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阁里,三人相对而坐,气氛微妙。
温老板笑容满面:“本来我也不赞成一个姑娘家每日抛头露面,每次出门我总担心的吃不下睡不好。”说这话时他白胖的脸上不见丝毫异样,“如今倒是好了,到了此处,有望舒在,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这些年他与谢枕月闹到水火不相容,这个字已经许久不曾有人提起,此刻再由温老板嘴里说出来,萧淮心口竟微微有些异样,目光顺势落在一旁娴静的温蘅身上。
“温老板过谦了,温姑娘蕙质兰心,便是许多男子也不及,既到了此处……”他于温姑娘总归有约定在先,他话语一顿,应承道,“温老板大可安心。”
听到这话,温蘅耳后发烫,神色略微有些不自然,悄悄伸手扯了扯她爹后背的衣衫。这个时候温氏药行要来寒鸦林扩大规模经营,特意让她留守在此。偏偏选在徐漱玉到的第二日,谁都知道他们此举的真正用意。偏他爹生怕萧淮不知道似的,把此事拿来反复提起。
温老板庞大的身躯往前一挪,恰好避开了女儿的小动作。
本来婚事赶的那样急,他有些不满萧淮的怠慢。谁知紧接着就出了那样的事,这漫长的孝期倒是有的是时间筹备了。可他现在却更急了,半路杀出个徐漱玉,他的女儿名正言顺的还没进门呢,她先仗着养病的名义登堂入室了?
徐藏锋的面子他不能不给,可是同在屋檐下,徐漱玉长得又不差,谁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
只有他这个傻女儿还信誓旦旦的保证萧淮不是那样的人?
他是哪样的人?人有千面,一副皮囊下,谁知道是怎样的一颗心,他豁出一张老脸不要,早做准备肯定错不了。
虽然还是称呼他为温老板,但萧淮肯应承就好,他笑容更盛:“小女这点微末的本事不值一提,她性子软,不惯与人相争,容易被人欺负了去,日后还需你费心,别让她受了委屈。”
“爹,您怎么说这些!”温蘅抬头朝萧淮方向轻瞥了一眼,谁知他正好看来,她双颊霎时就红了。他爹就差指名道姓说徐漱玉欺负她了。
“望舒?”温老板见他神色有异,还当自己刚才的话太过直白,他清了清嗓子,又轻唤了一声。
“温老板放心。”温老板的意思他明白,他对徐漱玉没那份心思,关于她的事,他倒是愿意给他们一个准话,“徐小姐来此只为调养身体,与医庐往来万千病人并无不同。此时如此,今后亦然。”
只是另一个人……此事不像别的,再过几个月是无论如何都瞒不下去,他不知道该如何行事,才能让她不受人非议?他一想起此人就心浮气躁,满脑子都是乱七八糟的念头。
“当、当然!”有了这话,温老板喜出望外,他从不怀疑萧淮会说话不做数,却万万没料到他愿意做此承诺。慌忙起身,嘴角的笑容怎么也压不下去,“望舒妙手回春,定能让徐小姐早日恢复健康。
温蘅静坐在一旁,眼睫微垂。自从知道萧淮喜欢温婉的女子,她就有意敛起锋芒,在他面前保持他喜欢的样子。这些不好由她开口的话语,自有父亲替她争取。
在外周旋这些年,她见过了太多形形色色的人,有些男子才吃上饱饭便急着要纳一房小妾来充门面,她以为世间男子总不能免俗,何况是女子主动示好,谁知他能这般干脆的回绝。
正想说些什么,外头却响起一阵喧哗,将她的声音盖了过去。
李谦跟金玉笙收到了消息,一早便候在医庐门口等候。见到以吴县令为首的一行人,李谦立马换了笑脸迎上去:“吴大人,给您添麻烦了。”
金玉笙看向惹事的那四人,本就凶恶的面相此刻十分骇人:“耳提面命多少回,出门在外,必谨言慎行,岂能因口舌之争与人动手?”
吴县令不言,眉心紧紧扭成一个川字,淡淡扫了他一眼。
金玉笙立马噤声退到一边。
镖局四人一见到李谦与金玉笙,仿佛立马有了主心骨。动手的是萧凌风,他们不过说了几句实话,赵四就送了性命,别说闹到萧淮面前,就算是萧嵘又如何?
这么一想,四人立马激动起来:
“我们定要为死去的兄弟讨回一个公道!”
“没错,天子犯法还与庶民同罪,何况他?”
萧凌风见到五叔,再看从暖阁后出来的温氏父女,立马移开视线,紧紧抿着唇一言不发。
那日他得知谢枕月被太子带走后,先是回王府求助被阻,追去锦州城又扑空,辗转许久才得知她已经跟着徐家的马车走了。
接二连三不顺,心中已是不快至极,路过一处路边的茶舍休息时,竟听到隔壁桌一行五人神情猥琐,满口污言秽语,编排起她与五叔来。
这两人对他而言,是任何人都不能轻辱的存在。他当即冲上去,照着赵四的门面,重重就是一拳。
镖局这些人仗着人多势众,向来也是不肯吃亏的主,若是平时,见到萧凌风或许能收敛一二,当下几杯黄汤下肚,他们明明说的是事实,岂能让人这般侮辱。
赵四当下鼻血横流,他捂着脸一骨碌爬起来,一脚踩上长凳,冲着四面八方大声叫嚷开来:
“难道是我胡编的不成?当时大家伙都看见了,那日萧五爷与谢姑娘在源顺客栈同处一室,整晚未出!不信你去问那客栈老板,我有没有胡说八道!”
他们一行五人只是个送货到锦州城而已,这么一点小活金玉笙与李谦都不在,大家交托了货物,回程时进茶楼歇歇脚而已,一时聊起漂亮姑娘才想起了这一遭,谁知道让正主撞个正着!
赵四说完不见人附和,低头一看,自家几位兄弟到了关键时刻全部垂着头,眼神闪躲,连看也不敢看他一眼。
他抹了把鼻血,心里气愤到极点:“我说的是事实,你们都怕他偏我不怕,让自家叔抢了先,萧二公子绿云罩顶,不知滋味如何?”
眼看周围看热闹的越聚越多,茶舍的老板眼见事情一发不可收拾,闻声赶来拉架,连声道误会,可是萧凌风听了这等诛心之言岂会善罢甘休。
他下了死手,一拳过去后,赵四倒是闭嘴了,可他应声倒地后,也再没起来。
他事后才知这赵四也有旧疾在身。
此人出言不逊,他虽没想杀人,但事已至此,赵四死有余辜。萧凌风丝毫不虚,抬头望向明心居方向,心里想着谢枕月是否已经回转?
吴县令闻言当即冷了脸,“难不成诸位认为本官会徇私不成?”此事在众目睽睽之下,人证众多,萧凌风对伤人一事供认不讳,他左右为难,只能把人先带到医庐来。
当着萧淮的面,吴县令不自觉咽了下口水,又朝他身后的温氏父女扫去一眼,这还真是不巧,那些镖师嘴里不干不净。
什么整整一日未出,什么谢小姐连出门都是被抱着出来的……污言秽语,连他听了都皱眉的程度。
他硬着头皮命人把前因后果陈述了一遍,接着立马肃容道:“此事尚未有定论,待查验明白,本官自会还受害者一个公道!”
空穴不来风,何况给这些人十个胆子也不敢造谣。温老板脸色骤变,立马看向自家女儿。
她倒是气定神闲,脸上挂着淡笑,丝毫不受影响的样子。他心弦稍松,暗叹自个越活越回去了,一牵扯到女儿的事,他就没办法保持冷静,倒不如她看得明白。
金玉笙也叹气,镖局死了人是事实,板上钉钉的事实,要是失手杀人的是普通百姓,凶手怕是早就下了大狱了,吴县令却以前因后果牵扯未明为由,硬是把人带到了寒鸦林!
刚才来的路上,李谦提醒了他,赵四一死,他家里上有老母,下有幼子不过六岁,光剩一个妇道人家,如何过活?
“吴大人,萧五爷,这事您看……”
“我做的事,我自会认下,赵四是我失手打死的,不过下手之前我并不知他有暗疾!”萧凌风高喝一声打断,杀人不是他的本意,“我五叔那日旧伤复发,枕月亦是伤病未愈,你们谁若是有胆子再胡言乱语……”他眼神死死锁在那几人身上,“别怪我手下无情。”
“凌风,住口!”萧淮厉声喝止,事情再明了不过。他长长叹气,谁能想到那日的无心之举,会牵扯这许多,若是之前,他定要想办法堵住这悠悠众口。
可现在……他的心态已于之前截然不同,他与谢枕月确实算不上清白,不是因为之前那一晚的意外,而是他已下定决心,要揽下谢枕月做下的那荒唐事。
他吩咐九川去取银钱,又转向吴县令:“劳吴大人跑一趟,此事有律可循,那便依律办事就是,该赔偿的银钱,绝不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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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失手杀人,倒不用以命相抵,萧王府自是不缺银钱,吴县令连连称是:“分内之事,岂敢称劳。”
那两拳若是常人断不至于被打死,赵四挑衅在前,更何况他本就有暗疾在身。就算没有这些,他们也是不敢奢望萧凌风真的会给赵四抵命,人与人生来就被分了三六九等。
萧淮这么一说,镖局众人也不好多说什么,他们本来就是来要钱的。
这时,九川正好取了银钱回来,他当着众人的面打开木盒,伸手数到三时,才抬头想起来去问萧淮:“嗯……要给多少啊?”
这些事情都是李谦做主,金玉笙往他方向瞥了一眼,见他此时异常沉默,硬着头皮轻咳一声:“赵四的情况想必五爷与吴大人也都知晓,这银钱我会尽数交到孤儿寡母手中……”
他顿了一下,又给李谦使眼色,仍不见他有反应,无奈又道:“那些胡话,刚才萧二公子已经解释过了,此事原本是误会,竟“酿成这样的悲剧,我会好好约束手下,您大可放心!”
事情闹到这个地步,能用银钱解决,是再好不过。这钱既是给孤儿寡母的,萧淮不想斤斤计较差那么一点半点,他示意九川继续。
萧凌风冷眼旁观,他银钱完全没有任何概念,这些身外之物爱给多少给多少。
李谦倒是注意到了金玉笙的眼神,他不为所动,经过上次那事,他自以为将萧淮的性子摸了个七七八八。此时不需要他出手,这银钱也绝对超过他的预期。
外界传言不虚,谢枕月确与他势同水火,当时他见色起意,准备监守自盗,虽没成事,谢枕月又是出了名的混不吝,又有萧嵘撑腰,他惶惶不可终日,于是鼓起勇气赌了一把闹上门要钱,结果却是虚惊一场。
经此一事,李谦隐约察觉谢枕月的处境恐怕不如外界传闻的那般风光。受了那样的委屈,也不见有人真正为她撑腰。
再看今日,不费吹灰之力就达成了目的。李谦心下暗喜,语气却沉重,装作勉为其难的样子上前接过银票:“我与赵四虽不是亲兄弟,却胜似亲兄弟,事已至此,稍后我便上门劝慰,让他们节哀。他留下的一家老小,我李谦拼尽全力也会护他们周全。”
“那便由你将赎银给他们送去。”眼看双方都满意,事情圆满解决,吴县令脸色肉眼可见的欢喜,说了几句应景的场面话,再与温老板父女寒暄几句,却见一道窈窕的身影不知从何处冲了出来,在他眼前一闪而过。
谢枕月与徐漱玉跑得气喘吁吁,好不容易追着九川到了此处。天下竟有这么巧的事,瞧她看见了谁?
这厮谋财害命不成,倒打一耙坑她银钱,害她至今还在明心居抵债。
现在说的冠冕堂皇,谁知道这钱会落到谁的手里。
新仇旧恨一齐涌上心头,她一把从李谦手里夺回银票,冷笑道:“既是给赵四家人的银钱,就不劳你费心了,我们自会差人给他送去。”
李谦手指还保持着爪握的姿势,低头看了眼空空如也的手心,缓缓直起腰身,目光落在谢枕月脸上。
只见她未施粉黛,衣衫素净,乌发堆叠却通身无饰,尽管如此,仍是让人一眼移不开视线。
他眼中满是惊艳,直到吴县令轻咳了一声,他这才注意到自己失态,随即垂下眼帘,拱手陪笑道:“谢小姐说的是,这银钱自然是赵四的,小人不过想着替诸位分忧,代为跑腿罢了。”
萧凌风一见谢枕月,阴沉的脸色顿时明朗起来,不由自主朝她靠近:“你……”话一出口只觉千头万绪,一时竟不知从何说起。顿了片刻,才发觉大家都在看他们,“这银钱让他转交也好,省得差人再跑一趟。”
牵扯到萧王府,吴县令最怕节外生枝,见状立刻附和道:“二公子说的极是,李谦等人与他情同手足,让其代劳就是。”
萧淮的目光从李谦等人身上挪开,转向匆匆跑来的谢枕月身上。
她与这伙人的过节他略知一二,之前是懒得管这闲事,此刻见她气息未平,面对众人质疑时,双颊泛红,不知是气的还是跑的。手上那几张银票被她捏到发皱,紧紧护在身前,活脱脱一副守财奴模样。
他唇角微微扬了扬,又迅速压下,随即板起脸不赞同地唤了她一声。意思再明白不过,这点银钱给了便给了,何必多此一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