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内。
伏寿那句提问而引发出的愧疚,如同最终审判沉甸甸的落在地上,也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先前那场关于原则、恩情与伤害的激烈思辨,仿佛抽干了所有人的力气,留下一种精疲力尽的静默。
徐妙云率先站起身,动作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目光复杂的扫过长孙皇后苍白的面容,然后径直走向自己的房间。
门被轻轻关上,隔绝了外界,也仿佛在宣告她需要独自消化这令人不适的现实。
伏寿也怯怯的站了起来,她似乎想对长孙皇后说些什么安慰的话,
但嘴唇嚅动了几下,最终只是投去一个饱含同情与无措的眼神。
她像受惊的小鹿般,飞快的溜回了自己的小卧室。
郑妃依旧坐在原地,如同风暴眼中最平静的那一点。
她端起那杯早已凉透的茶,又浅浅抿了一口。
然后,她放下茶杯,站起身走向自己的房间。
房门在身后轻轻合上,就在门锁落下的瞬间,她一直挺得笔直的脊背微微松弛了一丝。
她就静静的站在门后,仿佛在确认内外已被彻底隔绝。
客厅里那番近乎残酷的剖析,那些对于愧疚的分析,看似是说给其他人听,又何尝不是说给她自己?
是她,最先冷静的对长孙皇后指出了归途之剑的威胁。
是她,用最理性的刀,切割开了情感与生存的界限。
最终,也是她引导长孙皇后做出了那个必然会造成伤害的决断。
她脑海中回响着自己方才在客厅里说过的话。
每一句理性的分析,此刻都像回旋的镖,带着寒意反噬自身。
她可以说服所有人,包括她自己。
这是两害相权取其轻,是最理智、最负责任的选择。
但理智本身,在此刻显得如此苍白,甚至……有些冰冷刺骨。
她不禁想起顾焱那双总是带着期望、或惊喜、或忐忑、或真诚的眼睛。
那是一个活生生有血有肉的人,不是史书上冰冷的文字,也不是咸阳宫里需要权衡利弊的棋子。
他给予的善意和庇护是真实的,而她们回报的理性伤害也同样真实。
“郑妃姐姐,你考虑过若是无法回归,那么顾郎君今日受到的伤害呢?”
伏寿那怯怯的质问,此刻像一根细针,扎破了她用长远和大局编织的防护。
如果……如果最终证明她们的坚守是一场空,今日对顾焱的伤害,就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错误和笑话。
这个念头让她一向平稳的心湖,泛起了细微却无法忽视的涟漪。
她微微蹙起了眉,那清冷的容颜上出现了一丝破碎。
她开始重新评估自己的建议。
她依然不认为在可能回归的前提下,长孙皇后的选择有误。
但是,她是否过于强调了界限的冰冷,而忽略了善后的必要?
她是否在引导长孙皇后时,也将自己置于了一个看似超然实则同样背负道义枷锁的位置?
伤害已经造成。
那么,接下来呢?
仅仅是背着愧疚就够了吗?
她这个提出方案的人,难道不需要对引起的后果负起一定的责任?
郑妃缓缓转过身,目光扫过这间简洁到近乎空旷的房间。
这里没有太多顾焱的痕迹,但整个安身之所都是他提供的。
恩情,无处不在。
她走到书桌前,那里放着她这几日用来记录后世见闻的纸笔。
她拿起笔,理性告诉她,生存和立足是首要任务。
但此刻,一种超越理性属于人的复杂情绪让她意识到,或许她们需要调整一下策略了。
不仅仅是为了生存,也是为了……尽可能弥补那道因她们而起,因她的建议而变得更加清晰的伤口。
……
客厅里。
转眼间,只剩下长孙皇后一人。
这间不久前方才经历了一场情感风暴的屋子,此刻安静得能听到自己有些紊乱的心跳声。
长孙皇后维持着端坐的姿势,许久未动。
郑妃的话、伏寿的质问、徐妙云的眼神,尤其是顾焱离开时那仓皇受伤的背影。
在她脑海中交织翻滚,如同汹涌的暗流,冲击着她好不容易重建的坚定堤坝。
她缓缓抬起手,指尖无意识的摩挲着微凉的杯壁。
那清晰的愧疚二字,像烙印一样烫在她的心上。
“我们有愧……这份愧疚,源于恩义……”
是啊,恩义。
从最初的收留,到气疾发作时不顾礼法的施救,再到平日里那些笨拙却真诚的偏袒与照料……
一桩桩,一件件,清晰得仿佛就在昨日。
可她是如何回报的?
用最直接和最不留余地的方式,斩断了他所有念想。
在他捧出一颗赤诚之心时,用大唐皇后的身份给与冰冷的回绝。
她错了吗?
恪守本分,坚守对陛下的忠贞,难道有错吗?
每当她想到这些的时候,伏寿那怯怯却尖锐的声音便会再次响起。
“若真回不去……这伤害,又算什么呢?”
是啊,若真的永远困于此地。
她今日坚守的大唐皇后身份,不过是一个虚妄的符号。
而她基于这个符号对顾焱造成的伤害,却成了无法挽回的现实。
这个念头像一根毒刺,深深扎入她的思绪,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和一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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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她自己都感到恐惧的茫然。
她终于站起身,走向自己的房间,那间顾焱让出来带独立卫浴的主卧。
她反手关上门,背靠着冰凉的门板,才允许自己流露出深深的疲惫。
她环顾着这间充满顾焱气息的房间,甚至空气里隐约残留属于他的清爽气息。
这一切,都像是在无声的控诉着她的恩将仇报。
她走到床边坐下,柔软的床垫微微下陷。
她的目光落在天花板上,没有焦点。
她想起顾焱表白时,那双清澈眼眸中不容错辨的真诚与炽热。
她想起他偷偷送来药品时,那满脸通红却语气急切的叮嘱。
她想起他请求合影时,那小心翼翼带着讨好意味的笑容。
这些画面,与陛下威严而深沉的面容交织在一起,让她心乱如麻。
对陛下,她有着深厚的敬爱,有着共同经营江山的情谊,那是融入骨血的责任与习惯。
可顾焱带来的,是一种截然不同的冲击。
那是一种纯粹的,不掺杂任何**考量与身份地位的炙热和坦荡的倾慕。
这种情感模式,是她过去二十多年人生中,从未体验过的。
正是这份不同,才让她在拒绝时,除了固有的责任感和愧疚感之外,心底深处藏着一丝连自己都不敢承认,微小而隐秘的动摇与不舍。
这个念头刚一浮现,就被她强行摁了下去。
不,不能想,这是危险的,是背叛。
她用力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试图将顾焱的身影从脑海中驱散。
但他那双受伤黯淡下去的眼睛,却在脑海中越发清晰。
郑妃说得对,这份愧疚,她需背着。
这不是用来寻求原谅的,而是用来记住的。
记住在此地,她欠下了一份沉甸甸或许永远无法真正偿还的情义。
可背负着这样的愧疚,面对着一个被自己亲手推开却依旧同处一个屋檐下的人。
日后又该如何相处?
她仅仅是想到接下来要面对顾焱,想到他可能出现的疏离、沉默或是强颜欢笑,便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无力和心累。
她缓缓躺下,拉过薄被盖住自己,仿佛这样就能隔绝外界的一切纷扰。
然而,门外的世界,心中的波澜,又岂是一床薄被能够遮挡?
寂静的房间里,只有她微不可闻的叹息,在空气中缓缓消散,留下满室的复杂与难解。
而在另一扇门后,提前回房的徐妙云,正对着手机陷入了深思。
而伏寿,则抱着膝盖坐在床上,望着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
每个人的心中,都因这场风波,掀起了不同的涟漪。
而这个午后,注定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