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28.
有栖恕人的回答既果断又直接，这几乎像条件反射般的速度叫大和敢助有一瞬的愣神。
上原由衣反应很快，被拒绝也没有影响她的笑容弧度：“有栖警官，真的不需要帮忙吗？还是说你已经有了思路。”
有栖恕人的表情看不出波澜，即便面前三人探究的目光几乎可以将他烧出窟窿来。
“思路吗。其实我很赞同您刚才的猜测——就是那个杀害胁田的凶手，是为替大河千准报复而来的。毕竟杀人的手法确实是太朴素了一点……朴素的‘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有栖恕人这么说着，手机振动起来。他对着三人扯着嘴角微笑道：“感谢三位不吝提供思路。我还有点事情要处理，可以的话，今晚的时间请留给我，留给我正式感谢诸位的机会。”
没等三人拒绝，有栖恕人就已经走进电梯轿厢，对他们比出“晚点见”的手势，然后按下了电梯的关门键，让自己消失在他们面前。
“高明哥？”诸伏景光从旁边另一台电梯走出，迎面碰上站在走廊正中的诸伏高明。
大和敢助靠在走廊扶手上：“是景光啊。”
“又来找有栖警官吗？”上原由衣别了下眉头，苦笑指指另一台电梯门，“他刚刚离开。”
诸伏景光看着隔壁电梯的显示屏上，楼层数逐渐减到一，思忖半秒，他转向能看得到大门的方向，趴在栏杆上往下瞧去。
旁边的三位也踱步凑到他身旁，正好看见晨光笼罩着的有栖恕人，快步从楼内走出，鞋尖朝着的方向没有犹豫，脚步也没有停顿，径直往旁边的警察厅所在大楼走去了。
“……”诸伏景光遥望那个白色的背影，很快一个身穿海军蓝西服的身影小跑着从对面车道跑向有栖恕人，不一会儿，就见有栖恕人停下脚步，回身似乎进行了交谈，两人随即结伴走进警察厅所在的大楼。
诸伏景光眼睛微微眯起。
大和敢助：“从街对面来的，该不会是检察官吧。”
上原由衣：“态度殷切，律师也说不定。”
诸伏高明则背着手，微微侧过的脸，正注视诸伏景光若有所思的目光：“你的疑问还未厘清吗？”
“那位警官邀请我们晚上留下来——”大和敢助也侧脸看诸伏景光，和诸伏高明一左一右夹住了这位他们看着长大的友人弟弟，“不知是要做什么，据说是要感谢我们。”
上原由衣细长的手指抚过她脸侧的刘海：“看他这样忙，估计时间也要到夜深时分。听说你们的工作也尚未结束，也许你会不小心偶遇到仍留在这里的我们呢，景光。”
“我明白了。”诸伏景光点点头。
大和敢助凑近：“说说你的看法？”语气听起来像是带教的教学流程，“有栖究竟是怎样的人。”
诸伏景光斩钉截铁：“他有问题——但如果只有我一个人，身陷他带来的危机时，我会愿意相信他是个好人。”
诸伏高明颔首：“……原来如此。”
如果不需要别人来承担错判的后果，你会愿意相信他吗。
大和敢助闷笑两声：“专踹瘸子好的那条腿的好人吗……”
“景光，可以采访一下你的依据吗？有栖警官力求将我们从白鸠研究所的案子里排除的动作，也让人很——”上原由衣也对有栖恕人微妙矛盾的办案手法感到疑惑……至于“踹瘸子腿”的话，他们暂时还分辨不出那究竟是恶劣的玩笑话还是真心话。
诸伏景光的脑中划过大段恍若走马灯的记忆：
什么现役警官当众——三人以上即为众——威胁“平民”提供“特殊服务”，不然他就举报对方的“特殊服务”没有纳税；
再比如什么现役警官违规逮捕嫌疑犯，差一点就要被不知情的同僚撞见，然后带着公安部一起上新闻，为他们那声名狼藉的市民观感添砖加瓦；
再再比如什么被停职审查后，转头就“投奔”暴力团残党；
至于那明显违规的警官证使用不当行径，在前面屡出的奇招的衬托之下，显得是那么的温文尔雅，那么的无害……
诸伏景光：对啊，为什么呢……
“……大概是因为，他会劝‘厌学’的小朋友，好好回去上学吧。”
诸伏高明：“。”
怪不得景光要说，“如果只有我会成为错信的代价”，这样一个前提条件。
是了，一直以来，他都是个感性的小孩。
诸伏景光眨眨眼，觉得三位“长辈”的目光，让他胳膊上的立毛肌，不自觉地工作了起来。
……
有栖恕人快步走出警视厅大门，尽管这个十字路口是周围部门和机关经常经过的地方，人多眼杂是出了名的，他还是给风见裕也发去了短讯：
【风见警官，长野县警来调查胁田兼则的三位警官，确认已经触及白鸠背后的交易，请允许我将他们从调查中排除。】
有栖恕人点击送信按钮后，反手用手背将刚刚低头时垂下的发丝，捋至肩后。
虽然按惯例，公安会截下案子……降谷先生应该不会看在长野县警能力不错的份上，不按惯例处理。
“有栖警官——”
有栖恕人回身看向声音的来源：“糸满检察官。”
被称作“糸满检察官”的年轻女人一身海军蓝的西服裤装，脸上的笑容亲切：“又见面了，有栖警官，没想到这次我们又有合作的机会。”
有栖恕人：……不好。
有栖恕人可不会被她亲切的对待迷惑眼睛，毕竟这位检察官在警视厅的战绩可查：上任短短三年，五位警察官在她手中落马，堪称kpi不够就拿同僚“开刀”、kpi够了那拿你就算顺手的能手。碰见她的人，多少要从自己上幼稚园开始自检有无违纪违法行为。
为了破案什么都能干得出来的有栖恕人自然也逃不过这惯例。那双微笑的眼睛，指不定自带火药检测功能，正仔细打量他白西装外套上，是否有火药残留呢。
有栖恕人在微风中含笑：“这次白鸠物产牵涉进大黑地皮买卖的诈骗案，是由糸满检察官负责？这么巧。”
检察厅在警视厅还未移交就参与调查？
有栖恕人面上的笑容轻柔。
那至少可以知道……这起案子中，恐怕有高官或者我们内部成员牵扯其中。
也算是个不错的开始。
……等等，差点忘记了——他不是来查经济案的。有栖警官飞快运转的大脑，像脱水的洗衣机，终于停歇了下来。
……
警察厅。
风见裕也收到有栖恕人短讯的时候，降谷零就站在他身后。
作为年纪轻轻就当上卧底组织头目的他，不靠出身，不靠关系，全靠老板嘎巴一下自己死了。
可以说他卧底过程中遇到过众多的问题里，最严重的也不过是头顶上几个二把手三把手四把手和重要研究人员打起来了，打得昏天黑地，甚至无暇顾及驾崩的头目，弱小的他不得不含泪接过BOSS的职位。
然而现在，他在警察厅的工作，遇到了另一个严重的问题：
不应该啊，他新晋的最勤快下属（之一），竟然默不作声地要辞职了！
在收到那封“申请信”前，他竟然对此毫无察觉。
风见裕也：“降谷先生？”
降谷零回过神：“怎么了，风见。”
“有栖警官要求将长野县警排除白鸠案之外。”风见裕也简短地告知有栖恕人的诉求，“我有听说他们已经锁定了大河千准被害案的凶手，就是胁田兼则。在东京，应该没有他们需要的信息了。”
胁田兼则。降谷零不禁冷笑出声。
这倒霉催的二把手，在混战中输了个彻底，一把年纪似乎只是给他那本就不好的脾气加了技能点。虽说其他几位身处TOP LINE的成员忽然联手，可能是打了胁田兼则一个措手不及，但他甚至无招架之力到最后被发配到重组后白鸠新成立的研究所，着实是降谷零没能想到的。
最后他甚至不明不白地死在了那里！
降谷零想起萩原说起这件事的时候，语气像是十七岁的时候，他在园游会上帮自己跟捞金鱼的店主砍到三折的兴奋——
就像是……就像是：嘿嘿，给他捡到漏了！
那一刻降谷零立马明白了接手临时负责人的人，也是自己人。
降谷零点头：“知道了，想个办法让长野的警官们早点回家吧，别让他们往白鸠的深里查，我看他们的性格是愈挫愈勇，记得注意用适当的方法。”
“是！降谷先生。”
降谷零还是有点想不明白，于是他决定寻求意见：“风见——”
“是？降谷先生？”
“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你想要辞职，会是什么原因？”
“……啊，降谷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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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不会是在担忧有栖警官的事情吧。”风见裕也没有忘记降谷零在电话里爆的大料，“如果是我的话，怎么想都应该是信念不再了吧？但如果是有栖警官，”他的笑容质朴，“可能只是想好好休息，休息完可能又参加一次综合职考试，当上警察官呢？”
“好、好像真的是他会做出的事——”降谷零露出半月眼，额角豆大的汗珠分外显眼，“我现在给他放长假，能留住他吗？”
风见裕也：“哈、哈哈……”他犹豫开口，“可能只是让他专注地做搜一的工作？回到三个月前他刚刚入职警视厅那样？”
降谷零忽然意识到——
“风见，是我错怪你们俩了。停职审查，真的很有用啊……”
“降、降谷先生！那个、那个什么——用邪门的办法干正事，那是有栖警官的专利，您可千万不要被他感染啊！”
……
白鸠物产大厦，十七楼。
用邪门的办法干正事的有栖警官，此时正邪门地在上班时间休假中。
有栖恕人：知行犯不仅不归我管，现在还有一群人围着管，难得一见的甩手掌柜的时候啊；“冻港”还没能碰上面，估计对方心中的怀抱有审核确认的心思，让自己暂且先跟着经济案走，说是会在合适的时机让自己做出行动……怎么算合适？不过难题还没发生，就不要先忧虑于此了。
有栖恕人背着手，跟糸满检察官并肩站在跟入室抢劫似的第二搜查支援警官和搜查二课警官们身后，惬意得不得了。
糸满检察官不得不因为有栖恕人脸上莫名其妙的神爱世人般慈爱笑容，侧身看了他好几眼。
有栖恕人在二十四度的办公室，心情舒爽得像自己正泡在四十二度的温泉一样。
这可是珍贵的休息时间……
什么也不用想，放空大脑，像猫头鹰一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站在十七楼的“树枝”上睡觉……
今天的东京，真是宁静祥和啊……
“呀啊啊啊啊啊——————”
“杀、杀人了！！！！！！”
睁着眼睛的有栖恕人睁开了他紧闭的心灵：“……”
面前宽阔的办公室内，每台电脑设备都被第二搜查支援警官管控着，搜查二课的警官们则管着职员们，乱糟糟的空间事实上极富秩序——尤其是在那一声“杀人了”的尖叫声后，这秩序呈现出可传导的趋势，因为此刻警官们竟不约而同地选择将自己的脑袋转向同一个方向：
“有栖警官？”
有栖恕人看了一眼糸满检察官，两人一齐转身跑向声音的来源，女洗手间。
有栖恕人在门口抬手锤向门板，另一只手则掏出自己的警官证：“搜查一课有栖恕人！刚刚谁喊的‘杀人了’？！”
跌坐在地板上惊恐万分的女职员哆哆嗦嗦地举手，口中还说道：“是、是！现在警视厅是对出警时效有考核吗？我还以为只有我们这样的会社才会对响应时效做考核呢……”
有栖恕人看向女厕所深处露出的一截男士西服裤腿：“……死者该不会是你们的社长？”
不然就算是东京，遇见杀人案还有闲情逸致想这些，也太拟人了一点。
从隔壁领完地产置业文件，闲庭信步正准备离开的黑泽阵，不由得琢磨起这两句话的逻辑，究竟是被怎样触发的。
最终他判定，这两人显然是深陷职业创伤。
十分钟后，搜查一课的白鸟任三郎带着鉴识课的警官们上到了白鸠物产的十七楼。
跟着他们一起上来的，还有窸窸窣窣的谈论声“真不愧是有栖警官啊”“这次是不是刷新了他上一次创下的最快出警速度”“绝对可以的吧”“那肯定，那可是有栖警官啊”“真好啊我们有有栖警官”云云……
有栖恕人：……
有栖恕人：你们到底在燃什么啊。
“有栖警官？”糸满检察官的手掌在有栖恕人面前挥动，“在想什么呢？不会在发呆吧。”
有栖恕人毫无掩饰，和盘托出：“我在想提高结案速度的办法——”
“哦？”
“究竟是犯点错误被革职比较快，还是替地上躺着的那位去冰柜里享受deep sleep比较快。”
糸满检察官看他的眼神像在看一只着了火的地狱骷髅兵一路狂奔冲向敌营。
糸满检察官和刚刚走到他们身后的黑泽阵：
到底结的是谁的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