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大部分情况下, 张牙芽都在家庭主妇这条道路上发光发热,她也没有想过要换一条路走。
但是,在她模糊的记忆里, 她应该有过四次想要换一条路试一试的念头。
第一次, 在她刚结婚的时候, 她只需要照顾杜衡就好了, 生活好像是挺轻松的。于是,她想发挥所x学, 出去工作。
不多久,她就怀孕了, 于是, 她只好继续在原来这条路走下去。
第二次,在她生完孩子,做完月子之后, 她被困在家里太久,她感觉自己跟以前的同学越来越说不上话了。于是,她准备换一条路。
不过,她妈妈和婆婆不停地劝她,她是当妈的人了,怎么忍心抛下那么小的孩子出去工作呢?看着小小的还在喝奶的孩子,她咬牙再沿着原路走下去了。
第三次, 具体什么原因又开始的念头她记不清了, 但她记得放弃的理由。杜衡说,相夫教子是妻子的天职,孩子成绩不好就是她没有用心,她需要先做好该做的,再去考虑其他不重要的。
于是, 她接着往下走。
第四次,她好像断断续续升起了,“要是我也可以像她们那样就好了”的念头,但又很快被一些嘈杂的声音冲散了。具体是谁的声音,她分不清了,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可现在,这是怎么回事呢?她出现在丈夫夸别人的聊天记录里,她的犹豫、她的妥协、她的渴望,都成了他用来与别人搭话的桥梁。
看着被绑在椅子上的丈夫,张牙芽心想,这太熟悉了,过去很多年里,他不也像是现在这样吗?就只是单纯地坐着,眼睛闭着,耳朵聋着……
张牙芽看到杜衡的眼皮轻颤,知道他要醒了,她买不到专用的安眠药,用的是她自己之前用过的改善睡眠的药,能稍微起效就不错了。
“你醒了?”张牙芽发出声音。
先是迷茫,然后反应过来发生什么的杜衡,用力挣扎了手腕,但发现张牙芽捆得太用心了,他只是白费功夫。
“老婆,你想干什么?不要乱来,有话好好说。”杜衡的声音越来越小,他看到了放在张牙芽手边的手机。
张牙芽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了自己才看完不久的手机,恍然大悟般地“噢”了一声。
“就这么一个小细节,你就想明白了啊?果然,我爸妈说得对,你很聪明。”
杜衡心中叫苦,看到张牙芽这个反应,他更觉得心里发虚,他宁愿她像其他同事的妻子一样撒泼打诨,也不想处在现在这个局面。
“老婆,我可以解释的。”
“好,那你解释吧。”
张牙芽的话太平静和果断,这让杜衡有点分不清楚,他的妻子到底是被气疯了,还是她只是这样装着闹一闹,只要他好好想个理由,他们还是可以恢复到原来的样子,他保证不会再有下一次。
看着他眼珠子转得飞快,张牙芽好心帮了他一把。
“快点说哦,儿子要下晚自习了,等会儿回来会被吓到的。”
杜衡的心一下子松了一半,对啊,他还有儿子呢,她可是当妈的,还能不管孩子的父亲吗?
于是,杜衡的话便说得流畅且自然。
“老婆,都是戴箐勾引我的,你也看到了,她每次来咱家聚餐都打扮成那样,那就是故意挑事啊。”
杜衡的声音带着一点嘲讽甩锅的尖刻,他盯着张牙芽,觉得下一秒她应该就会放开他了,最多就是扇他一巴掌嘛,他受得住。
张牙芽看着他的表情,读懂了他的期待。
摇了摇头,她起身去了厨房,而看着她的背影,杜衡发现自己的心脏跳动的速度逐渐加快了。
“老,老婆……你!”杜衡的声音终止在看到张牙芽手里拿着的刀那一刻。
张牙芽站在厨房门口,右手很随意地提着那把剔肉刀,她其实不喜欢这把刀,但因为想给家人提供更好的食物口感,还是用惯了它。
所以,现在,她还是第一时间选择了它。
提着刀的女人默默地站在门边,背后是开着一盏灯的厨房,她长发被绑在脑后,但已经有些凌乱了,碎长发在脸侧堆积,将整个人显得更加阴郁。
像是机缘巧合之下,迎合眼前的气氛,张牙芽背后的厨房灯突然接触不良一般闪了又闪。
呼吸几乎要停止的杜衡意识到极致的危险,他喉咙干涩,出不了声,但拼命扭动手腕,企图挣脱开束缚来。
张牙芽一步一步向他靠拢,“你不珍惜解释的机会,我也不该再浪费时间。”
刀身已经贴近杜衡的脖颈,张牙芽比划着下手的最佳位置。
“孩子马上要到家了,我们要快一点了。”
“你冷静一点,我们孩子不能没有父亲。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改,我一定改。”杜衡拼命昂着脖子往后靠,声音带着崩溃的颤音。
张牙芽这会儿笑出声了,用刀身的平面拍了拍他的脖子,亲眼看到他抖了两下后道:“那就错咯,我们的孩子可以没有父亲,但不可以有一个品德低下的父亲。”
恐惧到极致会产生愤怒,杜衡恼羞成怒反驳:“我哪里品德低下?我又没有真的出轨,你为什么要这么疯癫?你要是伤了我,你儿子、你爸妈怎么办?”
他越说越有底气,好像觉得自己把住了张牙芽的命脉似的。
杜衡死死地瞪着张牙芽,希望可以用自己过去二十年对她的控制和了解,来“镇压”下她,让自己恢复自由。
他尽量平缓呼吸,大脑飞速运转,等着张牙芽的回应再好好说服她。
直到……他瞳孔猛地一缩,然后张开嘴巴,两个手臂想往上抬,却被手腕处的绳索给止住了。
无能为力的他,只能任由自己脖颈处的伤口不停流血,瞬间,打湿了半个身子的衣服。
“救,救我,救救我……”
……
杜一帆在学校门口跟同学告别,看着同学妈妈的背影,一时出了神。
“嘿,干嘛呢?看他被妈妈接走了,很羡慕是不是?”
“啊,没有,我先回去了。”
匆匆告别的杜一帆在远离学校后,才敢放慢速度,怕被同学发现他的真实想法。
他是羡慕,但羡慕的不是有妈妈来接走他的同学,而是羡慕同样是这个年纪的妈妈,为什么别人的妈妈看上去那么得体?
他怎么也忘不了,上次家长会上,他隔着窗户看里面坐在他们位置上的家长们。那么多的家长,为什么只有他妈妈看上去那么憔悴呢?
他知道自己产生的情绪是什么,说的直白一点,是嫌弃,是丢脸,但他也知道,这是不对的,他从小接受的教育让他必须藏住这份心思,就像藏住他的发现一样。
他已经收到了消息,父母已经回家了,所以他不用再去外公外婆那儿。
不多久,杜一帆就回到了家门口,他伸手敲了敲门,但奇怪的是,等了好一会儿,还是没有人来开门。
他妈妈今天睡得这么早吗?爸爸还没有哄好妈妈啊……
叹了一口气,杜一帆从书包里摸出了钥匙,现在不仅回家吃不到饭,连开门也要自力更生了。
屋里毫无光亮,但透过走廊的灯光,杜一帆依稀发现餐桌那边好像有个人影。
关门,摸黑前往灯的开关处,杜一帆越走越迟疑,他皱了皱鼻子,好像有一股很腥的味道,是妈妈收拾了什么鸡鸭肉吗?
“啪——”
灯突然打开,人的眼睛很难瞬间适应这种变化,杜一帆眨了好几下眼睛,才适应了光线,然后惊愕地站在原地,不知该怎么办。
已经意识模糊的杜衡在感受到光线的变化后,好像意识到自己的生路出现了。
他挣扎着看向对方的位置,用力挣扎着。但由于失血过多,他以为的大力挣扎,却只发出了两下轻微的声响,
杜一帆总算是反应了过来,他赶紧来到杜衡身边,颤抖着手,想去帮他止血,又想去帮他解开绳子,完全忽视了房间内的第三个人。
“爸,这怎么回事,是谁干的?”
张牙芽看着杜一帆动作,这是她的亲生孩子,她能理解他一时之间接受不了父亲的离去。
但是,她知道,她的孩子肯定是明辨是非的。
“一帆,到妈妈这里来。”张牙芽已经洗干净了手,此时左手还端着一杯热牛奶。
杜一帆被她突然的声音吓了一跳,他下意识回头,看到平安无事的张牙芽,脑子还没有反应过来其中的联系,只知道寻求她的帮助。
“妈妈,爸爸受伤了,怎么办?”
张牙芽看也不看杜衡,只跟杜一帆微笑,“没事儿的,来,到妈妈身边来,喝了牛奶去睡觉,明天还要上课呢。”
杜一帆不知所措地站起来,在向着张牙芽的方向走了两步后,大脑总算是反应了过来。
他不可置信地后退两步,停在杜衡的身边,浑身颤抖。
“妈,是你伤的爸爸吗?”
张牙芽并不准备隐瞒x孩子,当即就点头承认了下来,同时,她张嘴,准备解释原因,让杜一帆不要害怕。
“妈妈,爸爸不是有意的,他只是……妈妈,你多收拾一下自己,爸爸就不会找戴阿姨聊天的。不能完全怪爸爸,赶紧送爸爸去医院吧!”
杜一帆害怕又紧张,他口不择言,说出了心里的真实想法。
张牙芽先是愣住,微微偏头,左手拿着的玻璃杯,牛奶开始轻轻晃动,右手还背在背后一动不动。
“一帆,原来,你是知道的啊?”
她的右手臂开始挪动,银光微闪。
第92章
背在身后的刀大概就像是鞭挞着她的心魔, 当心魔出现后,刀自然而然就该现身了。
张牙芽坐在餐桌上,鼻尖笼罩着难闻的腥臭味, 手背和手心都是被溅上后洗不干净的血。
她愣了很久, 然后试着站起来去了厨房。
这是她今天第一次去厨房呢?不知道。
家里的厨房既是她的战场, 也是她的保护所, 她后半人生中的绝大时刻都在厨房里。
她站在灶台前,想了很久, 最后回头看了看好好“坐在”椅子上的丈夫和儿子。
她伸手按下了煤气灶的开关,看着蓝色火焰一圈亮起, 最终放弃了原本的想法。
她像过去经常做的那样, 给自己做了一顿最后的晚餐。今天晚上,她一点儿也没有吃好。
不多久,美味的晚餐做好了。
张牙芽端回饭桌, 她搅拌了一下,然后胃里升腾,去厕所吐了很久。
吐到再也吐不出来东西后,张牙芽靠在墙壁上闭目养神。
可能是把脑子里的水都给吐了出去,她感觉自己前所未有的清醒。
张牙芽洗干净了手、脸,然后拨打了报警电话。
“喂,我自首……”
……
当警车在深夜呼啸而来时, 小区里不少人都被惊醒了。
住得近一点的陈丹和苏佳也醒了, 她们平时就比较关注周围的热闹八卦,这下更不会错过。
群消息一条又一条地出现,两人一会儿在窗边张望,一会儿盯着群里发的照片和录像看。
直到一条更准确的消息出现。
[警察好像去C栋11楼了。]
[真的是,敲了我家隔壁的门, 好吓人!]
陈丹盯着那几个字,不敢猜测是不是自己朋友的那一家。
但她犹豫三秒后,还是穿了一件外套,不顾家人的呼唤,径直出了门。
陈丹和苏佳在十一楼碰面的时候,也恰好看到被警察逮捕的浑身是血的张牙芽。
两人发出惊呼,就像是没有反应过来只有嫌疑人才会被戴上手铐,受害者是会被小心保护送上救护车的。
她们向张牙芽靠拢,连声询问:“你怎么样?没事儿吧?”
“是入室抢劫吗?太猖狂了!”
办案的警察诧异地看了过来,然后向旁边的警察交代了两句。
很快,陈丹和苏佳就懵在了原地,她们听到警察说,“她涉嫌谋杀杜衡和杜一帆两人,你们是她朋友吗?那麻烦你们配合我们做个口供。”
陈丹和苏佳就这样愣住了,她们两人对望一眼,都不敢置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那天告诉项杜若,她丈夫出轨之后,她们俩其实也想过会发生什么。
但最大的猜测也就是项杜若能够崛起,跟杜衡大闹一场,然后离婚、分割财产,让杜一帆以后不给杜衡养老。
但怎么会,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呢?
不是说杜衡不该死,但……不能是她自己杀的啊,她怎么会杀人呢?她不是那样的人啊。
张牙芽被两个警察一左一右地押着,被带着路过陈丹和苏佳时,她还对她们露出了一个很清浅的微笑,带着解脱的意味。
苏佳突然哭了起来,她甚至还没想通自己在哭什么,但她的眼泪就是止不住地流。
她下意识地拉住带她们的民警,不带任何思考地说:“一帆妈……不,不是,杜若,杜若她不是坏人,她只是被气坏了,她老公出轨了,给别的女人买礼物,对她也不好,这不能都怪她啊……”
苏佳有些语无伦次,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解释什么。
民警大概也见多了这样的凶手亲属,于是只淡定道,“她是自首的,认罪了。”
苏佳痛哭出声。
她后悔了,早知道她就不说了,她的人生,她们的人生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她这几天翻来覆去地猜测,上半夜,她刚躺下去,看着睡得死沉的丈夫,她在心里不停咒骂,希望项杜若跟她一样,也选择委曲求全。
下半夜,她翻身看向窗外的月光,又开始祈祷,希望项杜若不要像她一样,希望她可以离婚,然后过自己的人生。
她变成了一个双面怪,而项杜若成了杀人凶手,苏佳开始颤抖。
陈丹握住苏佳的手,像是给她力量,也是给自己支持。
苏佳反手同握,另一只手用力抹掉了眼泪,她告诉陈丹,也像告诉自己。
“那个小三是个贱人,杜衡更是贱人中的杂碎。我们给她请律师吧,我不怎么懂法,但考虑杀人动因加上自首,应该,应该能让刑期减少一点吧?”
陈丹摇头,她不知道。但她想,要是项杜若没有杀掉杜一帆,那还有机会,可是,她还杀了自己的亲生孩子啊!
果然,这一点,谁也想不通,所以张牙芽在面对警察时,可以感受到他们的愤怒和不解,也可以读懂他们的潜台词,他们都认为张牙芽应该被判重刑来为自己赎罪。
张牙芽并没有为自己辩驳什么,在最后的法庭上,她久违地看到了憔悴不已的父母和公婆,还有自己的朋友。
这是很意外的事情,她们居然会来,她本来还在想,自己后来真的有朋友吗?
现在看来是有的,因为意外,因为惊喜,站在法庭上的张牙芽微微上翘了嘴角。
这个不算明显的微笑弧度,深深刺激了双方的父母。
杜衡的父母在席上咒骂张牙芽,将她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遍。
张牙芽的父母在另一边坐着,只觉得这辈子的脸面全都被踩在了脚底,他们跟着站起来,选择站在了道德那边。
他们跟着杜衡父母开始训斥张牙芽,话里话外,都是她被别人教坏了,这不是他们的女儿。
张牙芽恢复了平淡的表情,站在自己的专属位置上,不笑不哭。
她不为自己辩解,也不觉得有什么需要再跟父母说的。
她曾经想说的,不得不说的,也已经说过了,但她发现,他们都不想听,那就没必要再多说了。
庄严的法庭不允许任何人藐视,很快,大家都肃静了。
苏佳握紧双手不断祈祷,而高坐在上的法官听不到任何祈祷,他只按照法律,公布了最后的结果。
“……无期徒刑……”
丈夫的精神出轨、儿子的嫌弃与包庇、她的动手与自首,在此刻都落下了帷幕,法庭似乎没有考虑过动因,也可能已经是考虑后的结果了。
苏佳瞪大眼睛望向张牙芽,亲眼看到张牙芽的平静无波,她的心好像突然被撞击了一下。
她突然想通了一件事。
身边,陈丹正在破口大骂,她像是一个真正的母亲,怒斥杜衡父母没教好儿子,这是他们的报应。
又将炮火对准项杜若的父母,骂他们不配做爹妈,是一对儿自私鬼,是他们逼得项杜若走到今天这一步的。
她骂得很凶,在听到杜一帆早知道杜衡做的事情还帮忙隐瞒时,骂得更狠。
但结果已经注定,无法更改。
按照流程,张牙芽被转入了本市的女子监狱,或许是罪行太凶残,她被安排到了单人间,时刻在狱警的监视下。
她想起在法庭上最后听到苏佳的话,她说她会来看她,那她就等等吧。
等了大约半年,在这期间,她拒绝了很多次父母的探视,她的话,他们不想听。那他们想说话,她也不会听了。
“有人探视,关系写的是朋友关系,这次还拒绝吗?”
这一次,张牙芽点头答应了。
隔着探视玻璃,张牙芽看到瘦了许多,又老了一些,但精神很多的苏佳。
她剪了短头发,化了淡妆,穿着很舒适休闲的衣服,看着张牙芽笑,眼睛里却有水汽。
“等久了吧?”
“还行。”
“这可不怪我,都是这该死的离婚流程,麻烦死了。”苏佳从包里掏出一个绿色的本子,亮给张牙芽看。
“为了带给你看,这离婚证还给他们检查了。”
闻言x,张牙芽露出了笑,“现在过得好吗?”
“还行。”苏佳说完,突然笑开了花,“好吧,认真来说,生活质量还行,精神质量很好。”
“那就行啦。”
时间有限,苏佳离开前只说:“你在里面好好改造,争取减刑啊!”
“知道了。”
“对了,下次探视应该就是陈丹来了,她有点麻烦事,但应该也解决得差不多了。”
“好,拜拜。”
“拜拜。”
……
重新回到自己的小房子,张牙芽第一次在真实扮演后感到如此明显的疲惫。
044号系统主动解释:4444号真实扮演者,这是正常的,人类都有情绪,你在真实扮演时体会到的情绪在恢复自我后,也不会立刻消失,休息几天就好了。
张牙芽没有说话,她只是默默消化这种陌生的绝望感受,来自于项杜若内心的无助与痛苦。
大概真的是藏得越平静,内里的波涛越汹涌吧,她消化了半个月才完全消化完毕。
044号系统适时上线:4444号,有一个S级真实扮演剧本,你要接受吗?
扮演这么多次了,张牙芽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划分。
044号系统:剧本一般不划分级别,但这次是很少遇到的情况,所以才例外啦。
现实生活很平淡,张牙芽想了想,决定接受。
044号系统很高兴,大概是真的很开心,所以它特意补充了一句:之前好久没有选幸运观众了,我们多了好几个名额,这次一起丢进去试试吧。
张牙芽发现了关键词,“什么叫做丢进去试试?”
044号系统打着马虎眼:就是跟你一起进去嘛,难得的体验哦。4444号,请做出决定,是否屏蔽本身记忆?
“照旧,屏蔽吧。”
第93章
【角色名:陈宛白
性别:女
年龄:28岁
人生经历:迟迟毕业不成功, 患上精神病,被家人送入精神病院。由于病院内有病人情绪暴动,不慎遇害。
过关目标:达成存活结局(奖励10000元), 达成完美结局(奖励10-500000元)】
“这是哪里?谁干的?这是绑架, 这是违法的!”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在密闭的空间内响起, 像是一块木头重重敲打在鼓上, 让还不清醒的人被迫清醒了过来。
躺在房间角落,看上去二十几岁的女生皱着眉头睁开了眼睛, 她很年轻,但眼下深深的黑眼圈彰显着她的憔悴。
显而易见的,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但或许是女生的第六感,让她在局势不明时,先保持安静, 降低存在感,以免给自己带来危险。
她曲腿坐在醒来的地方,无声地观察着周围的人,那个一直大吼大叫的大叔看上去可能四五十岁,不知道是做什么的,身形很壮实,怪不得能发出那么大的声音。
在他不远处有一双正在小声交谈的人, 因为时间太短, 她也看不出来她们是否相识,外貌上倒没有相似之处。
另一个略微年轻点,穿着西装的男人开口了,“大哥,你冷静点, 我们应该都是被抓来的,你大吼大叫是没用的。”
宣泄了情绪之后,壮实男可能也冷静了下来,他虽然冲西装男撇嘴,但到底是安静了。
西装男貌似是个领导,很有指挥别人的意愿,他巡视一圈,扫过除他以外的所有人,然后朗声道:
“门是锁着的,我们也出不去,不如大家互相认识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共同点,找找线索?”
大家现在都是一头雾水,有人站出来指路,又没有明显的危险,基本没人反对。
而超出这个基本的,既不是一开始吵闹的大叔,也不是看上去已经建立初步关系的二人组。
反而是从始至终都没说话的一个年轻学生,应该是大学生。
她推了推自己的眼镜,用问题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你为什么这么淡定啊?好像你很熟悉流程一样。”
这话跟指名道姓说“我觉得你就是抓我们的人”,差不太多。
但西装男身经百战,连脸色都没有变化,他只是摇了摇头,解释道:“小姑娘,等你上班多打拼几年,你就知道混职场的人,在面对什么事情时都要做到淡定,否则趁早回家啃老吧。”
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一个游刃有余的过来人,旁观者很容易就做出了选择。
两人组中更年长的女士率先响应,“互相认识一下也不会出什么问题,别耽误时间了,我先来。”
她略有停顿,然后介绍说:“我叫刘黎,是一个钢琴老师。”
西装男补充:“还可以说一下自己到这里来之前的一些线索。”
刘黎想了想,眉头微微皱起:“不好意思,我没有线索,在我印象里,我昨天晚上就是正常睡觉,但一醒来就到这里了。”
刘黎身边坐得比较近的女人跟着介绍:“我叫秦雪薇,开了一家琴行,我昨天好像不太舒服,吃了药就休息了,然后就到这里了。”
两个人很像,之前单独交谈的画面也不止一个人注意到。
西装男没有立刻询问,而是先根据自己提的建议,接过了第三棒。
“我叫张仓,从事金融行业。昨天加班应酬,喝了很多酒,迷迷糊糊回去睡着了,刚才就在这里醒过来。”
张仓介绍完自己的情况后,才将话题重新引入刘黎和秦雪薇身上。
“请问你们之前认识吗?刚才我有注意到你们相谈甚欢。”
刘黎和秦雪薇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大家都等着听她们的回答,如果解释不清楚,这种相似很容易作为异常,被他们怀疑是罪魁祸首。
但她们的解释倒是短而精悍,两人不算朋友,但因为工作接近的缘故,有过几面之缘,打过交道,所以才互相多说了几句。
不管大家信不信,总归也没有其他证据,先听完大家的身份再说吧。
女大学生言简意赅:“刘胜男,在读大学生,昨晚在宿舍睡觉。”
一开始喊得最厉害的壮实男子紧随其后介绍。
“老子叫庞虎,开超市的,我不管是谁把老子绑架过来的,我告诉你们,可不要轻易惹我,我的弟兄们不是好惹的!”
庞虎说完,便正好轮到憔悴的女生,和其他人相比,她倒没有太奇怪的地方,只是略微迟钝了瞬间。
“我叫陈宛白,是个学生,昨天回家休息了,今天醒来就到这里了。”
没什么线索,众人的目光投向最没有存在感的男生,他看上去年龄最小,身高也不高,说话声音也显得很小。
“我,我叫陆江,也是个学生,我昨天在做作业呢,做着做着,好像就睡着了,醒来就在这里了。是不是我没有好好学习,所以我爸妈就把我丢到这里来了?”
男生下巴很尖,眼睛挺大,看着大家的眼神里满是惶恐,让人心里很不是滋味。
“陈宛白”看着他幼稚的面庞,猜测着为什么在她们这群人里,学生的占比这么大?这是有意义的吗?
七个人,四女三男,各有各的身份,没有七个人一致的共同点。
就在大家摸不着头脑的时候,正对着门的墙壁突然开始闪光,有投影被投在了上面。
“陈宛白”第一时间顺着方向看了过去,发现投影的来点原来就是房门的猫眼。
“滋滋滋——”
“陈宛白”回头,看向已经要播放画面和声音的投影处,里面由浅至深地显现出一个正襟危坐的男人。
男人穿着一身白色西服,戴着金丝眼镜,坐在黑色椅子上,拿着一个文件夹念着里面的内容。
“你们好,欢迎你们参加本次的密室逃生游戏。距离正确的逃生口还有七个房门需打开,每个房门对应一个参赛者的最深层秘密,请为了大家的生命贡献出来吧。”
“最深层秘密”让在场七个人的脸色各有不同的变化,但无人出声,哪怕是看上去最暴躁的庞虎。
介绍短片似乎已经完了,但可能就像他们不经人允许,就邀请人来参加游戏一样。这个短片也非常没有礼貌,在黑屏好几秒后,突然又爆出声音来。
“PS:如果这个人不愿意贡献出秘密,为了不耽误其他人的生命,本游戏主办方还为大家设置了隐藏通关秘诀。”
“杀掉这个自私的人,将TA失去生命的瞳孔对上房间门的猫眼,该房间门自动打开。”
这已经不能说是恶趣味了,这是犯罪,这是教唆,这是谋杀!
“凭什么?!我们不玩这个游x戏!你找错人了,我要退出!”庞虎用力砸向第一道房门,他的声音一定传了出去,但无人回应。
“陈宛白”缓慢而深重地呼吸,她在脑子里迅速过了一遍自己的人生,寻找着自己最深的,最不想告诉别人的秘密。
随后,她确定了什么,看向激动不已的庞虎,眼神微动,说起了另一个话题。
“虽然在我们的记忆中,都只是昨晚睡了一觉,今天出现在这里……但你们怎么确定我们印象中的昨天都是同一天呢?”
【“哦买嘎,这啥啊,天幕切错频道了吗?不是精神病互砍吗,怎么变成了密室逃生真人版?”
“还别说,这个游戏介绍要是电影的话,我还真觉得很有意思。拍出来肯定老精彩了。”
“不对呀,这个‘陈宛白’确实跟开头的画外音是一个人,那她肯定是4444号真实扮演的。”
“很简单,两个可能。要么是这都是精神病,自个把自个关起来。要么就是另外一个精神病干的,可能就是画面里那个穿西装的男的。”
“说啥呢?这不可能,你们没去过精神病院?哪个精神病院的病人有这么大权利?没有被绑在床上就算是不错的了。”
“姐妹儿,哥们儿,你瞅瞅你这话说的,谁还能有事儿没事儿去精神病院溜个圈吗?”
“我觉得大家不要把前情介绍和真实情况混为一谈,就跟之前好几个案情一样,介绍很有可能只是根据被误导的线索来定的。”
“急什么呀?看下去就是了。”
“好奇怪呀,之前的犯人或者受害者我都能查到相关信息,就算是被屏蔽的,总也有一点线索,这次居然一点也没有?”
“对呀,我也没有查到!难道是什么保密级别很高的案子?”
“那完了,肯定又有很大的问题!”
“有人解读一下4444号说的话吗?什么叫昨天不一定是同一天啊?精神病的时间错乱的意思吗?”
“前面的阅读理解总是拿零分吧?”】
“陈宛白”摸着自己发油的头发,补充了属于她自己的细节。
“我不记得具体是几月几号了,但是我记得我的昨天是周五,所以我回了家。”
其余六人表情从困惑变成凝重,随后又逐渐出现了程度不一的紧张和恐慌。
钢琴老师刘黎:“我,我也记不太清具体日期,但我的昨天应该是周三,因为我周四课最多,所以前一天会睡得早一点。”
超市老板庞虎:“我是周天,店里每周周天都会打折。”
金融行业张仓:“我是周一,昨天上班路特别堵,每个周一都这样。”
琴行老板秦雪薇:“我的昨天应该是周四,我昨天特意整理了店里。”
现在只剩下了另外两个学生还没说话,但其余几人的答案已经让他们知道,背后的事没那么简单,他们中甚至都有人昏迷了好几天了。
第94章
“陈宛白”的手指在自己的腿侧滑动, 不知不觉地就写下了一个“牙”字。
当听到他们又开始惊呼后,她闭上眼睛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右手用力落下了“艹”的笔画。
“牙”“芽”?很熟悉, 她喜欢“牙芽”这个名字, 再加个“张”姓好了, 她受够了窝囊气了。
……
这群人宣泄情绪就又花了一段时间, 但大家总算又变得冷静了,开始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能够做到悄无声息地绑走他们, 又让他们可以毫无知觉地失去意识好几天,这样的人, 会给她们那么多时间慢慢接受吗?
“但不管怎么样, 他们也不能限制我们的人身自由啊,还有没有王法了?”秦雪薇跟刘黎站得很近,像是能够从她身上汲取力量一般。
张牙芽毫不客气, “都已经把你绑到这里来了,还有什么王法可讲?退一万步讲,你也得先逃出去,才能找王法。”
刘胜男看向同为学生的张牙芽,有些质疑,“你为什么总在为绑我们的人说话!?你不会是这个密室逃生的NPC吧?”
从她的话中,有过游戏体验的人都可以感受到, 她应该也在生活里玩过类似的游戏, 还知道会有人cue流程。
张牙芽看着刘胜男天真的模样,露出了讥讽的笑容,她语气平淡,内容尖锐,毫无半点同病相怜人的体贴。
“呵呵, 还有必要我帮别人说话?你脖子上的大肉瘤能不能稍微动一动,一个规则里直接提示,可以通过杀人通关的游戏,你不会觉得他们是什么正规游戏方吧?等你们一个接一个的闹了,吵了,人也该晕了,饿死了。”
刘黎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又看向毫无遮挡,空无一物的房间,她拉过秦雪薇,赞同了张牙芽的话。
“她说得没错,我们不能以游戏的态度来面对这件事,这背后的人完全不管法律,真的有可能让我们被困死在这里,不可以坐以待毙。”
张仓印象中的昨天是周一,不出意外的话,他应该是最早被绑走的。
他突然意识到一件事,脸色一变,然后迅速解开西装袖口,用力往上拉,当看到手肘窝的针眼时,判断成真。
张仓语气晦涩:“我被人输过什么东西,好一点,可能是支撑我这几天,能正常运转身体的营养液。坏一点,那就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了。”
张牙芽跟着查看自己的身体,不出意料,她也有。
这个现实让她的心情更烦躁了,她不停地绕着头发,连头发被扯掉一两根也毫不在意。
“太过分了,怎么可以这样?!”还未离开过大学校园的刘胜男只知道重复这句话。
张牙芽无语地斜了她一眼,然后闭上眼睛不说话了。
张仓摸着自己手肘窝处的针眼,深吸一口气后,像最开始一样开始推进度了。
他赚了那么多钱,可不能被困死在这里,他还没有好好过上好日子呢!
张仓看向还没有说自己印象中昨天是周几的两人,提醒道:“为了大家的生命安全,我们还是先按照短片说的做吧。首先要确认这道门是谁的,我怀疑是按照我们周几被带过来的顺序定的。你们俩的答案很重要,如果刚好补上剩下的周六和周二,就基本上可以确定了。”
女大学生刘胜男和高中学生陆江的回答“辜负”了张仓的期望,两人都说他们的昨天也是周五,跟张牙芽一样。
庞虎抓头:“啥意思啊,那这顺序就没用了?”
张牙芽轻笑了一声,“噢,我们七个人,七道门,每道门属于一个人。秘密是什么不提示,抓过来给你迷晕不同时间也没有任何意义。那他们想干嘛,纯弄死我们?”
庞虎瞪圆了眼睛,他指着张牙芽就骂:“你这个小丫头怎么说话的?还是个学生呢,我可算是长辈,你父母和老师没教你礼貌吗?”
张牙芽无语地扯了扯嘴角,她右手转了两圈,示意庞虎长着眼睛学会看。
“我没有礼貌,就跟叔叔你也没长眼睛一样。”
从庞虎之前的表现来看,他就不是一个脾气好的人,这会儿还被张牙芽骂了,气得脸红脖子粗,卷着袖子就要冲上来教训张牙芽。
张牙芽一点儿也没有躲闪,还火上浇油道:“你打吧,正好给绑我们来的人增加点儿乐子,多好看的节目啊。”
张仓自诩自己是这七个人里最有生活经验,最擅长与各种各样的人打交道的,于是他为自己安排了七人组领袖的身份。
看着自己的“组员”一言不合就闹起来,性别和年龄都还差了这么一大截,这也能吵起来?他只觉得头皮发麻,但还是得硬着头皮控场。
“你们冷静点!小陈,庞虎确实也比你大了不少,不让你用对待长辈的恭敬态度对待他,但至少不要这么大戾气啊。”
张仓看着张牙芽冷淡中带着不屑的表情,又迅速将话题转移到庞虎身上。
“庞哥,我理解你心情不好,但小陈提出来的建议确实也是有道理的。我们被绑来的时间,肯定是有线索的。”
张仓说着,脸上的凝重感更明显了。如果确实如张牙芽所说,那么最有可能排的顺序,就是周一至周日,或者倒过来的顺序。
那……
张牙芽抱着胳膊,“这不就是巧了吗?要么是你,要么是他,第一扇门对应的到底是周一还是周日呢?做好说出秘密的准备了吗?成熟的职场人。”
伴随她话语声的,是她点在张仓和庞虎x方向的手指,充满了讽刺意味。
刘胜男不太喜欢张牙芽的性格,但她觉得确实要抓紧时间了。
“张叔,庞叔,你们一个是周一,一个是周日,要不你们俩都说一下,我们一个个试?”
庞虎原本还在恼怒,这会儿却又安静了下来,他的脚步有挪动的动向,眼睛却看向张仓的位置。
“小张,我觉得肯定就是按照周一到周日的顺序来的,你说吧,我等第七扇门再说。”
“这有什么可犹豫的?不管是第几扇门,你总归是要说的。”刘黎注意到了庞虎的异常,直接点了出来。
张牙芽站的位置正好适合观察张仓的表情,在她的视线范围内,原本掌控一切的张仓,表情上出现了一丝迟疑。
果然,下一秒,在场众人都听见了他的声音。
“诸位,我觉得我们可以先讨论出,这三位时间重合的人,到底分别对应周几,然后再行动。”
这很明显是拖延时间,张牙芽看出来了,凡是有点眼力劲儿的,都看明白了。
“噗嗤。”张牙芽刻意地发出了一个声音,然后走到门边去观察了,懒得留在原地跟他们掰扯。
作为大学生的刘胜男,虽然偶尔会逃课,但是脑子依然转得很快。
“我们三个不管谁是周几,总归认领的就是周二、周五和周六这三个时间,肯定跟第一扇门没关系。我觉得我们还是先把第一扇门打开,说不定第二个房间会有其他线索呢?”
“没有就没有吧,到时候我们再讨论周二是谁。”刘黎重点看向张仓,“我们现在的第一件事是,先开眼前这扇门。”
作为不明确时间的第三个人,陆江开口道:“周二和周六都不确定是谁,那么,从概率来讲,不管这扇门属于周一还是周天,我们到第二个房间后,要面临的情况都是一样的。”
“所以,你们俩最好都说出来,我们才能尝试。”刘黎接上了话,又看向那边观察得很仔细的张牙芽发问,“你看出什么了吗?”
张牙芽回头看向刘黎,随意地点了点头,直起身来,“有三次尝试的机会,如果三次密码都输错了,就只剩下两个可能。”
“什么?”
“第一个,三次输错就彻底失败,大家一起饿死在这里。第二个,输密码只有三次机会,但都失败后,还可以通过刚才视频里说的特殊隐藏通关方法通过。”
这句话让庞虎和张仓都变了脸色,张仓还没说话,庞虎已经挥舞着手臂怒吼:“滚吧,我看你们谁能干掉老子?!我的命只能是我自己的!”
张牙芽嫌弃地暼了他一眼,“谁想要你的命?这么不愿意说,那你已经知道那个所谓的你最深重的秘密是什么了?那你自己来输呗。”
这话一出,眼看就要爆炸的庞虎突然跟气球被放了气似的,情绪一下子瘪了下去。
他瞅了一眼在思考的张仓,拍拍胸膛,直接就往门口走,“你们都退,那就看我的吧。”
在他的手摸向密码锁的那一刻,张牙芽突然问:“你可能可以确认哪个是你最不愿意说的秘密。但是,你确定你想的那个密码是对的吗?”
庞虎显然没有第一时间领悟张牙芽的话,还是先确定了什么的张仓开口解释。
“比如,你可能想到的密码是那件事相关的人,但可能真正的密码是那天的时间。”
庞虎迟疑了,他原本很确定自己的密码,但现在他开始怀疑了。
张仓看了他一眼,越过他,手指伸向密码锁。
“诶,等等,你别浪费一次机会。”庞虎下意识地拽住了张仓的手。
张仓甩手摆开,“庞哥,你往后走点,我自己输,我很确定。”
张仓想,如果这扇门对应的是周一,那他很确定属于他的密码是什么。
“嘀、嘀、嘀、嘀、嘀、嘀”
六下按数字的声音,让后面几人的心都提了起来,他能一次输对吗?
“叮叮。”
张仓猛地皱紧眉头,用力闭上了眼睛。
第95章
这不应该, 怎么会出错呢?
张仓的脑子里先出现了这个想法,然后迅速回头,看向庞虎, “庞哥, 你来输吧, 门和时间应该是倒着来的, 这是周日的门。”
庞虎看张仓输密码那么干脆的样子,有些不服气, 他虽然向着门边靠拢,但还是说:“那不一定吧, 有可能你想错方向了呢?我要是输我自己的, 结果门是你的,那就惨了。”
张牙芽在旁边不咸不淡:“担心的话,就说出来呗, 我们一起集思广益。”
不出所料,她的话没有得到回应,只得到了庞虎被说服输了自己猜的密码,结果再次提醒错误的声音。
刘胜男有些焦虑:“怎么办?现在只剩下一次机会了,这道门属于周一还是周日都还没确定呢!”
刘黎严肃地看向张仓和庞虎:“庞哥,张哥,现在是性命攸关的时候了, 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可能是老师的缘故, 刘黎在说服人方面有点技巧在,她又说:“退一万步讲,之后每道门我们都会有人说出最不想说的那个秘密,大家都知道彼此的秘密,那就相当于这个秘密依然是属于我们自己的秘密, 谁也不会说出去。”
这句话显然是打动了张仓,或者应该说,其实他的理智还是逐渐占了上风。
这个秘密就算再危险,也比不上他的生命。如果真的再随便输一个密码,他真的能保证自己成功吗?
现在,他不能保证了。
张仓回想起自己那年升职的经历,他感觉自己的喉咙略微发干,但他握紧了拳头,先看向屋子角落里的摄像头,然后一一扫过在场众人。
“你们会听到我的秘密,同样的,我也会听到你们的,我们可以说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所以,不要也不能说出去。”
张牙芽靠在一旁不做声,算是默认,其余人也纷纷答应。
庞虎突然很油腻地在一旁插了一句:“啊,那我还说吗?我是不是最后一扇门啊,那我先听你的?”
张牙芽乐了,她看着脸色明显变得更难看的张仓,善解人意地帮他出了一口气。
“你可以不说啊,等张仓说完,我们找到线索,输了密码还不对,那就可以辛苦张仓杀了你,用你的眼珠通关了。”
她的话听上去很残酷,说起来,更带了一点疯狂的语气,更刺人了。
眼见着庞虎要冲过来,张仓就先爆发了。
“行了!你有什么不能说的?难道最后一个说的,就能隐瞒什么吗?还不都说了,一起找线索。”
张仓的眼白爬上了血丝,和一开始引领大家的形象有了很大的改变,他一字一句提醒道:“如果我的密码又错了,在他们一起杀掉我,用我通关之前,我一定会杀了你,试试你可不可以通关。”
人大多都是欺软怕硬的,庞虎的脸皮微微抽动两下后,便老实了下来。
张牙芽几人竖起耳朵听,从表面看上去完全是一个职场精英的张仓嘴里,听到了一个难以评价的故事。
“我们公司算是世界500强的企业。我能够被招聘进去已经是很不容易的了,本来我也没想过可以升职加薪,但是偏偏运气就这么好。
领导赏识我,给我安排了一个大任务,跟我说只要成功签下合同就给我升职成经理,这个诱惑太大了。所以我是绞尽脑汁想了各种各样的办法,一定要跟他们签合同。
可偏偏当时还有另外一家公司,他们拿出了更好的方案。
我在门边听着的时候都觉得他们设计得可真好,回报率肯定会比我们高,我本来都要放弃了,但是我的直属领导非常信任我,在他的鼓励下,我继续坚持了下去。
上天果然不会辜负努力的人。另一家优秀的公司突然出事了,他们派来跟这个任务的员工在下班回去的路上被车撞了。
那天太晚了,又没有监控,过往也没什么车。撞人的和被撞的,因为救援不及时,所以都死了。
那边公司忙着和家属打赔偿官司,我们这边就脱颖而出了,我也顺利升职。”
大家的表情各有各的古怪,就这个秘密吧,它涉及人命,也算是挺大的,但人命要是和他无关,最多也就是他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觉得自己运气好罢了,也不算什么。
所以……
像是察觉到大家隐晦的怀疑,张仓突然笑了,可能x是已经说出口了,憋在心里太久,说出来反而轻松。
“别乱想了,那场车祸不是我造成的。可能我下班跟踪他,就是为了见证这一幕的。他跟人撞了,我远远看着,等了很久也没有报警。”
张仓双手环抱在胸前,他声音坦然道:“我后来打听消息,说是早点送医院还能治的时候,第一反应是庆幸,还好当时我没报警。其实反应过来后,我也觉得自己吓人,所以这个事情我谁也没说。”
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像是总算是搁下了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然后看着周围表情各异的人:
“怎么样?有线索吗,觉得密码可能跟什么有关?”
其他人都没说话,张牙芽却主动开口询问:“你刚才输的密码代表什么?”
张仓一愣,像是没反应过来一直没礼貌的张牙芽,这次居然只说了正经话。
“他撞车死亡那天的日期。”张仓想了想补充一句,“要说最深重的秘密,肯定是那天。密码是数字盘,排除车牌号。”
张牙芽点了点头,开始在房间内四处巡视。其实房间很空荡荡的,除了他们这几个人之外,都是被包裹了防撞条的白色墙壁,看上去一览无余。
唯一的特别,一个是头顶的监控,一个是出去的门。门上的猫眼现在是被封锁的,对面可能是贴了黑布,她刚才看过,全黑一片。
“诶,你不听我的了吗?”庞虎也准备要说了,但是显然不满意张牙芽的态度。
张牙芽头也不回,只摆摆手,“说吧,我听得到。”
庞虎别了别嘴,但还是说起了自己的事情。
“唉,这也不能全怪我,我是开超市的嘛,之前超市还不大,只是个小超市,为了方便周围的人买冻货,我那小超市也有个冷冻室。
我是再三跟员工提醒,晚上关门之前必须检查到位,绝对不能有人留在超市,尤其是冷冻室,关门前必须二次检查。
但是,唉,也不知道是不是命,就那么寸。有一天,我比较忙,也没去超市。超市员工下班的时候说是检查了,但第二天开门的时候发现,唉,有顾客冻死在冷冻室了。”
他说得简单,但是很明显,这后面肯定还有别的内容。
张仓因为已经说出来了心底的秘密,现在有种创飞所有人秘密的冲劲儿。
他质问道:“就这么简单?我们被抓到这里来,说不定就是为了赎罪,我可以道歉,我不该见死不救,但我说的都是真的。你呢?庞哥,我们到这年纪了,说话就别藏着掖着了。”
张牙芽丢了一个欣赏的眼神过去,然后帮腔:“你要说你是压榨员工,让员工一个人三班倒,导致人家疲惫不堪,所以检查漏了,都还勉强值得人家费劲儿把你绑过来。”
其他人也用谴责的目光望向庞虎,他有所隐瞒,很有可能会导致他们跟着一起陷入危机。
庞虎恼羞成怒,怒举了拳头,又识时务地放下。
“好吧,我纠正一些信息。那天是我跟员工一起收拾,小本经营,我也不能脱手。员工进去冷冻室里检查,我接到牌友的电话,急着去打牌。我以为他自己走了,顺手就把冷冻室门锁了,结果第二天开门,把我也吓坏了。”
“呵呵,你害死了人,你还好意思吓坏。”刘胜男很耿直地说道。
庞虎有心辩解,到底底气不足,于是转移话题:“行了,你们的秘密难道就很善良吗?善良没有秘密,赶紧想密码吧。我当时输的密码是他冻死的那天日期,但也可能是第二天我发现他尸体的日期。”
这是个正事,刘黎望向已经打量完的张牙芽,询问她:“你看到什么线索了吗?”
张牙芽摸了摸耳朵,没有直接回答刘黎,而是跟庞虎说:“客观来讲,你们超市收拾完十点多或者十一点多,他冻死的日期和你发现他尸体的日期,其实应该都是第二天。”
庞虎恍然大悟:“对啊!那我再试试。”
他说着就要过去,但张仓拦住了他,他反应挺快的,“你等等,谁能确保这扇门属于你,谁又能保证就是那一天。如果你用了第三次密码,然后失败了。那剩下的结果就是你死、我死,或者更倒霉,我们一起死。”
都已经为了活下去,说了自己的秘密,张仓绝不允许出现一丁点儿误差。
张牙芽把手伸进口袋里,默默接下了张仓的怒瞪,试试嘛,不试就算了,线索就是不明朗啊,不试就很麻烦了,平白增加心理负担。
【“嘶,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但是,唉……”
“这不对劲儿啊,又跟开头的描述不一样,又感觉他们好像都挺,挺那什么的,连4444号这次都显得很……哎呀,我不知道怎么说!”
“有什么不好说的?直接点,就是觉得他们都挺该死的,都不把人命当人命,轻飘飘的样子。”
“轻飘飘的,很对!”
“别带情绪啊,你们想,万一这是呈现的精神病的世界呢?可能我们现在是他们的视角,但本身他们是在病房里发疯,这种防护齐全的白色房间,难道不像吗?】
第96章
张牙芽和众人一起再次打量这个房间, 很空、很白、很封闭……
突然,高中生陆江开口问:“庞叔,这个房间像不像你的冷冻室?其实把这些白色的防撞条看成是冻出来的冰, 就更像了。”
庞虎猛地一惊, 他再次回想脑子里的记忆, 他记忆里的冷冻室, 如果搬走那些箱子,只剩下空冷冻室, 那还真的挺像的啊!
“对,真的, 真的!”
庞虎很激动, 他觉得这个房间、这扇门真的有可能是对应他的了。
这次,他再上前的时候,没有人阻拦他了。
张牙芽无声地笑了笑, 对上张仓的脸,还特意弯了弯眼睛,她做了口型:
看吧,还是要试。
在没有100%确定前,所有的猜测都是试探,试了,最好的结果是成功, 最坏的结果也就那样了。
连续六声“嘀”响后, “叮滋”,门开了。
庞虎兴奋地扭头:“看啊,果然是我!”
他整个人变得放松下来,这扇门属于他,就意味着他接下来无比轻松, 就算遇到麻烦,也只是一点体力活了。
众人迅速向门靠拢,庞虎非常兴奋,但也没有直接拉开门。
走在最后面的秦雪薇等待,“开门啊。”
但庞虎停住了,他大声回答:“那万一开门有什么危险呢?我可不想……”
张牙芽越过他,直接伸手推开,依然安静,除了她们七人,空无一人。
但是,第二个房间很特别,和第一个房间完全不一样。
“这么多东西啊?”因为有可能是她的房间,刘胜男紧随其后。
大家见确实没什么危险,一个个地依次进入了第二个房间。
就在最后的秦雪薇进入房间后,“砰”的一声,房门被自动关上。
“得,我们又回到密室了。”刘胜男忍不住说了一句话,带点抱怨的语气。
最后的秦雪薇有些敏感:“不好意思,我没想到这个门还能自动关闭。”
刘黎挡在秦雪薇身前,看着刘胜男提醒道:“就算这扇门是打开的,这也还是个密室。并且,上一个房间什么都没有,就算门关了,我们也没有损失什么。”
那确实,大家也没有遗憾,进入第二个房间,来不及休息,就要准备开始搜索了。
“这个房间应该对应周六,那就是你们三个。”张仓现在知道自己的房门对应最后一扇,于是又开始了领导,他手指张牙芽、刘胜男和陆江三人。
“你们可以先说一下线索,然后我们帮忙一起找。”
刘胜男和陆江有明显的迟疑,刚才听别人的秘密时,她们不觉得有什么,但轮到自己的时候,就觉得这个口实在是难开。
但比起她们俩,显然张仓和庞虎更看重张牙芽,两人一直盯着她,等待她的反应。
张牙芽反应还挺及时的,她正在翻抽屉,闻言抬头望过来,想了想道:“你们要是找到了类似论文、录音笔、精神病诊断书、精神病入院单之类的东西,那就是我了。”
庞虎听了很不满意:“你就说这么点内容?老子可是把秘密全说完了的!”
张牙芽暼了他一眼,又低x下头继续翻看,嘴里很随便地回了一句:“你要是有脑子总结关键点,你也可以只说这么点。”
庞虎靠近两步,举着拳头怒骂:“X种,你是不是想隐瞒,害死我们?”
张牙芽发出讥笑,猛地将刚翻到的东西,朝着他的方向砸了过去:“我可以接受输错的结果,你们绝对杀得了我。你自己不能接受,那你就只能说!”
庞虎被训了的反应远没有陆江的大,他看到被张牙芽当武器丢出去的铁盒掉落的东西后,整个人开始剧烈颤抖,连话都说不出口。
站得最近的是秦雪薇,她赶紧去帮忙扶住陆江,同时连声追问:“你想到什么了?这个东西是不是和你的秘密有关?”
答案很明显,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那个万圣节玩偶的身上。
这代表什么?
这个答案显然只有陆江知道,他是一个很瘦弱的高三生,大概是高中用脑过度,脑袋偏大,和窄小的肩膀比起来,天生就带一丝凄惨。
这会儿整个人被吓得直打哆嗦,更加让人觉得恐怖了。
张牙芽挤不进去,隔了几个人观察陆江的模样,她感到奇怪的是,按照她们这些人的秘密来说,他的秘密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事儿,但做坏事的肯定是他自己。
可是,陆江的表现却很像是自己受到了伤害,这怎么回事?没长大所以记忆错乱了吗?
好半天的时间,陆江总算是被安抚下来了。
摔落在地的玩偶已经被收捡起来,陆江坐在一个柔软的小沙发上,慢慢诉说着他记忆中的经历。
“我现在高三,换了一个新学校,因为高二的时候,发生了一件事。
我和几个玩得好的同学听说我们学校附近一个废弃的小学校闹鬼,大家觉得很有意思,所以约定周六晚上放假的时候一起去看看。
那天,我们四个人都去了,大家只是以为好玩儿而已,我们都不知道那里会有别人躲着。
但是就是有别人,一个流窜的逃犯躲在那里,可是我们不知道。
所以我们又说又闹地闯进去了,等我们发现有别人在的时候,一切都来不及了。
他先拉住了两个同学,我一直往前跑,不敢回头看,但是我听得到他们的惨叫声,他们一直喊我们救救他们,但是我们都不敢停下。
最后,只有我跑出来了。他们死了两个,还有一个,我记不清了。”
刘黎不是很信任他的说法,她质疑道:“你这甚至都算不上是见死不救,为什么会把你绑进来?你根本救不了他们,回头也只会搭上你自己一条命。”
她自己清楚自己的秘密是什么,在听了第一个房间里的两个秘密后,她更清楚大家被绑来一定是因为都做过类似的事。
可现在,一个学生,为了活命而逃跑,这也能跟她们混为一谈?
刘黎对着摄像头掷地有声:“你们对人的要求太高了,这是不对的,至少这个学生不应该在这里!”
张牙芽看着刘黎坚持的模样,一时之间竟然有些好奇她的秘密是什么,才会让她既有无用的正义感,又沦落到这一步。
不过,相比对她本人的好奇,张牙芽更不认同她的说法。
但意料之外的是,先提出反对意见的不是别人,恰好是跟她更亲近的秦雪薇。
“刘老师,你不能完全信任陆江的说法。就像你说的,我们都知道自己的秘密是怎么回事儿。那他呢?真的有可能是抓人的搞错了,还是有可能他在说谎?”
陆江刚才还因为秦雪薇安抚他,而更亲近她,现在就已经挪动身体,向帮他说话的刘黎靠拢了。
秦雪薇蹲下来,跟他平视,一字一句地问:“我们也不在意你到底说的是不是真的,但你要确保在没说真话的情况下,也可以给出准确的密码来才行。”
陆江的身体骤然僵住,他显然是不敢确保自己的思考无误,但人总是不到黄河心不死的,他迟疑地点头,然后在众人的注视中,输入了一个错误的密码。
“叮叮。”
密码错误一次。
陆江用力在裤缝周围擦了擦手,抹去了手心里冒的汗,就在他想开始第二次尝试时,张仓伸手拦住了他。
“同学,你不要急,先认真想一想。你现在只确定这是你的这道门,但是你还可以找到更多的线索,看看密码到底对应什么。”
张仓说到这里,还往张牙芽的方向示意了一下,“如果你确实有隐瞒,那就像那个姐姐一样,说一些关键词,我们也可以先帮忙一起找。”
陆江跟着看了一眼,然后他在心里经过了几秒钟的犹豫,刚刚才从情绪波动中回过神来的他,没办法总结出具体的关键词,他有些害怕地看了一眼其他人,低垂着头,说出了自己还想藏着的真相。
“其实我看到那个人了。但我以为他是和我们一样来探险的,他穿得很像这个娃娃,他本来要抓住的还有我。但是我,我不小心的,把另外一个人推到了后面,我才跑走的。”
好吧,破案了。
虽说这其中确实存在一些值得被谴责的地方,但大家都差不多,大哥莫说二哥,于是跳过这个话题,只谈关键点。
还是张牙芽问出口那个问题,“你第一次输的什么密码?”
陆江拽着衣角小声说:“是我们那天去探险的日子。”
刘胜男奇怪:“那应该是这一天呀,还能有一天比这个日子更重要?”
谁也不能轻易回答这个问题,张仓拍拍手:“行了,那我们赶紧找线索吧。”
张牙芽回到刚开始的地方继续翻找,找着找着,她的脑海当中突然闪现了一段回忆。
“张牙芽,你……”
嗯?张牙芽拉住抽屉的手猛地顿住,这个名字不是她自己刚想到的吗?为什么感觉以前好像有人这样叫过她?
摇摇头,张牙芽假装若无其事地继续动作,拉开最下方的抽屉,里面放着一面镜子,她的脸正好出现在镜子里。
平直眉、大眼、深深的黑眼圈……镜子里的人眉头缓缓皱起,是她的错觉吗?这张脸,感觉似乎跟她自己不太搭啊。
“你找到什么了吗?”张仓突然靠近了张牙芽。
张牙芽直起腰来,一边摇头一边回答:“应该没有,都是些小东西。你看到特别的了吗?”
“算吧,我找到了一封精神病入院单……你说这扇门到底是陆江的,还是你的?”
第97章
房间内还在闷头翻找的其他人, 一下子就将目光聚集在了张牙芽和张仓这边。
大家都想起来前不久,张牙芽才斩钉截铁地提到,如果找到了精神病入院单, 那就很有可能和她有关。
而现在, 它出现了。
张牙芽接过那封入院单, 上面病人的关键基本信息都被抹去了, 看上去像是黑色墨水,仅剩的具体信息只有诊断的一小部分:
【创伤后应激障碍】
她们之中都没有心理医生的存在, 但刚好这个名字又没有那么晦涩深奥,在一些影视作品里也曾听过, 多多少少知道这个病是怎么回事。
在张牙芽的记忆里, 她是一个名叫“陈宛白”的女生,正在读研究生,但以年龄相比, 她的研究生生涯要比别人长一些。
在脑海当中搜寻记忆,她“看到”自己之所以会还没有毕业,是因为她是个“糟糕的研究生”,不尊重导师,对待同学也不友好,还恶意孤立同学,导致对方患上抑郁症入院治疗。
如果她的记忆没出错, 那这封入院单是怎么回事?和她自己有关吗?
张牙芽不动声色地看向其他人, 除了她自己以外,似乎这封入院单再也扯不上什么联系。
是干扰物吗?张牙芽有打算将它暂时搁下,但是,在她想要放下时,心里骤然升腾起的异样感, 似乎在提醒她,这不对。
张牙芽的眉头收拢靠近,她握紧了手里的入院单,看向张仓:“这上面确诊的问题和我无关,不能以此来干扰门的归属。”
张仓或许还有异议,也可能他就是因为之前被张牙芽刺激推动,说了秘密,所以现在想要让张牙芽也像他一样。
他的想法到底是怎么样的,张牙芽已经无心猜测,她只是突然盯着陆江,脑海当中产生了一个联想。
如果这个入院单代表的不是她过去做的事情,而是指代她们其中一个呢?
“创伤后应激障碍……这个名字还挺熟悉的,患有这个的人,是不是看到和创伤类似或接近的东西就会引发明显的应激反应?”x
张牙芽一边说,一边盯着陆江不动。
她的话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回想起刚才陆江的反应,不少人觉得,这很有可能。
但陆江觉得不对,他迟疑地摇头:“我已经说了我的秘密,那是我最不想说的,这个病不是我得的,我也没必要隐瞒这个啊。”
刘黎认同他的说法:“没错,这个病说不定能证明他良心未泯,不至于不说,和他的秘密还有些冲突。”
她选择的角度也很有说服力。
“那……如果他的秘密是错的呢?”张牙芽突然道。
陆江反应很大,他大喊:“我真的没有再骗你们!我……”
张牙芽略有些不耐地打断他:“我没说你骗人,我说的是,你的秘密弄错了,有人让你的秘密出错了。或者说,你的秘密真的是真实经历的吗?”
本身记忆的丰满和少数残缺画面的出现,让张牙芽感到头疼,从太阳穴到侧后脑,出现了一股短而密的刺痛感。
她开始意识到,她的记忆说不定也存在虚假的可能性。
她望向刘黎:“你觉得他现在展现出来的模样,真的符合他说的那个秘密吗?一个可以轻松拉别人做自己的替死鬼,为了活命什么都可以做的人,在这种被绑来的时刻,会是这种表现吗?”
“还有这个东西。如果你的秘密真的存在,没有一点问题,这个你口中的和凶手有点像的装扮娃娃,真的可以引发你刚才那么强烈的反应?”
张牙芽的声音伴随着她重新扔到地上的娃娃,突然像一把利刃劈开了陆江的大脑。
他尖叫一声,捂住脑袋后退,但他仍然无法抗拒,脑中突然出现的和这个娃娃更加适配的画面。
“怎么回事?”秦雪薇立刻上前,准备安抚陆江。
但这次,陆江抗拒任何人的接近,他一个人退到角落,死死地捂住脑袋,嘴里发出痛苦的呜咽声。
众人面面相觑,但都意识到应该确实是有不对劲的地方。
大约五分钟后,陆江的身体放松了一些,但他的表情显得更加混乱了,他时而痛苦,时而轻松,看上去好像大脑里有两个小人正在搏击,抢夺表情的使用权一样。
等是一回事,找也是一件要紧事。
刘胜男表情难看地埋头苦找,她想,如果真的有个人的记忆出现了问题,那她自己呢?
她以为的秘密会不会也是有人篡改过的?她可能其实不是现在记忆里的那个样子?
抱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希望,刘胜男比谁都更认真地寻找线索。
半个小时后,陆江才算是能够好好说话了。
他声音有些哑了,本来已经度过变声期的他,这会儿又像鸭子叫。
“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但我好像不是陆江,我,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是我得了这个病,所以我混乱了。
我感觉我好像有三个我,一个我叫陆江,是个坏人,害了别人。
一个我也叫陆江,但不是坏人,他一直被人欺负,被人吓,被人骗到那个废弃学校去。
还有一个我,好像叫陆姜,生姜的那个姜。我有在很多本书上写这个名字的记忆画面,但我不确定是不是真的。”
陆江的描述,让大家更混乱了,本以为是记忆有偏差,可能是昏迷的时候被人乱整了什么错的记忆,但什么叫三个“我”?
大部分人不理解这其中的意思,甚至不相信,但有过另一个名字闪现的张牙芽却瞬间领悟到,这很有可能是真的。
那她们七个人里,还有跟她们情况相似的吗?
张牙芽无声打量已经说出了秘密的两个人,张仓和庞虎,两人神色如常,似乎没有不对劲的记忆。
但就像张牙芽自己有所隐藏一样,他们会不会也在发觉的那一刻掩盖下来了呢?
刘黎努力用自己的知识来解释:“我以前看过一些科普视频,弗洛伊德说自我、本我、超我,你这三个“我”是不是类似这样的啊?”
她自己说出来都觉得不靠谱,陆江更是摇头,这一次,他说得更清楚一些:
“我觉得,这更像是不同的记忆碎片。我好像莫名被人,被人植入了别人的记忆,于是导致我分不清楚自己到底是谁了。”
“植入?”庞虎惊呼,“就像小年轻看的那些科幻电影里那样?”
张牙芽看了一眼入院单,“不一定,也可能只是很朴素的心理催眠之类的东西。”
“这朴素吗?”刘胜男能够感觉到自己后背都冒了一层汗。
“不朴素吗?毫无科技含量,全是人工制造。”
“行了,现在还是说这些的时候吗?陆江,这扇门可能大概率还是你的,你好好想想,我们先把密码找到,先出去再说啊!”
大家都不推进度,秦雪薇只好自己努力,她催促着陆江,希望他赶快想到关键点。
陆江努力想了,可他实在是想不出来,他现在只感觉自己不是自己,哪里还能想到其他的。
“我真的不知道,如果不是记忆里遇上那个逃窜犯的那天,还能是哪天呢?我这个记忆里只有那一天最特殊,其他的,我还有被欺负的画面,可是很不完整,我也不知道哪个是真的,哪个是假的。”
本身年纪也不算大,又遇上这种事情,肉眼可见的,陆江快要崩溃了。
张牙芽将属于“张牙芽”的画面先暂时搁下,重点回忆了属于“陈宛白”的画面。
她现在也分不清楚,到底陈宛白是她,还是张牙芽是她,但她想清楚了一点。
“陆江,你不要管其他的画面,只去回忆你之前说的第一个版本的记忆。不一定是日期,也可能是你们那天遇到的特别的东西,这种特别的东西有没有类似数字的存在?”
陆江看着张牙芽,脑子好像转不过来,他不理解什么叫做特别的东西。
张牙芽进一步补充:“比如我的关键信息,如果这个入院单上的病写的是抑郁症,那我能确定的密码就可能是那个人确诊的那天、我得知的那天、她具体入院那天,甚至是她挂号的数字、入院的病房病床号等等。”
她说的这些,都是她在脑海里过了一遍的东西。
已知有密码,且她们本人通过分析可以找到密码,那至少说明,这个密码是存在过她们脑海里的。
“你可以将重点那天从头到尾过一遍,找一找有没有包含数字的画面?”
这算是一个可以实操的方法,陆江深呼吸一口气,忍着心里的害怕,开始回忆那一天的经过。
他一边想,一边说:“……晚上很黑,靠近废弃学校的地方连路灯也没有,我们打着电筒过去……有声音响起……我拽了他一把,然后听见他的惨叫,我跑走的时候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他的脖子被用好像是钓鱼线的东西狠狠缠住……”
“钓鱼线?!”刘胜男的声音尖锐到破了音,既惊讶又兴奋,她高举起自己刚才翻到的东西。
那正好是一卷钓鱼线,并且可以清楚地看到侧面刻着六位数的商品编号。
陆江激动到眼眶都红了,他连连后退,又不停点头:“对,是这个,一模一样。”
线都是差不多的,但他绝不会看错钓鱼线缠住的样子!
他颤抖着手小心翼翼地输入密码,在他身后,六个人无一例外地盯着他,不约而同地思考同一个问题。
混乱的记忆究竟是怎么回事?还有人也这样吗?
第98章
在陆江打开第二扇门, 大家进入第三个房间后,第一件事不是找线索,而是立刻找到自己觉得安全的地方坐下休息。
总体消耗的时间不算太长, 但众人能够明显感觉到体力的快速丢失。
“不管在昏迷阶段, 他们怎么提供营养, 身体承受不住就是承受不住的事情。”张仓抹了一把脸, 他已经开始冒虚汗了。
张牙芽估算着,第三扇门应该是对应周五, 而她的记忆里本身是周五,再加上同样是周五的刘胜男。
不管她们中是谁的记忆出现了问题, 这一次应该都会有更多的线索。
张牙芽可以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异常地加速跳动, 不是紧张,也无关害怕,而是身体被过度消耗后的必然产物。
“再看看吧。”她站起来, 迅速寻找起来。
这间房间总体的装饰偏向于会议室,中心有一个长方形的桌子,四x周稀稀拉拉摆着一些桌子,桌子靠墙的地方还有奖章、徽章之类的,但文字都被磨平了。
张牙芽就近检查一张桌子,翻看几个本子后,得出了结论, “这有点像学校里, 学生会用的办公室。”
那几个本子上的内容都是会议记录,分别是宣传部第二次会议、第六次会议,还有其他部门的内容。
“学生会?”刘黎看向了刘胜男,“你刚刚说在读大学对吧?那这里你熟悉吗?”
刘胜男累得更厉害,她捂着肚子, 还能感受到胃中的饥饿感。
她环视一圈,然后摇了摇头:“这应该不是我们学校的学生会,不过我确实加入了学生会的,所以这有可能是我的门。”
她说完,又看了一眼张牙芽:“姐姐,你是研究生的话,应该也在大学里,这和你们学校的学生会相似吗?”
张牙芽在知道自己记忆出了问题之后,情绪要稳定很多,她点点头:“有一点吧,但不完全像。对了,我没加入学生会,读本科的时候也没有。”
刘胜男站起来,她开始动作,找起线索来,同时嘴里假装毫不在意地说:
“我觉得这扇门很有可能就是我的。那我就正好把我的秘密说了吧,也请大家帮我一起看看线索。
我是独生女,或者说,我现在是独生女。我爸爸妈妈都不想要女儿,当初生下我之后,就把我丢给了爷爷奶奶。
在我长到六岁,必须读小学的时候,爷爷生病了,他们不得已就把我接回了身边。
我回去没多久,我妈就怀孕了。一开始他们觉得都是我带来了弟弟,于是总是夸我,对我很好。
我那时候还以为他们是因为小时候没有陪着我,所以特意弥补我。
但等弟弟出生后,我很快就懂了,不是的,他们唯一爱的是弟弟。
我争了,没争过,抢了,也抢不到。但是我运气好,有一次,我爸妈出去上班,让奶奶照看弟弟。
我从学校回来的时候,奶奶出去买菜了,就弟弟一个人在家。
我看到他往阳台爬了,平时爸爸妈妈都不准他爬出去的。
我想,他爬过去看看也挺好的。所以我帮忙开了阳台的门,弟弟很灵活,没几下就爬到窗台上去了。
然后,我就离开家,去附近的公园里做作业。过了没多久,我就听到附近有人说,我们小区里出事了。
我赶紧回去,我怕弟弟要是不小心摔下来砸到别人怎么办?
好在,没什么大事。弟弟摔下去的时候,下面没有人,所以大家都好好的,除了弟弟。
办完葬礼后,我就是家里唯一的孩子了。但爸爸妈妈好像还是不喜欢我,我只好一直努力,再努力一点,要比弟弟有可能达成的厉害程度更厉害。
这就是我的秘密。”
刘胜男说完后,找到了一个贴着小卡通图案的骨灰盒,她知道答案了。
“看,这扇门真的是我的。”
大家都沉默了,然后看着高兴的女生输入了一串记得无比熟悉的数字。
推开门的时候,刘胜男说:“这是我弟弟寄存骨灰盒的小房间编码,我妈经常带我去。”
“咔嚓。”一次,解锁成功。
第四个房间到了。
依次推下来,这扇门就是琴行老板秦雪薇的门了。
大家没有催促,因为意料之外的,这个房间竟然有补充水和食物。
庞虎激动地冲过去,“靠!总算有吃的了,老子要饿死了。”
张牙芽拿过一瓶奶,安静地补充能量,但从她的表情中看不到一丝庆幸或惊喜。
在吃饱喝足之后,张牙芽闭目养神,突然,脑中又多了一串记忆。
这串记忆很古怪,让她下意识睁开眼睛寻求现实感。
她以前是玩过什么游戏吗?什么真实扮演者……这是陈宛白的,还是张牙芽的?
另外,她还出现了自己被锁在教室里,身体颤抖佝偻、不停道歉说自己会重新查资料的记忆。
想了想,张牙芽还是主动道:“我突然多了一点记忆。”
她的话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尤其是陆江。
正在成长阶段的陆江胃口极大,这会儿正拿着一个鸡腿吃,听到张牙芽的话,差点噎死。
“你想到什么了?”秦雪薇问。
张牙芽有选择性地回答:“我本来,应该是一个不尊师长、不友爱同学的糟糕透顶的学生。但是刚才出现的记忆画面,却完全不一样,我好像才是那个被折磨到要进医院的人。”
关于“张牙芽”这个名字的记忆碎片,她选择了暂时隐藏。
从陆江的情况来看,另一个名字说不说并不影响结果,那么,这个名字一定有更重要的原因,她不想在未知的情况下暴露有可能存在的隐患。
陆江像是找到了同类,非常激动。
“对!真的是这样!我也有这样的感觉,我感觉我不是那个伤害别人的人,我觉得我不会的!”
他脑子当中出现的记忆难道不能证明这一点吗?他宁可自己是受欺负、受伤害的那个,也不想自己真的是那样低劣的人。
张牙芽说出这番话,绝不仅仅只是为了让陆江产生共鸣,她望向秦雪薇,和她的眼睛正好对上。
“你的记忆怎么样?”
秦雪薇先是沉默,然后尽量平稳地开了口。
她原本的故事非常地简单,她算是一个事业心比较重的人,开了一家非常棒的琴行,一天24小时,可以23个小时都留在琴行里。
而她最深重的秘密,则是她的丈夫在几年前,因意外交通事故瘫痪在床,在家里由保姆照顾。
而她明知道保姆其实会趁她不在的时候,背地里折磨他,但为了省心省事,所以一直当做不知道,就算丈夫跟她诉说的时候,她也只说肯定是丈夫出了意外之后,心里也出了异常,让他好好休息,不要冤枉别人。
但这只是其中一份记忆,在接连过了两扇门后,秦雪薇的脑子里又多出了一段记忆。
在这一段记忆里,开一家琴行是她从小到大的梦想,但在结婚后,这个梦想受到了家庭的束缚,她的丈夫不理解她,总想让她在家里相夫教子。
在吵过几次架之后,为了追求自己的梦想,秦雪薇选择了离婚。
离婚之后有些坎坷,但最终还是顺利地开上了琴行,成为了琴行的老板。
更多的记忆碎片就是她在琴行里认认真真工作的样子。
“所以如果第一段记忆是真的,那我还能理解我为什么会被绑架到这里来。但如果第二段记忆才是我真的记忆,那为什么我会出现在这儿?”
秦雪薇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所以直到现在她才说了出来。
“你有什么猜测?”张牙芽看出来,她选择现在开口就是因为已经有了一些想法。
秦雪薇舔了一下嘴唇,“加上我的话,现在七个人已经有三个人的记忆都出现了问题。这个概率不可能是偶然性的,我怀疑,我们7个人的记忆都出了问题。”
她的目光落在了张仓、庞虎、刘胜男的身上,最后又看向了刘黎,“你们的脑子里,真的没有出现过,哪怕一个和现在的记忆不相符的画面吗?”
其余四个人没有立刻出声,但都露出了深思的神色。
“第一份记忆里我们都是加害者,可是现在逐渐浮出水面的第二份记忆,却又显示我们似乎是受害者。那么,谁把我们绑过来的是不是也有眉目了?”
张牙芽回答了秦雪薇刚才的问题,她的眼睛看向了头顶的监控器,“找找真实记忆吧,是谁在破坏我们的人生,又是谁更改了我们的人生,并且从伤害者变成了受害者或者路人。”
她的目光坚定而锐利,似乎直视了镜头背后的人。
“遭了,她们发现了,要不要把门锁死?”
“不行!这样就没有意思了,再说了,她们不是没有都想起来吗?”
“那我们难道什么都不做吗?如果她们真就这样一个一个把门打开了,真放她们走?”
“嘁,怎么可能?!不过可以改一改门的顺序,看看他们到时候会不会对别人下手,免得他们总以为自己就多么无辜。”
“原来你有后手啊,那行。希望她们搞快一点,我还想上去看看天幕有没有什么新的故事可看呢?”
“计划都已经实施到一半了,你可别半途而废。”
“我当然不会!我就是要让这些人试试,变成我们的处境会有什么滋味。”
【“啊?是我看错了?我是看到天幕黑了之后,还有人说话,并且提到了‘天幕’的吗?
“前面的,我也很震惊。我还有一个大胆的猜x测,这个案子应该跟我们的时间非常接近!”
“其实还可以更大胆一点……”】
第99章
张仓、庞虎和刘胜男依然没有想起什么特别的来, 但刘黎却记忆大面积浮现了。
在她的第一份记忆里,她是个为了让学生续课,于是刻意打压、引导学生的老师, 导致那个学生后来再也不敢碰琴了。
但在她的第二份记忆里, 她对每一个学生都认认真真, 哪怕这个学生不愿意继续学, 为了自己的口碑,她也会教好最后十分钟。
可是, 这个学生的家长觉得学钢琴的钱太贵了,上了一半的课时后, 非要以孩子没有任何进步为理由, 要求全额退费。
钢琴机构的老板肯定不答应,学生家长没有其他办法,于是开始摸黑刘黎, 将他的退款变成机构不得不给的补偿。
连续闹了几次之后,钢琴机构的老板妥协了,全额退费。
但这个老板有点头脑在,于是在跟学生家长最后沟通时,引导他说出了真相。虽然依然退了费,但录音成功让舆论反转。
那段时间,刘黎苦尽甘来, 那个学生家长则被唾沫星子粘了个遍。那附近的教育机构都互通有无, 谁也不愿意跟他打交道。
再后来的事情,刘黎的记忆里就没有画面了。
“如果第二份记忆才是真的,那我很有可能是被那个学生家长绑过来的?”
“有可能。”庞虎很激动,他骂骂咧咧,想要将自己的愤怒传递给有可能存在的暗中的人, 让他们知道,他可不是好惹的。
张牙芽却摇了摇头,“那个学生家长可能有参与,但领头的,或者说下手更多的,肯定不是他。”
“为什么?”刘黎已经在心里把那个学生家长千刀万剐了,这会儿听到张牙芽的话,还很不可置信。
“一个连退费都搞得这么麻烦的人,怎么可能有办法轻轻松松把你弄过来?人力,他有吗?搞到药和这地方的钱和人脉,他有吗?”
不是张牙芽瞧不起人,但有时候做坏事都是需要成本的。
她们在房间里一边讨论,一边找密码。
令众人不解的是,每一扇门的秘密和密码都很清晰,她们没多久就通过了好几扇门,到了最后一个房间。
张牙芽看向张仓,提醒他道:“就剩你了,找到密码,让大家安全、统一出去吧。”
所有人在一开始就听过了张仓的秘密,现在找起相关线索来,并不难。
只是到了最后一个房间,她们还是没有遇到明确的危险。难道这背后的人真就打算抓她们过来玩一场游戏,不动任何手脚地让她们自行挑战,挑战成功就结束?
那给她们错误的记忆,又有什么必要呢?
所以,在出去之前,一定有危险。而这个危险,很有可能就藏在这最后一间屋子里。
大家提心吊胆地搜寻每一个细节,最终,找出来三个关键物,分别提示密码可能是:
他抢下合同后的奖金数额。
他因为这件事而升职的日期。
第三个可能的密码并不是很确定,仅仅是大家猜测,有一定概率是那个人下葬的具体时间。
“我先试试前两个。”张仓深呼吸一口气,他在心里祈祷,最好第一个就能获得满意的结果,实在不行,第二个也可以。
但千万不要是第三个,因为连他自己也不能保证,他隐约记得的那个时间真的是正确的。
不过,命运往往喜欢捉弄人。
“叮叮”
“叮叮”
有人的目光发生了改变,张仓的额头再次冒出汗水,豆大的汗水从额头流下,眨进了眼睛里,激起了一阵刺痛。
张仓捂住右边眼睛,退到一旁缓缓,刘胜男则眼神发直地盯着那把锁,“只剩最后一次机会了。”
经常喜欢接话的庞虎这次却没有说话,他只是犹豫着看向房间一旁摆放着的东西,那个好像是小雕塑,拎起来应该挺顺手的吧?
张牙芽能够感受到房间内气氛的流转,如果是一开始,她可能会兴致勃勃地推动一步,但现在,她只是走近一步。
“你要是想活着,就不要急于去尝试第三个密码。”
她的声音没有压低,在封闭的房间内,清清楚楚地传递给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这话里隐藏的内容惊醒了不知不觉移动中的庞虎和刘胜男,她们的动作立刻停住。
“陈宛白,你说什么呢?”刘黎站出来缓和气氛,“我们还有机会,大家都冷静点,先休息一会儿,再一起想想线索吧。”
算算时间,他们清醒之后,至少也应该在这里,待了8个小时以上了。
在脑子不清醒的时候,做出的决定往往会让人后悔的。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都接受了这个建议。
已经心跳加速的张仓,这会儿总算是能够喘口气了,他就近在门边滑坐下去,将头埋进膝盖里。
张仓没办法放空自己来休息,半屈的他,大脑中不停闪烁着一串又一串的回忆,他不停地梳理自己的记忆,希望能够找到更明确的线索。
张牙芽选择靠在左侧的墙壁边上休息,她口袋里还装了一些从之前房间里带出来的食物,这会儿一边吃一边细细思索着。
其余人则各自分开,都背靠在一个固定物上闭目养神。
也许是之前几个房间消耗的精力太多,也可能是这最后一个房间太过接近终点,安静着,安静着,不知不觉间,大家就一个接一个地睡了过去。
张牙芽在感到眼皮犯困的时候,手臂微动,她突然闪出一个想法,一个好像曾经被她证实过的想法——可以用疼痛来战胜这种无力感。
但下一秒,她停住了动作,在记忆深处,有一片很重要的内容正在浮现,她想起来了,她真是张牙芽……
【“我震惊了!快去看新闻,爆了!”
“什么意思啊?我好像没看懂,是什么官方角色扮演吗?”
“前面的,脑子熬夜熬蒙了吧。官方还能跟你搞什么角色扮演吗?都是真的,据我的人脉说,现在已经组建了特殊小组,24小时轮换,一刻不停地搜查。”
“总结一下。官方通报消息,陈宛白、刘黎等人均属我们同一时间的人,且在数天前由家人送至鹤花精神病院。
但经过官方调查,发现本应该安然待在鹤花精神病院的7个病人却离奇失踪,同时失踪的还有主治医师。
高度怀疑是有人组成联盟,将病人们绑走,并实施了天幕上所见的阴谋。”
“我靠!也就是说,我们现在看到的其实是实时转播,这7个人现在真的被绑在一个地方,面临着生命危险?”
“现在还没有生命危险吧,你看他们再找找线索,再找一个密码就能出去了。”
“前面的也太傻白甜了吧?你是看漏了一截吗?幕后凶手的声音都出来了,他们就是故意把她们放到最后一个房间,然后要逼她们自相残杀!”
“可是,他们干什么不直接动手呢?”
“谁知道这些坏人,这些变态是怎么想的?我觉得很有可能他们才是加害者,或者是加害者的亲属,所以故意这样做,就是想将这些受害者也变成加害者。”
“不是,我不理解。就算他们真的因为出不了门,快要困死,于是动手杀了人。那这应该也算是紧急避险之类的东西,不至于吧?”
“那很至于。就算是有人设计的,但只要他们真的动了手,就必须要接受法律的惩罚,他们都会背上一层罪责。”
“啧,这种心思也太歹毒了吧。”
“我有一个想法。如果他们能一直睡下去,是不是可以等到我们查到具体位置,去解救他们呀?”
“那就得看他们守不守得住本心了。”
“这很难,一个人两个人可能还可以控制,但是七个人里面,只要有一个人有想法,那在这种封闭环境里就很容易挑动起来。”
“别聊了,有人醒了。”】
秦雪薇靠坐的位置在第六扇门旁边,在她坐下时,这第六扇门是掩住的,缝隙间还专门卡了一个小抱枕,就是为了防止门被不小心关上。
但是,突然,秦雪薇身体一抖,感觉自己有从高处摔下的坠落感,她猛地一惊,清醒过来。
缓了两秒后,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处境。她拍了拍自己的脸,奇怪自己竟然在这种时刻还能睡得过去。
她慢慢从地上爬起来,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姿势都已经从靠坐变成了侧躺了。
起身后,秦雪薇环视一圈,意外x地看到其余六人竟然都睡着了。
她莫名觉得古怪,但一时半刻又抓不到线索,只好准备重新坐下去等待。
可就在这时,秦雪薇瞪大了眼睛,她终于发现了哪里不对劲。
门,被关上了。
秦雪薇来不及喊人,她用力拉住门把手,使出全身力气往下压又往外推,但门纹丝不动。
“哐哐哐”
秦雪薇发出的声音惊扰到了其他人,陆陆续续的,其余六人一一醒来。
张牙芽睁开眼睛,她颇有些无奈地躺着,在其他人的声音变大后,才终于无奈地起身。
“这门怎么会被关上了?”刘胜男跟着用力推门,“是刚才有谁睡着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吗?”
张牙芽看了看门边,否定了这个说法。
“不对,如果真是被不小心碰到,那么也应该会被打得更开。就算再怎么凑巧,我们用来卡门的抱枕,也应该留在我们这个房间。”
但现在抱枕消失在了门边,只可能是第六个房间有人抽走了抱枕,并从那里面推上了门。
“是,是绑我们来的人。”秦雪薇意识到这件事,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到了张仓的身上。
第100章
张仓在莫名睡了一觉后, 因为紧张而变得迟钝的大脑有了清晰的好转,他第一时间想明白了这其中的关键点。
他猛地扭头看向第七扇门的门锁位置,“只剩最后一次机会, 他们把那扇门关了, 就是为了让我们困死在这里, 那这扇门真的能打开吗?”
庞虎突然道:“你试试第三个密码不就行了?你试了要是不行, 我们就再试试。”
这句话并不是很直白,可能是庞虎能说得最委婉的一次了。
但是, 听到这句话的人,很快就反应过来, 庞虎口中的“密码失败后, 我们试试”的真实含义。
他真的在考虑,用第一个房间里听到的特殊通关方式来开门了。
张仓脸色骤变,刘黎和张牙芽也不约而同地皱起了眉。
单看身体力量, 似乎人高马大、看上去很壮实的庞虎,确实是排在第一位的。如果他真的下定决心,要杀了张仓,她们其她人不一定能拦得住。
张牙芽不动声色地张仓使了个眼色,她不是想保护张仓,而是要护住自己的任务。
陈宛白不能死,想要达成完美结局, 那她也不可以犯罪, 甚至如果有可能,她还要阻止潜在的风险,只有这样,“她”才能真正活下去。
等这个扮演结束了,她再去找044号系统算账。
事关自己的生命安全, 张仓反应很快,他立刻道:“在不能保证我的安全前,我是不会输第三次密码的。如果你要对我动手,你就是故意杀人,就算出去了,你也会进去。”
庞虎恼怒,他用力砸了东西,发出清脆的摔碎声。
“老子也是为了救更多的人,谁让你自己不能确定密码。到时候,老子可是救了她们,你们还敢出去乱说?”
大概是没有想起另外一份记忆,庞虎似乎打从心底里认可自己是个黑心老板,威胁的话随口就说了。
但他没有收获自己理想中的回答。
年纪最小的陆江主动说:“庞虎叔叔,我觉得如果坏人故意安排这样的情节在这里,那监控视频说不定会被他们备份,不管是报警还是以后用来威胁你,你都不会好过了。”
陆江说得很认真,这是他回忆跟父母一起看过的电视剧,总结出来的经验。
电视剧和电影里,时常有类似的桥段。
陆江看似年轻,这会儿说话却直指庞虎的心头,似乎还真把他说动了。
他一甩手,烦躁地喊:“这也不行,他密码也搞不定。你们现在就知道拦我,行,我不管了,我看看你们再多被关一段时间,又怎么说。”
监控后,有人用力鼓掌。
“没错,没错,有些人就是死到临头,才知道后悔动手晚了。”一个留着寸头的男生一边大力拍手,一边肯定庞虎的说法。
他时不时还对着画面里的陆江挥舞拳头,惹得旁边稳重的人都忍不住提醒他,“安分点,还惹事呢?”
这人斜瞟了说话的人一眼,然后极其不客气道:“关你什么事?要不是我的安排,你们能够知道这个地方?赏脸帮你们一起,你们就该感恩戴德了。”
“如果没有我们帮忙,你也弄不了这么顺利,别说得好像都是你的功劳。”说话的女人看上去十分不满,脸上的皱纹都在彰显她的不悦。
“好了,别内讧了。你看看这个消息,这是不是在催促我们加快速度?”
“我看看……这是之前约定的撤退号码。”
“撤退?凭什么撤退,不可以!就是因为这丫头,我儿子没了,你知道那些人是怎么笑话我的吗?”
“老刘,虎毒不食子,你倒是比老虎还毒。你不想也没办法,之前就约定好了的,既然上面的人发了撤退信号,肯定是上面出了什么问题……”
“能有什么问题?就算有人报失踪,也只会在那附近去查,不可能查到我们这里!”
当初,为了安全,他们特意找到了这个巨大的地下室来建造密室,现在好不容易来到了最后一步,他马上就能看到这些人为自己赎罪,他怎么能停在这里?
之前还骂寸头男的中年女人这会儿又跟寸头男吐槽起来,“老刘真是疯了,儿子死了就想弄死女儿,神经病,他才该去精神病院。”
“哼,指不定他就是疯了,可能他真以为给那个女的催眠的记忆就是真的呢?跟疯子计较什么?”寸头男说着就要去拿钥匙,他们要通往地面,也是需要钥匙的。
但,跟疯子可以不计较说的话,但不计较行为,是不行的。
已然昏了头的老刘不允许任何人阻碍他给儿子“报仇”,于是,他一把夺过钥匙,生生吞进了肚子里。
看着变空了的手,寸头愣住了,“搞什么?!”
【“啊哦,恭喜恭喜,密室再加一个!”
“牛哇,牛哇!这算不算典型的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肯定算吧,我看这个监控室内,也没啥吃的喝的,估计头顶还有一层是他们的休息区,然后现在,哈哈,爆了。”
“得,现在要救两批人了。”
“突然开始思考,你们说,到底是哪边先爆发冲突?”
“我觉得是这边有真疯子的。”
“不一定,我感觉庞虎真挺冲动的,又壮实,其他人不一定拦得住他。”】
一个多小时后,张仓仍然没有做出决定,他依然不敢输入第三个密码,但也没有再找到更多的线索。
他瘫坐在密码门前,有些无力地想,难道就这样结束了吗?
庞虎和秦雪薇已经掩藏不住自己的焦躁了,她们都还有自己必须要做的事情,怎么可以停留在这里?
就在两人用眼神交流,约好一起动手的时候,刘胜男呆着的那个角落发出了巨大的声音。
她用力抱住自己的头,不停踢踹着墙壁,看上去正在经历巨大的头痛。
其余人无声等候,等待刘胜男恢复后的表现。
但她闹出的动静似乎激发了其他几人的记忆碎片,又有人的脑海里浮现出不一样的画面。
几分钟后,声音渐歇。
众人不约而同地扭头看过去,和刚才相比,刘胜男的神情更加灰败,甚至多了一分死气。
“你怎么了?想起什么了吗?”刘黎靠近她小声询问。
刘胜男露出惨笑,“对,我想起来了,可我宁愿我没有想起来。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宁可我就是记忆当中这样的一个坏人,我不想成为真正的我。”
旁听者都能意识到,刘胜男恢复的真正记忆一定比她一开始的记忆还要可悲。
“我真的有个弟弟,他也真的死了。可惜不是我害的,我爸爸很喜欢这个弟弟,每次回家到哪里都带着他。
有一天,我妈喊我一起交帮忙给爷奶送东西,我就去了。我爸在家照顾弟弟,但他又喜欢喝酒,喝了几杯之后睡了过去……
等我和妈妈回家之后,我爸已经把弟弟压得窒息而死了。
他们都不能接受这件事,我妈跟我爸离婚走了,我留在我爸这边,一直努力学习,希望让他们知道,我也不会输给男孩,但是没用。
后来……我得了抑郁症,前不久被我爸送到了鹤花精神病院休养。
我还以为是我生病了,我爸终于悔过了,原来不是,他只是想让我死,让我和弟弟一样。”
随着刘胜男的诉说,房间内的人都冷静了下来,而现实世界里的评论在短暂的沉寂x后,呈井喷式爆发开来。
【“艹!艹!艹!这个男人才该死啊!他重男轻女不说,自己管不住嘴巴,害死自己的儿子,现在还把锅都扣给女儿,逃避自己的问题。疯都疯得这么自私!”
“这种人根本不配有孩子!不配当父亲!”
“强烈建议,就算有关部门找到地点了,也不要救那几个始作俑者,就让他们自作自受吧!”
“附议!”
“附议!”】
刘胜男的真正人生令人唏嘘,而反应最强烈的人,则是显示屏前陷入疯狂的男人。
吞下钥匙逼迫大家必须一起坚持下去的老刘,在听到刘胜男说的话后,整个人又哭又笑,然后一个劲儿地说假的,都是假的。
他还拿着断掉的凳子腿,将尖锐的一端对准心理医生,骂他没用,乱安排记忆。
心理医生知道这会儿不该继续激怒他,只好忍耐住心里的愤怒。
但他基于自己的工作能忍,其他人却忍不了了。
中年女人直接扑上去抠他的嗓子眼,嘴里不停骂道:“你个杂种,自己想下去陪你儿子就自己去,别连累我们,赶紧把钥匙吐出来!”
老刘虽然疯了,但还知道护住自己,没几下就把女人掀翻了。
他的眼眶泛红,脖子青筋爆出,怒吼道:“不把事情做完,谁都不许走。想拿到钥匙,除非我死!”
他以为这样的话能够震慑住其他人,但他显然忘了,这是一群什么样的人汇聚在这里。
寸头男青年露出了凶狠的表情,“刘大叔,不用你死,我们也能拿到钥匙,就是要辛苦你捱一下痛了。哈哈……”
老刘看着陆续围上来的几人,终于意识到了危险,他捂住自己的肚子,“你,你们想干什么?”
“让你吐出来,你不吐。你要是拉出来,我们也嫌恶心。那就没办法了,也辛苦我们伸手进你肚子里掏一掏了。”
【“靠!还好有打码,差点恶心死我了。”
“看吧,我就说,肯定是这边的人先动手!”
“那有什么用?他们不是都改了密码了吗,万一两边都死了怎么办?”
“快去看消息,位置好像确定下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