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的霍格沃茨礼堂温暖明亮，四张学院长桌上散落着羊皮纸和课本，学生们大多都在埋头苦读，窗外漆黑，骑着幽灵马的骑士呼啸着穿透玻璃窗。
伯特里克爵士高举马鞭，在长桌间肆意驰骋，搅得礼堂鸡飞狗跳。
“有人看见他了，有人看见他了！”西莫的声音格外响亮，他挥舞着手里皱巴巴的《预言家日报》，“看这个！小天狼星布莱克！”
赫敏立刻凑了过去，把报纸拉到眼前，“达夫镇？离这里不远！”
纳威手里的羽毛笔掉在了桌上，“他……他不会到这儿来吧？”他颤抖着小声问。
西莫试图让自己的说话声听起来更可靠：“门口有摄魂怪把守呢，不会有事……”
“摄魂怪有什么用？”罗恩猛地抬头，不满地说：“它们敌我不分！而且已经让布莱克跑了一次了！要我说，它们根本靠不住！”
哈利的目光锁定在报纸上那个疯狂嘶吼、头发打结的男人脸上，拳头紧紧攥住，指节发白。
礼堂中心因为小天狼星的新消息涌起恐慌的波澜，在一片压抑的议论声中，最外侧的格兰芬多们“呼啦”一下散开了，低年级的学生退避三舍，仿佛对方是多么可怕的东西似的。
埃里厄斯·沃尔特是他们躲避的源头。
自从他来到霍格沃茨，关于他在魔咒课上将恶咒使用的如呼吸般自然，对练习搭档毫不手软的传闻就没断过，即使受到了教授的再三警告，他也只是没那么明目张胆罢了。
而现在，他身上缠绕着的东西更让人直吸凉气。
那条和小腿一样粗的漆黑大蛇正亲昵地挂在他的肩头，黑蛇洛希高昂着三角脑袋，黑红的信子“嘶嘶”吞吐，鳞片在烛光下反射出细腻的光泽。
纳威发出一声压抑的啜泣，整个人躲到哈利背后，西莫紧张地站了起来，罗恩闭上嘴，警惕地盯着来者。
对于埃里厄斯，哈利说不上讨厌，但绝对不是喜欢，他始终不明白像卡斯帕安那样内敛又可靠的人，为什么会和埃里厄斯成为朋友。
在他看来，埃里厄斯看所有人的眼神都像是在看一件无关紧要的物品，或者说是虚假的投影。
埃里厄斯径直走向哈利，对周围惊恐的目光视若无睹。
“波特。”他开口，银眼睛在烛光下显得有些诡异，“听说你会蛇佬腔。”
“没错。”哈利飞速撇了眼看似不耐烦的黑蛇，简短地说：“怎么了？”
“这真是个好消息，我希望……”他斟酌着用词，带了点口音的英语比刚来时流利了不少——哈利想，他能猜出卡斯帕安是怎么板着脸，认真纠正他的每一次发音。
“你愿意帮我翻译一下洛希说的话吗？我一直想和它好好沟通，但你知道，蛇佬腔不是谁都能学会的。”他低声念叨，手一直搭在洛希的脑袋上。
哈利十分别扭。
他总能想起二年级时因为蛇佬腔暴露，自己遭到畏惧和孤立的场景，他不由自主地瞟向斯莱特林长桌，卡斯帕安正看着这边。
哈利在心里叹气，无奈地说：“可以。”
他转向那条巨大的黑蛇，发出沙哑的“嘶嘶”声，学生们屏住呼吸，敬畏地看着哈利和那只危险的生物交谈。
哈利的表情随着对话的进行变得愈发古怪。
终于，洛希似乎说完了，懒洋洋地竖起脖子，趴在埃里厄斯的臂弯里，哈利盯着他，语气复杂，“你确定要听它的话吗？”
埃里厄斯毫不犹豫地点头，“当然。”
哈利深吸一口气，“洛希说……你是个很棒的主人，它喜欢和你在一起。”他艰难地复述着蛇类简单直白的好感，“它觉得在你身边很有安全感。”
埃里厄斯扬了扬下巴，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然后呢？这位漂亮的姑娘还说了什么？”他催促道，显然在等待着更多甜蜜的褒奖。
哈利的表情更扭曲了。
承担着所有人期盼的目光，他硬着头皮，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它希望……希望你不要每天晚上都抱着它睡觉。”
埃里厄斯上挑的嘴角凝住。
“它说，呃、你很热，像个火炉，而且它请求你不要再叫‘洛洛’、‘亲爱的’，别总是抱着它的脑袋亲，它说你的手太烫，让它每天睡醒都觉得皮肤干燥，需要花很久才能把鳞片理顺。”
哈利闭上眼睛，一口气全部说完。
礼堂安静的针落可闻。
每个人都瞪大眼睛，觉得哈利说的天方夜谭，但埃里厄斯狰狞扭曲的眉毛明晃晃地表示着他的确这样做过。
“咳——哈哈哈——！”
一阵笑声打破寂静，卡斯帕安乐得前仰后合，苍白的脸涨得通红，他笑的那样厉害，几乎喘不上气，整个人快从长凳上滑到地上去了。
哈利从没见过卡斯帕安用他的脸做出这么夸张的表情，他笑的太狂野，完全不顾形象，让人以为他被脏东西附身了似的。
德拉科缩了下肩膀，往旁边挪了挪。
埃里厄斯绷着脸，毫无诚意地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谢谢。
紧接着，他捞起巨大的黑蛇转身就走，经过狂笑的卡斯帕安时，泄愤似的抓起洛希粗壮的尾巴，“啪”一下抽在对方的后脑勺上。
笑声戛然而止。
卡斯帕安捂着被抽疼的脑袋，朝着埃里厄斯匆匆离去的背影狠狠剜了一眼，佯怒道：“哈利，如果它下次还有什么抱怨，你得全部告诉我，我要写下来贴在公告板上。”
直到埃里厄斯的身影彻底消失，周围凝固的空气才重新流动起来。
弗雷德搂住还在揉脑袋的卡斯帕安，“梅林的花边裤啊！他在宿舍里居然是这样的吗？”
乔治咧着嘴，唱歌似的感叹，“抱着大蛇睡觉，还亲它？！”
卡斯帕安的眼皮都笑红了，他努力保持镇定，“说不定他会更过分。”
“快说！他还干什么了？”起哄的声音此起彼伏。
“噢，别这样，给我亲爱的朋友留点隐私。”卡斯帕安嘴上这么说，面上却是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七嘴八舌间，嬉闹的笑声驱散了小天狼星越狱带来的沉重与不安。
……
从那天后，哈利一直怀疑埃里厄斯想趁机把他暗杀掉。
赫敏气喘吁吁地从楼梯跑过来，边跑边查看鼓囊囊的书包，“噢，黑魔法防御课……对了，在这儿呢。”
罗恩不可思议地说：“你带这么多书干什么？”
“因为我有很多课。”赫敏喘着气，“帮我拿几本。”
罗恩稀里糊涂地帮赫敏拿了一半的书，跟哈利嘟囔，“她今天根本不用上这几门课，难道她以为书带的多就能防御黑魔法了？”
黑魔法防御课的教室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灰尘味，卢平教授让大家收起书本，拿好魔杖，在一个晃动的衣柜前站好。
格兰芬多和斯莱特林的学生混杂站着，期待地望着卢平教授。
“记住，击退博格特的咒语很简单，关键上是笑声。”卢平温和的声音传遍教室，“让它们变得荒唐可笑是你们要做的事，纳威，从你开始怎么样？”
第三学年的首次黑魔法防御课充满了各种惊呼和滑稽的视觉冲击，斯内普穿着纳威祖母那身夸张、带着花边的衣裙，全班同学哄堂大笑，卢平大喊道：“帕瓦蒂，上前！西莫准备！”
博格特从木乃伊变成女鬼，转着圈又变成耗子和响尾蛇，哈利紧张的心情放松不少，他和罗恩一起乐着，眼神晃动的时候看见卡斯帕安贴着墙壁，两手交叉在胸前。
哈利挤到后排，“你怎么了？”
卡斯帕安回过神，强扯出笑容，“没什么。”他的声音干涩。
“要不要上前试试？”哈利鼓励道。
卡斯帕安绷紧胳膊，拒绝道：“原谅我，哈利，我不想面对一个变来变去的怪物。”
哈利没强求，他同样不愿意看到博格特变成摄魂怪，索性和卡斯帕安站在一起，远距离欣赏博格特的表演秀。
“罗恩，你是下一个！”
罗恩一步跳上前，博格特迫不及待地变成一只恐怖的大蜘蛛，好几个人尖叫起来，罗恩受到惊吓，脸抻的扁平，哆哆嗦嗦地说：“滑稽滑稽！”
蜘蛛突然失去了所有腿，变成了毛茸茸的圆球，在地板上无助地滚动，拉文德尖叫着把它踢开，博格特好巧不巧地滚到卡斯帕安脚边。
卡斯帕安往后躲，却撞倒墙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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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格特旋转着弹起，在半空中像融化的蜡一样剧烈扭曲、拉伸——
另一个卡斯帕安站在原地。
学生们默契地散开，留出空间，好奇又紧张地等待着。
两个卡斯帕安面对面站着，如同镜子的内外，一样的黑头发，黑眼睛，苍白的皮肤，哈利注意到博格特身上穿的是款式普通的麻瓜衣服。
卡斯帕安冷漠地看着他的“镜像”，魔杖已经抽出，稳稳地指向对方，但他没有立刻念咒。
博格特歪了歪头，用空洞疑惑的声音开口，“你是谁？”
学生们面面相觑，博格特通常会直接展现恐惧的形象，很少会发生对话，卢平挺直身体，表情严肃。
博格特突兀地指责道：“你又想逃避？”
卡斯帕安的眼睑剧烈地抖动了一下，手腕一甩，“滑稽滑稽。”
博格特被打断，在空中飘了两圈后迅速重组成一个女人。
她很年轻，有着和卡斯帕安极其相似的面容，毫不夸张的说，两人几乎是共用了一张脸，只是女人脸上的线条更加柔和。
她难过地望着卡斯帕安，美丽的眼睛里迅速蓄满了泪水，顺着脸颊滑落。
“孩子。”她哀怨的说，颤抖的令人心碎，“你怎么能忘记我呢？”
卡斯帕安的嘴唇惨白，仿佛全身的血液都被抽干了，两眼直愣愣地盯着博格特。
得不到卡斯帕安的回应，女人眼中的泪水滚落得更凶了，“你不打算回来了吗？”
哈利感同身受地开始窒息，他想起梦中的尖叫、哀求，相册里的红发女人是那么美丽，永远定格在薄薄的纸张里。
卡斯帕安喉咙里咕哝出剧烈的抽吸声，“滑稽滑稽！”他这次喊了出来。
出乎所有人意料，它没有变成别的，仍然是那个黑发女人，只是她面上的温婉哀伤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扭曲、刻薄的狰狞。
“你这个坏孩子！”她用尖利刺耳的声音咆哮起来，“忘恩负义！愚蠢、傲慢、自大！”她每骂一句，就向前逼近一步，“你以为你能做好什么事？不！你会搞砸一切！你永远都别想回来！孤零零地去死吧！”
卡斯帕安的脸庞狰狞地扭曲起来，让他看起来无比渗人，杖尖亮起危险的红光。
“霹雳爆炸！”
咒语没有击中博格特，而是狠狠炸在它面前的地板上，碎石飞溅，一股焦糊味弥漫开来。
博格特疯狂大笑，恶意的嘲弄着，“你这个废物！自私自利的家伙！你什么都守护不了！”
卢平抽出魔杖，指着博格特。
“闭嘴！”哈利再也受不了了。
怒火直冲脑门，仿佛被言语切割得体无完肤的人是哈利自己，他张开手臂，拦在了卡斯帕安和那个恶毒的女人之间。
博格特转动眼球，变成带着腐朽气息、兜帽下只有大嘴的摄魂怪，冰冷的绝望感瞬间笼罩下来。
卢平一个箭步上前，迅速将哈利和卡斯帕安保护到身后，卡斯帕安从他的胳膊下钻出，憎恨地瞪着博格特，一道无声咒狠狠击中了它。
“砰——！”
巨响震耳欲聋。
博格特连同它藏身的旧衣柜直接撞碎了石墙，在烟尘和碎砖飞出了教室外，墙壁被炸出一个大豁口，外面晴朗的天空和阳光毫无阻碍地照射进来。
几个骑着扫帚练习魁地奇的拉文克劳学生尖叫着躲开，那个破碎的柜子从他们身边呼啸着飞过，砸向远处的草地。
教室里的空气顿时清新，尘埃在阳光中飞舞。
卡斯帕安看着墙壁上巨大的破洞以及外面惊呆了的同学和教授，仿佛刚从一场噩梦中惊醒。
他低下头，失魂落魄地说：“对不起，教授，请惩罚我吧。”
卢平拍了拍卡斯帕安紧绷的肩膀，“你没错，卡斯帕安，博格特……它挖掘的是我们内心最脆弱的地方，你用的咒语太心急，力量没控制好。”
“我可以暂时离开一会儿吗？”他委婉地说。
“当然可以。”卢平温和地看着他，“如果你需要放松心情，我的办公室永远不会关门。”
卡斯帕安感激地笑了笑，他没再看任何人，快步穿过寂静的教室，从门口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