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34.
“砰。”车门在有栖恕人身后合上。
凌晨时分的车库里，他在把车钥匙贴回后备箱把手内侧后，形单影只地走向公寓楼的电梯。
他的黑眼圈又深了一点，但眼睛亮得不可思议。电梯从负一楼经停一楼，电梯门打开时，站在门外拖着行李箱、面容年轻的女人，在看到那双像被射灯照着的眼睛时，停顿了脚步。
“嘀——”
有栖恕人伸手按住开门键。
尖锐的声音让女人回过神，她动作有些迟钝笨拙，慌乱地扯着两个行李箱就往电梯里进。
有栖恕人看着那两个行李箱在电梯门口炒了个蒜蓉菜心，不得不边按着开门键，边探出半个身子伸手直接将行李箱提进电梯轿厢，口中还提醒道：“女士，小心脚下。”
下一秒，女人就像因为被他会说话吓到似的，还留在她手里的那只行李箱就这么打了滑，眼见就要砸在他只穿了平底鞋的腿上——
有栖恕人叹了口气，迅速伸出手去拎起了它。
手忙脚乱好一阵，连门口的管理员都探出脑袋问需不需要帮忙，女人才从自己的口袋找到钥匙，在电梯触摸板上刷亮了有栖恕人楼下的楼层。
女人眼睛一亮，似乎是觉得这是一个很好地带过尴尬的话题：“谢、谢谢您刚刚的帮忙！我是刚搬到这里来的新住户若狭，没想到正巧还是在您家楼下。”
一直看着电梯液晶面板的有栖恕人眼睫微动，转过身却是先看的刚刚那两只分量确实不轻的行李箱，才又直视这位新邻居的眼睛：“若狭？”
“叮——”新邻居的楼层到了。
女人双手吃力地提起一只行李箱：“是，若狭留美，请多关照。”
有栖恕人把另一只行李箱给若狭留美提出了电梯门。
电梯门缓缓在两人间合上，若狭留美还以为自己等不到对面人的反应，就看见只留下一掌宽的门缝中，年轻男人的眼皮要睁不睁地看着自己，头顶的射灯自上而下落在他脸上，像是用手机对着面前无边的黑暗开启闪光灯拍摄，却印出了了一张黑暗中的红眼照片。
年轻男人开口道：“有栖恕人，请多关照。”
电梯门在两人之间彻底合上。
有栖恕人看着电梯门倒影里模模糊糊、快要看不出面容的自己：“……一个留着棕黑色长发的女人。吗。”
人的压力源如果多到一个境界，那世界对于这个人来说，也不过是超市里特价促销的压力锅，只是让他变得热气四溢、香酥软烂。
热气四溢、香酥软烂的有栖恕人，已经不去想那两只行李箱对于若狭留美来说，究竟是否难以负担了；他也不去想为什么这位能人要选择搬到自己的楼下，估计也跟黑泽阵一样，是从胁田兼则的书架上发现了什么资料吧。
端坐于书桌前，有栖恕人从自己鼓鼓囊囊的外套下，抽出了一份履历表，妥帖地置于案头。
光有这份履历表还不够。有栖恕人还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份归属于白鸠研究所的工作日志。
有栖恕人将两者并排排列，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用手机拍摄下照片，并直接用“西西弗斯”的账号，将照片发送给了“冻港”。
有栖恕人看着不多时后收到的已读回执，将手机反扣于桌面，转而专注地看着那两张纸：
“我确实不了解物理学，当光是看工作日志落款的名字和履历表的名字，就已经够了……你说对吧，黑泽先生，人不能想象自己没有见过的东西，正是因为曾经有人也这么伪造过你的履历表威胁你，你才能想到这样一个单薄的笔迹证据的存在、才能想到某个人也是这样对待我的。”
他拿起案前的履历表——
那正是一位名为黑泽阵的人，向警察厅递交的材料。其上洋洋洒洒的字迹，和右边那张前些日子从白鸠研究所内，收获用以佐证行程的工作日志，是相去甚远。
“究竟是谁给你提交的材料？你进入警察厅，一切都是出于自愿吗？”想起交易的内容，有栖恕人又不禁喃喃自语，“还有为什么要先于所有人，找到那个内线？黑泽先生，你想对那人做什么。”
一个个新的问题像金属垃圾桶盖，而此时正有一只杰瑞举着它们“砰砰”地给有栖恕人的脑袋作击打乐。
头晕目眩了好一阵，有栖恕人终于恍然发现……原来刚刚的香酥软烂、热气四溢，根本不是什么修辞手法——
而是他正在发烧。
“砰——”
高压锅似乎可能大概也许是爆炸了。有栖恕人彻底失去意识。
……
警视厅，搜查一课办公室。
咖啡、古龙水和香烟的味道混在一起，佐藤美和子进门第一件事就是把窗户统统打开。
“啊、佐藤警官——”白鸟任三郎从面前堆成山的文件中抬起脑袋，“早上好！刚刚有在楼下看见有栖警官吗？”
佐藤美和子愣了一下：“我今天在家里吃的早饭，没有去食堂。有栖警官还没来吗？真是怪了，”她看向墙上挂着的时钟，“已经快过十点一刻了诶。”
白鸟任三郎双手交叠支着下巴：“刚刚公安的人也来找他，说明有栖警官也没有去帮公安的忙……他会去哪里了呢。”
路过的搜查一系的弓长警部随口问道：“你们打电话找过了吗？”
“打不通。”佐藤美和子听着手机那头的忙音，皱紧眉头。
白鸟任三郎看看案头的文件，又看看佐藤美和子，再看看弓长警部。
弓长警部：“去看看吧，有人来了我跟他们讲。”
“多谢，弓长警部。”
好在有栖恕人的家离警视厅近，两人以竞走般的步速，不出十分钟就出现在了有栖恕人家门口。
白鸟任三郎打开大门密码锁，还没踏进房门，便听他倒吸一口凉气：“——有、有栖警官！”
这间视野开阔的大平层，采用了几乎无隔断设计，可以让人一览无余的通透视野，还有明亮的采光，使得白鸟任三郎在此时一眼就看见了倒伏在客厅电视机旁的有栖恕人。
白鸟任三郎和佐藤美和子几乎是立刻冲向有栖恕人身边。脚步声和刚刚的动静，终于唤醒了倒在地上的有栖恕人微弱的意识。在两人慌乱的视线里，他苍白的手指抽搐了一下。
“有栖警官！”佐藤美和子将他翻过身，只见有栖恕人的左侧靠近发际线的额角上，还有一条小拇指长的伤口，血痂甚至还粘住了有栖恕人一小撮发丝，看起来如果不溶解开血块就直接清理，恐怕是能把有栖恕人痛醒。
“这伤口……”白鸟任三郎小心拨开发丝，“该不会是有入侵者？”可随后他又看见有栖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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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围散落的药物和被拉开的抽屉柜，“都是退烧药，还有好多消炎药啊。”
佐藤美和子试了下双眼紧闭、满面苍白的有栖恕人的额头温度：“还在烧着。有栖警官是半夜烧起来，自己想办法找药的时候磕到的脑袋吧。不过有栖警官怎么买了这么多药放在家里……”
她的眼睛对上白鸟任三郎的眼睛，两人都没去说里面还有几瓶青霉素注射液，出现在独居者的家里——就算是医药行业从业人员——真的很奇怪。
“连轴转这么多天也不知道休息，不倒下我都要给他写推荐信去参加铁人三项了……总之，先叫救护车送有栖警官去医院吧。也没有人可以通知来照顾他。”白鸟任三郎趁机伸出指头，戳了戳有栖恕人这樽玉雕的脸颊，半个额头都是血的“睡美人”终于努力睁开眼睛。
有栖恕人气若游丝：“不……”
“不什么？”白鸟任三郎欲盖弥彰地收回手指。
有栖恕人：“不用……送我去、医院……”他说话的音量像猫走路一样轻，“找个……有雪的……地方……把我、埋、埋进去……第二天挖出来，就好了。”
白鸟任三郎露出半月眼，显然想起了这个退烧“小寄巧”的来源：“有栖警官，你天天说自己家乡的小村子落后，怎么到现在这种紧急时刻，却又想起莉莉女士在你小时候给你退烧的土办法了呢？嗯……是要埋进雪里，然后不停地用雪搓揉四肢对吧。可有栖警官，”他叹了口气，“要是你想喝退烧药剂，我得从哪里去给你找长得丑丑的青蛙啊……”
有栖恕人半个额头糊着干涸的血，整张脸白得可以反射窗外的光源。
他苍白、又有点干裂的嘴唇微动：“啊……是啊。那个矇昧的鬼地方。”他忽然扯着嘴角笑了下，“可能我只是想家了。”
白鸟任三郎：“……”
佐藤美和子：“……”
白鸟任三郎：“………………”
佐藤美和子：“…………我记得东边新开了一家有室内造雪地图的游乐场。”
白鸟任三郎掏出手机的手微微颤抖：“…………我这就联系他们！”
有栖警官！等下我们就去找丑丑的青蛙，你别怕！我们在哪，你的家就在哪——！
……
“诶——虽然空间不算大，但因为是新开的店，所以雪还很干净呢！”铃木园子掬起一捧雪，从工藤新一的后脖灌了进去，然后笑着看他“嗷”一声弹起，把旁边的背对着他的黑羽快斗也一起撞进雪堆里。
毛利兰在把手中的雪团捏实：“是呢……要那对抱着的小兔子对吧？”她指着旁边摊位摆好的玩偶们，准备瞄准铃木园子想要的玩偶，“……嗯？园子，那个坐在轮椅上，被推进来的人——”
好不容易从雪堆里爬起的黑羽快斗和工藤新一，循着毛利兰手指的方向看去：
一个年轻男人正坐在轮椅上，他的长发垂落在病号服上，膝盖以下的部分被铺在大腿上的灰色毛毯盖住，他脸色苍白，似乎不太关心周围环境如何，半垂着头，叫人一眼望见他额角上那条伤口，和贴于其上的弹性绷带。
他身后穿着绿色护工装的男子一边推着轮椅，一边注意着吊瓶的输液管是否有被其他障碍物勾扯到，只见那吊瓶还捆了一圈保温片，足见操作的人的细心和体贴。
“诶？有栖警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