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海底洞穴,重返浩瀚而无情的无尽海,秦昭感受到的并非自由,而是更沉重的压力与孤独。
头顶是望不到尽头的海水,隔绝了天空与日月。四周是永恒的蔚蓝,深邃得令人心悸。唯有【洞察】能力勉强为她勾勒出方圆数百丈内的情况——嶙峋的海底山脉、摇曳的巨型海草林、以及那些隐藏在暗处、散发着危险气息的生命波动。
她没有海图,只能凭借太虚剑鞘对大陆方向的微弱感应,以及偶尔透过极深海域上方、那扭曲变形的一丝丝光亮来判断大致方位,向着西北方艰难前行。
【青岚剑遁术】在水中施展,阻力极大,速度远不如空中,灵力消耗更是数倍增加。她不敢全力飞遁,只能维持着一个相对节省灵力的速度,如同一个谨慎的旅者,在危机四伏的陌生地域摸索。
第一场战斗,在她离开洞穴区域不到半日便降临了。
袭击者是一群“裂齿梭鱼”,每一条都有成人手臂长短,满嘴匕首般的利齿,性情凶猛,通常是成群结队活动。它们如同海底的箭矢,从侧方的海草林中蜂拥而出,瞬间就将秦昭包围。
这些梭鱼单体实力只相当于炼气三四层,但数量成百上千,汇聚在一起的冲击力足以撕裂普通炼气后期修士的护体灵光。
秦昭眼神冰冷,镇魂剑挥洒开来。她没有动用大范围杀伤的剑招,那样太耗灵力。而是将剑法催动到极致,每一剑都精准地点在一条梭鱼的头颅或脊柱要害上。
嗤!嗤!嗤!
剑光如同深海中的幽暗闪电,每一次闪烁,都有一条甚至数条梭鱼被凌厉的剑气贯穿,翻着肚皮沉向海底。她的身形在鱼群中如同鬼魅般穿梭,步伐精妙,总能在间不容发之际避开密集的扑咬。
这是一场考验耐力与精准度的屠杀。
鲜血迅速染红了周围的海水,浓重的血腥味引来了更多的猎食者。秦昭能感觉到,黑暗中至少有四五道更强大的气息正在快速靠近。
不能恋战!
她剑势一变,不再追求一击毙命,而是以守拙剑意护住周身,剑光化作一道密不透风的屏障,将袭来的梭鱼尽数弹开或拍飞。同时,她全力催动剑遁,如同一个高速旋转的钻头,硬生生从密密麻麻的鱼群中撕开一条通道,冲了出去!
身后,是疯狂争抢同类尸体和被她剑气所伤梭鱼的其他猎食者,搅动起一片浑浊。
秦昭头也不回,迅速远离这片血腥之地。经此一战,她对在水中施展剑法有了新的体会,灵力控制也更为精细,但消耗也不小。
她找到一处相对隐蔽的海底岩缝,吞服丹药,抓紧时间恢复。在无尽海,时刻保持最佳状态是生存的第一法则。
随后的日子,便是战斗与奔逃的循环。
她遭遇过能够喷射强力水箭、甲壳坚硬无比的“玄水龟”,凭借镇魂剑的沉重与不灭剑罡的穿透力,耗费良久才击碎其龟甲,耗尽了其生机。
她也曾被一群擅长制造幻境、迷惑心神的“魅影水母”困住,险些沉沦在美好的幻象中,最终是靠着一丝不灭剑罡护住识海,以及太虚剑鞘自发传来的一丝清凉意蕴,才强行斩破幻境,狼狈逃出。
她还碰到过一头相当于筑基初期的“深海毒魟”,其尾刺蕴含剧毒,掀起的暗流如同海底风暴。那一战,秦昭手段尽出,太虚剑域短暂展开,削弱其控水之能,最后凭借一丝太虚剑元加持的“守拙——归墟”,才险之又险地将其击退,自身也受了不轻的毒伤,靠着丹药和混沌气流驱毒数日才恢复。
每一次战斗,都游走在生死边缘。灵力一次次耗尽,又一次次在极限压榨下恢复、增长。伤势成了家常便饭,但她的恢复速度也越来越快。不灭剑罡在连续的高强度战斗和海水压力的锤炼下,愈发凝练纯粹。对太虚剑元的掌控,也愈发得心应手,虽然总量增长缓慢,但运用起来更加精准、高效。
她没有刻意寻求突破,但修为在血与火的洗礼中,自然而然地朝着炼气九层后期稳步迈进。
除了妖兽,无尽海本身的环境也是巨大的考验。
她遭遇过狂暴的深海暗流,差点被卷入未知的深渊;也曾在巨大的海底火山喷发前险死还生,靠着剑遁术和【洞察】预判,才堪堪逃离熔岩肆虐的区域。
资源日益匮乏。丹药早已用完,灵石也消耗殆尽。她开始依靠猎杀海兽,取其血肉中蕴含的微弱灵气和生机来补充消耗,味道腥咸难以下咽,但为了活下去,她别无选择。
孤独感无时无刻不在侵蚀着她。放眼望去,除了海水,便是潜在的敌人。没有同门,没有交流,只有手中的剑和永无止境的战斗。
她的眼神,在一次次生死搏杀中,变得越来越沉静,也越来越锐利。如同经过千锤百炼的宝剑,洗去了浮华,只留下内敛的锋芒。
不知在深海中跋涉了多久,也许是一个月,也许是数月。
某一日,当她再次浮上较浅的海域换气时,【洞察】终于感知到了远方那一线模糊的、与无尽海截然不同的轮廓——陆地!
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涌上心头。
但她立刻压下了这股情绪。越是接近希望,越不能放松警惕。无尽海靠近大陆的区域,往往更加混乱,不仅有强大的海兽,更可能有……修士!
果然,在她朝着陆地方向继续前行了半日后,一场意料之中又突如其来的袭击发生了。
攻击并非来自海底,而是来自侧后方!
三道凌厉的水箭,成品字形,无声无息却又快如闪电地射向她的后心!水箭中蕴含的灵力波动,赫然是三名炼气后期修士!
劫修!专门在海上劫掠落单修士的亡命之徒!
秦昭甚至没有回头,长期战斗培养出的直觉让她在攻击发出的瞬间便已察觉。她身形猛地向下一沉,同时镇魂剑反手挥出,一道凝练的暗沉剑罡如同扇形展开,将三道水箭尽数劈散!
“咦?有点本事!”
一个略显诧异的声音响起。三名穿着各异、眼神凶狠的修士从后方一块巨大的礁石后现身,呈三角之势将她围住。两人炼气九层,一人炼气八层巅峰。
为首那名刀疤脸汉子,舔了舔嘴唇,贪婪地盯着秦昭手中的镇魂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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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友身手不错,在这无尽海里能活到现在,想必收获不小吧?乖乖交出储物袋和这柄剑,或许可以饶你一命。”
秦昭悬浮在水中,灰衣早已破损不堪,沾染着暗沉的血迹,气息因为长途跋涉和连续战斗而显得有些起伏不定。但在三名劫修看来,这分明是强弩之末的表现。
她没有说话,只是缓缓抬起了镇魂剑,冰冷的眼神扫过三人。
那眼神,让久经杀戮的刀疤脸心中莫名一寒。那不像是一个陷入绝境之人的眼神,反而像是一个……猎人的眼神!
“动手!”刀疤脸不再废话,厉喝一声,三人同时出手!刀光、剑影、法术灵光,瞬间将秦昭笼罩!
他们配合默契,显然不是第一次干这种勾当。
然而,他们低估了这个看似疲惫不堪的女修。
面对围攻,秦昭动了。
她的身影仿佛融入了海水,变得模糊不清。不再是硬碰硬的格挡,而是如同游鱼般,在密集的攻击缝隙中穿梭、游走。
镇魂剑每一次挥出,都带着一种返璞归真的简洁与精准。没有绚烂的剑光,没有浩大的声势,只有致命的效率。
她利用海水阻力,借力打力;她预判对方法术轨迹,提前规避;她甚至能引导对方的攻击,误伤其同伴!
不过十息之间。
那名炼气八层巅峰的劫修,被自己同伴偏离的刀气扫中,惨叫着沉入海底。
另一名炼气九层劫修,被秦昭一记看似平平无奇的直刺,洞穿了护体灵光,眉心一点红,眼中还残留着难以置信。
只剩下刀疤脸一人!
他惊恐地看着如同鬼魅般的秦昭,终于明白踢到了铁板!这哪里是强弩之末?这分明是一头从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凶兽!
“逃!”他毫不犹豫,转身就欲遁走。
但秦昭岂会给他机会?
剑光一闪,如同暗流中的致命一击。
刀疤脸只觉得脖颈一凉,视野天旋地转,最后的意识,是看到一具无头的尸体正在海水中缓缓下沉。
迅速打扫战场,收起三个储物袋,秦昭看都没看那些沉底的尸体,继续朝着陆地的方向前进。
她的脸色依旧平静,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拍死了几只蚊蝇。
经历了深海炼狱般的磨砺,这种程度的劫杀,已无法在她心中掀起太多波澜。
她的目标,始终在前方。
陆地,已遥遥在望。
但秦昭知道,重返大陆,并不意味着安全。等待她的,可能是赵家更疯狂的报复,是邪修更隐秘的阴谋,是宗门内更复杂的局势。
不过,那又如何?
她握紧了手中的镇魂剑,感受着体内奔流不息、愈发精纯厚重的灵力,以及那蛰伏在丹田、仿佛随时能爆发出破灭之威的太虚剑鞘。
如今的她,已非吴下阿蒙。
无论前方是刀山火海,还是龙潭虎穴,她都将以手中之剑,斩出一条属于自己的通天大道!
剑光破开蔚蓝海水,坚定不移地驶向那片逐渐清晰的海岸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