道楚曦虽然是九幽神君的亲生儿子,行事风格却与那九幽老怪大有不同。若老怪没有中那三枚“顺逆神针”,怕是早已夹攻上来,哪里会容楚曦和他如此光明正大地对决?
但此时此刻,刘独峰的目光却并未看向楚曦,而是转向了一直呆立在残碑之侧的……张五。
他六个忠心耿耿的部下,五人都已身死,最后一个,也已经成了“药人”。
他能就此离去吗?
但不走……又如何呢?
刘独峰苦笑一声,终于将目光从张五身上收回,那看向楚曦的目光之中,交织着难以言喻的悲怆与决然:“楚少侠,我刘独峰……可以死在此地,但我绝不能眼睁睁看着我苦心栽培的部下,因为被人操控了心智……害死了我的朋友!”
这番话,是对楚曦说的,但更像是为他的苦苦坚持寻找一个合适的理由,不让自己就此轻易倒下。
楚曦没有嘲笑,也没有反驳,只是发出了一声极轻的叹息。
“刘大人,您看似行事果决,但每到关键时刻,却总难免优柔寡断,心存不忍。对敌人之仁,便是对己身之苛,若非如此,怎至于今日之危?”
他侧目看了一眼张五,语气中带上了一丝悲悯:“您不忍杀伤‘药人’的性命,不忍缚住张五的手足,这才让敌人有机可乘。可您心中明明知晓,‘药人’心智已失,与死人无异。如今的张五,早已不是您认识的那个机敏忠诚的属下了,只是我父亲操控的一具‘木偶’。”
“您再执着于此,不过是将自己推向万劫不复之地,徒增痛苦罢了。”
“住口!”刘独峰忍不住厉声喝断,可话音未落,就猛地从口中喷出一股鲜血。剧烈的呛咳令他挺拔的身躯瞬间佝偻了几分,“红花剑”的凄艳红光也随之一阵明灭不定。
楚曦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并未趁势进逼,只是凝立原地,轻叹道:“忠言逆耳,刘大人何苦自欺?”
刘独峰知道楚曦所言非虚,但他心中亦有自己的坚持,纵使身死,亦不可弃!
他猛地挺直了那因剧痛而微微佝偻的脊梁,右手一松,那柄陪伴他多年的红花宝剑,就这样直挺挺地坠落在地,深深插入泥泞之中。
但他手中更快握住了另外一把剑。
这是一把古拙的长剑,剑身隐隐散发着黄芒,正是他平日绝不肯轻易动用的宝剑,“黄云剑”。
他目光灼灼地盯住楚曦,一字一顿地说道:“楚少侠,刘某尚有余力……发这最后一剑。”
与此同时,九幽神君的身形自夜色中浮现而出,就要挡在楚曦身前。他与刘独峰交手多次,自然知道刘独峰动用这柄黄剑,意味着什么。
“爹爹,且慢!”
楚曦并未回头,却仿佛背后生眼,立即喝住了九幽神君。
这一剑……他必须自己来接。
“刘大人,廖六临终之前,曾紧紧抓住我的手,恳求我……务必尽力保全您的性命。我答应之后,他才放心撒手而去。”
“江湖儿女,最重承诺,因此,我绝不能食言。”
刘独峰握着“黄云剑”的手猛地一颤。
他与戚少商赶到廖六身边时,他就已经断气。廖六的这番托付,楚曦竟一直深藏心底,从未明言,更从未向他索要人情。
他忍不住问道:“你想说什么?”
楚曦沉声道:“我想和刘大人……打个赌。”
“赌?”刘独峰眉峰紧蹙,不解其意,“什么赌?”
楚曦看着他手中那把黄光流转的宝剑,缓缓道:“刘大人,您说您还有余力发最后一剑,那我,就和你赌这一剑。”
“若我不闪不避,硬接下了您这凝聚了毕生功力的一剑,命大未死……那您必须立即退走,觅地疗伤,不能再参与此事。至于张五,您若真心舍不得,也不怕日后招致祸患,尽可带走,我绝不为难。”
“若我……不幸丧命于这一剑之下,我也请爹爹不得因此迁怒于戚少商。就算您之后死于我爹爹手下,他也只能取走那件惹祸的东西,必须放戚少商、无情捕头等人一条生路。”
“如此一来,既全了我对廖六哥的承诺,也能如您所愿,保全戚寨主的性命。”
“刘大人,这个赌约……您敢接吗?”
刘独峰目光骤然一凝,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与悲凉猛地冲上喉头,几乎压过了空劫神功带来的噬骨之痛。他纵横江湖数十载,自然能看得出……楚曦提出这个赌约,根本不是要自己付出什么代价,而是力求阻止他与九幽神君进行那场注定两败俱亡的死斗!
这个年轻人,在用他自己的性命做筹码,试图在绝境之中,为所有人都寻得一线生机。
刘独峰自视甚高,向来是极少服人的。但楚曦的这份情意,这份魄力,让他不得不佩服。
他深吸一口气,重重吐出两个字:
“依你!”
话音落下,他不再多言,而是缓缓闭上了双目。那原本因伤势而紊乱狂暴的气息,竟以一种惊人的速度再次收敛、凝聚。
所有的痛苦、不甘、愤怒与遗憾,仿佛都在这极致的静默中沉淀下来,准备化为最纯粹、最极致的一击。
“黄云剑”原本隐晦的黄芒骤然炽盛起来,一股难以言喻的沉重压力,以刘独峰这一人一剑为中心,如同无形的潮汐一般迅速扩散开来!刘独峰双足之下的泥地似乎都被这股压力冲击地下陷了几分,原本飘荡在荒冢间的磷火更是被完全驱逐出了战场。
这必然是惊天动地的一剑。
楚曦的脸上没有慌张,没有恐惧,只是迅速将【凝虚化实】的能力催发到极限,精纯的内力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奔涌而出,在他周身构筑起一层凝实无比的真气护甲,将他整个人牢牢守护在内,仿佛在塑造一尊即将承受天罚的金身。
维持如此强度的防御,对他而言,自然是难以想象的负担。
但他必须接下这一剑。
也就在这一刻,刘独峰猛然睁开了双眼!
“黄云剑”,动了!
没有花哨繁复的剑招,刘独峰只是简简单单地,将手中之剑向前一递!剑锋所过之处,磅礴浩瀚的剑气如同决堤的洪流,又似崩塌的山岳,带着一股以身殉道的决绝,朝着静立不动的楚曦奔腾而去!
剑锋未至,威压已临!
楚曦只觉整片天地都朝着自己碾压下来,全身骨骼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那由【凝虚化实】构筑的无形铠甲,在这股近乎天地伟力的重压之下,竟也发出了细微而清晰的裂响!
刺目的光华瞬间吞噬了楚曦的身影,一阵极端狂暴的气劲轰然扩散,将周围的泥土、碎石乃至残破的棺木碎片尽数掀起、抛飞!
九幽神君那一直隐于黑袍下的身躯几不可察地前倾了一下,枯瘦的手指微微蜷缩。
戚少商躺在地上,目眦欲裂,却连一丝声音都无法发出。
光芒渐散。
楚曦原本站立的地方,只剩下一个深深的土坑。
他整个人在“黄云剑”剑锋及体的那一瞬间,就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倒飞了出去,最终重重摔落在数丈之外,翻滚了几下……便寂然不动了。
楚曦完全失去了意识。
不过,他的命一向很大。
恢复知觉的时候,他简直感到自己全身的骨头又被拆开重组了一遍,胸腔里更像是塞了一团灼热的邪火,连呼吸都觉得疼。
他用尽了全身力气,才勉强掀开了沉重的眼皮。
很模糊。
就这样呆呆地等了半晌,他的眼睛才渐渐能够聚焦。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素雅洁净的纱帐顶,帐中弥漫着一股清苦却令人心神安宁的药香,让他觉得颇有些心旷神怡。
等等,这里不是……
他开始尝试着蛄蛹身子,刚偏过头,就看见一个约莫手掌大小、做工精巧的傀儡小人静静躺在他的枕边。只是这小人已经从中间裂开了一道明显的缝隙,灵气尽失,显然已经彻底损毁。
是【替身傀儡】。
楚曦完全想起来了。
在刘独峰那石破天惊的一剑及体的瞬间,他毫不犹豫地动用了这件珍贵的保命道具。傀儡替他承受了绝大部分致命的伤害,保住了他一线生机。但那股磅礴的剑气余波依旧将他震飞了老远,伤势一点都不算轻。
他的目光再次扫过房间,熟悉的陈设让他心头一动——素净的桌椅,靠墙摆放的药柜,窗台上几盆长势喜人的药草,以及空气中那独特的、混合了药香与清冷气息的味道……
这里,是“她”的闺房。
上一次他重伤濒死,就是小满和白马拼尽全力,将自己送到这里来的。
可是……小满应该一直待在这里,这次……又是谁把他送来的?
他倒下的时候,身边还有行动能力的人,只有九幽神君。
是九幽神君送他来的?
他怎么知道楚幽兰住在这里?
楚曦感觉自己的脑袋有些发疼,挣扎着想坐直身体。
一袭宽大的黑袍很快飘了过来,无声无息地落在了床边。
一只枯瘦的手从黑袍下迅速探出,按在楚曦的背心之上。下一刻,精纯而温和的内力便缓缓渡入楚曦体内,小心地梳理着他体内因重创而紊乱不堪的气脉,缓解着那蚀骨的疼痛。
是九幽神君。
他……果然在这里——
作者有话说:悲报:维修店打电话来让我不要修了,修的价钱赶上买新的了,功勋老臣彻底陨落![爆哭]
[小丑]已经下单了一台新电脑,我一定要用它写出更精彩的小说啊啊啊啊!
第115章 幽冥路(三十三) 这简直是足以角逐小……
在这股精纯内力的抚慰和滋养之下, 楚曦终于轻轻吐出一口带着血腥味的浊气,胸口那火辣辣的疼痛也减轻了不少。他微微偏过头,瞥向床边那笼罩在黑袍中的身影, 用有些沙哑虚弱的声音唤道:“爹爹……”
九幽神君这才缓缓收回手,似乎极轻地哼了一声, 声音显得低沉而平和:“傻小子,命可真大。若不是这南海神木制成的傀儡,恰好挡住了刘独峰的剑锋, 你此刻……早就被他那凝聚了毕生功力的一剑……打得魂飞魄散了。”
说到此处,那平和的语音渐渐染上了一丝戏谑:“为父还以为你那般镇定, 是藏着什么了不得的后手,至少有七八成把握,等着四两拨千斤。没想到,竟真是个痴儿, 只知道硬撑。”
“好在傻人有傻福,总算是让你捡回了一条命。若你真就那般死在我眼前,‘她’怕是与我拼命了……”
说到这里,九幽神君竟低低笑了起来,只是这笑声之中, 充满了复杂而难以言说的意味。
楚曦稍稍缓了口气, 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爹爹,我们怎么会来这?您……您是怎么知道,娘亲她……她就隐居在这里?”
九幽神君笼罩在黑袍下的身躯似乎僵了一下,默然半晌, 这才幽幽说道:“她每年都会寄信传物予你,只要有心,又怎会找不到她的所在?”
“这些年来……我也不知来看过她多少次了, 只是从不直接现身,也绝不会让她知晓。”九幽神君的语气中带上了一丝自嘲般的叹息,“她既不愿见我,我又何必搅了她的清静……徒惹厌烦?”
“那这次为何又……”楚曦的声音依旧虚弱,眼神中却不由自主地浮起了一丝探究的意味,“看起来,‘她’并没有避着您的意思。”
“傻孩子。”九幽神君缓缓抬起头,黑袍下的面容在阴影中若隐若现,“你伤得如此之重,为父一时又无法运功为你疗伤,更不放心将你交给旁人……除了带你来此,还有何处可以容身?她一见你伤成这个样子,自然是什么都顾不上了……”
他语声微变,似乎还残留着一丝当时的惊惶与心痛:“她不仅没有马上赶我走,还主动要求我留下,助她一同为你疗伤。这些日子,她为了照顾你,衣不解带,夜里几乎都未曾好好歇息过,着实……令人心疼。”
楚曦心中微动,喉头也有些发哽。他尝试着动了动身子,四肢虽还乏力,但精神已经清明了不少。
他想到楚幽兰与九幽神君为了自己如此劳心费力,自己醒来之后却还总露出一副病恹恹的姿态,恐怕只会令他们更加担忧。当下便尝试着将脊背尽力挺直,试图驱散环绕在自己周身的那股病气:“爹爹,我感觉已经好多了……说了这会儿话,倒比刚醒时更有力气了。”
“那就好。”九幽神君的语声又是一变,将先前不经意间透出的些许情绪再度掩藏起来,“总算没白费她……一番苦心。”
但楚曦听得出来,九幽神君字字句句之间,都只提及“她”的辛苦,绝口不提自己分毫。可那日自己重伤垂死,九幽神君冒着“顺逆神针”钻脑刺心的风险,将他带到此处,又再次运真元为自己续命,其间艰辛,定然不是三言两语能说得清的。
但他没有出言点破这一节,只是关切地问道:“爹爹,您的伤势如何了?那三枚‘顺逆神针’……”
“那东西还奈何不了我,早就被我以内力逼出。”九幽神君答得干脆,显然不欲在此事上多言,“余者……不过皮肉之伤,更无大碍。”
“那后来……”楚曦用手轻轻扶住额头,似乎想尽力回忆起什么,但好像已经完全失去了自己晕倒时的那部分记忆,“后来局势如何了?刘独峰、戚少商他们,如今又在何处?”
“你关心的事情倒多。”九幽神君戏谑般嗤笑一声,却还是耐心地将诸事细细道来,“刘独峰以秘法强提功力,早已油尽灯枯,能施展那最后一剑,都算是回光返照了,根本用不着为父动手。至于张五,只是具无关紧要的行尸走肉。当时为父急于带你离开,并未理会他们。”
楚曦心中对此早有预料,但听闻刘独峰这位名满天下的“捕神”最终落得如此结局,心中仍不免有些唏嘘。他沉默了片刻,这才追问道:“那……戚少商呢?太子血书呢?”
“傻孩子,你的心意我岂能不知?经此一役,我已决定脱离朝廷,既然如此,这东西便是个甩不脱的烫手山芋,不拿也罢。”
说到这里,九幽神君的语气里难得带上了几分责备,但这责备之下,又藏着些许纵容之意:“倒是你,行事怎能如此莽撞?你若觉着狐震碑、龙涉虚那几个不成器的东西碍眼,只需同为父说上一声,为父随手便可打发了他们,何须你亲自涉险?”
“父亲,这……”楚曦心头一震,随后更是一暖,“孩儿明白父亲的意思,只是当时情势紧迫,孩儿这才未能先向父亲禀报。日后在江湖上行走……定当更加谨慎行事。”
“嗯。”九幽神君微微颔首,看起来并未将此事太过放在心上,很快继续说道,“刘独峰死后,戚少商在雷卷、息红泪等人护送下继续逃亡。不过,刘独峰临死前,倒是给他们指了条活路。”
“哦?”楚曦不觉精神一振。
“他让戚少商放出风声,称他已将那件东西牵扯的皇家秘辛……分别告知了十数位散落各地的友人。一旦他被缉拿,落入朝廷之手,或是性命不保,这些他在江湖上的朋友,便会立即将那些丑事……公诸天下。”
“此法虽险,却正中要害。当今那位官家最重颜面,不仅下旨赦免了戚少商,今后,恐怕还得想方设法保全他的这条贱命。”九幽神君的语气舒缓却玩味,“这样一来,他们便无须继续逃亡了。”
刘独峰身死,戚少商脱险……楚曦静静地听完这一切,心中不胜唏嘘。主线任务算是完成了大半,九幽一脉也总算能从朝廷这摊浑水中彻底抽身了,他虽觉心头一块大石落地,却又隐隐生出几分怅惘,更带出了一丝深埋于心的疲惫。
就在楚曦心绪翻涌之际,一道清晰的提示音在他脑海中响起:
【叮!恭喜宿主完成支线任务!】
【支线任务①:成功脱离傅宗书阵营,并协助九幽神君击败前来追查的无情与刘独峰。——已完成!】
【任务奖励:积分600,属性点3,全属性+2 已发放!】
【当前积分:2900】
【是否现在加点?】
这奖励……还算得上丰厚。
既然【武力】和【魅力】都已经突破80,获得了与之相对应的特殊技能,那想要在对阵之中更好地发挥自身实力,下面应当重点提升的是【博闻】。
楚曦心念微动,很快将3点属性加在了【博闻】上。
【提示:加点成功!】
【请宿主确认当前属性:武力:86,博闻:52,魅力:96,悟性:49,福缘:60】
【检测到博闻值大于50点!技能“独孤九剑”威力提升!】
奖励到账,系统的提示音也随之散去。
按如今情势来看,朝廷这条线显然已经告一段落,接下来,楚曦大可以好好休息,专注于另外两件大事了。其一,是壮大门派,这需徐徐图之;其二,是眼前最紧要的,却也是他无法强行插手的……化解九幽神君与楚幽兰之间的旧怨。
九幽神君为人阴鸷冷峻,却对楚幽兰用情至深,这二十年来,哪怕历经岁月磋磨,也始终时刻未敢忘情。他这些年暗中守护,不敢逾越半步,无非是怕唐突了楚幽兰,怕她会将自己彻底推开,……更怕连这远远守望的资格,都彻底失去。
而楚幽兰呢?她虽口口声声说自己深恨九幽神君,不肯原谅他,可这二十年来,她何尝真正放下过?那些寄给楚曦的信物,字里行间藏着的,是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思念与牵挂。若真的已毫无转圜余地,她又怎会在楚曦重伤垂危之际,毫不犹豫地让九幽神君留在此处?
只是过往伤痕太深,他们两人……怕是都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份掺杂了太多苦涩的旧情。
楚曦双目微阖,脑海中细细回想着楚幽兰之前倾诉的种种。
她深恨的,是九幽神君当年的欺骗与隐瞒,是他与权奸为伍、行事不择手段的过往。可如今,九幽神君已然决定脱离朝廷,不再为蔡京、傅宗书之流效力,这……无疑是拔除了楚幽兰心中最大的一根刺。
她本就心善,又十分重情,只要让她知晓九幽神君能够为她真心改过,让她看到九幽神君那份深藏心底、历经二十年未曾消磨的情意……破镜重圆,绝不是没有可能。
想到这里,楚曦心中有了计较。
他望向床边那沉默的黑影,试探着问道:“爹爹,您既已决定脱离朝廷,娘亲心中最大的芥蒂便已除去。您这些年……暗中守护的心意,何不让她知晓?或许……您可以留在此处,与娘亲一同隐居,彻底远离江湖纷争……”
九幽神君笼罩在黑袍下的身躯似乎再次震动了一下,按在楚曦腕间的手指也瞬间收紧。
这一回,他沉默的时间……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长。
过了许久,他才用一种近乎叹息的语气说道:“曦儿……为父何尝不想?这二十载寒暑,每一日每一夜,念及此处,未尝不是锥心之痛。若能长伴她左右,远离这江湖纷扰、朝堂倾轧,纵是做个山野樵夫,为父亦甘之如饴……”
“只是……”他的声音陡然低沉下去,带着一种自嘲的无力感,“当年之事,伤她至深。如今她肯让我留下,为你疗伤,已是……已是念在骨肉之情,不忍见你受苦。若我此时便厚颜提出留下,只怕……只怕她心中不情愿。”
他没有再说下去,但那近乡情怯之意,楚曦已然明了。
也就是说,如果楚幽兰能主动开口,表示她“情愿”的话……九幽神君这边,断然不成问题。
只是……楚幽兰性子清冷,却又不乏傲气,心中纵有千般情意,万般柔软,也绝不会轻易显露,更遑论主动开口留人。这二十年的疏离与隔阂,早已在她心间筑起一道无形的高墙,不允许她向这个曾深深伤害过她的人……展露一丝一毫的脆弱。
想到这里,楚曦不由心中犯难。
九幽神君仿佛看穿了楚曦此刻心中的纠结与盘算,温和地打断了他的沉思:“曦儿……你能为此事如此费心,已是不易。眼下最要紧的,是先将你的身子养好。至于其他……容后再议,为父……也需再好生思量思量。”
楚曦正想再说些什么,就听见竹舍外传来一阵轻缓的脚步声,随后便是楚幽兰那带着几分疏离的轻柔嗓音隔门响起,话虽平常,却明显带着划清界限的意味:“你……是不是在里面?”
她是在问九幽神君,却又不愿直接称呼他,只能用这样朦胧的语句来确认他的存在。
九幽神君立即应了一声,语音恢复了一贯的平稳低沉:“嗯,曦儿……他已经醒了。”
楚幽兰沉默了片刻,才隔着竹门说道:“你……先出来,我再进去给他把脉。”
看来……就算有楚曦在场,她也不愿意与九幽神君同处一室。
九幽神君闻言,似乎极轻极轻地苦笑了一声,目光转向楚曦,低声道:“既然她要来看你,为父便先走……”
“爹爹,且慢。”楚曦急忙抓住他的衣袖,不让他离开榻边,“您此刻万万不能走,若您总是这样躲着她,娘亲见了,只会更觉得您……意志不坚,心中有鬼,这才总是如此刻意回避。您就留在此处,待娘亲为我诊脉时……只需,只需如同往日一般便好。”
如往日一般……是哪般?
九幽神君没有将疑问宣之于口,只是依言收回了已经迈出的脚步,重新在榻边坐定,周身的气息也随之收敛,如同一尊沉默的石像。楚曦见父亲默许,心下稍安,立刻转向竹门方向,清了清嗓子,扬声道:“娘亲,我醒了,精神也好多了,您快请进来吧。”
他将声音尽量放得温软,但又显得十分虚弱。说完之后,立即以袖掩口,故意发出一阵压抑而剧烈的咳嗽,单薄的身子随之颤抖起来,脸上也泛起了不自在的薄红,任谁看了都要心生怜惜。
果然,竹门立即被人略显急切地推开,一道清丽绝伦的身影迅速飘了进来。楚幽兰的身上依旧萦绕着那股独特的药香与兰香混合的味道,她第一时间扑到榻边,眸中盈满了毫不掩饰的心疼与焦急:“曦儿,怎的咳得这般厉害?可是内息又岔了?”
但关切归关切,当她眼角的余光瞥见坐在榻边的九幽神君时,清亮的眸子里便瞬间蒙上了一层薄霜,才刚柔和下来的唇线也重新抿紧,恢复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然。她甚至没有再看九幽神君一眼,仿佛他只是一团凝聚在角落里的阴影。
楚曦将楚幽兰的动作与情绪尽收眼底,连忙暗暗将手朝九幽神君伸了过去,扯了扯他的袍角。九幽神君立即会意,枯瘦却稳定的手再次贴上楚曦的背心,精纯温和的内力缓缓渡入,梳理着他因剧烈咳嗽而翻腾的气血。
楚曦就这样顺势放松身体,有些脱力地向后靠去,正好倚在了九幽神君的手臂与胸膛之间。随后,他立即抬起苍白的脸,望向楚幽兰,声音带着些许沙哑与撒娇般的软糯:“娘亲……让你担心了。好在有爹爹……总耗费真元为我理顺气脉,我……感觉好多了。”
他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将楚幽兰的一只纤手拢在掌心:“娘亲也别急着走,就在这陪着我,好吗?你们都在曦儿身边,我的心里才踏实……这伤,我想也会好得快些。”
这简直是足以角逐奥斯卡最佳男主角的演技!楚曦心中暗暗捏了一把汗,目光不住在九幽神君与楚幽兰之间流转,努力表现出一种纯粹的、渴望团聚的期盼。
好在楚幽兰并没有马上抽回手,也暂时没有起身离开的意思。她轻轻反握住楚曦的手,算是默许了他的提议,另一只手则熟练地搭上他的腕脉,仔细为他诊断起来。
看来还不够……还得再加一把火。
楚曦趁着楚幽兰专注诊脉,心神稍懈的时机,继续卖力表演起来。
他倚在九幽神君怀里,刻意将气息压抑得微弱,开始絮絮叨叨起来,仿佛是在无意识地喃喃低语,又像是单纯地想与母亲分享自己的“秘密”:
“娘亲……您不知道,其实爹爹他……早就知道您在这里了。比曦儿知道的……还要早得多。还有……他每年都会偷偷来看您好几次,只是……只是怕您见了他之后生气。所以……他每次都只敢远远地瞧着,从不敢让您发现……”
九幽神君笼罩在黑袍下的身躯明显僵硬了一下,这种公开处刑的感觉,即使是对他这个江湖老油条来说,也还是……太过羞耻了。
但……虽然只是一瞬间,九幽神君已经注意到了,楚幽兰清冷如寒潭的眸子……因为楚曦刚才那些话,泛起了极其细微的涟漪。那层拒人千里的薄霜,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带着“告密”意味的话语,擦开了一道小小的缝隙。
那……绝不是他的错觉。
所以,他没有阻止楚曦继续说下去,只是用藏在锦被之下的手轻轻捏了捏楚曦的后腰,示意他注意分寸,可别把那些自己都难以启齿的细节一股脑儿都倒出来,更不可胡言乱语,无中生有,说得天花乱坠,令老父亲的颜面彻底扫地……
楚曦轻轻咳嗽了两声,继续用带着点天真又万分心疼的语气倾诉起来:
“娘亲,你是不知道……爹爹一个人待在房里的时候,一旦得了闲,就会偷偷雕刻娘亲的木像。大的,小的……各种样子的都有。他说……他怕日子久了,会记不清娘亲的模样,所以就一遍遍地刻,每年都要刻上好几个……”
“他有时候……会拿着那些木雕,一看就是一整夜。曦儿年幼的时候,还偷偷见过好几次……见到他在夜里对着木雕说话,说什么‘曦儿的眼睛像你,真好’,还有……还有什么‘今日又落雪了,你最畏寒,不知可添了衣’……”
楚曦的声音越来越低,仿佛只是在复述一个孩童眼中窥见的秘密。九幽神君听着儿子将自己的底细抖落得一干二净,饶是他心硬如铁,此时此刻,那张总是隐藏在黑袍下的老脸也有些挂不住了,甚至开始微微发烫。
他忍不住低咳了一声,试图掩饰自己此刻的窘迫。但当他下意识地抬眼看向楚幽兰时,却不由得怔住了。
只见楚幽兰微微垂着头,假装为楚曦凝神诊脉,可那如玉的脸颊上早已悄然染上了一层薄红。她的粉唇紧抿着,似乎是在竭力维持着惯常的清冷模样,但那自眼角眉梢流露出的一丝动容与羞意,却是怎么都遮掩不住的。
楚曦将二人的细微反应尽收眼底,心想火候已到,自己再说下去,只怕是过犹不及,反倒容易弄巧成拙了。他见好就收,脸上适时地露出一丝窘迫和急切,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看楚幽兰,又求助似的望了望九幽神君,声音中带着点淡淡的尴尬:
“娘亲、爹爹,孩儿躺了这许久,我好像得去一下……净手。我自己去就好……躺了这些天,也该活动活动筋骨了。”
楚幽兰下意识地就想伸手扶他,蹙眉道:“你伤还未愈,莫要逞强,我让小满……”
“不用了,娘亲!”楚曦从榻上一跃而起,动作快得根本不像个重伤初愈的人。他伸手抓过搭在床头架子上的外袍,胡乱往身上一披一裹,一溜烟地跑了出去,还不忘关进了竹舍的大门。
“曦儿!”楚幽兰满载担忧的呼唤被竹门隔绝在内,小小的竹舍之中,瞬间便只剩下了她与九幽神君两人。
突如其来的独处,让两人都有些无所适从。
许久,终于还是九幽神君先轻声唤道:“幽兰……”——
作者有话说:[眼镜]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只能帮老父亲到这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