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晓缓缓地完全抬起了头。
她的记忆被阎灵的话唤起，那张青白却依稀能看出生前清秀轮廓的脸上，没有了之前的恐惧，也没有空洞怨恨，取而代之的近乎渺茫的期盼。
她没有立刻回应关于地府刑罚的提议，而是用那双仿佛承载了太多痛苦的眼睛，直视着阎灵，声音干涩而轻的开口询问道。
“…那能不能…把真相公布出去？”
她问得小心翼翼，却又带着孤注一掷的希冀。
“让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做了什么…我不是，不是他们说的那样…”
不是他们口中勾引老师的坏学生，不是让爸妈在外人，在学校里，在老师前都抬不起头的坏孩子。
她没有对不起爸妈，没有对不起任何人。
阎灵闻言，沉默了片刻。
她不再是最初那个初入此行，对一切都不太了解的人。
经历了小爱，小燕真真等等…一系列的事，尤其是李家坳那些官方的放出来的声明。
她更清楚地知道现实的复杂性。
“恐怕…不能。”
阎灵不愿意骗她，所以语气虽然沉重，但还是没有刻意回避。
看到林晓眼中那刚刚亮起一点的光迅速黯淡下去，几乎要重归死寂，阎灵还是解释了一句。
尽管这解释在血淋淋的真相面前显得苍白无力：“一旦公布你所经历的一切，就等于承认了你们三十九人的死亡并非简单的夏令营误服毒物。”
“这背后的真相，还有…涉及到这么多人的恶性犯罪和集体死亡，会引起无法控制的恐慌，甚至社会动荡，所以…不能。”
对不明真相的普通人，当然是夏令营的“食品卫生安全”更让人能接受。
而不是被戕害**的女学生，混入人群伪装人类杀了全班同学。
后者这解释，肯定会有人惶惶不安，社会上人与人之间的信任更会崩塌得彻底。
她的话并没有刻意压低到最后，门外的陈泽彬，松云子，叶川都听得清清楚楚。
走廊里陷入了一片压抑的沉默。
松云子老道猛地一拳捶在旁边的墙壁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灰尘簌簌落下，他胸膛起伏，却只能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这世道！”
陈泽彬紧抿着唇，眼神复杂地看着域内的阎灵和林晓。
叶川也低下头，拳头紧握，喵酱更是难受地别开了脸，眼圈微微发红。
谁都清楚，林晓该有多绝望，该有多恨才会走向死亡。
如果他们没经历过女寝刘清****的事情。
他们没有走过刘清的一生，也许他们还会以成人的姿态去对林晓指手画脚。
为什么不去选择报警？为什么不拿起法律的武器保护自己？
可现在他们走过刘清的一生，每个人都清楚，林晓有林晓的顾虑，她有她的不得已。
走廊的动静惊动了域内的林晓。
她微微侧过头，目光透过教室门的玻璃，看向走廊上那几个大人。
她看到了松云子脸上的愤懑不平，看到了陈泽彬眼中的沉重与无奈，看到了叶川的羞愧，看到了喵酱的同情与难过。
这些成年人的脸上，没有加害者的狰狞，却也没有她想象中的“青天大老爷”般的正义凛然。
有的，只是同样的无力，不得已，以及被规则束缚住的愤怒。
林晓缓缓转回头，重新看向阎灵，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带着不符合她年龄的苍凉：“这……就是成人的世界么？”
因为不能公布，因为死者为大，因为影响稳定，所以就可以用一块看似光鲜亮丽的布，盖住下面早已腐烂生蛆的真相？
阎灵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她只是看着林晓，看着她眼中最后一点对“阳间公道”的期盼彻底熄灭，心中也堵得难受。
“但是。”
阎灵深吸一口气，强行将情绪压下，语气变得郑重：“你既然有能力控制这个域，不让它扩散出去伤害无辜，就证明你心底深处其实并不愿意祸及他人，你恨的始终是那些伤害过你的人。仅凭这一点，你很棒，很厉害，很好。”
“我无法给你阳间的公道，但我可以在我的能力范围内，答应你几个条件。除了刚才说的，让你亲眼看着他们受刑直到怨恨平息，你还有什么放不下的？”
林晓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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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许久，久到仿佛时间都在这个灰白的域中凝固。
终于，她再次开口，声音依旧很轻。
“……我爸妈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只是觉得我丢人了，如果他们知道我是清白的，被害死的…会不会好过一点？”
她顿了顿，似乎知道这个要求不好，连忙改口道：“不！不要告诉他们真相，只要有人能偶尔照顾一下他们…别让他们太苦…行吗？”
阎灵的心被狠狠揪了一下。
“好。”
她郑重地点头：“我会想办法照顾你的父母，尽力让他们晚年好过一些。”
林晓似乎松了一口气，肩膀微微塌下。
她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困了她这么久，承载了她无尽痛苦和怨恨的教室，目光扫过那些依旧呆滞，看向她又目露惧怕的同学。
“…我跟你安排的人下去。”
林晓最终还是答应了，算是接受了阎灵那个换个地方见证他们痛苦的方案。
阎灵点了点头，转身走出了域。
来到走廊，喵酱立刻用幽怨又害怕的眼神看着她。
“别怕。”
阎灵拍了拍她的肩膀，拉着她走到楼梯口，将一张蕴含着阴官气息的符箓塞进她手里。
“下面…地府的秩序比我们想象的要完善。我写了表文，大概率会通过。”
“就算他们下去后一时激愤想要对你不利，你带着这张符，在下面会被默认是有公干在身的阴差，或者相关协助人员，受下面规则保护。不然，要是随便哪个厉鬼下去就能杀‘导游’，地府岂不是乱套了？”
多恶毒的人都要下去，那连环**她在下面也见过不少。
哪个都没能暴起杀害阴差，要是带着阴魂下去就有危险，地府早就乱套了。
喵酱接过符纸，脸上还是有些害怕。
她是同情林晓不假，也恨这些小畜生居然对林晓做那样的事。
可和自己的命相比…她还是觉得她的命比较重要。
“真的么？真的安全么？”
喵酱握着那张符哭丧着脸：“道理我都懂……可是……带三十九个……万一他们半路想不开…或者想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