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刺骨的冰冷。
无边无际的黑暗与压力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仿佛要将她碾碎。混乱的洋流如同无形的巨手，撕扯着她的身体，让她不受控制地翻滚、沉浮。
秦昭猛地呛入一口咸涩冰冷的海水，剧烈的咳嗽让她从短暂的昏迷中惊醒。求生的本能让她瞬间屏住呼吸，体内近乎枯竭的灵力自发运转，勉强在体表形成一层微薄的屏障，抵御着海水的侵蚀和那恐怖的压力。
她发现自己正身处一片绝对的黑暗之中，唯有凭借修士远超常人的感知，才能勉强“看”清周围。这里似乎是深海，上方没有任何光亮透下，只有无尽的、沉重的海水。那个吞噬了她的巨大漩涡已经消失，但残留的混乱水流依旧强劲，将她卷向未知的深处。
灵力几乎耗尽！经脉因为之前的透支和此刻的压力传来针扎般的剧痛。太虚剑元也只剩下最后一丝，在丹田内那尊变得有些黯淡的太虚剑鞘周围微弱地盘旋。
她尝试催动剑遁术，但灵力刚一运转，经脉就如同被刀割般疼痛，遁光仅仅闪烁了一下便彻底熄灭。在这深海的巨大压力和混乱洋流中，她连维持最基本的悬浮都变得极其困难。
身体在不断下沉。
更让她心头沉重的是，那股属于金丹邪修的、冰冷死寂的气息，并未消失！虽然同样被漩涡的力量冲击得七零八落，变得微弱而混乱，但依旧如同跗骨之蛆，在这片黑暗的深海中若隐若现！
他还活着！而且，就在附近！
秦昭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恐慌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她首先检查自身状态。伤势不轻，但得益于太虚剑鞘之前反哺的混沌气流和《太虚归元诀》对肉身的滋养，根基未损，只是力量耗尽。储物戒还在，里面的丹药、符箓或许能支撑一段时间，但在这深海环境下，很多手段都难以施展。
当务之急，是摆脱下沉趋势，找到喘息之机，并避开那个金丹邪修！
她停止无谓的挣扎，收敛所有气息，连护体灵光都压缩到极致，只保留最基础的隔水功能，减少灵力消耗和自身的存在感。同时，她将最后的心神集中在【洞察】能力上，艰难地感知着周围的水流方向和那缕危险的邪修气息。
下沉的速度似乎减缓了一些，但压力依旧巨大，耳膜嗡嗡作响，胸腔憋闷。
她像一块沉入水中的石头，被动地随着洋流飘荡。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几个时辰，或许只是一刻钟，在绝对的黑暗和寂静中，时间感变得模糊。
突然，她【洞察】到侧下方传来一股相对稳定的、横向的水流！这股水流似乎与其他混乱的洋流不同，带着某种规律性！
“海沟？或者海底山脉形成的潜流？”秦昭心中一动。无论是什么，有规律的水流意味着可能存在相对稳定的环境，或者……出口！
她必须抓住这个机会！
她咬紧牙关，忍着经脉的剧痛，强行从几乎干涸的丹田中压榨出最后一丝灵力，混合着那仅存的太虚剑元，如同操控失灵的木偶般，笨拙地、艰难地调整着下沉的方向，朝着那股横向水流靠拢。
每移动一寸，都仿佛耗尽了全身力气。冰冷的海水不断带走她本就不多的体温，意识开始有些模糊，全靠一股不屈的意志在支撑。
终于，她触碰到了那股横向水流。水流的力量比她想象的要大，猛地将她卷了进去！
这是一条在漆黑海底蜿蜒前行的强大暗流。秦昭如同浮萍般被裹挟着前进，速度极快。她死死守住灵台最后一丝清明，【洞察】全开，警惕着可能存在的危险，同时也留意着那金丹邪修的气息。
幸运的是，那邪修的气息似乎被暗流冲到了另一个方向，暂时感知不到了。
但这并不意味着安全。暗流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威胁。强大的水压和速度让她必须持续消耗灵力维持护体，否则瞬间就会被撕碎。而她的灵力，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
她取出一颗回元丹塞入口中，丹药化作暖流，补充着微薄的灵力。但这只是杯水车薪。
必须找到落脚点！
她顺着暗流的方向“看去”，【洞察】的极限范围内，依旧是漆黑一片。
时间一点点流逝。回元丹的药力即将耗尽，护体灵光开始明灭不定。极度的疲惫和寒冷如同潮水般不断冲击着她的意志。
就在她几乎要坚持不住，意识即将被黑暗彻底吞噬的前一刻——
前方，暗流似乎撞击到了什么，水流变得紊乱、回旋。而在那片紊乱区域的边缘，【洞察】反馈回来一个与周围坚硬海底截然不同的……空洞感？
“海底洞穴？！”秦昭精神猛地一振！
求生的欲望压榨出最后的力量，她拼命操控着身体，如同逆水而行的游鱼，艰难地挣脱了暗流的主流，向着那片感知中的“空洞”挣扎而去！
近了！更近了！
她能清晰地“看到”一个黑黢黢的洞口，隐藏在海底山脉的褶皱之中，洞口不大，仅容数人通过，里面幽深不知通向何处。
顾不上里面是否有危险，这已是她唯一的生机！
她用尽最后的力气，如同离弦之箭般射入洞口！
就在她进入洞口的瞬间，身后那股强大的暗流轰然撞击在洞口的岩壁上，发出沉闷的巨响，激荡起大量的海底沉积物。
洞内似乎有一层无形的屏障，将大部分海水和混乱的水流阻挡在外，只有少量海水涌入。
噗通！
秦昭重重地摔落在洞内潮湿、坚硬的地面上，护体灵光彻底熄灭。她瘫软在地，剧烈地喘息着，肺部火辣辣地疼，全身的骨头仿佛都散架了，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黑暗。寂静。只有自己粗重的喘息声和心脏狂跳的声音。
她活下来了。暂时。
但危机远未解除。灵力彻底枯竭，伤势需要处理，这个未知的洞穴深处是否隐藏着危险？那个金丹邪修是否也会找到这里？
她挣扎着从储物戒中取出几颗疗伤和回气的丹药吞下，又拿出几块下品灵石握在手中，开始全力运转《太虚归元诀》。
功法运转极为缓慢，枯竭的经脉如同干涸的河床，汲取着丹药和灵石中微薄的能量。太虚剑鞘似乎也因力量消耗过度而陷入了沉寂，只有微弱的混沌气流缓缓溢出，滋养着受损的经脉。
恢复的过程，漫长而痛苦。
她不敢深度入定，始终分出一丝心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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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察】着洞穴内外的情况。
洞穴很深，向内延伸，不知尽头。空气潮湿冰冷，带着海水的咸腥和一种……淡淡的、类似腐毒林祭坛的古老气息，但更加微弱，更加沉寂。
时间在黑暗中无声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秦昭终于恢复了一丝行动能力，体内的灵力也恢复了一成左右。她挣扎着坐起身，打量起这个救了她一命的洞穴。
洞穴入口处的无形屏障依旧存在，将海水牢牢挡在外面。洞壁粗糙，布满苔藓和某种发光的真菌，提供了微弱的光源，让她能勉强视物。
她小心翼翼地向洞穴深处走去。
通道蜿蜒向下，地势越来越低。那股古老的沉寂气息也愈发明显。
终于，在拐过一个弯后，前方豁然开朗。
一个巨大的地下空间出现在她眼前。空间中央，是一个已经干涸的、布满裂痕的池子。池子周围，散落着一些巨大的、早已失去光泽和灵性的白色骨骼，看形状，似乎是某种巨鱼的残骸。
而在池子的正中央，矗立着一块残缺的、布满侵蚀痕迹的黑色石碑。
石碑上，刻着几个早已模糊不清、却依旧能感受到其苍凉与不甘的古字。
秦昭走近，凭借着太虚剑鞘对古老意蕴的微弱共鸣，她依稀辨认出了那几个字：
“吾道……成空……”
落款处，只有一个模糊的、仿佛被强行抹去的印记。
这里，似乎是一位上古大能的坐化之地，或者说……失败之地。
没有传承，没有宝物，只有一片死寂的废墟，和一句充满了无尽遗憾与不甘的叹息。
秦昭站在石碑前，沉默良久。
这位不知名的前辈，曾经拥有何等强大的力量，最终却在此地黯然落幕，连名号都未能留下。
修仙之路，逆天而行，步步荆棘。强如这位前辈，也可能道成空。自己呢？区区炼气，面对金丹追杀，便已狼狈至此，几近陨落。
一股巨大的压力和无力的疲惫感涌上心头。
但下一刻，这股无力感便被更深的坚韧所取代。
不！我绝不能在此倒下！
她的道，才刚刚开始！五行未平，灵根未逆，大道未寻！赵家未灭，邪修未除！她答应过玄玑道人要加固封印，她承诺过要完成太虚剑鞘的修复！她还有太多的事情要做！
眼中的迷茫与疲惫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比以往更加坚定的光芒。
她对着那块残碑，深深一躬。
并非为了机缘，而是为了警醒，为了铭记这条道路的残酷与前人的教训。
然后，她毫不犹豫地转身，回到洞穴入口附近，找了一处相对干燥的角落，盘膝坐下。
取出所有的回元丹和灵石，她开始全力运转《太虚归元诀》，不顾经脉的隐隐作痛，疯狂地吸纳着能量。
她要尽快恢复！她要变得更强！
这个海底洞穴，不是她的终点，而是她蛰伏、舔舐伤口、积蓄力量，准备再次亮剑的起点！
外界的风暴未曾停歇，而黑暗的深海洞穴中，一颗不屈的道心，正在绝望的土壤里，汲取着养分，等待着破土而出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