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尊阁五楼,茶香四溢,落日前的碎金扶光随意从窗外倾斜进来。
“幺鸡!”女子指尖夹着牌,含笑扫了围坐的人一圈。
她余光瞥见对面的探花郎偷偷把一张八万往袖筒里塞,忙用脚在桌下踢了他一下。
宋锦痛得龇牙,却不忘冲她挤眼,被故尘染瞪了回去。
左侧的江暮刚摸到张三条,正要偷偷递给故尘染,突然听见一声冷玉般的声音。
“胡。”
牌墙被推倒,清一色的顺子。
故尘染手里的牌啪地砸在桌上,咬了咬牙,冷哼一声,抱手往椅背上靠。
宋锦手里的牌差点让他捏碎,折扇在胸膛前拍了拍,赞叹道:“姜兄,你真是……深藏不露啊!”
姜淮望将赢来的银锭轻轻推到自己面前,抬眸扫过三人震惊的脸,薄唇微抿,没吐出半个字,只是轻笑着,似乎心情很好。
故尘染顿时不爽了,死狐狸!坏她好事!本来就是想炫技捞钱,结果全让他赢了。她不禁在心里重复骂着:死狐狸、死狐狸……
姜淮望刚把银锭归拢,故尘染便腾地站起来,将桌上的牌狠狠一推,生气着说:“玩什么玩?不玩了不玩了!”
说着便扬声唤了人:“来人,把这摊子收了!”
婢女应声进来收拾牌具,故尘染甩甩袖子,径直走到窗边,推开窗扇。
晚春的风带着湿润水汽涌进来,她理了理鬓边的珠钗,没回头都知道身后是谁。
宋锦晃悠着跟过来,折扇轻敲掌心,瑞凤眼漾着笑,调侃道:“尘染姑娘这就认输了?啧,倒不像你往日的脾气呢。”
故尘染瞥他一眼,指尖拂过窗边,回了他:“跟那俩二货打牌,赢了也没趣。倒是你,”她转回身,上下打量他,“好久不见了,宋公子这趟回来,倒沉稳了不少,官路可还顺利?”
宋锦闻言,收起玩笑神色,折扇唰地合上,语气难得正经了些:“托阁主吉言,一切都好都好。不过阁主嘛……还是舍不得吃一点亏。”
故尘染被他说中心尖,偏过头哼道:“本座乐意,总比某些人,在京里花天酒地,把性子磨得油滑!”
“都往事了……”宋锦尴尬笑笑,“别说了呗阁主……”
故尘染见他难得正经,忙逮住机会,手肘撞了撞他胳膊,眼睛弯成俏皮的月牙,问:“哎,话说回来,你和那季姑娘,如今到哪一步了?你之前是不是偷偷送季姑娘琵琶,被我撞……”
宋锦忙开扇遮住了她的下半张脸。
示意她旁边还有人。
呵……还是个会害羞的家伙。
宋锦脸上的笑意僵了僵,耳尖都红透了,抽回手举起折扇挡脸,语气都飘了:“没、没到哪一步……这些日子忙得脚不沾地,京里的差事堆成山,竟没腾得出空去看她……”
他撒了谎,他分明还听了季盈雅的一曲琵琶呢。宋锦不自在地眼神往左下飘,摸了摸脖子。
故尘染因为自身原因,在现实看过心理学的书,这家伙对她撒了谎啊,也罢,她这样总是八卦是不太好。好奇心啊……在枯燥的世界里只能干点这种事解闷了。
故尘染笑得更欢,刚要再逗,却听宋锦轻咳两声,认真看着她,恳请道:“阁主,季姑娘性子软,若是……若是她有什么难处跑来寻你,还望你看在往日情分上,伸手帮衬一把。算在下……算在下欠阁主个人情。”
故尘染闻言,反倒嗤的一声笑了,摆摆手满不在意:“瞧你那紧张样!多大点事?咱们什么关系,朋友之间互相帮衬不是应该的?小事小事!下次啊,你把季姑娘也带来,咱们凑一桌,让她也见识见识你这成人之美的牌技!”
宋锦被这话臊得耳根发烫,只能拿起折扇猛扇,嘴上嘟囔着就你嘴不饶人这句话。
这会婢女上了茶,故尘染伸手取了一杯,递给他,宋锦恭恭敬敬接过。
“来,敬你我二人山水知交。”她举杯示意。
“多谢阁主。”宋锦时刻记着身份之别,不敢僭越,拱手垂目深深行了一礼。
两个人喝着热气腾腾的茶,又寒暄了几句。
远处的江暮和手下交谈几句,往这走来,俯身禀报。
“阁主,任安,来了。”
宋锦抬眸看向故尘染,只见她脸上的笑意瞬间淡了下去,随即漾开一抹疏淡的神色,慢悠悠道:“知道了,你先去回他,说本座换件衣裳就来。”
江暮颔首退下。
宋锦轻咳一声,“任兄倒是难得这么早过来,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故尘染端起茶盏抿了口,指尖摩挲着温润的杯沿,轻描淡写道:“啊……还能有什么事,无非是一些生意,怕是又想拉我合计合计。”
她从昨个就开始想,算命的那个老头说牵线的是个熟人,会不会就是任安呢?若这样也好,她也不用费很大功夫。
“任兄远道而来,阁主也自该先去见他。”
“急什么。”故尘染放下茶盏,摸了摸下颚,“左右他在阁里也跑不了,你如今身有官职,时辰于你最是金贵,哪能在此与我闲耗?任安那边既有生意相商,我去见他便是,你先处理公务去吧,莫误了正事。”
宋锦听完,拱手作揖后便转身快步离去。
故尘染刚踏进雅间,掀起门帘,就听见里头的任安拔高了声调在喊。
“小妹!你可算肯见哥哥了,哥哥我这心都快等碎了!哥哥我在这儿等得腿都麻啦~”
“……”
她扶额叹气。
脚步微顿,嘴角几不可察地抽了抽,可靠近时,脸上已恢复惯常的疏淡。
“任安,”她刻意略过那声令人牙酸的小妹,径直落座,端庄地坐好,目光淡淡扫过眼前一脸热切的任安,“我这儿可不是茶楼,没闲工夫听你说这些没营养的话,什么事?”
任安却像没听见她的催促,嬉皮笑脸地凑过来,自来熟地牵上她的手,笑道:“瞧你这话说的,哥哥我惦记你还来不及,哪能光谈生意?你看你,这几天把自己锁在家里,是不是又瘦了?让哥哥看看……唉哟……”
故尘染本来是冷着脸的,奈何被他直勾勾地盯着,有些不自在。
她不动声色地收回手,端起茶盏抿了口,“你这火急火燎地赶过来,总不能是专门来喊我一声妹妹的吧?到底有什么事,你直接说罢。”
任安笑着坐了回去,手中把玩着核桃,道:“你不知道,江南织造局新来的主事是我以前的门生,只要咱们肯投笔银子进去,往后南境的税赋能压三成,”他用手比划比划,“这可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搞半天是个投资啊,她暗骂,故尘染啧了一声,又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不行啊。”
任安疑惑地看向她。
“我最近手头紧,不想冒险。”这货知道上官旻承的死,但是应该不知道她自己补了赈灾粮,那她也不说。
“哎哟我的好妹妹,”任安急了,往前探着身子,恳切道,“你怎么就转不过弯来?这生意看着险,实则是天大的机缘啊!只要咱们把银子砸进去,往后南境的绸缎生意,咱们两个就能二分天下!到时候你想要什么没有?何苦守着那点死利,把自己熬得这么辛苦?”
“信得过,但信不过你那笔稳赚不赔的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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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尘染打断他,“你要是真为我着想,就别拿这种冒险的买卖诓我。我这儿庙小,供不起你这尊想空手套白狼的大佛。”
“你……你再想想?”任安不甘示弱道。
她摇头,“不想。你走吗?我送送你?”
任安沉默,核桃在掌里快速转了几圈,只道了声好,起了身。
她朝外面扬声:“来人,送送任老爷。”
任安僵住,不解道:“不是你送我吗?”
故尘染娇笑一声,指尖在唇上按了按,被茶水滋润过的唇色更加妖艳了,笑得妩媚动人。
“我的人不就是代表我嘛……快去吧。”
任安还没说出话,就被带走了。
故尘染看着任安被礼送出门的背影,直到那抹鹊灰色华服彻底消失在,才卸下伪装趴在桌上。
她捶了捶腰。
“气死了气死了……”她拍了下桌子,末了却泄愤似的捶了捶自己长春花色的罗裙下摆,“这死任安!不知道我现在兜比脸还干净吗?还投资?投他个大头鬼!”
气呼呼地喘了半盏茶功夫,她才蔫蔫地耷拉下肩膀,指尖无意识地揪着裙上的百蝶纹,捶腰的动作也没停,她估摸着应该是从北塬回来受了凉。
正自怨自艾间,身后忽然传来衣料摩擦的轻响,带着檀香气的阴影缓缓覆上来,她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只懒懒抬了抬眼尾,没抬头。
罗汉床够大,姜淮望就着她身后的位置轻轻坐下,他指尖带着微凉的温度,没直接碰她的腰,只隔着一层轻薄的罗裙,用指腹在她后腰酸痛处缓缓打圈,力道精准。
“在下上次就与阁主说过,别久坐,偏不听。是腰阳关穴堵了,在下帮阁主揉开,免得阁主夜里疼得睡不着。”
她轻哼一声,“睡不着……可以找姜面首聊聊天儿吗?”她纤长的指尖拂过他的下颚,感受着肌肤带来的触感。
“倒是越来越会伺候人了”她喟叹。
“能伺候阁主,是淮望的福气。”他拇指按在她腰侧的穴位上,稍微加重了点力,看着她因为酸胀而微微蹙起的眉,补充道,“待会儿在下用艾叶和杜仲煮水给阁主敷腰,比阁主自己捶管用。”
她清楚他眼底的心思,也明着暗着说过只当消遣的话,他也从不反驳,只顺着她的意。一个愿意打,一个愿意挨。
还有任安这颗棋子,既要吊着他的胃口,又不能真让他搅乱自己的布局,更要防着他狗急跳墙。
她恹恹地发呆,眼角瞥见案上那只空茶盏,又猛地想起什么,脑子一快,腾地一下站起来。
“阁主,腰,慢些腰。”
“对了,之前库房里还送来点几匹前朝的缂丝帕子吗?虽说料子旧了点,但绣工是顶尖的,拿去荡一下,说不定能换点应急的银子……”
话音未落,又想起任安那副得意洋洋的嘴脸,顿时又气不打一处来,咬牙切齿,恨恨道:“任安你给我等着!等我把帕子卖了,赚了银子,看我不拿银票甩你脸上!”
故尘染甩着袖子,刚走到门口,像是差点忘了什么,脚步猛地顿住。
她没回头,只侧过半边身子,长春花色裙摆随着动作轻轻晃了晃,露出一截纤细的手腕和玉镯。
姜淮望同样抬眼看向她。
空气静了片刻,她才缓缓开口,“唉。”
她终于回头,目光直直撞进他眼底,唇角勾着抹浅淡的笑,清晰地吐了六个字:“记得早点暖榻。”
她勾唇,打了个响指,转身出去。
姜淮望那清绿的瞳孔微扩,片刻后,他喉结轻轻滚动,强迫自己冷静,只低声应了句:“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