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镜塘的盛夏,果真不负盛名。
放眼望去,接天莲叶一直蔓延到天际,粉荷亭亭在晨风中轻轻摇曳。
空气中浮动着清甜的莲香,教人神清气爽。
岸边早已是游人如织。
少女们或执扇遮面,或戴着帷帽,三三两两沿着小径往莲塘漫步而去。
亦有文人骚客负手而立,对着满塘风物竞相吟咏诗句。
更有许多挎着竹篮的农妇,沿路向路过的贵人马车热情叫卖着篮中方摘下的翠绿莲蓬。
“新摘的莲蓬喂——清甜爽口——”
甄婵婼扶着蝶衣的手下车,帷帽轻纱随风轻扬,不时透出她好奇张望的眉眼。
这般热闹的莲塘盛景,在她出嫁前因着闺训约束,统共也只见过一两回。
近来读了许多风物志,那些生动的记述让她也手痒难耐,想着东施效颦也小试牛刀。
今日特意备足了笔墨和一本空白册并足够的吃食,想着在莲叶间寻个清静处,也学着写写画画,这一日就这样消遣度过。
“小姐快看,”蝶衣指着不远处停满乌篷船的岸边,着急蹙起秀气的眉头,“今日游人这般多,再晚些怕是要租不到船了。”
主仆二人忙穿过熙攘的人群。
岸边挤满了等候租船的游人,衣着华丽的公子小姐们等在一边,随行的仆从们正与船家讨价还价。
幸而角落还拴着最后三四艘乌篷船,蝶衣眼明手快,急忙上前付了银钱,也顾不上讲价,生怕被人抢先。
甄婵婼小心翼翼地踏上摇晃的船板,恰有清风徐来吹开她帷帽一角,正见不远处万千碧叶齐齐折腰,那姿态竟像是在向她致意。
美景在前,她常年郁结的心情不由松快了几分,唇角不自觉地微微扬起。
“小姐稍坐,奴婢这就把东西搬上来。”
蝶衣利落地在篷内安置文房四宝,又将带来的垫子铺在里侧。
环顾篷内,她拍了拍脑袋轻呼一声,“呀,食盒忘在马车上了!我这就去取。”
说罢便急匆匆跨上岸去,那船家正忙得晕头转向,既要与新客结算,又要招呼归来的船客,瞥见这边船上立着个戴帷帽的小娘子,便以为人已到齐,随手解了缆绳。
船那头的船夫长篙往岸边轻轻一点,乌篷船便悠悠荡了出去,缓缓滑向莲塘深处。
甄婵婼对身后的一切丝毫未觉,只负手立在船头,任清风拂动裙踞。
她轻轻阖目,深深吸着沁人心脾的莲香,将一切烦恼抛在身后,享受这难得真正自由的片刻时光。
船桨划开水面,她一直以为蝶衣老实呆在篷内归置物什。
而此时岸上,蝶衣提着食盒匆匆赶回,却见原先停船处空空如也,顿时慌了神。
“船家!方才那艘乌篷船呢?我家小姐戴着一顶帷帽,着藕荷色衣裙的那位。”
今日明明风吹凉爽,她却急得出了一脑门子汗。
正在拨算盘的船家头也不抬:“早开出去啦!”
“可我家小姐自己在船上啊!”蝶衣急得跺脚,“快给我另租一艘去追!”
船家这才抬头,为难地指着远方随处可见的乌篷船:“这位小娘子,你也瞧见了,这会儿哪还有空船?就算有,这南镜塘方圆十余里,上百艘乌篷船都长得一个模样,你上哪儿找去?“
蝶衣望着满塘几乎一模一样的乌篷船,但见它们穿梭在接天莲叶间,怕是神仙来了也分不清彼此。
……
小舟悠悠,破开层层莲叶,渐渐将那些擦肩而过的欢声笑语抛在身后。
甄婵婼睁开眼,环视四周,对着船夫轻声道:“劳驾船夫大哥往僻静处去些,我想寻个清静地方作画。”
船夫没有应声,只将木桨在水中轻轻一拨,船头便调转了方向,缓缓驶向莲花深处。
越往里行,莲叶越是茂密,粉荷白莲错落其间,最后再行不得,终在一处莲叶最为稠密处停了下来。
这里仿佛是另一个世界。
四周静谧,偶尔有蜻蜓点过水面,漾开圈圈涟漪。
莲香愈发浓郁,却不腻人,甄婵婼对这处隐秘的所在十分满意,轻唤道:“蝶衣,把笔墨纸砚取出来吧。”
无人应答。
她以为这丫头晕船不适,便俯身钻进乌篷。
却见篷内收拾得整整齐齐,物品俱在,唯独不见蝶衣的身影。
甄婵婼先是一怔,随即猜测想必是取食盒时耽搁了,待会儿她应该自会租船来寻自己。
横竖时光尚早,不如先画上几笔。
于是她在船尾安然坐下,将画册在膝头摊开,就着塘水研墨。
托腮对着眼前美景凝神片刻,便提笔勾勒起来。
恰逢乌云遮住了正午的日头,凉风习习拂面,实在是惬意极了。
她正暗自庆幸今日出游的决定,忽听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从船头传来。
“小娘子这笔墨,着实拙劣。若教你习画的那位瞧见,怕是要羞得吐血罢。”
待辨清字音的瞬间,甄婵婼整个人如遭雷击般僵在原地。
指间拈着的笔坠在书册上,墨汁迅速在刚勾勒的莲花瓣上晕开一团污迹。
她缓缓转过头,脸色霎时褪得苍白。
那船夫随手将木桨往船板上一搁,漫不经心地直起身来。
他一只手随意搭在乌篷顶棚,另一只手优雅地支在一侧额角。
他微微偏头,那张祸国殃民的脸露出来,那双曾让神都少女们魂牵梦萦的桃花眼正似笑非笑地凝望着她。
“怎么,”萧敬泽唇角勾起,“几日未见而已,有了新欢,婼儿又狠心将我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近乡情更怯。
不知怎么的,这句话又突然跳进甄婵婼的脑海。
她素来不擅应对这般难堪的场面。
明明一段时间前,她是那样的想见到他,此刻却唯恐避之不及。
也顾不得散落一地的画具,她目光仓皇四顾,最终落在他脚边那支船桨上。
她低着头,脸颊烧得厉害,匆匆钻进乌篷,从另一头钻出,俯身要去拾那船桨。
萧敬泽的靴底不偏不倚恰好踩住桨叶,任她如何使力都纹丝不动。
她始终不肯抬眼看他,只红着脸暗自较劲。
“为何不敢看我?”他轻笑,尾音却带了嘲笑,“是害羞,还是……”拉长尾音的瞬间,声音夹杂上了一丝轻视之意,“心虚?”
这句轻飘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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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话彻底点燃了她的怒火。
她猛地甩开船桨,抬起头狠狠瞪向他:“究竟该心虚的是谁?!”
萧敬泽唇边还挂着笑,眼底却倔强地漾着伤与怨。
他缓缓逼近,她下意识后退,腰肢抵上冰冷的乌篷,再无退路。
他伸手扣住她的后颈,迫使她仰起脸来,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畔。
“听婼儿这意思,倒成了我的不是。”
他竟敢倒打一耙!
这些年来因他受的委屈吃的苦头,这一刻尽数涌上心头。
甄婵婼眼角噙着泪,却倔强地不让它落下,声音愤怒地发着颤:“岂敢岂敢,您是尊贵的萧世子,一纸退婚书送来,我便得乖乖受着。如今嫁得良人,还要多谢您当年不娶之——”
恩字尚未出口,他已猛地封住她的唇。
这个吻没有爱,只有恨。
他在惩罚她,像在惩罚一个背弃誓言的叛徒。
她死死挣扎,紧闭牙关,指甲深深陷进他手臂,他却纹丝不动,反而将她箍得更紧。
他掐了一把她的腰,她牙关一松,猝不及防地泄出半声呜咽。
他便轻松抵开她的齿关,长驱直入,两相纠缠。
他当然知道她最怕痒。
她恍惚一瞬,回到他第一次吻她那天。
那是某一年的乞巧节,白日继母齐氏不许她出门,夜里萧敬泽偷偷带她出来,去了她一直心心念念想去的月老树下。
她将系了两人名字的红绳一遍遍扔上去,却一遍遍落下来。
看着她气得鼓鼓的脸颊,他却笑着唤了她的名字。
在她郁闷侧头的瞬间,他低下来攫了她的唇。
回忆美好,可是,回不去了。
直到唇间漫开腥甜,他才吃痛松开。
甄婵婼喘着粗气,使劲用袖口蹭着唇瓣上属于他的血迹。
萧敬泽恍惚用指尖轻抚过唇上渗血的伤口,片刻后歪头扯出一抹地狱修罗般的冷笑。
“这个吻是要你想起来,”他眉间渐渐冷冽,“你爱的人是谁。”
甄婵婼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心绪:“我知你当年家破人亡,受尽苦楚……这些年,我也从未停止过打听你的下落……”
“既寻我,”萧敬泽脸上没有表情,“为何转身就嫁了我表弟?”
她喉间一哽。
千头万绪堵在胸口,不得已的苦衷,阴差阳错的无奈,若是说出口,好像都显得苍白无力。
既已尘埃落定,再多解释又有何益。
“心疼我?”他冷笑一声,继续追问,“那当年为何派人送信,说你在家中如履薄冰,怕与我的婚约牵连甄家,求我写退婚书还你自由?这难道不是你甄婵婼亲笔所书?”
甄婵婼一怔,她从来没做过这种事!
正欲追问,莲叶外忽然传来急促的划桨声。
怕是蝶衣寻来了,她慌忙将萧敬泽往乌篷里推去。
刚理好微乱的衣襟,一叶扁舟已飘过来。
待看清来人,她霎时惊出一身冷汗。
聂峋身着银灰暗纹长袍立在船头只身划桨而来,正剑眉紧蹙,隔着老远便扬声斥道:“找的什么偏僻去处,教为夫好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