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文彬绷起了脸，再不见那轻松模样。
他眉头越发紧皱，“现在能站起来的，都给我开机甲！”
金邦抬头看向远处天际线，只见黑压压的虫群正朝着这边快速逼近。
那声音密集得让人头皮发麻。
队员们的报告接连传来，每一句都重重砸在两位队长心上。
整整两个小队，四十来号人，现在还能开机甲的两只手都数的过来。
刚才那一战，消耗了两队太多心力。
有的人即使能开，可机甲的状态也无法支撑。
强弩之末、瓮中之鳖、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说的便是两队当下的状态。
金邦甚至隐隐升起一丝悲观。
他穿戴好机甲，静静立着，瞧着远处的虫兽群。
难道今天……他的命运就是死在这里了吗？
桑文彬知道，现在撤退，根本无路可走。
这片废弃城区，已然成为虫兽的领地。倘若虫兽一心想要他们性命，他们根本无法逃脱。
可硬拼的话，以他们现在的状态，同样是送命。
焦虑缠绕住心脏，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这些队员都是跟着他出生入死的兄弟，他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死在这里。
“所有人听着！”
桑文彬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慌乱。
“还能飞的机甲把受损的同伴护在中间，用剩下的能量集中轰击虫兽群前端，就算拖也要拖到基地支援！”
这话一出，连他自己的心都凉了几分。
基地支援……
他何尝不知晓基地派他们出来的目的。
以现在基地目前的状况，想必也没有好过到哪里去。
堪堪守住边境线，恐怕已经是极限，哪里还会管他们的死活？
他和金邦对视一眼，两人心照不宣。
他们……真的还有一线生机吗？
思索间，虫兽群已逼近到两百米外，最前排的铁翼虫开始加速。
其中一只脱离队列，朝着桑文彬飞来，复眼泛着红光，口器大张。
桑文彬下意识操控机甲抬手格挡。
可那铁翼虫像没看见机甲一样，擦着机甲的手臂飞过，翅膀甚至没碰到机甲外壳，径直往前冲。
桑文彬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兽潮已达五十米外。
没有停顿，没有犹豫。
飞行的虫兽群径直分成两拨，顺着机甲两侧的空域飞过。地面的则是沿着街道两侧行进，连靠近机甲的动作都没有。
金邦操控机甲停在原地，呆愣地瞧着它们从机甲旁掠过。
一只小虫不慎落在他的肩甲上，仅停留了两秒，便振翅飞起，继续跟着前方的虫群移动。
桑文彬操控机甲缓缓下降，靠近地面的虫兽。
鳞脊刺蜥的尸体引起了几只铁翼虫注意，它们用口器触碰墨绿色的血液，似乎在确认什么。
可当机甲脚落在它们旁边不到一米的地方时，它们只是抬头晃了晃触角。
离开时还特意绕开了机甲的腿部，仿佛机甲是路边不会移动的死物。
骇人的小型兽潮持续涌动了近五分钟
没有任何一只兽类或虫类停下来注意他们，连目光都未曾扫过。
待兽潮远去，桑文彬解除机甲，擦去脸上的冷汗。
他看着兽潮消失的方向，心脏仍在狂跳，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迷茫。
“它们是真的看不见我们。”
金邦在边境服役多年，对抗过无数次兽潮。
这些生物向来凶暴，哪怕只剩一只，遇到活物都会疯狂攻击。
可这次，它们却对近在咫尺的机甲视若无睹，完全忽略了周围的一切。
奇怪，真是太过奇怪。
“喂。”
清冷的女声在此刻出现，显得极其突兀。
“谁？”桑文彬瞬间警惕，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没有解除机甲的众人也保持着防御姿势。
不远处的废墟上，正坐着一个女孩，看着不过十九岁的年纪。
她留着利落的齐肩短发，一身纯黑便服，露出的皮肤白得有些晃眼，像是从未见过阳光。
金邦暗暗心惊。
这女孩是何时出现的？
明明距离他们不远，在场的所有人竟无一人察觉到。
他们好歹也是经验丰富的士兵，怎会这点感知力都没有……
女孩走下来的脚步不快，在满是兽尸和机甲残骸的危险城区，甚至带着点悠哉的意味，简直像是在逛公园。
只见她来到距离金邦不到十米的地方停下，抬起头。
她的五官很精致，眼尾细长，瞳孔是极深的黑色。那双眸子平静得吓人，让人捕捉不到任何情绪。
她扫过眼前的几台机甲，声音没有起伏：“我找三个人，两男一女。”
金邦愣住了，“你是谁？找什么人？”
女孩没有回答“是谁”的问题，只是继续描述。
“两个男孩，身高大概一米九，其中一个男生是棕色头发。一个女孩，身高一米七，背着个斜挎包。”
她说得很具体，细节清晰明了，不像是随口猜测。
桑文彬的声音带着疑惑：“你找他们做什么？这里是边防军的任务区域，无关人员赶紧离开，很危险。”
女孩终于把目光转向桑文彬，眼神依旧冷淡淡的，没有因为他的提醒而有丝毫变化。
“这和你们无关。”
金邦看着女孩的模样，心里满是不解。
这个年纪的女孩，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边境被边防军严防死守，她是怎么进来的？
而且还能在刚经过兽潮的地方如此镇定，甚至敢主动跟装备武器的军人对话？
要知道，有些未经世事的小姑娘，一看到机甲，吓得话都说不利索。
何况她要找的人，他们从未在隔离区见过。
“我们没见过你说的人。”金邦谨慎地回答，“这里最近只有我们两队机甲执行任务，没有其他人员进入。”
女孩听到这话，微微歪了歪头，齐肩短发随着动作轻轻晃动。
她貌似有些失望，点了点头，转身准备离开，脚步依旧是那副散漫的样子，仿佛刚才的询问只是随口一提。
“等等！”金邦急忙叫住她，“这里很危险，你一个人怎么出去？我们可以……”
女孩没有回应金邦的呼喊，朝着不远处鳞脊刺蜥首领的尸体走去。
她走到庞大的尸体旁蹲下。
首领的尸体还未完全僵硬。
女孩握着匕首，刃尖抵住其腹部鳞片衔接的缝隙，手腕微微发力，刃身便划过血肉，“嗤啦”一声割开一道长长的口子。
片刻后，女孩停下动作，放下匕首，双手伸进被撑开的伤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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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随着一阵拉扯，她从鳞脊刺蜥腹部缓缓拉出一团裹着透明薄膜的东西。
鳞脊刺蜥的卵。
那卵比成年人的拳头还大，外壳泛着淡淡的紫色光泽，表面能看到血管纹路。
显然这是还未完全发育成熟的蜥卵。
桑文彬紧紧盯着她。
鳞脊刺蜥的卵藏在腹部深处，且被坚韧的肌肉层包裹。
即便是专业的拆解人员，也得先用扫描仪定位，小心翼翼地用专业工具拆解。
这女孩却像对鳞脊刺蜥的身体构造了如指掌。
只用一把小匕首，短短几分钟就精准取出蜥卵，甚至没有损伤卵壳。
这绝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
桑文彬开口，声音里多了几分凝重，“鳞脊刺蜥是帝国重点监测的危险虫兽，私自获取其卵是违法的。”
女孩转头看向桑文彬。
“你想要？”
话毕，她低头瞧了两眼蜥卵。
“那给你吧。”
她大方地把蜥卵塞进桑文彬怀中。
桑文彬触摸着还有余温的蜥卵，一时间不知所措。
他貌似不是这个意思……
做完这一切，她才迈开脚步，朝着废弃城区深处走去。
桑文彬向前走了几步，似乎想拦住她，却被金邦挡下。
“别轻举妄动，她对虫兽的了解远超我们，而且刚才虫兽群无视我们的事还没弄清楚，现在不能贸然行动。”
金邦望着女孩的背影逐渐远去，黑色的身影在废弃高楼间越来越小，最终消失在街道尽头。
两位队长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到了困惑。
“这女孩……到底是什么人？”桑文彬百思不得其解。
金邦没有回答。
他总觉得……
这个女孩的出现，和刚才兽群无视他们的诡异情况，似乎有着某种联系。
天空被黑压压的飞行虫兽遮去大半，仿若移动的黑雾。
连阳光都透不过这层虫群，令废弃城区的街道蒙上一层诡异的灰影。
陆时铮每跑一步，小腿肌肉都在突突直跳，喉咙里灌满了铁锈味。
“还、还没甩掉吗？”他的声音断断续续，几乎是靠喘息挤出来的。
身后的虫兽声响却丝毫没有减弱。
跑在他身侧的万森却依旧稳得惊人，甚至还能分神回头扫一眼身后的虫群。
“没有。”
陆时铮试图加快脚步，可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他们二人已经在这样的状态下跑了快一个小时。
从废弃纺织厂一路逃到这里，身后的虫兽潮像甩不掉的影子，粘着二人不放。
“撑住啊兄弟，前面就是窄巷了。”
万森伸手拽了陆时铮一把。
陆时铮借着这股力气踉跄着往前冲，眼角的余光瞥见万森的侧脸。
他额头只有一层薄汗，呼吸虽然比平时快些，却没有急促的喘息。
不像自己，头发早已被汗水浸透，贴在满是灰尘的额头上。
“大哥，你不累的吗？”
陆时铮现在完全佩服上万森了。
他怎么说也是每日勤奋锻炼的五好学生，训练强度一点不比现役军人差。
可体力貌似跟万森相比，根本不在一个层次。
这人的体力条厚得离谱。
还是人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