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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8章 落魄无名

作者:饲养员同志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木门应声而开的瞬间,一道玄色身影裹挟着凌晨的寒气如离弦之箭般蹿出,单膝跪地时带起的劲风卷得檐下残霜簌簌飘落,膝盖砸在青石板上发出沉闷的脆响,动作利落得不带半分拖沓——正是江龙潜。


    “属下江龙潜,恭迎社长!”他头颅死死低垂,额角的汗珠混合着晨霜滚落,顺着下颌线砸在石板上晕开细小的湿痕,声音因彻夜奔波未得歇息而沙哑如破锣,却在提及“无名”二字时飞快抬眼瞥了你一瞬,眸中藏着几分邀功的急切,又飞快闪过一丝疏忽汇报的惶恐,“启禀社长,阆州暗线昨日巳时便在阆州城隍庙后巷的破碗堆里寻到了太一神宫的无名道人,只因属下需统筹白虎寨战俘甄别、给欢喜禅妖僧加铸玄铁枷锁、登记库房金银粮草诸事,连喝口热汤的功夫都没有,忙到寅时才在账房打了个盹,竟忘了即刻上报!如今无名道人已在剧院舞台中央候命,属下特意在舞台旁备了热茶点心,怕言语叨扰,还派了两名职工在侧伺候,绝无半分怠慢!”话音未落,他重重叩首,额头撞在青石板上发出“咚”的闷响,掌心因攥紧成拳而泛白,露出常年握刀磨出的厚茧,指缝里还嵌着未洗净的泥垢。


    素云立在你身侧,目光扫过他刀鞘的血污与肩头半融的晨霜,眸光微微一动——这般繁杂事务缠身,竟还能在一日内精准寻得隐于市井的关键人物,新生居的执行力果然名不虚传。你抬手时袖间龙涎香轻散,清冽中裹着沉水香的暖意,语气平淡无波却自带慑人的威仪:“知道了,前面引路。”


    剧院之内空旷如废弃的古寺,寂静得能清晰听见马灯灯芯“噼啪”的燃烧声,偶尔有灰尘从梁上簌簌落下,砸在积灰的座椅上,发出细微的声响,更显寂寥。


    观众席上一排排黑漆漆的梨木座椅,蒙着半指厚的灰尘,手指轻轻一拂便能留下清晰的印子,椅背上雕刻的牡丹纹被岁月与尘埃啃得只剩模糊轮廓,如同沉默的墓碑般矗立在暗影里,透着股被遗忘的萧索。


    唯有正前方的舞台之上,孤零零悬着一盏防风马灯,黄铜灯架生了层薄锈,玻璃罩上蒙着薄尘,昏黄的光线透过尘雾洒下,在舞台地板的裂缝上投下斑驳光影,像是撒了一地破碎的铜钱。


    那光线将舞台中央盘膝而坐的青色身影映照得格外萧索,道袍的影子被拉得老长,贴在开裂的木板上,如同凝固的墨迹,连衣料上的褶皱都清晰地印在地面,透着股挥之不去的落魄。


    那便是曾名动江湖的“青年道人”无名,太一神宫这一代最出色的宗主,如今却成了这副模样。


    只是此刻的他,身上再也没有了十数日前阆州城外那股即便走火入魔,眼底仍燃着“地上道国”的狂傲——那时他虽经脉紊乱,却仍有玄门高人的清贵,而此刻那点狂傲早已被市井的冷遇与生计的窘迫碾成了灰,连骨头缝里都透着颓唐。


    他的道袍还算干净,想来是江龙潜的人给打理过,可袖口却磨出了灰白的毛边,边缘还卷着絮状物,腰间系着的绦带早已褪色发白,原本绣着的太极图只剩淡淡的印痕,末端打了个歪歪扭扭的死结。曾经蕴含星辰、顾盼生辉的眸子此刻黯淡如蒙着三层灰的古井,眼窝微微凹陷,颧骨因连日饥饱不定而凸起,脸上带着被市井冷遇磋磨出的疲惫与麻木,连下颌的胡茬都长得参差不齐,扎手如枯草,透着一股英雄末路的落魄。


    那不是一个勘破红尘、超然物外的修道者,没有半分仙风道骨。


    那更像一个在红尘中摸爬滚打、丢了初心又找不到出路的凡人,被生活磨去了所有棱角。


    他显然早已听见开门声与脚步声,却连头都没回,双手搭在膝盖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道袍膝盖处的补丁——那补丁是用粗麻布缝的,针脚歪歪扭扭,显然是他自己笨拙的手艺,声音麻木得像生锈的铁片,带着几分认命的迟缓:“杨居士来了。”尾音微微发颤,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像是做错事的孩童等待宣判。


    “道长,一月不见,在阆州过得如何?”你先开口,打破了这凝滞的寂静。


    他终于缓缓转头,脖颈转动时发出“咔嗒”的轻响,像是生了锈的合页,带着几分滞涩,目光从地面的灰尘缓缓抬升,先扫过你月白锦袍上精致的云纹,又飞快瞥了眼你身后素云的青色僧袍,最终才与你含笑的眸子相撞,那眼神里的复杂几乎要溢出来。


    那目光相触的刹那,他被世俗磨平的脸上瞬间涌起复杂情绪:感激是真的——上月在阆州街头,若不是你以无上剑意强行压制他走火入魔的真气,他早已爆体而亡;羞愧也是真的——昔日太一神宫宗主,如今沦落到蹭城隍庙斋饭,与眼前锦衣玉食的你天差地别;更有梦想破碎后的苦涩,像吞了口黄连,从舌尖苦到心底。


    这三种情绪在他眼底交织翻涌,最终都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从喉咙里挤了出来。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多谢杨居士当日点化,不仅帮我制住心魔、恢复神智,更留了条活路。”他声音沙哑干涩,像砂纸磨过朽木,每一个字都带着沉重的感慨,尾音还微微发颤,“若不是你,贫道那日便在阆州酒楼走火入魔,爆体而亡了——尤其是最后那片金叶子,救了贫道半条命,不然这半月,贫道早已饿死在破庙里。”


    他说着,喉结滚动了两下,像是在吞咽着什么,声音里的感激不似作伪,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与落魄的难堪。


    那片金叶子他舍不得一次花完,分了十几次换了吃食和城隍庙借宿的租金,才勉强撑到前日被金风细雨楼探子找到,说是救命钱,毫不为过。


    他说着,缓缓低下曾经高傲的头颅,额前散乱的发丝垂落,遮住了眼底翻涌的自嘲——昔日太一道宗主,执掌昆仑千年道统,受万人敬仰,如今却要靠旁人施舍的一片金叶子过活,何其可笑,又何其可悲。


    而你身后的素云,则静静地立在阴影里,美眸之中充满了难以掩饰的震撼与愈发深沉的敬畏,连呼吸都下意识放轻了几分。


    她刚才听到了什么?制住心魔?恢复神智?


    素云心头猛地一震,呼吸都漏了半拍,下意识抬手按住了胸口——眼前这看似落魄的道人,即便衣衫陈旧,骨子里仍透着玄门高人的清贵,绝非寻常道士,竟也曾走火入魔?而主人不仅能一剑斩了了尘那样的邪魔外道,还能亲手压制并治愈走火入魔的玄门高人?


    素云攥紧了僧袍下摆,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连指甲嵌进掌心都浑然不觉——主人这等手段,早已不是单纯的武功高强所能概括,那是能窥探人心、掌控真气流转的通天本事,近乎于“道”的境界!


    而且听他的口气,主人不仅救了他,还赠了金叶子给他续命,这份恩义,重逾千斤。


    一瞬间,素云对你那本已高到无以复加的敬畏,又一次被无限拔高,几乎要化作实质的崇拜!


    原来,主人的能为远不止她所见的那般——不仅能对付像了尘那样作恶多端的邪魔外道,以雷霆手段覆灭白虎寨。


    更能降服像眼前这位道长一样,因为修炼岔路而走火入魔的玄门高人,甚至能让对方对他感恩戴德!


    这已经不是单纯的武功高强了,也不是权势滔天所能解释的。


    这是一种能掌控人心、引渡迷途的近乎于“道”的境界!


    而此时,舞台上的无名对此一无所知,他这番发自肺腑的感慨,无意间在素云心中,为你塑造了一尊更加伟岸、近乎神明的神像,让她愈发坚定了追随的决心。


    他沉浸在自己的落魄与难堪中,只是苦涩地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了浓浓的自嘲,连嘴角的弧度都带着几分僵硬。


    “昔日总说人间悟道,可贫道一辈子在昆仑太一神宫闭关修炼,除了一身如今已废去的武功,连挑水劈柴都做不利索。”他苦涩地摇头,指尖反复摩挲着膝盖上的粗布补丁,声音里满是对过往的悔恨,“这半月全靠那片金叶子换钱过活,住最便宜的破庙,夜里漏风,只能裹着破麻袋取暖,吃最糙的杂粮饼,咬得腮帮子发酸。”


    他甚至不敢想金叶子花完之后该如何生存,那点微薄的银钱,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


    他顿了顿,喉结滚动了几下,像是在压抑着什么,声音变得更加低沉,也更加绝望,带着几分破罐子破摔的颓丧。


    “没了那浩瀚的【太上感应真气】,没了太一神宫的庇护,贫道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废物!”他猛地提高声音,带着压抑许久的嘶吼,胸腔剧烈起伏,像是要将所有的委屈与不甘都吼出来,可话音刚落,又泄了气,声音低沉得像自语,带着浓浓的自我否定,“什么‘地上道国’,全是贫道痴心妄想!如今想来,给酒楼跑堂端盘子都比那虚无缥缈的大道强——起码能换口热饭,不用看人脸过活!”


    他越说越激动,到最后几乎是咬着牙说出那些话,曾经的“地上道国”是他毕生的理想,如今却成了他最不愿提及的笑话,“贫道真是脑子进水,才会信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跑堂的都比我强,人家靠力气吃饭,活得踏实!”


    他说完便痛苦地闭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深深的阴影,眼角微微泛红,浑浊的泪珠顺着颧骨滑进杂乱的胡茬里,洇出一小片湿痕——这半月来遭受的店小二的白眼、掌柜的呵斥、乞丐的争抢,此刻全都翻涌上来,化作蚀骨的难堪。


    “这回请道长来,不是为了单纯论道,也不是为了听你感慨身世。”你语气微微一顿,成功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你的话像一道微光,瞬间刺破了无名绝望的阴霾,他黯淡的眼眸骤然一缩,像是濒死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猛地睁眼,眼底浮起一丝疑惑与急切,连身体都下意识坐直了几分。


    你没有给他过多思考的时间,而是不紧不慢地抛出了那个早已准备好、他绝对无法拒绝的剧本,每一个字都带着精准的诱惑。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我想知道,昆仑山中‘极乐神宫’,那些秃驴用女子精元在血池里喂养的,究竟是什么东西,又藏着什么阴谋。”你负手而立,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重量,仿佛在询问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却精准地戳中了无名的要害。


    嗡——!!!这两个词如同惊雷,在剧院里炸响,震得梁上积灰簌簌落下!


    “极乐神宫”“女子精元”——这八个字如淬了毒的毒蛇般钻进素云耳中,她浑身猛地一颤,像是被冰水浇透,一股冰冷刺骨的恨意从脚底直冲头顶,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那恨意如此浓烈,几乎要从她眼底喷薄而出,化作实质的刀刃,连她周身的空气都仿佛降到了冰点!


    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而粗重,胸口剧烈起伏,像是要挣脱某种无形的束缚,十年地牢的阴寒与痛苦瞬间翻涌上来,将她淹没。


    她双手在宽大僧袍下死死攥成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渗出血丝也浑然不觉,那痛感反而让她更加清醒——就是这群披着佛衣的恶魔,将她囚禁在魔窟地牢十年,日夜用邪功采补她的精元,让她生不如死!


    是他们!是极乐神宫欢喜禅这群畜生!


    就是这群披着慈悲佛衣、行着最肮脏龌龊之事的恶魔,毁了她的一生!


    舞台上的无名听到“昆仑山”与“极乐神宫”连在一起,身体猛地一震,像是被人从背后狠狠踹了一脚,他倏地抬头,原本浑浊的眸子里瞬间充满了不敢置信,甚至带着几分惊恐——极乐神宫在昆仑深处的秘密,是他太一道与神宫世代相斗才知晓的隐秘,除了昆仑深处的几个宗门,外人绝不可能知晓,眼前这杨居士,究竟是什么来头?


    他抬起头,死死地盯着你,眼神里充满了震惊、疑惑,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仿佛要从你脸上看出些什么。


    你却没有给他任何思考和缓冲的时间,继续用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说道,像是在陈述一个众所周知的事实。


    “太一道在昆仑经营千年,自然与极乐神宫那些妖僧正邪不两立,道长必定知晓极乐神宫的底细。”你指尖轻叩掌心,清脆声响在空旷剧院里荡开回音,语气里没有半分揣测,全是洞若观火的笃定,“那血池深处藏着什么魔物,那些秃驴抓女子采补精元的龌龊目的,道长心里比谁都清楚。”


    这话像根淬了冰的针,精准扎进无名麻木的神经——他原本搭在膝盖上的手猛地攥紧,指节泛白,道袍下的肩膀不自觉绷紧,脸色霎时褪尽血色,连呼吸都滞了半拍。


    太一道!这三个字如惊雷滚过心湖,瞬间掀翻他刻意尘封的过往——那是刻在骨血里的荣耀,是师父临终前攥着他手腕、枯槁手指嵌进皮肉也要托付的道统,是他曾用整个青春扞卫的信仰!


    可如今,这荣耀成了最锋利的刀——是他急功近利走火入魔,亲手将千年道统拖入深渊,这份愧疚如附骨之疽,日夜啃噬着他的心神,成了连自己都不敢触碰的伤疤。


    而你,恰恰攥住了这道伤疤背后最烈的火——你高高扬起“除魔卫道、重振太一道”的大旗,这旗帜太沉,沉得装着他毕生的执念;又太亮,亮得让他无法拒绝。


    “那群披着佛衣的魔崽子,借传教之名行屠戮之实,采补女子精元喂养血池魔物,桩桩件件皆是灭门灭种的罪孽,天地难容!”你声音陡然转厉,如惊雷炸响在舞台上空,震得梁柱间积灰簌簌坠落,“道长助我,便是替天行道,既了却你斩妖除魔的初心,更是告慰遇害到黎民百姓、告慰太一道列祖列宗的在天之灵!”


    “此战若胜,不仅为民除害,更能为你太一道洗刷蒙尘的耻辱,让千年道统重见天日!”


    “为民除害”——四个字砸在无名心上,震得他胸腔发闷;“重振道统”——更如岩浆冲破岩层,瞬间点燃他枯寂的道心!


    “为民除害!重振道统!”他无意识地喃喃复述,这八个字如星火燎原,瞬间烧尽他眼底的浑浊——原本黯淡的眸子骤然爆发出炙烈光芒,马灯昏黄的光落在他脸上,竟映出几分当年昆仑论剑夺魁时的锋芒!


    那光芒太盛,连他佝偻的脊背都不自觉挺直,道袍虽旧,却再遮不住那股沉眠的宗师气度——不再是城隍庙外蹭斋饭的落魄道人,而是当年执掌太一神宫、令江湖敬畏的宗主!


    他方才还在自嘲是连热饭都挣不到的废物,还在懊恼要靠金叶子苟活——可此刻,那些窘迫都成了过眼云烟。


    可血脉里的道魂偏没凉透!道心也未曾彻底枯死!


    二十五岁单剑挑翻风骨岭食人妖豹,血溅道袍仍面不改色;三十岁昆仑论剑,以【太上感应真气】力压六大派青年才俊,捧回“道门第一剑”的牌匾;接任宗主那日,他在祖师殿磕下三个响头,血誓要让太一道的道旗插遍九州——那些意气风发的过往,被“除魔”二字拂去尘埃,在他心底重焕光华!


    而眼前这人,不仅在阆州街头救他出魔障,在他最狼狈时递过救命的金叶子,此刻更将这桩除魔大业摆在他面前——不是施舍,不是怜悯,是将他视作并肩作战的同道!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他枯槁的手指深深掐进掌心,尖锐的痛感让他愈发清醒:这不是绝境中的浮木,是让他重拾尊严、赎罪重生的契机!对方眼里的信任,比任何施舍都让他滚烫!


    这从不是施舍——是将他视作并肩除魔的同道,是认可他未曾凉透的道心,更是在他坠入深渊时,伸手递来的新生!


    他看着你浅笑的脸,那笑容里没有半分上位者的倨傲,只有洞悉一切的从容,又转头看向你身后那尼姑——僧袍虽已洗得发白起毛,却难掩襟摆处隐约的流云暗纹,那是峨嵋派高阶弟子才有的制式,更别提她即便垂首,脊背也透着习武之人的挺拔,眼底翻涌的恨意与自己当年面对极乐神宫时如出一辙,瞬间便懂了:这不是商议,是信任,是将同仇敌忾的盟友摆在他面前,让他看清此行的分量。


    他再度转头,目光牢牢锁在你身后的素云身上——即便僧袍洗得发白起毛,破袍下仍隐约勾勒出习武之人挺拔的身形,那份被苦难磨不去的风华,在昏黄灯光下格外清晰。对方似有感应,猝然抬眼与他对视,那目光里既有淬着冰碴的坚韧,更燃着焚尽一切的仇恨,与他当年面对极乐神宫时的决绝如出一辙,让他心口重重一震。


    这一眼便让他彻底通透——杨居士绝非临时起意要除魔,而是早已布下一盘大棋:不仅揪出了云湖寺的妖僧,救下了素云这般核心受害者,更要将峨嵋势力纳入麾下。眼前这两人,便是以正义之名集结的复仇之师,一场蓄势待发的正义之战已悄然成型。


    他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极乐神宫不是寻常邪魔,是刻进太一道每一代传人骨血里的宿敌,覆灭它、为宗门雪恨,本就是他百年来背负的宿命,如今更是亲手了结这桩绵延千年的恩怨的最佳时机。


    他更没有拒绝的资格——是眼前这人将他从走火入魔的濒死绝境里拉回,用一片金叶子给了他苟活的底气,如今又将赎罪的天梯递到他面前。这份恩义与信任,早已让他没有了退缩的余地。


    他缓缓起身,膝盖因盘膝久坐而发麻,刚站起时身形一个踉跄,慌忙伸手扶住身旁的舞台立柱才稳住,掌心触到立柱上的积灰,更觉自身狼狈。他理了理皱巴巴的道袍,对着你深深作揖,腰弯得几乎与地面平行,道袍下摆扫过舞台木板,扬起细小尘埃:“杨居士既有除魔之心,贫道愿效犬马之劳!”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却透着前所未有的坚定。


    他挣扎着起身时,膝盖因盘膝久坐而发麻,身形晃了晃才稳住,随即对着你深深躬身作揖——腰弯得几乎贴住膝盖,额头悬在离地寸许处,道袍下摆扫过积灰的木板,扬起细碎尘埃,这一揖足足凝滞了三息才敢缓缓抬起。“杨居士既有除魔之心,”他喉结滚动着咽下满腔激荡,指尖因用力而蜷缩,声音因压抑着极致的激动而微微发颤,却字字掷地有声,“贫道……愿效犬马之劳!”


    你侧身让开,素云的身影彻底暴露在马灯昏黄的光晕下——她攥着衣襟的手缓缓松开,指节因之前的用力而泛着青白,脊背不自觉挺直,虽僧袍破旧、发丝微乱,却难掩峨嵋派执法长老常年身居高位的威仪,眼底的仇恨虽未消散,却多了几分即将复仇的坚定。


    “道长,我来为你介绍一下。”


    你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分量,在空旷的剧院里漾开轻微的回音。


    刚刚才直起身子的无名,下意识地便将目光投向了你身后的素云,目光中带着几分探究与敬意。


    而这一眼,却让他那刚刚才燃起一丝希望的眸子猛地一缩,瞳孔骤然收紧,连呼吸都漏了半拍!


    身为曾经执掌昆仑千年道统的太一道宗主,他的眼力何其毒辣!常年与各大派打交道的经验,让他能从细微处洞悉一个人的身份底蕴。


    “这位是峨嵋派的素云师太。”


    你轻描淡写地吐出了她的名字,语气随意得像是在介绍一位寻常友人。


    “素云!”二字如惊雷炸响,瞬间击穿无名的心神——峨嵋派“玉衡剑”素云,他怎会不知?


    虽太一神宫远在昆仑,素云在他这百岁宗主眼中尚属晚辈,可十几年前,这女子便以一手出神入化的【金顶佛光剑】技惊武林,更以弱冠之龄执掌峨嵋洗象庵,是江湖公认最耀眼的女侠,更是内定的峨嵋长老继任者!江湖早有传闻,她十年前追剿极乐神宫余孽时离奇失踪,所有人都认定她已葬身魔窟,可她怎会出现在这里?还成了这般衣衫陈旧、神情悲怆的模样?


    不等他想明白其中的关窍,你已经用一种陈述事实的冰冷口吻,为他揭开了那道血淋淋的伤疤,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刀锋,划开尘封的苦难。


    “她也是欢喜禅的受害者。”你语气冰冷,像陈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被云湖寺方丈了尘囚禁在地牢深处,日夜以欢喜禅邪功采补精元、折磨凌辱——整整十年。”


    “十年”二字如黑闪电劈在无名天灵盖,他整个人僵在原地,如遭雷击,呆呆地看着素云——当年那个手持玉衡剑、笑靥如花的峨嵋女侠,那个在武林大会上与他门下几个弟子切磋剑法不落下风的同辈奇才,竟被囚禁折磨十年!他脑海中瞬间浮现自己所知那些欢喜禅邪功种种惨绝人寰的细节,一股刺骨的寒意从尾椎直冲后脑,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用脚趾头也能想到,她这十年过的是何等生不如死的地狱生活!暗无天日的地牢、无休止的采补、日复一日的折磨,足以摧毁任何一个人的意志,可她却活着,还能站在这里——这份坚韧,让无名由衷敬佩。


    “采补折磨”四个字如重锤砸心,让无名对我刚才所说的“为民除害,灭妖正道”有了前所未有的实感!这不再是空洞的口号,也不是祖师爷留下的陈旧训诫,而是眼前这人用十年苦难换来的沉重使命——是活生生、血淋淋的人间惨剧!


    而我,恰在这足以压垮一切的沉重气氛里,投下了最后一根稻草,让他彻底认清此行的意义。


    “是我在云湖寺擒住妖僧了尘,才将她从地牢中救出。”我语气平淡,却带着雷霆万钧的重量,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此次除魔,她不仅有资格知情,更有资格亲手复仇。”


    他终于懂了——眼前这男人不仅说了,更实打实做了!捣毁欢喜禅据点、救下受害者,如今将素云带到他面前,就是要让他看清:这“除魔”从不是空泛的口号,而是血淋淋的使命,是必须完成的救赎!这不是商议,是给了他一个参与这场“神圣”战争、弥补过往罪孽的机会!


    想通这一切,无名那张因落魄而麻木的脸终于绷不住了,眼眶泛红,喉头哽咽。一股混杂着震惊、同情、愤怒,更有对自己先前窝囊言论的深切羞愧的情绪如潮水涌来,让他几乎抬不起头。


    他看看我,又看看身侧因伤疤被揭开而微颤、眼底却燃着复仇火焰的素云,心中五味杂陈,嘴角扯出一抹满是自嘲与愧疚的苦笑。沉吟片刻,他忽然用一种近乎调侃、却藏着锐利试探的语气开口——要最后辨一辨,眼前这深不可测的男人,是心怀天下还是图一己私欲。


    “然后……便将师太解救到杨居士房内了吧?”无名嘴角勾着复杂的笑,语气轻佻中藏着锋芒。


    这话一出,剧院里的空气骤然凝固,连马灯灯芯“噼啪”的燃烧声都变得格外清晰,沉甸甸地压在人心上,裹着尴尬又紧绷的张力。


    你身后的素云,原本还浸在仇恨里的俏脸瞬间涨红,从脸颊一路烧到耳根,像被烈火燎过。羞愤如岩浆般冲破隐忍,她猛地抬头,美眸燃着熊熊怒火,死死剜着无名,银牙紧咬下唇,唇角几乎要渗出血丝——若不是你拦在身前,藏在僧袍下的短剑早已出鞘,要与这口出秽言的道人拼命!那眼神里的杀意浓得化不开,仿佛能将人凌迟千百遍。


    可面对这句足以让常人尴尬动怒的调侃,你却异常平静,只漫不经心地勾了勾唇角。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饶有兴致地看着他,那眼神像在打量耍小聪明的顽童——这无声的姿态,比任何辩解都更具杀伤力,明明白白告诉他:是与不是,在除魔大业面前,本就是不值一提的琐事。


    这云淡风轻的模样,瞬间瓦解了无名的试探。他从你笑容里读懂了“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的格局,更看清了自己那点揣测的浅薄——不过是井底之蛙对苍穹的妄议。刚升起的“看破真相”的得意还未成型,便被沁骨的懊恼取代:竟用这般低俗心思,揣度眼前心怀大业之人。


    懊恼很快沉淀为更深的敬畏:眼前之人早已跳出男女私情的桎梏,心中装着的,从来都是荡清邪魔、还人间清明的惊天大业。他终于清醒——错在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错在将沉甸甸的除魔大义,染上世俗情爱的污秽。


    无名彻底敛去轻慢,转向你与满面寒霜的素云,深深躬身作揖,腰弯得比先前更甚,道袍下摆扫过积灰的木板,扬起细碎尘埃。“贫道失言,还望先生与师太海涵。”五个字沉缓诚恳,尾音裹着化不开的歉意,在空旷剧院里荡开萧索回音。


    他缓缓直身时,脸上轻浮已荡然无存,只剩前所未有的严肃,眼底的光从试探转为纯粹的坚定——那是投身除魔大业的决绝。“既然先生与师太信得过贫道,贫道便将‘欢喜魔门’的来历尽数告知——那伙人根本不是佛门,是三百年前被镇压的魔门余孽!”他终于用最精准的“魔门”为恶魔正名,语气里满是刻骨憎恶。


    他掌心不自觉攥紧,喉结滚动着,正要将昆仑秘辛和盘托出——这是他换取除魔资格的投名状,更是找回自我价值的契机。可你抬手轻压,目光落在他羞赧又郑重的脸上,嘴角勾起高深莫测的笑,打断了他到嘴边的话。


    你迎上他满是决绝与期待的眸子,语气温和得像邀茶客闲谈:“道长,请讲。”话音刚落,便抛出石破天惊的一句,如神雷炸响在死寂剧院:“若道长肯倾力相助,杨某可保证,即刻助你恢复功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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