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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第 21 章

作者:苏木酒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马车刚停到宁远侯府门口,顾湘就像一阵风似的刮进府门。


    “二公子,您慢点……”


    门口的小厮被他这副像是见了鬼的样子吓了一跳,一直跟着顾湘的小厮长顺跌跌撞撞的冲起来,一把推开他口中嚷着:”二爷,您慢着点。“


    顾湘充耳不闻脚步飞快,脑子里全是薛楚楚在马车里说的那一个“好”字。


    她说好。


    她竟然没有笑话他。她相信他,她竟然真的相信他这个废物,能考上功名!


    这个认知像是一团火,在他的胸膛里烧,烧得他浑身滚烫,烧得他无所适从,烧得顾湘只想找个地方,把自己所有的不堪和羞耻都藏起来,然后再脱胎换骨地走出来。


    他一路横冲直撞,下人们见了他,都跟见了瘟神一样纷纷避让,低着头不敢多看一眼。在他们眼里,这位二公子,不是喝得醉醺醺地回来,就是满身狼狈地与人斗殴回来,像今天这样,清醒着却又像丢了魂。


    顾湘没有回他和薛楚楚的新房,而是凭着记忆,一头扎进了府中最偏僻、最冷清的一个院子。宁远侯府的嫡枝自四岁开蒙后,便会有个院子专门用来读书习武,大哥的院子跟住宿的地方连成一片,而他则因为故意和顾渊较劲选了这离对方最远的角落。


    那个院子是他十余年未曾进入过的地方。


    “吱呀——”


    顾湘推开门,借着门外透进来的微光,看清了屋内的景象。


    这里哪里像个书房,地上东倒西歪地扔着几个斗鸡用的笼子,墙角堆着一堆花里胡哨的弹弓和木剑,书架上倒是有几本书,却全都歪七扭八地塞着,显然很久没人碰过了。唯一一张像样的书桌上,还摆着一个没画完的鬼脸风筝。


    这里,就是他顾湘过去二十年人生的缩影。


    荒唐,混乱,不堪入目。


    顾湘站在门口,只觉得脸上火辣辣地疼,像是被人狠狠地扇了无数个耳光。


    他就是在这里,把自己的光阴,宁远侯府的脸面,爹娘的期望,全都化成了脚底下的烂泥。


    他就是顶着“京城第一纨绔”的名头,躲在这堆垃圾里,心安理得地当了二十年的废物。


    而薛楚楚……


    他一想到薛楚楚,她那么好,那么耀眼,像天上的月亮。


    而他呢?


    今天在薛家,她为了维护他,舌战群儒,把他这个臭水沟说成了蕴藏着万里山河的江海。


    “我不想再这样了……”


    顾湘喃喃自语,声音沙哑得厉害。他猛地走进去,一脚踹翻了那个碍眼的鸡笼子。


    他不要再当废物了!


    他要读书!


    他要考功名!


    他要成为她的骄傲!


    这个念头,前所未有的清晰和坚定。


    他冲到那个积满灰尘的书架前,胡乱地扒拉着,想找出一本能看的书。


    《论语》?不行,太深了。


    《诗经》?更不行,他看见诗就头疼。


    终于,他从最底下,抽出一本封面还算干净的《三字经》。


    这是他四岁开蒙时背过的,如今仔细回忆只觉得脑中的记忆仿佛是被蒙上一层纱,虚虚实实的看不清楚。顾湘坐在地上,靠着冰冷的书架,翻开了书页。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


    熟悉的字句,逐渐唤醒了他尘封的记忆,随着第一遍磕磕绊绊之后,他竟然逐渐的想起来自己早已遗忘的那些日子。


    顾湘那双桃花眼里,重新燃起了两簇火焰。


    不懂,就一个字一个字地啃!


    不认识,就一遍一遍地抄!


    就不信了,他顾湘这辈子就真的只能当个废物!


    他从地上爬起来,走到书桌前,将那个鬼脸风筝狠狠地扫到地上。然后,仔细的将书平摊在桌上,打开墨盒取出一方龙香剂,他看着墨条上的缺少的一角发楞,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顾湘让长顺点起灯,昏黄的烛火照亮了他那张沾着灰尘,却写满了决绝的脸。


    他拿起毛笔,铺开纸,沾取乌黑油亮的墨汁,对着那本《三字经》,一笔一划地开始抄写。


    十年未曾悬腕,让他的笔力软踏,字和人一样歪歪扭扭,毫无章法。


    顾湘看着凌乱的字迹深呼吸,他将宣纸放到一旁,又拿过一张再次提笔书写,这一次握笔的手却前所未有的稳。


    这一夜,宁远侯府最冷清的院子里,灯火亮到了天明。


    府里的下人们都说,二公子可能是受了什么刺激,疯了。


    只有顾湘自己知道,他不是疯了。


    他是活过来了。


    从今天起,他顾湘要亲手杀了那个叫“京城第一纨绔”的废物。


    活下来的,是薛楚楚的夫君。


    一个,要考取功名,要让她引以为傲的男人。


    顾湘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整整三天。


    三天里,他几乎没合过眼,饿了就让小厮随便送点吃的,困了就用冷水泼脸,整个人像一根绷紧了的弦,全部心神都投入到了那些天书一般的文字里。


    薛楚楚来看过他一次。


    她没有进去,只是隔着窗户,静静地看了一会儿。


    窗户里,那个曾经连坐都坐不住的男人,此刻正佝偻着背,埋首在书卷之中。他握着笔的手,因为用力过度而微微发抖,眼下一片浓重的青黑,嘴唇干裂起皮,整个人都透着一股狼狈的劲儿。


    可他的眼睛,却亮得惊人。


    薛楚楚的目光,在他抄写得满满当当的废纸上停留了片刻,唇角微不可察地勾了一下,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了。


    当天晚上,顾湘的书房里,就多了一盏更亮的琉璃灯,桌上摆着精致的点心和提神的参茶,连他坐着的硬板凳,都换成了铺着软垫的太师椅。


    顾湘知道是她做的。


    他心里又酸又涨,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他没有去道谢,只是把那杯参茶一饮而尽,然后,用更狠的劲头,扎进了书本里。


    他不能辜负她。


    绝对不能。


    第四天,顾夫人终于受不了了,硬是把顾湘从书房里拖了出来,押到了用晚膳的前厅。


    顾湘觉得自己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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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块被扔进烈火里又捞出来的废铁,全身的骨头都在叫嚣着酸痛,皮肤下是三天三夜未眠的虚浮。


    他被顾夫人硬生生从那堆积着决心的书房里拖出来时,只觉得自己还漂浮在《三字经》和《论语》的旋涡里,头重脚轻。


    “你看看你,都快成鬼了!”顾夫人心疼地戳着他的额头,那语气里带着责备,更多的却是失而复得的庆幸:“读两天书就要把命搭进去吗?你这是要气死我!”


    顾湘低着头,任由母亲数落,一声不吭。他那双桃花眼下,是一片浓重的青黑,却掩盖不住里面燃烧着的、近乎偏执的火光。


    他一进正堂,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顾渊坐在主位,面色严肃,看着自己这个脱胎换骨,却也憔悴不堪的儿子,眼神里充满了审视和怀疑——怀疑这股劲头能持续多久。


    大哥顾泽,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便又垂下眼帘,神情落寞,仿佛世间一切都与他无关。


    幼宁公主不但提早到了正堂,她今日更是穿了一件素淡的茜香色褙子,头上只插了一支简单的玉簪,试图以一个温顺妻子的形象,融化身旁那块坚冰。


    原本灵动的娇俏在不过数日的婚姻消磨下,只剩下满眼的疲惫与不安。


    薛楚楚进来时便感觉到气氛不太对,她先给几人行礼,又让青禾端来早就准备好的补品,顾湘每日苦读,若不是靠这些东西很容易糟尽身子到时得不偿失。


    顾夫人看到东西对薛楚楚的不满减去大半,她最爱幼子虽心疼他悬梁苦读,却也对薛楚楚这个商女儿媳刮目相看。但她到底是更疼儿子些,因此连续给顾湘夹菜,不过片刻对方的面前便堆起一座小山。


    薛楚楚面色如常的用膳,对于自家婆婆那小小的抗议置若罔闻,她今日在外面跑了一天,却是有些疲惫,好在事情有了眉目。


    两盏茶后顾渊再也受不了厅中沉郁的气息,他看向今天的家宴气氛格外压抑的源头,正是那位新晋的探花郎,如今的驸马爷——顾泽。


    看着身为自己骄傲的长子成了一个沉默寡言、终日与酒为伴的失意人,顾渊到唇边的斥责咽了回去,只能沉重的叹息。


    可……那又能怎么办?


    他是前太子的伴读,早年有多风光,如今便有多狼狈,他自己不过是苟延残喘而已,又如何能为长子谋划?


    顾渊瞧瞧面沉如水的长子,又看看懵懵懂懂的次子,心中五味杂陈。终究是他对不起顾泽,明知皇帝不会让他们顾家再起,偏又引得长子生出凌云志。


    除非下任皇帝登基,否则顾泽此去经年再无仕途可言。顾渊心底对着幼宁公主是有些怨的,在这件事上顾湘虽然有推波助澜的嫌疑,但是顾渊冷静下来后也明白了儿子的想法,被幼宁公主当街表白,顾泽就必须做出妥协。


    因为皇家是不容拒绝的,皇家的脸面重于一切,私下里如何尚且不提,如幼宁公主这般大肆宣扬,就表示对方压根没有给顾泽一丝退路。


    欺人太甚!


    顾渊搓了搓掌心不小心晕开的一点艳红,装作不经意的用手帕擦擦嘴,将心中的怒火缓缓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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