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的山间，空气清冽。
门一开，温热湿润的气息混着淡淡的硫磺味扑面而来，与外面的凉风融在一起。
车停在接待处门前。
刚停稳，虞珠便自己推门下车，深吸了一口山里独有的清新空气，饶有兴致地打量起四周。
尚未褪去冬意的山色层层叠叠，近处墨绿，远处灰蓝，像幅安静的水墨画。几棵高大的常绿树撑开浓荫，圈出一片宁谧。再远些，落叶树的枝桠伸展着，与山脊的线条相映成趣。
对接的人员迎出来，见只有两位客人却订了最大的独院，脸上闪过一丝意外。
那院子平时能住八到十个人呢。
但她很快换上职业笑容，引着两人沿石板路往里走。
院子隐在绿树间，白墙黛瓦，透着江南园子的雅致。还没进门，已觉得幽静舒服。
一进院门，紧挨木屋的温泉池先跳进眼里。池边顺着地势砌成自然的弧度，带着几分随性的韵味。
池边有棵老梅树，被温泉水汽养着，在冬末开得正好。风一过，红色花瓣飘落下来，零零星星落在氤氲的水面上，格外好看。
虞珠订房时看过照片，但真站在这儿，还是被实景小小地惊艳了一下。
大概只有刻在骨子里的审美基因，才能真正体会这种中式意境有多美。虞珠庆幸，自己重活一世，还能回到这片真正属于她的地方。
当然，她心里再怎么赞叹，面上却装得淡定，转头就提议：“快中午了，先吃饭？休息会儿，下午去爬山。”
季西寅自然随她。
两人简单点了三菜一汤，配上米饭，坐在窗边就着风景吃完。饭后稍微休息了会儿，就顺着指示牌往山顶走。
对他们来说，爬山和走平路没什么区别，不到半小时就登上了山顶。
山顶视野开阔，还建了座凉亭。
虞珠先一步迈进去，朝远处望去。山风轻轻吹动她额前的碎发，她深吸一口清冽的空气，惬意地眯了眯眼。
季西寅跟进来，站在她身后很近的位置。
他没看风景，目光落在她被风吹红的耳廓上，然后伸出手，用温热的掌心轻轻拢住了她的耳朵。
冰凉的皮肤立刻感受到那股暖意。虞珠没回头，反而放松地向后一靠，贴上他胸膛。
虽然有些硬实，但极有安全感。
季西寅在她靠上来的瞬间便收拢手臂，稳稳环住她的腰，下巴轻轻抵在她的发顶。
“还冷吗？”
他的声音从头顶落下，轻柔无比。
虞珠摇摇头。
“不冷。”她顿了顿，声音里漫出一点笑意，“不过……这样抱着，风景好像更好看了。”
这句话像片羽毛，轻轻撩过季西寅的心口，痒痒的，挠得他心尖微颤。
他喉结动了动，环在她腰上的手臂收得更紧，几乎想将她按进自己的身体里。声音低低的，带着不容拒绝的占有欲：“那就一直抱着看。”
山风还在吹，却吹不散两人之间弥漫的暖意。
季西寅低下头，将脸埋进她颈窝，深深吸了口气。
她身上总有股清甜的淡香。
四周空气清冷，但他身上还留着爬山带来的余热。也许是这未散的热意搅动了情绪，又或许是此情此景让他突然想起两人第一次接吻的时候，他低声叫她：“虞珠。”
“嗯？”虞珠懒懒地应了一声。
下一秒，他握住她的肩，轻柔却坚定地将她转了过来，面对面看向自己。
四目相对，他眼底情绪翻涌，像暗潮汹涌的海。
虞珠直接坠入这片深海。
季西寅没再说话，目光一寸寸掠过她的眉眼，最后停在她微启的唇上。
风好像忽然静了。
他缓缓低头，温热的呼吸渐渐靠近，随后彻底消失在那片炽热相贴的唇舌间。
轻柔的触碰渐渐加深，如同愈发沉重的呼吸，盖过了耳畔所有的风声。
虞珠沉浸在这个吻里。
她抬手环住季西寅的脖颈，主动迎上去，唇瓣轻磨，又小心含吮，继而用舌尖去勾缠他的。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大胆又缠绵，像是在无声宣告着什么。
像一点骤然点亮的星火，瞬间燎原。
一吻结束，两人呼吸都乱了。
虞珠轻轻喘着，眼尾泛红，那双明亮的杏眼中水光流转，却还漾着几分俏皮的笑意。她睨着他，声音微哑，明明很享受，却故意倒打一耙：“季西寅，说好抱着看风景的……你这算不算犯规？”
季西寅看着她这副模样，眼底暗涌未退，却多了几分纵容。指腹轻轻擦过她微肿的唇，嗓音低沉得可怕：“对，我犯规了。那你打算……怎么罚我？”
那低沉且充满磁性的声音钻进耳朵，酥得虞珠半边身子一麻。她眼波轻轻一转，声音不自觉地软了下来：“那就罚你……抱紧一点儿。”
季西寅低笑一声，将她更深地拥进怀里。
“遵命。”
从山顶下来时，天已经快黑了。
两人十指相扣，沿着山路慢慢往下走。哪怕不说话，只是偶尔对视一眼，空气中都像沾着糖丝，无声地缠缠绕绕。
快到转角时，已经能望见他们住的那栋独立小院。一阵隐约的说话声却从前面飘来。
“姐，这里的景色可真美！”一个熟悉的女声传来。
虞珠脚步一顿——是许欣然。
另一个女声她没听过，温温淡淡的：“嗯，听人说这里不错，才特意约你来住两天。”
“让姐费心了。”
“客气什么。”那女人温声应道，接着像突然想起什么，“对了，我差点忘了还得去见个朋友。要不你先回房泡泡温泉？”
“什么朋友呀？”许欣然随口问道。
“就是个老朋友，谈点事情。”对方笑了笑，“你好好休息，我晚点回来。”
话音落下，脚步声便朝两个方向散开了。
虞珠走到转角，还能隐约看见许欣然的身影。她松开季西寅的手，侧头低声道：“我有点事，你先回去？”
季西寅眉梢微动，却没拦她。
他了解虞珠的性子，知道她决定的事谁也拦不住，更何况对方还是那个曾经设计过她的许欣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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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轻轻捏了捏她的指尖，只低声嘱咐：“别玩太晚，注意安全。”
虞珠抬起眼睨他。
到底是谁该注意安全啊？
可她没反驳，只翘起嘴角，朝他眨了眨眼，随即悄无声息地隐进了路旁的树影里。
季西寅看着她利落消失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独自朝他们的小院走去。
虞珠悄悄跟了上去。
许欣然进了不远处一栋独立的温泉小院。院子不大，此时夜色渐浓，几盏地灯映着摇曳的树影，四下安静。关门时那声细微的“咿呀”，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
一个人啊……正好。
也是时候，算算旧账了。
许欣然回到房里，脸上的笑意慢慢淡了。
她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昏暗的夜色，渐渐回过味来。
什么想她了？全是借口。
师姐特意约她过来，不过是要找个幌子，好私下去见那个所谓的“老朋友”。而且十有八|九，就是她背后的金主。
怪不得，明明可以在院子里点餐，师姐却非要拉她去接待大厅吃自助，还说：“这儿安保好，没狗仔。再说就我们两个，点菜还得互相迁就口味，不如吃自助自在。”
吃饭时，师姐特意选了显眼的位置，有人来合影也大方答应，拍照时还不忘拉上她一起。
现在想想真是可笑，自己居然真以为这是一场姐妹间的聚会。
许欣然扯了扯嘴角，眼底一点点冷了下去。
总有一天，等她爬得够高……
绝不再做任何人的棋子。
她敛起神色，推开了门。
现在跟过去，或许真能撞破师姐的秘密。但那又怎样？不过是印证了自己的愚蠢。
算了，既然来了，总不能白跑一趟。该享受的，她照样要享受。
许欣然换了泳衣，泡进温泉里。
池边种着几株桃树，夜色里看不清花色，只有暗香浮沉。
她从水面飘着的木托盘上取了酒杯，自斟自饮。这儿的桃花酒是特供，度数不高，盛在玻璃器皿里泛着淡淡的粉，很漂亮。
她一杯接一杯，渐渐喝得有些飘。正眯着眼放松，突然一阵冷风吹过，裸露的肩头激起一片细小的颤栗。
就在这时，隐约有声音飘过来。
“……许……欣……然……”
那声音幽幽的，忽远忽近，带着说不出的凉意。许欣然一个激灵，瞬间清醒，猛地从水里坐直：“谁？谁在那儿？”
没人回应。只有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
她慌忙扶着池壁起身，快速爬出温泉，裹上浴袍。此时夜色深沉，树影在地上晃动着，如同张牙舞爪的鬼影。
“姐……是你吗？”她声音有点发颤。
突然，庭院一角的假山石后，传来“咔哒”一声轻响，像是石子滚落。紧接着，那诡异的声音再次幽幽响起，而且离得更近了：“你……来了啊……”
许欣然浑身汗毛直竖，童年听过的所有鬼故事一股脑地涌进脑海。她再也绷不住，转身就朝相反的方向跌跌撞撞逃去，连头都不敢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