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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恩仇尽

作者:一衣虽微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一个东西重重落下。


    但不是石块,而是铃铛。


    严舜双眼赤红,用尽全身力气将铃铛向着化风行的脑袋砸了过去。


    一只苍白的手伸出,紧紧钳制住他的手腕,他竟无法再寸进分毫。他惊恐地转过头,对上了柳竹梦那张憔悴的脸,那一刻他感觉自己又变回了最初那个在柳家藏书阁里卑微仰望她的凡人。


    咔嚓。


    清脆的骨裂声在一片死寂的会客厅里尤为清晰。


    接连几日的献祭让柳竹梦的身体虚弱至极,但她依然能轻松折断严舜的手腕,严舜发出一阵哀嚎,铃铛咣当一声落地,已经无法再发出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婴儿啼哭声。


    严舜看着那只曾经为他抚平眉间忧愁的手,那只手刚刚冷酷地折断了他的手腕,就像折断无用的枯枝一样。但更令他痛苦的是,那只手手背的皮肤在昏暗的光线下依然紧致如初,泛着玉石般的光泽。他低头看向自己被折断的手,皮肉已经变得像老树皮一样干枯,因为断腕而无力地垂着。


    他心中不甘的怒火,远胜身体上的疼痛。


    “你……你都要死了,为什么还这么强?!”严舜无法挣脱她强硬的控制,开始对着柳竹梦嘶吼,“凭什么你们这些有灵力的人生下来就能拥有一切?!凭什么我只能待在书房里没日没夜地给你干活?!”


    柳竹梦终于松开了他的手,用手撑着地才勉强站起来,目光中只剩下无尽的悲凉:“人人都劝我不要放权于你,可我从未轻视过你,始终信任你,还亲手把城主印交给你,结果你却犯下这样滔天的罪行。”


    “信任?”严舜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冷哼一声,不再看柳竹梦的脸。经过了几十年风霜,她依然容颜不改,而他却已垂垂老矣,两人站在一起,仿佛隔着一条名为“灵力”的天堑,充满了青春与衰朽的讽刺。“你不过是贪图修炼罢了,每次闭关大手一挥,所有事情都堆在我头上。临阳城南发大水的时候,是我三天三夜没合眼,带着工人们筑堤;城西闹饥荒的时候,是我挨家挨户地安抚流民;在你感悟天道的时候,是我在应付那些难缠的商会和邻城;在你应酬各方富商时,是我在被那些刁民指着鼻子骂贪官!在你眼里我是什么?一个方便的工具?一个随时能丢弃的棋子”


    “人人都称赞柳城主治理有方,受人爱戴,而我呢?他们只会戳着我的脊梁骨说我吃软饭!全靠你们柳家养活!好不容易和你一起出趟门,还有小孩指着我说我是你爷爷……说柳城主年纪轻轻怎么找个老头子,就应该找个年轻好看的郎君,明明我当年……”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族里那几个糟老婆子一直吵着让你再找个年轻力强的,生个跟你一样厉害的,不要像我一样没用……说到底还是嫌弃我没有灵力,配不上高高在上的柳城主,玷污了你们柳家的血脉……”


    严舜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怨毒,仿佛鬼魅深夜的呓语,听得人心里发毛。


    “我不生,是因为修士和没有灵力的凡人结合极有可能生出没有灵力的孩子。”柳竹梦揪住严舜的衣领,想要唤醒他最后一丝理智,“在这世家大族,一个没有灵力的孩子要受多少白眼,你难道没受够吗?我不想我的孩子,像你一样,明明那么有才华,却要因为没有灵力,一辈子被人指着脊梁骨骂废物我是不想让我们的孩子也受这份罪!”


    “借口!都是你的借口!你不过是嫌弃我血脉低贱出身寒微!”严舜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力气,趁着柳竹梦心神激荡之际一把推开了她,踉踉跄跄地抓起了地上的铃铛,用力摇晃了几下,却只能发出普通的金属碰撞声,再也听不见婴儿的啼哭。


    “你看看眼熟吗?”严舜癫狂大笑,抓着铃铛不停地摇晃,铃铛上绑着一块发黄的布料,正随着他的动作一起飘荡,“你不愿意养?那我就自己养!我把那个被你嫌弃的死胎挖了出来!炼成了世界上最听话最强大的孩子!一起向你讨债!哈哈哈哈……!”


    柳竹梦看着那个铃铛,看着那块她亲手缝制的襁褓布,布料上还残留着暗红色的、早已干涸的血迹,上面用金线绣着一个小小的“安”字。那是她当年亲手绣的,以为能给那个未出世的孩子带来好运。


    那是他们多年前一出世便没了呼吸的孩子。


    那是她精心缝制的襁褓。


    产婆将那个浑身青紫、毫无声息的婴孩递给她,周围的族中长老们看到死胎,竟不约而同地长舒了一口气,低声议论着:“果然是个没灵力的废人,还好这个没福气的东西一生下来就死了,不用浪费时间精力抚养他了。”


    她抱着孩子哭了许久,原来在他眼里只是做戏罢了。


    柳竹梦没有力气再说什么了。


    “严舜,受死吧。”


    灵光暴涨,瞬间吞没了严舜惊恐的脸,淹没了整个破败的会客厅。


    灵光熄灭,一人倒伏,又一人站立。


    柳竹梦还未从心痛与悔恨中缓和过来,一睁眼却发现持月正站在她面前。


    “守境使大人?!”柳竹梦几乎咬到自己舌头,“怎么突然……”


    “城外魔窟塌了,我的剑也熄了。”持月拍了拍身上的灰,看向地上晕倒的化风行,“我在他身上留了传魂印,所以直接传到这里了。”


    持月蹲下身,伸手探了下他的鼻息,面色有所缓和,但当她伸手去摸他手腕的脉搏时,一股极其强劲的力量几乎弹开了她的手指。那力量一如既往地霸道,她的脑海中瞬间出现血与火交织的战场,还有一把断裂的剑,和正在燃烧的剑穗。


    难道他又……


    “临阳城的传送大阵在哪儿?我要带他回渺云宗。”持月紧锁眉头,将化风行背在背上,向门外走去。


    “传送大阵?”柳竹梦不明所以,但还是转身为她引路,“大人随我往这边来。”


    持月用神识扫了一下周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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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环境,魔气正在渐渐散去,但是四处有不少尸体,还有未熄灭的火。


    “魔窟源头已毁,城外魔潮已退。”持月语气淡淡,并没有什么多余的安慰,只是平静地问她:“城内残局,柳城主可还能撑得住?”


    “那是自然。”满地狼藉让她心痛不已,但她的语气依然坚毅:“严舜留下的烂摊子,自当由我亲手收拾,绝不劳大人费心。”


    持月微微颔首,看到墙边一个身影时脚步顿住了。


    是昏迷的穆景望。


    持月走到他身边,腾出一只手探了一下脖颈,脉搏仍在,但还有一股似有若无的魔气,正在往外溢出。这股魔气极其浅淡,修为不够的修士还不一定能够探出来。


    怎么出了两个魔种?


    持月面色更加凝重,正准备让柳竹梦安排人把穆景望打包带走时,穆景望突然两眼一睁,握住了她的手腕。


    “我就说仙君肯定也对我念念不忘吧,”穆景望对着持月挤眉弄眼,一双杏眼被他眨得春水涟涟,一旁的柳竹梦都忍不住担心持月被他的睫毛扇出风寒,“背上背着小情郎也不忘对我——”


    穆景望还没说完持月就甩开了他的手。


    “去渺云宗。”


    持月丢下这句话就转身走了。


    “渺云宗?!我不去!”穆景望一下子从地上跳了起来,夸张地拍了拍袍子上的灰,然后双手紧紧抱胸,仿佛自己刚刚被持月强要了一般,“我这种无名散修才不去什么名门正派呢,恐怕还没到山脚就被你们那些白胡子长老踢出来了。”


    “走火入魔的邪修,会被我就地正法。”持月停下脚步,微微侧头看了一眼穆景望,穆景望整个人都僵住了。


    柳竹梦在一旁看着疑似对峙的两个人,不知该如何劝解。


    “我就是来蹭一下仙君的仙气,分点集英令的奖金而已……”穆景望的气焰灭了一半,声音也变小了,“我们邑族的功法就是这样的,体内灵力运转起来就是会产生一点魔气的……”


    持月还是不说话。


    “好好好,仙君说什么我都听,这就走!”穆景望给自己鼓了一把劲,立刻小跑跟上了持月的步伐,挤出平时那副嬉皮笑脸的样子,“仙君背着他很累吧?要不给我背着吧。”


    持月依然不说话。


    穆景望自讨没趣,于是又扭头向柳竹梦搭话:“看您一表人才身姿不凡,想必是柳城主吧?”


    “不知这集英令的奖金……还做不做数呢?”


    “毕竟我受了这么重的伤,还差点毁容,仙君可以作证!这误工费、医药费、还有美貌折损费……城主大人您看是不是……”


    ……


    一行人越走越远,身影消失在风中,将会客厅的废墟抛诸脑后。


    瓦砾之中,轻微的脚步声突兀响起,一只略显稚嫩的手捡起了那颗还在微微发烫的宝石。


    “所谋之事,成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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