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焱家里。
空气中还残留着食物的余味，以及一种难以言喻心神紧绷后的空虚感。
徐妙云最先收回目光，她那双锐利的眼神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探究，直直看向坐在对面眼帘低垂盯着地面的长孙皇后。
她性子直率，最不喜这种猜来猜去的氛围。
但碍于礼数和对长孙皇后情绪的考量，她终究没有直接发问，只是用指尖轻轻敲了敲桌面，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哼。
伏寿被那轻微的敲击声惊得肩膀一颤，她飞快的偷瞄了一眼长孙皇后，又看了看面色不虞的徐妙云，最后将求助般的目光投向始终最沉静的郑妃。
她见郑妃依旧垂眸品茶毫无表示，只好将自己缩得更小，心中充满了不安的猜测，却又不敢宣之于口。
长孙皇后能清晰的感受到来自徐妙云那道审视的目光，以及伏寿那怯怯声带着疑问的视线。
她放在膝上的手微微蜷紧，指甲陷入柔软的衣服中。
她知道她们好奇，甚至可能有些埋怨她打破了之前那种看似和谐的局面。
但她不后悔，有些界限越早划清，对所有人都越好。
只是……顾焱离开时那仓促甚至带着些许踉跄的背影，像一根细小的刺扎在她的心口，并不剧烈却持续的传来微弱的痛感。
她强迫自己抬起头，迎上徐妙云的目光，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稳无波说道：
“徐妹妹，可是有话要说？”
徐妙云挑了挑眉，见她主动开口，便也不绕弯子，直言问道：
“长孙姐姐，那小子……顾焱他今日很不对劲。”
“你们……可是发生了些什么？”
她说话的同时目光在长孙皇后脸上打量，试图找出蛛丝马迹。
长孙皇后心中叹息，知道瞒不过，也无心隐瞒。
她轻轻颔首，语气带着一种刻意维持的淡然说道：
“只是……与他说明了一些事情，厘清了一些本就不该存在的……界限。”
她避开了具体的词汇，但表达的意思已然明了。
徐妙云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了然，随即又化为一种复杂的情绪。
她看了看长孙皇后那强装镇定的面容，又想起顾焱方才那失魂落魄的样子。
徐妙云最终只是撇了撇嘴，无奈说道：“也罢，早些说清楚也好。”
“那小子心思单纯，免得他日后陷得更深，徒增痛苦。”
她这话说得直接，甚至有些冷酷，却也是事实。
只是，看着一个不久前还鲜活热情的人瞬间萎靡，终究让她感到心里不太舒服。
伏寿听着两人的对话，虽然开始时候听得云里雾里，但听完全部后她隐约明白了些什么。
她想起顾焱往日对长孙皇后那毫不掩饰的偏爱和殷勤，再对比今日的疏离和沉默，心中不禁生出几分同情。
她小声嗫嚅说道：“顾郎君他……他看上去好像很难过……”
这话声音虽轻，却像一颗小石子投入了长孙皇后本就不平静的心湖。
她端起面前那杯早已凉透的水，抿了一口，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却未能浇灭心头那份莫名的焦躁。
她何尝不知顾焱难过？
她亲眼所见，正是预见了他的难过，她才选择了最直接的方式。
只是，预见和亲眼目睹，毕竟是两种不同的感受。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郑妃，轻轻放下了手中的茶杯。
瓷器与玻璃桌面碰撞，发出清脆的一声轻响，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郑妃抬起清冷的眸子，目光平静的掠过众人，最后落在长孙皇后身上。
她语气一如既往的平稳，不带丝毫波澜开口说道：
“抉择已下，便无需再徘徊回顾。”
“优柔寡断，于事无补，反受其乱。”
她的话如同冰泉，浇在长孙皇后纷乱的心头，带着一种令人清醒的寒意。
“他年岁尚轻，情愫来得炽烈，去得也快。”
“一时的失落是难免的，但时日久了，自会平复。”
“你此刻若因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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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而动摇，才是真正害了他，也乱了你自身心境。”
郑妃的目光仿佛能穿透人心，她看着长孙皇后，继续说道：
“记住你身为大唐皇后的本分，记住你与陛下的情谊，记住那悬于头顶不知何时落下的归途之剑。”
“此间种种，对我们而言不过是一场意外之旅，莫要让旅途中的风景，迷乱了归家的方向。”
这番话，比徐妙云的直白更深刻，比伏寿的同情更清醒。
它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剥离了所有不必要的情绪，直指她们的责任和身份以及不可预测的未来。
长孙皇后怔怔的看着郑妃，心中的波澜似乎在这清冷而睿智的话语中渐渐平息下来。
是啊，她还在纠结什么？
她的路早已注定，她的心早已有所归属。
她对顾焱的愧疚与不忍，是人之常情，但不能因此动摇根本。
长孙皇后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眼中的复杂情绪渐渐被一种沉静的坚定所取代。
她对着郑妃微微颔首说道：“多谢郑妃姐姐提醒，妹妹受教了。”
徐妙云看着这一幕，也收起了之前那点看热闹的心思，心中对郑妃多了几分佩服。
这个来自大秦的娘娘，平日里不声不响，看事情却总是这般透彻。
伏寿也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觉得郑妃姐姐说得很有道理，但是她依旧觉得顾先生有点可怜。
客厅内的气氛，因为郑妃的一席话，从之前的微妙尴尬和隐隐对峙，转向了一种更为沉凝和各怀心事的平静。
每个人都在消化着刚刚发生的一切，以及它可能带来的后续影响。
就在这时，一直怯怯缩在角落的伏寿，突然像是鼓起了莫大的勇气。
她抬起小心翼翼的说道:“可是……郑妃姐姐。”
她不安的绞着衣角，眼神中带着一丝惶恐与迷茫。
“如果……如果我们真的回不去了呢？”
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瞬间打破了她们刚刚建立的脆弱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