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天气走出了春末的寒凉。
在京城偶尔还会出现能在耳边吹地呼呼响的冷风，但落地海城之后，就只剩下带着湿润的温和空气。
有山有海，有湖泊有森林，平坦的整个地块很适宜居住。
其实唐墨原本的计划并没有这么早回到海城，但对方拿出抄袭说事的方法确实让她有点意外。
因为业内基本都默认了，剽窃与“借鉴”的存在，要真的往上追究，没有几个制作组是干净的。
但很可惜，还挺有道德的唐小姐确实找到了干干净净的制作组。
而上传网络的视频证据并不是来源于何睿手里，甚至当时的会议记录游戏工作室都没有专业的人进行记录，还是卫淮提供的手持式摄像头。
那已经是六年前，她和卫淮一起去到那间小的不能再小的样板间，出了高价想要买下《海之旅》的原型。
意料之外遭到了拒绝，但当时相处的还算融洽，明明当时还称兄道弟肯定对方的才华，回到京城后的一周，卫淮就能平淡地向制作组陈述曾经瞟到的数据。
然后要求代码编写组的程序员将相似的游戏机制编写出来。
唐墨心中讶异，但没有提出质疑，但有时候在办公室没有被注意的角落里，她会听见对方尝试说服自己。
“这是很正常的。”
“大家都这么做，要是不做，就会落后。”
...
这件事情，他一定没有和华盛的其他人提起过。
唐墨甚至能够想象到在几天前，每个人都义愤填膺地认为自己的努力被剽窃了，是她背叛了华盛，带走了数据，制造出了一个更精美的替代品。
卫淮没有开口，没有解释，任由策划组的前同事们往她身上咬。
那么她也不用犹豫了。
唐墨从来不会删除任何的数据，不论是已经改版几百遍的项目书，又或是微不足道的工作群聊天记录。
它们全部被分类压缩在十几个不同的u盘中，按照时间序列排好，关键词检索可见。
唐墨一路滑到底，按照着模糊的记忆迅速找到了选项。
把视频上传，对方的脸清晰可见。
去看吧。
去看究竟谁是决定抄袭，并一直隐瞒，任由下属无脑冲锋的人。
唐墨心中带着几分施舍，心想。
*
澄清说明结束，直播黑屏。
整个热闹的会场总算是回归静谧。
记者们把镜头拆下来收好，把重重的黑色器械包背好，被墨点的工作人员请出了房间。
为什么说是“房间”。
一般这种发布会都会开在隔音良好的高级酒店大厅，甚至在某些好日子，大家常用的报告厅一订难求。
每一次卫淮发疯突然推进日期要和友商硬碰硬的时候，她就这么灰溜溜地和酒店经理交涉，带着愧疚一边开条件一边抢走别人的排期。
但不过有时候这种事情确实无法避免，更别说在公共场合还会存在有人来捣乱的可能，就像之前《糖渍青梅》的发布会还有人上来抢话筒造谣。
所以唐墨直接在墨点大楼内部，用整整一层做了一个气派的汇报厅。
要不说她有预谋呢，否则这一次肯定被其他人按着连澄清的机会都没有，好些记者一个个接到大新闻脸上没有一点喜悦，都是对事情发生反转的疲惫和遗憾。
唐墨一边掏口袋一边吩咐气还没顺下来的何睿，“拿红外线灯检查一遍，看有没有人装针孔摄像头。”
对方很明显的一愣，像是吓到了，短暂应了一声后小跑下了楼。
唐墨移开视线，就被手机震地手发麻，屏幕亮起，整个信息栏已经爆满了其他人的信息。
她有点头疼，最终还是没有一个个回复，选择了息屏再缓缓。
毕竟一个个解释实在是太麻烦了。
还没来得及叹出一口气，其中格格不入的一条消息就重新映入了眼帘。
霍泽：你回海城了？
＊
霍泽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追问之前为什么不澄清的事情，只是适时地提出，改履行合同了。
曾经海城房地产合作的合同。
距离上次把厚厚一本被标准字体填充的“板砖”看完已经是几个月之前的事情,对方这样毫无征兆地让她复习，说实话，怨言是有的。
但比起这些，她更在乎的是，对方是什么时候筹备好了整个琴连湖商圈计划的。
站在墨点大楼的最顶层，就可以俯瞰到原本光秃秃的琴连湖测，已经被霓虹灯填满。
最高耸入云的那一栋是霍泽拨给墨点的哪一栋，作为酒店承接商圈的客源。
并且整栋楼的整体装修仍然交游对方的专业团队来设计并装修，英文字母缠绕着出现在楼顶上闪烁交替的灯条。
但和整个连体的商圈比起来，占地还是太微不足道了。
那是一座战地超过千万平方米，类似于鸟巢的建筑，在没有将玻璃块进驻的时候，更像在人类社会中无端出现的巨型水泥块。
在此之前，海城的人们都将它成为“烂尾的藤壶”，以为这里已经被霍氏放弃，成为一栋永远不会竣工的烂尾楼。
但现在，它已经千变万化。
无数不规则的方块中透出暖黄色的灯光，在特定的角度中，在湖中映出了另一个同样震撼的整体。
最外层或粗或细的线条每一个都暗藏玄机，是其中进驻店家的名字，其中不乏一个个家喻户晓的红血蓝血奢牌，也蕴含着更多在商场中看起来格格不入的名字。
室内雪场，真人CS甚至体感游戏，原本距离生活遥远的名词，竟然进驻了一个市中心随时可以抵达的商场。
甚至，之前唐墨带着艺人去进行推广的郊区巨型游乐场，也在往这边进行扩张。
一栋巨大的摩天轮在不远处拔地而起，“海城之眼”的巨大标识后，无数的游乐设施正盖着绿色防水布建设。
这件事情，霍泽也没有告诉她。
更多的，唐墨还是决定在和对方见面后再细聊。
当梦中建设的一切真的出现在现实时，拉着行李箱匆匆忙忙打车来到楼下时，她带着些恍惚和正举着棉花糖在湖边热闹打卡的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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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学生们擦肩而过。
直到把u盘交到何睿手中，得到了上飞机之前交代事务都已经准备完毕的确认，她才敢转身打量这一个全新的世界。
巨大荧幕上轮换的广告，三十秒，一分钟地进行轮换，上面出现的却无一不是林安还带着少年气的脸庞。
他已经褪去了半年以前的青涩，温柔地注视着镜头，并不算一板一眼地把广告词念出。
小到一样烧水壶，大到整整一个旅游度假区的旁白，全部都是他。
甚至在广告结束后，欢迎游客的海城宣传片再一次出现了他清晰的正脸。
他像是一位专业的主持人，穿着暖和的白色高领毛衣，没有过度的美颜和磨皮，就像是海城土生土长的水墨乡少年，微微骄傲地介绍着每一个推荐的景点。
“如果您有登山类的习惯，可以搜索‘雁鸣山’，它的海拔仅仅六百米，山下有着许多价格便利的网红民宿...乘坐1号地铁线转133号公交车，就可以直接到达售票站...”
唐墨看完了完整的一轮轮换后，不再留恋地走进了酒店的正厅。
霍泽就在这里等她。
一同前来的还有那位已经和她混熟的经理，他谄媚地搓搓手，用眼神示意了桌上已经摆好的茉莉茶和甜点是他准备的。
她点头表示感谢后，意料之中地在对方脸上看见了满意的笑容，才和霍泽也打了招呼。
霍泽的变化并不大，仍然是从清一色黑色西装的衣柜中挑出了一件最普通的，端正地在灰色调的慵懒沙发上坐好。
没有多余的寒暄，合同已经在桌面上摊开，细心地翻到了签字的那一页，一旁还放着一簿支票簿。
年前夸口要来的巨额贷款正等着她兑现。
她也就利落地在已经写好款项的支票上，面对着一堆数不清的零面色无波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唐墨眨眨眼，心却已经开始狂跳。
《糖渍青梅》的分红款项才刚刚到账，现在又直接豁出十分之九去还贷。
不过好歹是无债一身轻了，她安慰着自己。
要是霍泽再早几天来找她要钱，而且还是以这样突然的短信，她才是真的没辙了，不知道该怎么办。
但她很好奇，霍泽为什么没有这么做。
问出这个问题时，对方明显一愣。
唐墨还在脑内疯狂猜测，看着那一张情绪不高的脸，她心已经在五脏六腑里疯狂窜。
该不会是对方已经发现她之前狐假虎威，刚刚花钱讹到了一栋大楼，就带着空壳公司去勾搭霍氏的事情被发现了。
看她可怜，等到了有钱的时候次委婉提出要钱了？
是啊，本来这些建设款项应该在建设开始的时候就汇过去的，但霍泽还有其他霍氏的员工从来没有和她提起过已经开始计划。
甚至从没有提起过款项。
但答案完全出乎了她的意料。
道歉的话堵在嘴边。
对方一改平时霸道又正经的假面，有些腼腆地挠挠脸解释道，“我看你在京城很忙的样子...”
还有没说出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