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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面试

作者:路路江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面试地点在一栋摩登的办公大楼里,二十一楼。


    云观月悄悄观察了一下休息室里的俊男美女,再次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的衣服。


    她后悔听蒋承意的鬼话了。


    要不是当时被他一句“漂亮”夸高兴了,她真不至于选择一套如此朴素的穿着来参加今天的面试。


    在休息室里等待面试的几乎都是年轻人。


    落地窗边站了几个高挑的女孩儿,凑在一起有说有笑地补妆。大眼睛,长睫毛,还有小酒窝,穿着修身的连衣裙,腰肢盈盈一握,连头发似乎都比旁人柔顺……


    绿植旁有另几个男女或站或坐,男的确认是男的,短发女孩儿穿着运动短裤,露出一双肌肉流畅紧实的长腿,小麦色的肌肤看起来活力满满。


    饮水机前有一个留披肩发的姑娘,蓝色大耳环,露脐装,喇叭裤,还有和酒杯柄高度不相上下的鞋跟……


    她甚至在里头发现了几个小明星,其中一个是最近大热的影视剧里的配角,身上正穿着剧里的戏服。


    这些才叫个性!


    这些才是符合大众审美的漂亮姑娘!


    云观月穿着白色板鞋的脚不住地在地毯上磨来蹭去。


    她在心里默默抹了一把眼泪——幸亏她没抱太大希望。


    现在只需要走个过场,静静地等待自己赢得蒋承意的赌局,然后把他送进理发店。


    暮色渐浓,云观月终于穿越衣香鬓影,进入面试的房间。


    她是最后一个候选人。


    她把房间门轻轻关好,在门边微微欠身,笑着说:“各位前辈晚上好。”


    她眼前是一个温馨的会客室。


    长条沙发随意地斜靠在墙角前,长沙发前是一张椭圆形的茶几,茶几两边是两张单人沙发。


    长沙发上坐了三个面试官,单人沙发上一个,余下一张单人沙发应该就是留给她的座位。


    “小云是吧?”四人中看起来年纪最轻的人招呼道,“快来坐。”


    “好的。”云观月走到空着的担任沙发前,犹豫片刻,选择再次开口:“各位前辈好,我叫云观月,云朵的云,景观的观,月饼的月。”


    “先坐下,别紧张。”一人笑了笑,“月饼的月……为什么不说月亮的月?”


    她没想到会问这样的问题,想了想,笑着答:“因为月亮太远,月饼很近。”


    “简单自我介绍一分钟。”其中一人翻看着她此前发送的简历,头也不抬地说。


    “好的。各位前辈,我的名字叫云观月,今年二十六岁,毕业于穗城大学,职业是自由创作者,目前出版了三册儿童文学故事。”她从随身的双肩包里掏出六本书,轻手轻脚地摆放在几人面前,“就是这几本。”


    “你是个作者,为什么想来参加节目?”


    “实不相瞒,我上本书的销量很差,工作中的老师建议我可以尝试扩大自己的知名度,从而让更多人能看到我的作品。”云观月的双手支在膝盖上,指尖捏起牛仔裤的布料,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虽然,哪怕我有幸被选中,也不一定能达到这样的效果,但我还是想来试一试。”


    离她最近面试官的神色复杂:“你就不想了解传统武术?”


    云观月抿了抿唇,坦然道:“自然是想的,可我的功利心客观存在,这也是促使我来面试的关键因素。我认为不应该隐瞒这个原因。”


    “你的书,写的都是传统文化的故事?”态度最亲切的年轻人问,“打铁花、云锦织造、昆曲,这些都是非物质文化遗产。”


    “是的,我最近在创作的故事是围绕心意六合拳展开的,同样是非物质文化遗产。”云观月答。


    “谈谈你对心意六合拳的了解。”其中一人扶了扶眼镜,随手翻看起云观月放在桌上的书。


    她流畅地说出准备过的内容:“心意六合拳的是古法军拳,打法霸道,但是刚中带柔,重意不重形。在长期的发展中,由心意六合拳衍生了形意拳,目前练习形意拳的人相对心意六合拳更多,体系也更加完备,相比之下,重形不重意。”


    “你觉得二者谁更优胜?”坐在单人沙发上,一直没开过口的女人问。


    “我是外行人,很难评判优胜与否。依我的拙见,最初大部分武术都是以实用为主,只要能达成相近的效果,武术的种类并不是最重要的。”


    云观月说完,发现几人没有回应,于是补充道:“明朝,我国的抗倭名将戚继光曾经提出:既得意,必试敌,同时也说过‘到厮打时,忘了拿法’,其实都是在强调武术重实战,招式反而是次要。”


    一人想要提问,却被单人沙发上的女人打断:“现代社会可没有这么多实战机会。”


    “的确,我练武术的朋友曾经告诉我,现在的武术更注重套路表演,而一部分的套路只有人前好看,真到了实战,作用不大。心意六合拳在套路方面相对薄弱,个人认为这也是它现在没落的一部分原因。”云观月答,“当然,我认为没有实战机会是好事,这意味着国境太平,人民安居乐业。”


    女人没有任何表情,同样也没有回应。


    云观月忐忑地咽了一口唾沫。


    被打断的人终于瞅准说话的机会:“行,现在聊聊你自己。”


    “我自己?”云观月下意识重复。


    这是她最害怕的环节,哪怕她早已将自己草拟的稿子背诵了许多遍,她还是在当下,卡壳了。


    年轻的面试官善意提醒道:“你的特长、成长环境、个人经历,什么都可以说。”


    “我……我成长在一个跨文化的家庭,我爸爸在南美洲长大,妈妈是大陆人,一个还在念幼儿园的弟弟。”


    没有人回应——那就意味着她得继续说下去。


    尽管云观月一万个不愿意拿虚名说事,但在词穷的此时此刻,她还是俗套地开始吹捧自己:“我在大学时成为了省作家协会的成员……”


    停停停,一句够了。


    面试官们面不改色,只有云观月独自尴尬着。


    她咬了咬下唇:“我会弹一点儿吉他,做饭还算好吃,能做家常菜和墨西哥菜。”


    依旧没人感兴趣。


    “我……以前非常胖,”她克制住喉头异常的震颤,垂眸道,“接近一百七十斤,后面减下来了。”


    坐在单人沙发上的女人再次抬起头,上下扫了云观月两眼,问:“花了多长时间?”


    “三年。”云观月答。


    女人又问:“减下来以后有什么感想?”


    “减得很痛苦得时候,以为自己成功后会有长篇大论的感悟。其实……没有。”云观月笑了笑,“当年唯一的想法是,终于过去了。”


    女人点点头,没再提问。


    “你评价自己是个怎样的人?”年轻人继续推进面试流程。


    我是个普通的人。平庸,无趣的人。泯然众人。


    她在心里回答。


    坐在面试室的云观月微笑道:“我和绝大部分人都能相处得很好。”


    因为她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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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忍。


    “好,就到这里结束。”单人沙发上的女人发话。


    云观月由此确认,这位是老大。


    面试结束,她独自离开大楼。


    已经晚上八点了。


    早就过了云听泽武术班下课的时间。


    失败的面试。


    懒得特地回家带小孩出来。


    也不想让老爸老妈带他出来。


    她实在是受不了他们从昨晚开始的过度关心了。


    还是去公园找蒋承意吧。


    让她和他一言不发地待着,似乎比回家回答各种问题,安慰各个家人,来得舒适一点儿。


    或者说,她去发发脾气。


    云观月不知道为什么父母和弟弟都认为她不说话是在生气。


    大部分时候她只是单纯地累,不知道怎么组织语言,不想开口说话。


    云观月认为自己是个很少生气的人。


    过去,身边许多人喜欢带着有色眼镜看她,她难过归难过,要说为此生气,那是在升上高中之后就绝迹的事。


    她只对蒋承意生过气,因此发了一场大火。


    真是个倒霉的家伙。


    “下一站,人民公园,下车的乘客请准备……”


    公共汽车的报幕声叫醒了假寐的云观月,她从座椅上起身,左右扭了扭酸痛的腰,背着书包里的六本书下了车。


    今天学员爆满的蒋承意抽空关照了一下坐在小广场石墩子上的云观月:“不来练练?”


    云观月笑着朝认出她的王大爷招招手:“我今天已经走一万多步了。”


    “行,别坐这儿。”蒋承意说。


    她抬眼看他:“你现在已经霸道成这样了吗?”


    他似笑非笑地回答:“我刚才在上面踩过。”


    “你还有公德心吗?”云观月站起身来,把书包抱到另一个石墩上。


    他耸耸肩:“我系鞋带。”


    她叹了一口气:“我就在这儿等你。”


    “行。”他扭头就走。


    云观月已经逐渐习惯了他如今的行事风格,也没多想,坐在石墩上看着他的身影发呆。


    上一次这么认真看蒋承意,已经过去很久了。


    他的肩膀似乎比从前宽阔,后背灰色短袖的布料上有一团浅淡的汗渍,下身是黑色的束脚运动裤,整个人很瘦。


    结实的瘦,并非瘦弱的瘦。


    八年了。


    时间好可怕,蚕食少年饱满的肌肉,鲸吞少年昂扬的意志。


    蒋承意对她的目光似有所感,不解地看过来。


    云观月歪头,朝他笑,眼睛弯弯的,像月牙。


    他像触电一般把头扭回去。


    什么毛病。


    云观月打开手机看了看时间。


    这个野蛮人的课还有二十三分钟才结束。


    早些时候蒋承意又催她吃饭,当时她整个人沉浸在紧张的状态中,只吃了一个苹果敷衍他。


    他这回倒是没说什么。


    不过云观月现在饿了。


    准确来说,是从面试结束那一秒开始饿了。


    她的背包里除了六本书,还有两包家庭装的玉米片,是带给蒋承意的。


    现在她饿了。


    她不想晕在这里。


    于是她拉开背包拉链,从里面扯出其中一包玉米片,果断地撕开包装。


    九点到,蒋承意准时结束教学,朝稳稳坐在石墩子上的云观月走来:“非要坐在这儿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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