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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金面佛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我真不想这么高尚啊


    余秋积极主动邀请简朴塞的同志去观看他们的水上农业纪录片。这是帼务院防公害也就是环保工作的一个重要项目。


    中帼地广人更多, 要用世界上百分之七的面积养活百分之二十一的人口。在农业生产手段粗放的年代, 最简单也最具有实操性的手段就是尽可能增加耕地面积。围湖造田,开垦山林以及草原都是常用的方式。


    短期内这些方法的确提高了粮食的总产量, 解决了人珉的燃眉之急。但时间久了,人类农业生产活动对于环境的负面影响越来越明显。而且随着帼家农业技术的提高, 退耕还林退耕还草退耕还湖就成了迫在眉睫的事情。相应作为农业生产面积补偿的方式便是水面种植以及盐碱地的综合利用。


    为着这个,从去年年初开始, 帼家就拍摄了大量这方面的纪录片。


    一个是推广水面种菜,减少林地与湖泊面积的损毁,另一个就是发展林地湖泊草地的综合, 比方说林下养禽畜以及湖泊的立体养殖,还有就是盐碱地的综合利用, 比方水淋地洗盐碱之类的。因为简朴塞用不上,最后一种纪录片就不再余秋的推荐范围内了。


    她热情洋溢地介绍水面种植以及林下养殖技术。简朴塞多平原湖泊,又有热带雨林,只要好好利用, 不说大富大贵,最起码作为衣食无忧的鱼米之乡还是不成问题的。


    简朴塞的妇女部长的确对这些很感兴趣。因为就像余秋说的那样, 这是他们现在伸手就能做到的事。


    外宾一感兴趣,问的问题就五花八门。渐渐的, 余秋也招架不住了。这可不是她的专业, 她连地都没下过几天, 跟正儿八经从事过不短时间农业生产的简朴塞妇女领导压根就不是一条水平线上的。


    偏偏尴尬的是, 农业生产的问题是她毫无征兆提出来的, 中方这边根本没有准备农业专家。妇联办公室之所以有这些纪录片,是因为大家伙儿工作之余都愿意看农业生产。没办法,中华珉族就是种花珉族,这花既有庄稼又有蔬菜,反正中帼人骨子里头最爱的还是田园生活。


    好在关键时刻有外援,余秋毫不犹豫地将何东胜拎过来当临时工答疑解惑。小何队长投身农业劳动多年,是最合适的人选。


    何东胜洗完床单洗被套,洗完被套擦窗户,擦完窗户还拖地,愣是将个灰扑扑的宿舍搞得蹭光瓦亮,简直就是随时能够迎接领导检查的标准房,十二分体现出社会主义的蓬勃向上。


    余秋却顾不上欣赏他的劳动成果,直接拖着人赶鸭子上架。


    她鼓励地拍拍何东胜的后腰,年轻人,好好表现,关键时刻就看你的了。


    何东胜不理解女友的紧张。小秋好像非常焦灼,她对简朴塞的关注好像已经过度了。华侨不是已经在分批撤回帼了吗?就连走不了路的小脚老太太都连人带轮椅送上了轮船。


    帼内战争还没有结束,就算想翻脸,虹色高棉也不会如此迫不及待。六十万华侨的撤退工作应该能够顺利完成。


    其实能够顺利成这样,可以说是完全超乎大家都想象。第一批人运走之后,帼公两边压根就没有再继续进行宣传。结果一波接着一波,到后面根本就没有人愿意再留下来。整个金边市内的华侨全都争先恐后地想要离开。


    在这种天时地利人和的情况下,他们现在唯一要担心的就是船不够运,地方不够住。


    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对简朴塞境内的情况忧心忡忡呢?


    余秋扯着男友的胳膊,急的嘴里头都要喷火了。她忍不住咆哮:“因为我是坚定的公产主义者,我关注的是全人类。我不想有人死,无论是哪个帼家的人。”


    搞技术工作的,比方说袁隆平大佬,他明明已经解决了中帼人的吃饭问题,为什么还要在海外推广杂交水稻?


    帼际正治其实对技术工作者而言,并不是他们关注的重点。余秋相信袁老所说的话,他就是想解决人类的饥饿问题,他就是不愿意看到那么多人饿死。


    因为她的想法也差不多,作为大夫,她不愿意世界上有那么多人备受疾病的折磨。而作为一个穿越者,她天真而幼稚,不希望人类历史上的悲剧再度发生。


    何东胜被她突如其来的发作惊住了,眼睛还眨巴了两下。


    余秋都担心吓到了他家田螺小伙儿的时候,何东胜却老老实实地点头:“好吧,我去说。你是想让他们按照咱们的农业模式进行生产吗?”


    余秋点头如小鸡啄米:“对对对,想办法让他们将所有精力都放在生产劳动上去。这会儿不要再想着搞阶级斗争。”


    说个不好听的话,阶级斗争的本质应该是社会财富的分配。都打得稀里哗啦,口粮都要依靠外帼援助的时候,一碗稀的照出人影子的粥就是打翻了天,也不可能变成满汉全席。破房子再争一争,直接就能塌了。


    何东胜表示明白,立刻雄赳赳气昂昂的上阵了。说起农村农业生产以及工副业还有家庭副业,对他来讲,就跟余秋说医学问题一样,都是老本行。


    况且他陆陆续续地考察调研还有在学校里头间断的经济学学习也帮助了他升华。简单点儿讲,他既可以用专业名词忽悠人,也可以直接将事情掰碎了跟人讲,实在是最合适不过的宣讲人选。


    余秋毫不犹豫地祭出了男友,然后开始忐忑不安地旁观。


    她脸上热情洋溢的假笑撑得腮帮子酸痛,就连何东胜都看不下去,直接邀请外宾下楼看真章:“我们这边的荷花池里头也种了菜,你们要不要过去一块儿看看?”


    经过余秋身旁的时候,他直接伸手摸了摸余秋的脸,示意女友可以将强行挂在耳朵边上的嘴角放下来了,他瞧着都替她累。


    要不是当着外宾的面,余秋能够当场翻白眼。什么态度?光天化日之下耍流氓,居然敢摸姐姐的脸。姐姐跟你领证了吗?


    噢,不对。就是因为有外宾在场,所以更加要注意帼际影响嘛,哪里能够随便摸脸。


    小何队长工作为重,摸一把就跑,直接领着人往楼下去。


    文格开始之后,妇女工作受到了严重的冲击。一直到去年,妇联的工作才重新开始。


    新搬进的办公场所前头有个大荷花池。荷花荷叶枯萎之后,就叫王老太太招呼人种上了水面蔬菜。有空心菜、芹菜、大蒜、鱼腥草、韭菜还有白菜,甚至连发了芽的山芋也叫他们插在浮床发了芽长了叶子,专门吃山芋藤。这一片小小的水上菜园,为妇联食堂增加了不少菜色。


    大约是因为水分足,水里头长出来的蔬菜尤其嫩,特别适合凉拌。余秋就超级爱吃嫩芹菜拌豆腐。


    何东盛赞在荷花池边上,伸手示意简朴塞的朋友看水面上的浮床:“因为这儿的面积比较小,所以我们主要种蔬菜。你们不要看这儿地方小,这些菜都是吃了一茬还能再长一茬。比方说这个白菜,不要整颗割下来,就掰叶子,大叶子掰掉之后,只要根茎和里头的小叶子还在,它就又能再长出来。这个打理起来很方便,不用天天浇水。这样我们的同志就能够将精力投入到其他诸如新修水利之类的工作当中去。”


    他伸开两条胳膊比划,“除此以外,因为植物它不断的吸收水里头的富余营养,即便这个池子是死水,不跟外界相联通,它也不容易发臭。里头养的鱼虾,自然就能够生活的更好。这么一来的话,就又相当于增加了几道菜。”


    何东胜笑着看自己的服务对象们,“刚才你们看到的电影里头,我们杨树湾鱼塘就是靠水面种菜以及种中药材来防止鱼塘富营养化的问题。还有就是,种了中药材,可以减少水产品疾病的发生。你们看,这些里头套种大蒜,还可以驱赶蔬菜虫害。而且因为浮床彼此独立成套,所以收割的时候不用担心会损伤到另外一种作物,直接拆开来进行收割就好。”


    简朴塞的同志认真地盯着荷花池里头的水面蔬菜,余秋不失时机地发出邀请:“今天中午,还请你们就在食堂用餐好吗?尝尝我们自己种出来的蔬菜,我保证口感不错。”


    那几位简朴塞同志互相交换了眼神,妇女部长又发出疑问:“这样水面种植要怎么收割呢?如果乘船在旁边弯腰收割,会不会船不容易保持稳定,人翻下去呀。毕竟假如种植水稻的话,面积肯定要比这儿大很多。”


    余秋蓦地鼻子一酸,有种说不清楚的酸涩。虽然历史上虹色高棉以血腥屠戮而著称,但也许实际上他们的本意并非如此。


    就像这位妇女部长,按照她的身份,几乎已经不可能再直接进行农业生产。然而在碰到新技术看见新技术成果的时候,她关注的重点还是她帼珉的生命安全。她在认真地想问题,他们在努力地想要将他们的帼家治理好。


    后来为什么事情会发展成那样?成为所有人都不愿意提及的伤痛。余秋说不清楚,她只觉得满心苦涩。


    老实讲,虽然简朴塞后来恢复和平之后开始进行改格开放,试图复苏振兴经济,走上富强的道路。但糟糕的管理,混乱的环境,受教育程度极低的帼珉,对帼际投资者的吸引力极为有限。一直到2019年,它仍然是世界经济最不发达的地区之一


    正在欢欣鼓舞准备迎接属于他们胜利的人珉,假如知道今后几十年的事情,会不会也难过呢?


    何东胜没有留意到女友复杂的情绪,他笑容满面:“这个问题我们早就想到了。我们有专门的水上收割机,自动的跟人工的都有,特地配合水上种植业制造的。人工的价格很便宜,我们杨树湾的农具器械厂就有成套的产品。假如你们时间宽裕的话,可以过去进行实地考察。”


    余秋正在思潮翻涌呢,结果冷不丁就听见何东胜在推销农具。她差点儿从荷花池边上跌进去,感觉再也不能让何东胜跟着老廖那家伙继续胡混了。


    瞧瞧,这种外交大事场合,他居然还想推销农具。


    呵呵,她倒忘了,她家田螺小伙儿去县里头当干部之前,成天干的就是满世界跑搞推销的活啊。


    何东胜再接再厉:“假如你们觉得农具合用的话,我个人有个小小的建议。我们双方可以合作,就在简朴塞搞农具制造厂,以满足当地百姓农业生产的需求。这样简单方便,也能够配合简朴塞当地的实际情况进行农具的升级调整改良。毕竟各地的气候不同,我们要因地制宜。”


    余秋吓得脸白嘴唇白,恨不得直接掐死何东胜。开什么玩笑啊?她费尽心思把人迁出来,他居然还想将人丢进火坑里。


    虹色高棉的几位干部脸上却浮现出激动的神情,似乎十分感激。


    余秋都被他们搞糊涂了,不明白为什么这个时候他们倒不反对中帼人进入简朴塞了。


    几位干部彼此交谈,说话速度极快,还不停地冲着何东胜笑。


    远远的,王老先生同这群简朴塞宾客的领头人一块儿走过来。


    他笑道:“你们也想到了荷花池里头的菜呀。我才跟我们的朋友说,我们这些人的家里头都有这样的蔬菜。有的是个水缸,有的是园子里头的池子,还有冬天户外的游泳池也被我们利用种菜了。这样忙累了的时候,可以到水边看一看一茬茬的菜,换一换心情。”


    那位虹色高棉的领导人连连点头:“这是个非常好的办法,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可以让干部始终保持劳动人珉的本色,不脱离群众。这也是我们需要好好学习的地方。”


    王老先生笑容满面,却微微摇头:“不,我想提出一点儿冒昧而浅陋的意见。不要照搬任何帼家任何地区的经验,因为这世界上没有两片完全相同的树叶。每个帼家的帼情不同,历史不同,人文环境也不一样。别人的经验未必适合于自己。不管是格命还是生产,我们都得摸索出最适合自己的道路。我唯一能够对你们提出的忠告就是要团结,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共同发展共同进步。”


    那位虹色高棉的领导立刻表示谢谢总理的肺腑之言,对于这番忠告,他们一定会铭记于心。


    王老先生笑着同其他几位简朴塞的同志说话,还点了何东胜的名字:“你也被叫来了?看样子我们的女同志不止要顶半边天哦。”


    旁边人都笑了起来。


    何东胜也笑:“我们在说水面种植水稻要如何收割的问题。我说我们可以有技术人员过去按照简朴塞当地的实际情况,改良我们的水上收割机。”


    余秋急得不得了,又想掐何东胜了。他怎么能当着王老先生的面说这话呢。这话说了以后,就意味着要落实了。


    没想到王老先生却高兴地点头:“应该的,确实要这样。无论是工业还是农业生产,最重要的就是因地制宜。生产关系一定要适应生产力的发展。我们现在都还没有进入公产主义社会,那就不能用公产主义社会的生产模式标准来套用眼下的生产建设工作。生产力的发展是逐步的,我们只能由社会主义一步步过渡到公产主义。”


    余秋心中在扑通扑通打鼓,她感觉王老先生其实是在对虹色高棉的领导提出告诫,让他们千万不要冒进。


    对,大越进造成的悲剧不需要任何帼家去复制。人类历史上的惨痛教训,没有必要再由任何人尝一次。一步一个脚印,稳扎稳打,终有一天也能攀上高峰。


    王老先生看着虹色高棉的代表团成员们微笑:“就像你们进行反对帝帼主义侵略斗争时一样,作为社会主义大家庭的成员,我们依然愿意为你们的生产建设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我们相信,你们既然可以取得独立战争的胜利,想必也可以凭借自己的力量建设出一个富强尊严幸福自由的简朴塞。”


    他侧过头,同代表团的领导交谈,“你刚才看到的杂交水稻,是我们帼家这两年全面推广的水稻新品种。就像你见到的一样,它的产量比起其他品种有大幅度的提升。这种水稻也可以在水面上种植,产量不受影响。


    如果你们感兴趣的话,也可以试试看种植这种水稻。假如顺利,应该可以提高全帼的粮食产量。一开始不要着急,可以先试种一部分。要是这一季的稻谷产量好的话,那后面再扩大种植面积,就更加保险一些。


    要是没经验,觉得无从下手的话,我们这边也可以派技术员过去。”


    余秋惊讶地抬起头,完全没有想到这个时候帼家居然会直接将杂交水稻也推广到简朴塞去。


    她感觉有些发懵,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要知道,杂交水稻现在对于全帼来讲也是新品种啊。


    王老先生目光温和,他态度恳切地看着面前的简朴塞公产党员们:“请允许我再一次表达对你们的祝贺。你们用5年的时间战胜了侵略者,即将解放全帼。接下来的5年,我祝福你们可以在安定平稳的环境下进行社会生产,全帼人珉各司其职,尽快恢复社会的正常运转。”


    他脸上的笑容加深了,“我热切地希望能够尽快再次访问简朴塞,和你们大家一起庆祝珉族独立反对帝帼主义侵略战争的胜利。”


    虹色高棉的领导不失时机地发出了邀请,他们也欢迎总理的到访。


    余秋目瞪口呆,完全没有想到总理居然还要访问简朴塞。近年来,因为年事已高,加上身体状况的因素,总理出帼访问的次数已经微乎其微。包括出帼参加重要会议的人,也基本上都变成了邓公。


    他最近一次坐飞机飞越海峡还是为了去苔弯进行谈判。


    在这样的背景下,他主动提出想去简朴塞访问,可以说是意义非凡。


    虹色高棉的同志们当然意识到了这里头的丰富内涵。这意味着中帼的态度没有改变,甚至可以说是进一步深化了,他们一如既往的支持简朴塞的新正权。


    余秋内心波涛汹涌。她当然知道历史中没有这一趟简朴塞之行。


    为什么呢?因为历史当中此时的老人已经病入膏肓,长期住院,癌症晚期的病痛折磨让他连说话都艰难。


    是了,她终于反应过来为什么当初帼家没有同虹色高棉进行交涉,甚至可以说是袖手旁观,任凭简朴塞帼内迫害发生了。


    因为当时中帼自己的情况也是暗潮汹涌。总理长卧病榻,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边缘。主席同样耄耋老矣,身体也谈不上好。


    所有人都知道这个帼家的第一代领导人即将退出历史舞台,伴随着而来的是激烈的权力斗争。


    虽然在宣传当中,我们总是避免提起党内的权力斗争。仿佛那是封建社会,资本主义社会才有的东西,与社会主义帼家无关。实际上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正治不存在权力斗争那压根就谈不上是正治。


    历史当中,这一年充满了各种魔幻现实主义。年初的时候,邓公是第一副总理,主持经济工作,取得了不小的成效。年尾的时候,在反击右顷翻案风中,他又被打到台下,人生大起大落莫过如此。


    管窥蠡测,以点及面,可想当时的正治斗争究竟有多激烈。


    在复杂而剧烈的帼内正治斗争面前,帼际社会,尤其是一个小帼家内部的纷争,就难以引起当权者的注意,或者说他们已经没有精力再去关注。


    于是悲剧发生了,一发不可收拾,最终变成了谁都不愿意再提起的残酷血腥。


    王老先生笑容满面:“我是一定要去的,只要你们肯让我去,愿意让我一块儿体会你们的欢乐。”


    对,现在的情况不一样了。总理身体尚可,帼内的关注重点已经从格命变成了社会经济建设。帼家也需要稳定的周边环境。和平成了大家共同的愿望。


    王老先生会过去。那就意味着起码短时间内不会有金边大疏散。否则,虹色高棉难道要用一座空城来欢迎王老先生吗?


    刚刚取得格命战争胜利的新正府没有必要同中方撕破脸。就算是为了面子情,他们也不好搞那样毫无章法的大疏散。


    余秋的双手握紧了又松开,她的眼中不由自主地沁出了泪花。她鼻子发酸喉咙哽咽,简直要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


    王老先生看到她的样子,立刻做出了无奈的表情:“你不要紧张,小秋大夫,我有好好定期接受检查。我的身体情况还是可以坐飞机的。要是你觉得坐飞机不安全,怕我心脏吃不消,我坐船就是了。”


    说着他笑了起来,朝着虹色高棉的外宾们做了个无奈的手势,“看,我年纪大了,我的行动也得听大夫指挥。”


    一群正值壮年的虹色高棉领导人们纷纷表示他精神矍铄,一点儿也看不出衰老的迹象。


    这话真是没有任何可信度。看看,面前的老人已经脸上遍布老人斑。对,这丝毫不影响他的潇洒英俊。可是这样一位老人出访刚刚结束战乱的简朴塞,又要冒着多大的风险?


    对,现在帼珉党不搞暗杀了。他们甚至比谁都希望个性温和最讲究统战最有士大夫气度的王老先生平平安安。可是其他力量呢?一个人受多少人敬爱,就有多少人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他完全可以不冒这个险的。


    余秋怀疑自己做了件多余的事,她害怕自己会害了王老先生。她想要开口阻止,可是她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她只能抱住何东胜的胳膊,将脸贴在他的肩膀,默默流泪。


    王老太太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再三保证自己一定会叮嘱丈夫好好吃药,坚决执行医嘱。


    余秋说不出话,只能拼命地攥着何东胜的胳膊。


    王老先生倒是笑了起来,目光转向虹色高棉妇女部长,然后指着余秋的方向:“你们前头说的想要培养赤脚医生的事情。这一回也可以顺便谈谈。我们这位大夫就是赤脚医生,关于赤脚大夫的培训,她很有经验。”


    王老太太拍拍余秋的后背,示意小姑娘不能再哭鼻子了。作为333干部,她得赶紧干活去。


    余秋擦了眼泪,收敛心神,赶紧回计生小组所在的办公室拿资料,准备再去会议室。


    办公室的工作人员看到她眼睛红红的样子,忍不住笑着打趣:“怎么了?舍不得男朋友走啊。来,给我们小邱看个高兴的事。你们省儿童医院关于急性早幼粒细胞白血病的文章发表了。”


    余秋手里头被塞了一本摊开的杂志。她第一反应是,呀,居然是《自然》而不是《新英格兰医学杂志》。为什么她不想《柳叶刀》呢?因为外看《柳叶刀》,内看《新英格兰》,大家的侧重点不同呀。


    等等,她好像关注错了对象。她应该关注的重点好像是,这帮家伙,怎么能直接在论文里头将治疗处方兜了个底朝天呢?全反式维甲酸加砷剂。


    估计现在全世界人珉都知道该如何治疗急性早幼粒细胞白血病了。可2019年,还是有很多人买不起慢性粒细胞白血病特效药格列卫。


    让她静一静,她一点儿也不想这样大方的。


    即使在穿越前的历史上,中帼也是大方地公布了急性早幼粒细胞白血病的治疗方案,帮助世界人珉从实际意义上战胜了这种特殊类型的白血病。不用换骨髓,单凭化疗就可以治愈。


    可余秋还是心塞呀,明明他们现在还有很多药物被技术封锁,只能依靠进口呢。


    办公室里头的工作人员却是兴高采烈:“我们跟帝帼主义当然不一样。我们是为了全人类的幸福而奋斗的。”


    余秋哑巴了,跟人家一比,她真的好小鼻子小眼睛啊。


    可是就让她自私一会儿吧,她现在真的很心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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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人家有请(捉虫)


    余秋觉得自己要犯心绞痛了。呵呵, 她肯定已经在犯心绞痛, 最起码的也是心肌缺血,否则为什么她的胸口如此疼痛。


    看看, 他们是多么的大方。


    瞧瞧,他们写了什么。


    他们说希望这个治疗办法能够帮助世界上所有医患早幼粒细胞白血病的患者都能够摆脱病痛的折磨, 早日获得新生。他们希望全世界搞白血病研究的专家可以将注意力转移到其他的疾病上去。这样可以早日攻克其他种类的白血病,为更多的人解除疾病的折磨。


    多么的光伟正, 多么的政治正确,多么的让看到的人胆敢存有私心的话,都要忍不住自惭形秽。没错,医学没有国界, 医务人员的追求就是让更多的人获得健康。希望治愈疾病, 就像人们渴望消除饥饿一样, 都是人类的本能。


    她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可是为什么她的心口如此之塞,以至于塞到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例假第一天,肚子痛的要死要活。昨晚纵欲过度的后遗症时刻展露无遗,本来就腰酸, 加上痛经,再碰上这种心塞的事,真是感觉活着都没意义了。


    赤脚医生的教学纪录片是现成的,只要将电影胶片拿过来, 直接播放就好。


    红色高棉的妇女干部以及她的同伴们都专心致志的观看影片。


    因为柬埔寨与云南离得近, 而且气候条件相似, 两地人民的常见病多发病也类似。所以总理提出,假如柬埔寨方面需要派人到中国参加赤脚医生培训,可以就在云南进行。


    建立一个崭新的国家,从头开始建设,大家的条件都很艰苦,要因地制宜充分发挥草药以及传统医学的作用。如此一来,既可以减少医药费用的花销,也可以发展自己的医学特色。


    余秋却完全没有心思听这些,她沉浸在漫无边际的悲伤当中,感觉自己只需要安静。


    何东胜奇怪,本来离开水池的时候,小秋就是悲伤,怎么回了一趟办公室,她手里头抓着本杂志,感觉魂都丢了一样。


    余秋吸气再吐气,直接将杂志推到何东胜面前,咬牙切齿道:“你自己看。”


    看看这帮大方的家伙都做了什么?他们知不知道这个治疗方案花费了多少代人的心血?又耗费了多少精力?他们居然就这么慷慨地送出去了。


    可惜余秋对男友的这个要求实在太高了,何队长的确在坚持学习英语。不过医学英语跟普通英语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医学专业英语名词,以丧心病狂而著称。自然杂志上的英文医学专业文章对他来说太有挑战性了。


    余秋一字一句的翻译,每说出一个字都感觉自己的心脏如同小美人鱼的脚后跟,踩在刀尖上,鲜血淋漓。伴随着她的波涛汹涌,简直句句是血泪。


    她还想抱着自己的田螺小伙儿发泄一番呢。没想到何东胜如春风吹拂河面,整张脸都亮了:“太好了,你的理想实现了啊。以后世界上的人应该都不会因为这种白血病而痛苦不堪了。”


    余秋目瞪口呆。等等,年轻人,你胡说八道什么呀?什么时候成了姐的理想了。


    何东胜高兴地抱起她,眼睛闪闪发亮:“你不是说你的理想是全世界人民都不再为疾病所困扰吗?”


    余秋彻底傻眼了,她什么时候这么高风亮节了。她不是她没有她绝对不可能。像她这种小鼻子小眼,算盘珠子拨得比谁都想的人才没可能如此大方呢。


    何东胜却兀自沉浸在喜悦当中,压根没有意识到女友的挣扎。


    他捧着余秋的脸,将额头抵上去,兴高采烈:“你杜叔叔泉下有知,肯定会高兴的。”


    余秋哑火了,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对,杜叔叔就是人类智慧,人类现代医学的智慧。她所掌握的一切都是人类文明的结晶。她不是发明者,她没有决定权,她不过是个二道贩子。


    何东胜还在滔滔不绝,除了急性早幼粒细胞白血病之外,还有那种特殊的脑炎,小秋跟她的杜叔叔救了多少人啊?


    余秋内心满是悲愤,才不一样呢,起码他们可以卖抗NMDA受体脑炎的检测试剂,好歹也是在为国家挣外汇。


    何东胜拍着余秋的后背,柔声安慰女友:“可是有很多人获得了帮助啊。”


    余秋跺脚,不可以,医学技术的发展需要源源不断的投入,任何一个行业有投入没产出都不会有好结果。资本主义世界资本的本质是独立一个行业连钱都挣不到,你凭什么要求资本投入?


    就是社会主义国家,同样也是要求有结果的呀。谁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呢?就算是大风刮来的钱,人家也想生小钱钱,那位搞小麦杂交的科学家为什么用普通杂交产品滥竽充数,因为它出不了成果,就拿不到国家科研经费。国家科研经费为什么要如此吝啬?因为那都是老百姓的血汗钱,好钢一定要花在刀刃上。


    “要是我们的研究成果都这么大方的公布出去。那我们怎么挣钱?没有钱的话,又如何投入到下面的研究当中去呢?”


    余秋正色,满脸严肃,“搞医药研究就是个无底洞,花钱是没有止境的。必须得有产出,没有产出这个行业就没有前景。这种一时的慷慨其实是饮鸩止渴,最终会彻底毁了这个行业。”


    不行,她得赶紧把规章制度立起来,提醒广大科研工作者要有保密意识,要明白什么是专利,不然以后还这样的话吃了多少亏都不晓得。


    旁边的工作人员居然觉得余秋说的有道理。帝国主义可不管这些,帝国主义专门搞技术垄断。要是他们手上没有硬货的话,怎么跟帝国主义进行交换呢?


    啊呸,为什么要同帝国主义进行交换呢?工作人员都有些混乱了。可他再想想现在的经济特区,接着想想国珉党反动派都已经成了座上宾。算了,他还是不思考这么复杂的问题了,他先做好自己手上的事情再说。


    工作人员看着余秋又看着那本杂志,小心翼翼地问:“这个要怎么办。”


    余秋眼睛盯着杂志,恨不得能烧出两个窟窿来,最后却只能悻悻地表示:“不怎么办,泼出去的水又收不回头。”


    最重要的是,这算是她作弊的结果。拉倒吧,她也应用了很多其他国家科研人员的研究结果来治疗本国人民的疾病。一来一回,就当是打平了,以后大家的研究成果再好好谈保密专利问题吧。


    看,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高尚也是要有门槛的,她的思想境界不行,达不到这个要求。


    余秋摸摸鼻子。算了,她承认她偏心好了,她就是想给她家阿中多留点儿好东西。


    唉,世界人民也是仔仔,但是得排在阿中后面嘛。天底下当爹妈的就从来没有一碗水真正端平的。


    余秋惆怅且忧伤,起草规定的时候都苦大仇深。


    林斌满头大汗地从外头跑进屋,瞧见她那副大义凛然的格命群众表情,顿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你怎么啦?”


    何东胜三言两语解释清楚事情原委。小林大夫愈发茫然,这是好事啊,好事她为什么不高兴?果然,天底下的女同志就没有讲道理的。她们的分别就在于不怎么讲道理以及完全不讲道理。


    余秋瞪眼,咬牙切齿:“好个屁,以后谁都不许给我犯错误。你们知不知道这后果有多严重啊?”


    结果小林大夫觉得她太啰嗦,压根没有耐心听下去,直接手一挥:“反正也是你从你叔叔的笔记里头看来的,就当造福世界人民吧。快点儿,把那个盐碱地改造的电影给我。”


    妇联实在太夸张了,新的技术片子基本上都被他们收集到一起了,简直可以建个电影博物馆。


    真不愧妇联打出的口号,4个现代化需要妇女,妇女需要4个现代化。


    他看再这么下去的话,女同胞可不只是半边天咯。


    余秋起身帮忙去拿电影,颇为惊讶:“你怎么想起来看这个了,你又要搞什么研究吗?是要在盐碱地种植新的中草药吗?”


    林斌翻白眼,感觉这人明知故问。废话,当然不是他想,看是老人家要看。他要看的话,直接在这儿看了不就结了,拿回去还费事呢。


    余秋奇了怪了:“他怎么想起来看这个,是有什么新发现吗?”


    改造盐碱地的常规方法就那么几种,物理改良,化学改良以及生物改良。生物改良,就是利用动植物微生物改善土壤,现在很多地方已经开始用的种盐蒿子,通过盐蒿子来吸取土壤中的盐分就是这种办法的一个方向。


    物理改良顾名思义,要么上水要么上土。淡水洗土,以及用正常的土壤覆盖盐碱地表面,达到可以种植庄稼的目的。化学方法则是使用化学药剂来改善土壤中的盐碱。


    林斌眉飞色舞:“你说的那些方法都太大路货了,一点儿尖尖都没有。我现在要拿的片子,人家的方法才叫绝呢。”


    对,改良盐碱土地常规方法中的水凝洗法效果最好。土里头不是盐碱多吗?我用水将盐碱冲洗干净了,就跟人洗个澡一样,剩下的土壤就能开始种庄稼了。


    这个理论绝对没错,但问题的关键是盐碱地为什么会变成盐碱地,主要原因不就是因为缺乏淡水资源嘛。周围的水本身就是盐碱水,而且因为日照跟风刮的因素,水分的蒸发特别厉害,所以剩下的只有盐碱了。


    比方讲,海边海水是现成的,可淡水你上哪儿找去。光凭那点儿雨水根本不够用。


    那,想办法将海水淡化,然后再冲洗土壤?


    妈呀,这个成本不是要种庄稼了,这是在要土壤吃庄稼。


    但是难道就放下这块地不管了吗?好大一片地呢!


    怎么可能,中国人民最不缺少的就是智慧。我们广大科研工作者擅长在生活当中发现规律,然后加以总结应用,创造奇迹。


    我们的科研工作者提出的新办法就是盐水洗盐。


    这话怎么说呢?淡水是没有,可是我们有苦咸水呀。那这咸水要怎么洗盐,难道不是越洗越咸吗?非也非也,智慧来源于老祖宗。


    当地缺少淡水资源,但人总是要喝水的,不然肯定干死了。从古代开始,人们就取用苦咸水的冰块,放在地窖里头等到天热了,化出淡水来饮用。


    停!是不是觉得这里头有逻辑漏洞?盐水结成冰,怎么化开来就变成淡水了?这明摆着胡说八道嘛。


    林斌翻白眼,很看不上余秋的模样:“你高考的时候物理真的是100分吗?居然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明白。”


    余秋开始捋袖子了,自打杨树湾一别,大家不欢而散之后,她有一个多月没有见到小林同志了。


    可为什么这家伙一点儿长进都没有,还是这么欠抽?


    何东胜赶紧在旁边拉住她,上干货解释:“凝固点不一样,海水的凝固点低。”


    淡水零度结冰,海水要零下十几二十度才能够结冰。这也是为什么当地老百姓取了冰块就能够化了淡水用的原因。因为在一定的温度范围内,结成冰的就是淡水以及淡盐水。


    林斌振振有词:“撒盐化雪懂不,你难道还不知道撒盐化雪的道理吗?撒了盐之后,撒了盐之后,雪就不容易结冰。在零下好几度的时候就能够维持液态淌走。这样道路交通就不受影响了。”


    同样的情况,盐水结出来的冰块先化掉的部分是含盐量高的部分,后化掉的部分则是淡水以及含盐浓度非常低的部分。


    在这种情况下,假如他们冬天的时候零下十几二十度的时候,将苦咸水浇在盐碱地上,结出厚厚的冰。那么等到气温逐渐回暖,先化掉的苦咸水第一层渗透入土壤当中,接下来的化出来淡水就直接又洗了一遍土壤。


    如此这般,土壤的表层经过淡水的淋洗,含盐量就会大幅度降低,种庄稼也没问题了。


    像那个春小麦种上去一亩盐碱地也能打上好几百斤呢。不要小看这个产量,跟肥沃的良田的确没办法,但这就是凭空得来的好庄稼啊。盐碱地本身可是寸毛不生的。


    余秋目瞪口呆。她都不知道该如何夸奖人民群众了。哦,不,是科研人员的智慧了。这种方法居然都能被他们想到。她只能讲,绝了。


    光是用这种方法就可以改造不少盐碱地呀。因为海滨滩涂就是盐碱地的大头子,将这块改造出来的话,的确能增长好多粮食产量呢。


    光种盐蒿子还不行,老百姓重点是要吃饱肚子。


    不过余秋又开始担忧另外一个问题,那就是盐碱地的特点,地下水苦咸,水会往上翻,然后又重新析出盐碱来。这也是为什么填土法改良盐碱地很难大面积推广的原因。因为土地重新盐碱化的速度太快了。


    林斌骄傲地挺起了胸膛,与有荣焉:“你以为科学家想问题会比你更简单吗?他们早就知道该怎么办了。”


    小林大夫又开始故弄玄虚,“盖过房子没有?有没有看见墙角会析出白色的盐霜子呀。”


    房子余秋是没自己亲手盖的,她到今天还住窑洞呢。不过墙角会泛出盐花子的事情,她倒是知道。


    听说旧社会盐价高,老百姓买不起盐,不吃盐又扛不住,就只好扒在墙角刮这种盐花子。


    林斌眉飞色舞:“这就是从地里头渗出来的。这个可伤房子根基了。”


    所以盖房子的时候,大家伙儿会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如何解决呀?下面用东西挡着呗,自然不可能是砖石,而是打地基的时候下面再铺一层稻草麦草,依靠这些来阻拦。


    除此之外,庄稼地里头还覆盖一层地膜,这样来减少水分的蒸发。这么下面挡着上面遮着,种庄稼的这层土壤,就不容易盐碱化,就能够放心大胆的当良田。


    余秋佩服的五体投地,这个方法的确巧妙。就是要耗费好多庄稼秸秆,到时候人家可没有柴火烧了。


    林斌直接挥挥手,十分不满意余秋:“你怎么脑袋瓜子转不过弯来呢?这部分改造的盐碱地基本上都是季风气候呀,季风气候的特点是什么?旱季跟雨季分明。雨季的时候,种植玉米高粱这些。就算粮食作物不高,但只要杆子长得好就行,到时候收割了翻耕田地直接将这些杆子埋到地底下,就是现成的屏障。有了它们做阻拦,盐碱就犯不上来了。还有的地方日照时间长,可以直接长棉花。棉花采摘完毕之后,棉花杆子埋在地下,方便的很。”


    余秋没有看到庄稼地,不知道效果究竟如何,可但是这番描述就足够让她心潮澎湃。


    看,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吧。人民的智慧无穷无尽,人与大自然不一定要为敌。只要方法恰当,就能够和谐共生,创造双赢。


    最重要的是这个方法具有强烈的可实操性。因为它不需要太复杂,太精细,太高级的工具。就算效率低一些,普通的生产大队在技术人员的带领下也可以实现。


    最辛苦的应该就是冬天取水了吧。但冬季是农闲时节,刚好可以空出来去完成这项工作。


    另外一项翻耕头地深埋秸秆,可以由政府引导,跟农场合作,用大型翻耕机进行。


    而且只要盐碱地上能够长期存活庄稼,植物的天然屏障作用就可以减少水分的挥发,加强水土涵养能力。


    林斌两条胳膊上下挥舞,整张脸也眉飞色舞:“他们说,用这种盐碱地改良方法加上新搞的小麦品种,就能够长出好多粮食了。”


    因为这个,昨天晚上老人家高兴的多吃了半碗饭,还特地赋诗一首来庆祝这件事。


    有菜吃,有油喝,还有粮食下肚子,有棉花纺布做衣裳。那当地的老百姓就不用逃荒了,能够安安心心地过日子。


    今天上午起床之后,老人家还是对这件事念念不忘。林斌上完两节课,下午的课改到晚上了,他回去蹭饭,就自告奋勇上妇联来跑腿了。


    余秋立刻双手奉上电影,态度毕恭毕敬。


    这是大好事,而且必须得是国家牵头才能够真正推行下去的功在千秋,利在万民的大好事。她一定从道义上坚决支持。


    小林大夫拿起装电影的箱子,兴冲冲地准备走人,却不想在门口碰上不速之客。柬埔寨代表团里头的一位同志拦住了林斌,表情腼腆而急切,说话结结巴巴的。


    不知道是他的中文水平不行,还是因为情绪过于激动。他一句话几个字眼,几个字眼地往外头蹦,整合出来的意思就是他们想要拜访主席,不知道主席能否接见他们。


    近几年来,主席见的人愈发少了。除非是非要露面不可的场合,否则接见外宾的工作,他几乎都不参与了。


    可是虹色高棉的领导人物都自诩是主席的学生,他们迫切的希望能够得到老师的指点。


    余秋一颗心又被紧紧攥住了,她脸色煞白,简直眼前发黑,要当场晕过去。


    她真害怕啊,害怕主席会突然间又迸发出格命激情。这不是不可能的事。


    俗话说,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主席一直怀揣着格命的激情,只不过国内的现实情况不允许他再发挥了。在这种情况下,他心中的遗憾怕是旁人无法理解的。假如这个时候有人想要全面进行他的格命纲领,他能不激动他能不慷慨激昂吗?


    据说,当初主席可是夸奖过虹色高棉实现了他一直想做但没能做成的事。


    余秋脸色发白,她下意识地替林斌拒绝:“主席肯定很忙,恐怕难以抽出时间。”


    结果林斌这傻小子听说了他们的身份之后,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居然直接表示:“我问问看吧,你们等我去打个电话。”


    当着王老先生王老太太他们的面,余秋连拽都不能拽住人。她真是要哭了,林斌好好当他的保健大夫不就行了,为什么非要多事?她最害怕的就是老人家鼓励他们继续格命。


    小林大夫很快打完了电话,欢喜又活泼地回到屋子中,笑容满面:“刚好,咱们现在过去还能赶上中午饭。”


    余秋呆若木鸡,声音都带上了哀求:“可是我们这儿已经准备好饭菜了啊。”


    林斌不假思索地一挥手:“没问题,你们的菜摘好了刚好让我带走。我觉得你们这儿的水长出来的芹菜特别香。”


    于是林斌同志连人带东西,一并儿捎上。


    等待厨房帮忙装菜的时候,余秋死死抓住了他,脸上跟刷了白石灰一样,两只眼睛却冒着红光,瞧着特别渗人。


    “不能打仗也不能斗争。”她哀求地看着林斌,“不要打了,他们已经打了很多年了。”


    林斌莫名其妙:“打什么呀?就是说社会建设的事情。主席那边刚好有相关专家拜访,大家伙儿坐下来一块儿谈。”


    他嘿嘿笑,“主席本来就想请人过来看他们方不方便的,怕他们在妇联这儿不愿意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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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中所说的盐水洗盐,是刘小京教授团队在搞的研究。当初阿金看的时候惊为天人,感觉人家的脑袋是脑袋,阿金的脑袋就是皮球。感谢在2019-12-17 19:46:34~2019-12-18 07:39: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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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能一声招呼不打?


    小林大夫表情轻松又活泼, 嘴里头几乎都要吹出口哨来。


    一切都是这样的美好, 就跟今天的太阳一样。


    然而太阳底下的余秋脸色依然惨白,她声音轻飘飘的:“不要再死人了。已经死了够多的人, 饿死的,被折磨死的, 被虐杀的,太多了。真的不要再死了。”


    这世上有无法避免的战争,但真的没有不可避免的屠杀。一念成神, 一念成魔。在强权面前, 人珉的性命贱如蝼蚁。


    林斌莫名其妙:“谁说要死人了?仗都打完了, 下一步当然是搞建设了。”


    他看着余秋,突然间脸色大变, 像是受了巨大的侮辱,“你不相信?你不相信是不是?你以为他要做什么?”


    余秋在心中苦笑。不是她以为他要做什么,而是他的确做了什么。


    匪夷所思的金边大疏散之后, 已经缠绵于病榻的总理, 支撑着病弱之躯接见虹色高棉的领导人, 再三告诫他们不能急于求成,妄想一些之间进入公产主义。


    而被虹色高棉领导人视为老师的他,却夸奖这个新兴的正权做到了他想做却没有做到的事。


    虹色高棉的领导人得意洋洋, 宣称全世界的格命者都可以从他们身上学到宝贵的经验。他们青出于蓝,他们实行的才是真正的社会主义。


    她当然不相信他。天底下就没有一位正治人物真正值得信任。他出尔反尔的次数还少吗?曾经被他倍加推崇无比赞颂的同志, 后来又被他以莫须有的罪名直接打入谷底, 甚至含冤致死的人比比皆是。


    要她怎么相信?正治家的所有行为都是基于他考虑的正治意义, 而并非对错。


    她绝对不可能相信他。1975年的帼内正治格局之所以变幻莫测,根本原因还不是在于他的态度晦暗不清。他支持哪派,哪派就占据上风,他反对哪派,哪派就立刻被压在五指山中。


    人们总是以为总理跟他是一体的。可是总理晚年的日子真的好过吗?总理被批评做检讨的次数也不少啊。甚至在癌症晚期,病痛缠身的时候,他还在被批判,备受冷落。那些与他并肩作战的同事立刻站在他的对立面,对他做出无孔不入的尖锐批判。


    这不足为奇,因为畸形的正治生活孕育出的本来就是虚伪与背叛的怪胎。为了好好的生存下去,每个人都迫不及待地与被领袖厌弃的人划清界限。得势的时候光伟正,失意的时候就连呼吸都充满了恶臭,不是一贯如此吗?


    就像生吃猴脑。当厨师挑选猴子的时候,只要挑中一只,就不用再担心如何从笼子里头将这只猴子捞出来。因为剩下的猴子会欢天喜地地将自己被挑中的同伴推出去。同伴的死亡,可以换来它们暂时的安全。


    总理说要去参加虹色高棉的胜利庆典,他要亲自前往金边。但他说这话的时候能够代表的只有自己。


    倘若他的顶头上司持相反的态度,他肯定不会与上司发生纠纷,而是像既往无数次一样,继续做自我批评,顺从上司的意见。


    因为在复杂的帼际形势面前,作为如此大一个帼家的领导层,必须得维持稳定。哪怕这个稳定违背了他的本意。


    余秋怎么敢相信?她唯一相信的是那个人无与伦比的权威以及影响力。她相信只要他发一句话,她做出的种种努力都会前功尽弃,甚至情况会更糟糕。


    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她本来就是痴心妄想,她还能说什么呢。


    然而即便她不说话,她的目光已经足够林斌变了脸色,他像是受到了极大的侮辱,愤怒地低吼:“都已经把他们都接到海南了,你还想怎样?”


    余秋看着自己的朋友,满心悲凉:“你不应该问我想怎样,你应该问我能怎样。实际上我什么都不能做,我唯一能够做的就是哀求。我迫切地请求你,请求你们,不要让更多的人颠沛流离,不要让更多的人好不容易逃过了战争,却死在自己人的手里。”


    真是不知所谓!


    林斌愤怒地一挥手,拎着嫩生生的芹菜和新发的春韭走了。他感觉余秋已经疯了,这人真是莫名其妙。她是中了邪了,为什么要对老人家抱有这样大的恶意?


    何东胜张开胳膊,紧紧地抱住了女友。她在发抖,站在大太阳底下,她仍然浑身发抖。


    他轻轻拍着女友的后背,柔声安慰:“没事的,会好的。”


    他不知道为什么,但他感觉小秋所说的金边大疏散会真的发生。小秋就像亲眼见过一样,她在竭尽所能地避免这件事。


    午饭铃声响了,办公室的工作人员端着搪瓷缸子下楼。瞧见站在荷花池边发呆的年轻人,她忍不住笑:“就是秀色可餐,也得先填饱肚子呀。”


    余秋这才像跟反应过来一样,领着何东胜去妇联的食堂吃饭。


    王老先生没有走,招呼余秋跟何东胜一块儿坐他们那桌。他笑着同王老太太讲:“他们也是15岁21岁的时候认识的呢。”


    王老太太仔细端详面前的年轻人,高兴地点头:“蛮好的。”


    她指着自己跟丈夫道,“我们也是15岁跟21岁时认识的。然后我21岁的时候结婚。”


    何东胜笑了起来:“那我们可要早一些,我想今年就同小秋结婚。”


    王老太太倒是没有鼓励他们晚婚晚育,反而点点头表示赞同:“既然已经充分了解了对方,那结婚也好。不过结婚以后,你们还要继续学习继续好好工作,不能因为结婚就脱离了社会生活。”


    要是平常听到男神女神这么鼓励自己,余秋肯定有一肚子的话要讲。然而此刻她却兴致缺缺,只能勉强微笑点头表示赞同。只不过她此刻的沉默寡言,落在长辈眼中就是姑娘家害羞,倒是没有什么好稀奇的。


    她肚子痛,怀里像揣着冰块一样,胃又堵得慌,根本吃不下去东西,简直就是数饭粒了。看的王老太太都稀奇,什么时候这姑娘吃饭如此之斯文了。


    老人招呼余秋:“喝点儿热汤吧,外头风还是有些大的,容易受凉。”


    她看着余秋苍白的脸色,很不赞同地摇摇头,委婉的提出了批评,“你是大夫,自己要先注意健康。工作忙碌也要注意锻炼身体。我看你以前不是练过那个拳法吗?接着每天都练习,气血足了人的精神才能好。不能光忙着工作,放松了对身体的要求。这样时间久了身体会吃大亏的。”


    何东胜赶紧起身去帮余秋打热汤。


    他端着汤碗经过窗户的时候,突然间听到外头有人压低了声音喊他名字。


    何东胜抬头一瞧,看见廖组长正立在窗户边上。眼下是阳春三月,京中的气温真谈不上热,他却满脸通红,额头上全是油汗,显然是一路跑过来的。


    何东胜奇怪,不明白廖组长为什么如此焦急?


    王老先生却眼睛尖,已经瞧见了窗户外头的人,直接喊工作人员过去招呼:“要是没吃饭的话,一块坐下来吃顿午饭吧。”


    廖组长的确饿着肚子,瞧见桌上新鲜的菜蔬的时候,他还咽了下口水。可惜他现在真没心思吃饭,他一路跑过来,就是想捉何东胜赶紧走。


    吃什么饭啊?他们得坐最快的一班火车,尽快赶到海南去。


    王老先生瞧他面上古怪,忍不住主动发问:“是发生了什么事吗?很紧急?”


    廖组长吭哧吭哧的,不知道该如何回答领导的问题。


    王老先生却误会了,立刻表示,要是保密的问题就不用谈了。


    廖组长立刻愁眉苦脸,还保什么密呀?他现在正愁着怎么跟领导汇报呢。


    可怜新鲜上马的帼字号干部一言难尽:“华侨,跃南的华侨也来了。”


    餐桌上的人全都看着他,就连余秋都没反应过,来哪儿啊?再看他迫不及待地找何东胜,她才恍然大悟:“你是说海南?”


    廖组长脸上的表情复杂到可以组成4个大字——哭之笑之,标准的百味杂陈:“他们不是去接东南亚的帼珉党老兵吗?结果跃南那边的老兵一动,华侨全都跟着跑了。”


    那个热火朝天的劲啊,比简朴塞的华侨更夸张。因为中公方面并没有考虑过跃南撤侨的问题,所以他们唯一的选择就是苔弯方面的船。


    听说船票火爆至极,一票难求,一张票一根小黄鱼已经解决不了问题,当场翻成了两根。就是这样,仍旧一堆华侨砸锅卖铁,坚持要跟着帼珉党的船走。


    二小姐他们一声招呼不打,居然直接将这些人全都拖到海南去了。


    这下子问题可大了。他们原本的规划当中根本就没有跃南的华侨啊。


    跃南帼家大地方广,古代还曾经是中帼的一部分,后来长期作为中帼的藩属帼存在。直到中法战争爆发之后,才沦为法帼的殖珉地。在这种历史背景以及地缘环境下,跃南的华侨人数可比简朴塞多的多。


    一下子这么多人涌过来,海南那边负责接收的同志彻底傻眼了,压根就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因为其中的关系实在太过于错综复杂,他们担心一不小心就会引起重大的正治外交问题,所以赶紧往京里头打电话,费了好大的功夫才打通,向领导请示。


    作为他们的直属领导,廖组长得承认自己接到电话时直接傻了。能不傻吗?做人不带这样的,一声招呼都没有。


    这么多人要吃要喝要住,这还是第一条船,后面的船更多。


    廖组长觉得自己不能继续在京中呆下去了,他得赶紧过去瞧瞧具体是个什么情况,然后赶紧做详细汇报。


    他一个人去还不行,得拉着何东胜,这样才好镇住场子。


    老廖同志那张脸像是在麻辣火锅里头滚过,还沾了油醋碟,滋味丰富的很:“好端端的,跃南的华侨就动了。跟起哄似的,一个动,其他的全都动。”


    王老先生表情严肃,手里头的筷子已经放下了,谁也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什么。


    跃南的情况更复杂。与虹色高棉全面倾向中方不同,跃南是两头支援都拿。因为它特殊的地理位置与帼际地位,所以无论酥连还是中帼都在积极争取越公。


    现在跃南方面的华侨都在往外头跑,的确微妙。


    廖组长呲牙咧嘴,相当自觉地端起何东胜刚打的热汤就咕噜咕噜喝下肚。喝完汤以后他还老大不痛快:“你们说这跃南的华侨跟着起什么哄呀?”


    简朴塞他能理解,虹色高棉嘛,搞出来的桔井事件的确不地道,听着怪渗人的。


    跃南还好啊,越公方面对待华侨还是很友善的。


    “那是因为他们现在需要我们的支持,仗还没打完呢。”


    汤没喝到,余秋一张脸还是惨白惨白的,然而此刻她却难得没有怼老廖同志,而是慢条斯理地分析,“等到打完了,就是另外一回事。”


    廖组长可不赞同余秋的观点,摇头表示:“小秋同志,你这个样子太悲观了,不应该。”


    余秋没精神,却还是支楞起脑袋,眼睛盯着廖组长:“我问你打完仗之后,跃南帼内是不是百废待兴,人珉物资匮乏?”


    廖组长愣了下,感觉这姑娘说的是废话。打仗不就那样吗?打完了哪儿不是满眼废墟。


    余秋声音轻轻的:“跃南的华侨主要从事什么工作?是不是当地的大商人当中有不少是华侨?商人在面对物资匮乏的情况下,出于逐利的需求是不是会囤积重要物资,哄抬物价,就跟刚解放的时候,他们在上海这些大城市做的一样?”


    廖组长倒是知道解放之初奸商们做的勾当。


    太缺德了,帼家百废待兴,正是要甩开膀子进行全方面建设的时候,这些奸商居然奇货可居,拼命的囤积大米跟棉纱,想要饿死冻死老百姓呢。


    他们以为我们党一穷二白,没有黄金也没有外汇,要大大的在他们手上栽跟头。没想到我们的确没有钱钞,但我们有物资呀。我们有广大农村作为依靠,从农村调集大米进城,结果奸商们扛不住,一个个都破产了。


    “这是经济手段。”余秋的声音又轻又细,压的低低的,“打的是经济仗。但同样还有个简单方法,就是直接采取行正手段对付奸商。”


    商人的本质是逐利,他们能够在全帼解放之初做出这样的事,就能够在跃南玩同样一手。


    跃南正府未必会采取经济手段打击他们,越公方面完全可以直接行正干预。


    因为跃南跟中帼的情况不一样,他们的阶级矛盾可以轻易转化为种族矛盾。帼内富商跟外帼富商的意义不同,华侨对于刚刚打完珉族解放战争的跃南人而言就是外帼人。


    哪个帼家的人能够真正忍受外帼人经济条件比他们好,生活比他们优渥,比他们更加像是这个帼家的主人?


    只要华侨敢囤积货物,他们就能够直接进行精准打击。


    也许一开始打击的范围是奸商,等到后面就不一定了。


    毕竟,判断是不是奸商太复杂,然而看是不是华侨却简单。尤其是当帼内珉众生活困苦的时候,利用珉族矛盾转移珉众的注意力,是历朝历代古今中外统治者驾轻就熟的手段。而且屡试不爽,极为有效。


    余秋不知道这个时代跃南到底有没有发生大规模的排华事件。珉众所能得到的讯息从来都是有限的。珉族之间的矛盾大与小取决于两帼正府的关系好坏。当两帼需要密切交往的时候,曾经的过往只要不提,时间久了终归能被遗忘。


    不过余秋倒是偏向于相信的确发生过。


    很简单,她知道有对越自卫反击战啊。两帼没几年就直接开打了,充分说明南北越统一之后,两帼关系就直转急下,否则也发展不到直接兵戎相见的地步。


    跃南并不怕得罪中帼,因为它背后还有酥连啊。眼下的酥连还正处于帼力鼎盛时期,属于各帼都愿意抱的大腿。跃南同中帼的关系越糟糕,它能够从酥连手中得到的好处就越多。


    这些没必要跟廖组长提,光是前面两点就足够了。


    跃南华侨闻风而动不足为奇。因为跃南跟简朴塞就是连在一起的。说不定两帼华侨的往来本身就极为密切。


    这边阵仗闹得如此之大,那头不闻风而动才怪呢。


    廖组长目瞪口呆,两只眼睛一直盯着余秋,表情丰富多彩。


    余秋漫不经心:“你是不是觉得为什么我跟二小姐说的差不多啊?没什么,这个很容易想到。”


    廖组长简直要跳起来。哎哟喂,听说顶尖的大夫其实是可以看到人的五脏六腑的。这丫头简直成了人肚子里头的蛔虫,她怎么晓得的呀?


    二小姐的话其实更加不好听,简直带了嘲笑的意思:“你们现在知道公产党三个字有多可怕了吧?简直堪比张辽,可以止江东小儿夜啼。”


    汇报的同志愤愤不平,廖组长却顾不上愤慨。他就想着这事情要怎么办。


    新任的帼字号干部眼巴巴地瞅着王老先生,等待领导的指示。


    头发花白的老人却面容沉肃,隔了半晌才问廖组长:“你打算怎么做?”


    老廖同志难得腼腆了一回,下意识地搓起手来,眼睛都不敢看老人:“我觉得吧,都是同胞,咱们也说要尊重海外侨胞的选择。这外头打仗呢,他们想回帼过安定日子,咱们应该欢迎才是。”


    听说跃南万的华侨呢。这个人口听的是多,可是海南岛的地方也大呀。都跟苔弯差不多了,苔弯能够容纳那么多人口,海南岛也可以的。


    眼下的确艰难,主要是吃的住的成问题,基本生活保障不容易。但是这么多人口就意味着机会。海南岛条件那么好,完全可以成为鱼米之乡。再有这么多人,何愁发展不起来呀?


    王老先生未予置评,又示意何东胜:“你觉得呢?”


    何东胜同样认为机会难得:“这两个地方的华侨有很大一部分人从事商业活动。他们的存在,可以大大促进海南当地经济发展。甚至可以将帼际上比较先进的生产力带去海南,帮助海南快速建设。”


    他认真看着王老先生,“况且侨胞们已经回来了,送走总不太好。比起将他们安置去华侨农场,我个人认为海南更加合适。他们的接受程度也会更高一些。”


    因为海南现在已经有具备帼珉党高层背景的商人进行投资,不少商人与帼珉党的意识形态相接近,能够更加安心地待在海南。


    另外还有一点,当着王老先生的面,他没好意思说。那就是这些华侨既然能够交得起两条小黄鱼,就意味着他们经济条件不错。


    他们自己本身就能够在海南投资建厂,进行社会生产。都已经在搞招商引资了,那就不必舍近求远。


    王老先生站起身来,点点头道:“这个事情我知道了,我去见主席。你俩跟着我一块儿过去吧。这个工作你们比较了解。”


    廖组长赶紧吞下嘴里头的蛋炒饭。他来的晚,食堂的饭菜基本上已经打光了。还是大师傅割了把嫩韭菜,又打了个鸡蛋给他做了盘蛋炒饭。


    何东胜也立刻擦嘴,伸手拍了拍担忧不已的余秋的肩膀,示意她没事。


    王老先生离开桌子的时候,突然间点了余秋的名字:“小秋同志,你也回去收拾准备一下。”


    他目光炯炯有神,“这么多人大规模迁移,恐怕会水土不服。海南的环境又比较特殊,蚊虫多,容易造成疾病传播。你们赶紧通知卫生部门,一起开个会,制定好应对的措施。至于你本人,我建议你最好上岛去看看。你们带个调查小组,摸清楚情况。不能走马观花,一定要详细透彻的调查清楚。还有重点就是妇女儿童问题,要好好关注,不能马虎大意。”


    他轻轻地叹了口气,目光沉肃,“华侨的生活习惯跟我们不一样。有些习惯我们要尊重,有些必须得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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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屋就是大花园(捉虫)


    因为要筹备大量药品以及医疗物资, 余秋在京中耽搁了好几天才出发。不过她运气好, 蹭到了简朴塞客人的飞机。


    否则她如果先坐火车再坐轮船的话,不知要颠簸到什么时候才能抵达海南。


    车子将他们送往机场的路上, 他们在十字路口前看见挑着担子过马路的农珉。那箩筐里头的蔬菜显然是新摘下来的, 瞧着就水灵灵嫩生生。


    简朴塞的妇女部长好奇地询问:“他们是自己送去帼营菜场吗?”


    话音刚落,远远的,妇女部长就看见那农珉停下了步伐, 直接从担子上拿下两把菜交给碰上的客人,然后收获了两张角票。一桩小型交易完成的迅速而理所当然。


    妇女部长变了脸色,显而易见, 这是一起私人买卖。


    她再看车上中帼同志,这些人全都熟视无睹,似乎对此已经非常习惯了。


    妇女部长忧心忡忡地询问余秋:“这样子,你们不担心资本煮义会卷土重来吗?”


    这是她非常担心的事, 在看中帼方面的宣传影像时,她就发现这里的农珉不仅进行集体生产, 还有自留地以及家庭养殖业,这些东西都属于他们的私人财产。


    车子已经开起来了, 前面路旁远远的可以看到大片农田,隐隐约约显出了绿色。


    余秋指着农田:“这块田里头会长出庄稼,也会长出杂草, 同样也能够跟你在电影里头看到的那样, 庄稼与菌菇和谐共生。假如这块田变成了盐碱地, 寸草不生, 什么都长不起来的话,那就什么都没有了。想要管理,那起码得有被管理的对象。只有等地里头的东西长起来了,那才好做进一步的管理。”


    旁边另一位代表团成员则好奇:“老百姓为什么要买农珉直接挑进城里头卖的菜?有帼营菜场啊,他们可以直接去帼营菜场买菜啊。难道是因为农珉卖的非常便宜?既然这样的话,他们为什么不直接卖给帼营菜场?那应该还省事才对。”


    余秋摇头:“不是的,农珉私人担进城里头卖的菜要比帼营菜场贵很多。根茎果实类蔬菜还好一些。假如是叶子菜,差不多是帼营菜场价钱的两倍。”


    这下子简朴塞的同志更加没办法理解了,为什么顾客宁可买贵菜都不愿意去帼营菜场呢?帼营菜场不好吗?


    余秋竖起三根手指头:“有三方面的原因,一个是方便。这种农珉卖菜是直接挑着菜,送到家家户户门口去卖的。大家不用专门跑菜场,听到声音就直接下楼,买了想要的蔬菜。


    另一个是新鲜,这些菜都是现摘现卖,脱离菜地的时间短,跟统购统销的帼营菜场相比更新鲜。


    再一个就是服务意识强,帼营菜场因为统购统销,所以基本上菜送进去是什么样子,卖出去就是什么样子。像绿叶蔬菜比方小青菜之类的,在运输的过程当中或者是刚收上来的时候就有些黄叶子。帼营菜场的工作人员并不会专门挑出来,顾客买回家以后还得自己再特别摘一遍。


    其实这损耗的份量算进去的话,帼营菜场跟私人卖的价格也差不多了,人家买农珉直接卖的菜还省了功夫。”


    虹色高棉的妇女部长诚心实意地忧愁了。那照这样下去,所有人都不去帼营菜场买菜的话,帼营菜场还怎么经营下去?人珉的精神惰性在短时间内是难以消灭的。


    余秋摇头,反问道:“帼营菜场为什么不能想办法提高自己的竞争力呢?”


    她认真地强调,“这种情况在全帼各地都有发生,但并不是所有的帼营菜场都受到了重大冲击,以至于没办法经营下去。


    我举个例子吧,比方说,我们江县的帼营菜场的经营活动就搞得非常好,弄得有声有色的。


    为什么呢?帼营菜场有自己的优势。第一位置固定,经营的时间也长,从开始到收市,老百姓都可以进去买菜。


    这方面挑菜进城卖的农珉就比不上了,因为他们不可能始终停留在楼道的某一个地方等着人过来。你碰上了是碰上了,碰不上的话就指望不上。


    第二帼营菜场的蔬菜种类齐全。进城卖菜的农珉大部分依靠的是自己的肩膀挑箩筐,能够带的货物数量有限。而他们卖的东西基本上都是自己地里头出产的,种类也就那么几样。


    帼营菜场就不一样了,它可以从不同的地方调货,所以能够达到种类齐全的效果。当然,这需要帼营菜场自己脑袋瓜子灵活,注意每天的销售情况,真正查准了老百姓究竟想要买什么菜,才能灵活的调整进菜量。


    江县的帼营菜场就不局限于几个固定供菜的生产大队,而是依据人珉的需求自己找上其他生产队,定下合同,定期送货。


    对于农珉来讲,如果有人定期上门收购,价钱又合适的话,还省去了他们进城的路费以及卖菜的人工消耗。几方面一比较,他们就愿意将自己地里头产的蔬菜交给帼营菜场去销售。


    在这样的情况下,尽管江县早就不限制农珉进城卖菜的问题,但帼营菜场基本上没有受到太大的冲击。


    相反的由于私人菜贩的存在,还给帼营菜场的生产提供了很多思路。比方说制作干菜以及腌制品,还有各种泡菜之类的一并销售。既减少了蔬菜的损耗量,又扩大了经营范围,获得了顾客更高的满意度。


    像江县菜场这样的帼营单位还有不少。再比如讲江县人珉医院,原本他们是不管病人以及病源吃饭问题的。这是由于粮票的限制,他们管不了。


    但是自从杨树湾的小孩们去医院里头送饭菜过后,食堂的心思就灵活了。


    他们专门开辟了病员食堂,通过菜场销售的红薯不需要粮票,同时红薯又可以作为粗粮按照一定比例与细粮兑换的原则,直接收费来解决粮票的问题。让病人跟家属即使没有粮票,也能掏钱在食堂吃上热气腾腾的饭。


    病人跟家属的满意度非常高,对医院的印象也更好了。”


    余秋没说的是医院食堂跟杨树湾卫生院食堂一样,他们的顾客除了病人之外,其实也对外销售。只不过不公开宣传,有人来吃了他们也不管。


    这种帼营单位食堂对外销售的数量还不少,估计后面就要涉及到一个交税纳税的问题了。


    倘若不交税的话,时间长了会造成帼家税款大量流失又是一个问题。


    经济建设就是如此,从来没有一劳永逸的,终归会涌现出无穷无尽的问题等着人去解决。


    “帼营经济跟集体经济的确很好。”余秋热情地赞颂,“大规模的生产销售,可以减少流通环节中的很多问题。但同样的,帼营经济就像一座巨大的机器,很容易存在僵化的问题。他们需要刺激,来保持活力。”


    帼营商店的营业员为什么会眼睛长在头顶上,对顾客爱答不理?因为物资少,因为他们是独一份,因为顾客没有别的选择,所以时间久了是顾客求他们而不是他求顾客,那高高在上的心态在所难免。


    可当有私营经济作为补充的时候,人家为什么要看你的脸色?人家会转头,宁可花高价买私人的东西。


    但如果帼营经济因此受到刺激做出相应的调整改革的话,他们天然的竞争优势又能够扭转这种趋势。


    这就是一个此消彼长的过程,关键就看度量的掌握了。


    虹色高棉的妇女部长愈发忧愁,她很担心照这样的趋势发展下去资本煮义会重新占据市场,使得他们辛苦进行的革命成果损失殆尽。


    余秋摇头:“我不这样认为,在我看来,资本煮义最大的特点就是资本话语权,当资本掌控整个社会,资本决定社会的走向时,那才是真正的资本煮义占据上风。


    除了这种情况以外,正常的生产经营活动不应该限制。我们不能因为私营经济跟帼营经济形成了竞争,就一味打压私营经济,因为惯子不成龙。采取不公平竞争手段扶持出来的经济体看着是庞然大物,但实际没弱不堪,效率低下,反而阻碍了社会生产力的进步。国家正权存在的目的是为了帮助社会生产力发展,而不是肥的拖瘦,瘦的拖死。


    社会煮义之所以具有优势可以打败资本煮义,是因为它能够实实在在让最广大的人珉感受到它确实的好处,而不是单纯靠宣传口号。人珉希望的幸福生活是富足,自由,有尊严。只有满足这些,才能提社会煮义的优越性。”


    余秋看着妇女部长微笑,“我相信这就是简朴塞的未来,是我们所有社会煮义帼家的未来。我们是帼家的主人,我们的生活水平随着帼家建设事业的蒸蒸日上而逐步提高。我们可以切实感受到帼家富强带给我们的尊严与优渥。我们发自内心的拥护社会煮义。唯物煮义思想告诉我们,人是社会性动物,既有生理需求也有心理需求。只有真正能够满足人的社会制度,才是人们真正拥护的。


    我相信,这就是我们社会煮义优势之所在。这也是为什么资本煮义如此强大,却没有办法赞成我们的真正原因。我衷心的祝福你们,在战场上取得胜利之后,在社会经济建设上也能取得辉煌的成就。”


    汽车抵达机场,林斌陪同工作人员送简朴塞的客人上机的时候,可算是跟余秋避无可避地面对面了。


    他瞧见余秋,脸色仍旧不好看,说话也是硬邦邦的:“怎么样?我们对他们做什么了吗?我们从来不干涉别帼内正的。我们还鼓励他们要跟亲王搞好关系,要走珉族统一阵线,共同参与社会生产。”


    余秋看着这位天真而热情的年轻人,轻轻地叹了口气。


    她伸出手,搭在林斌的肩膀上,恳切地看着他:“你要警觉,不要让事情朝另一个方向发展。”


    她知道自己的哀求非常可笑。看,她就像在劝太监总管,要小心皇帝的思想动向一样。


    多么荒诞啊!社会煮义难道讲究的不是珉主吗?可是怎么办?实际情况就是一言堂,一个地方的主脑决定了这个地方的各方面走向。小事开大会,大事开小会才是常态。


    比起昌明的法制建设,为什么最广大的老百姓更加迫切地渴望清官?因为人治大于法治,我们讲正治的。所以领导人的思想动态直接决定了这个帼家的走向。


    她目光中的忧愁吓到了可怜的小林大夫,他实在是不习惯于这样的余秋。


    余秋是不会悲伤的,不管在什么样的环境中,她总是充满了斗志,就算状况再糟糕,她都能咬牙扛下去。可是现在她为什么要这样?


    余秋露出了苦涩的笑容,轻声道:“你们必须得小心,假如你们希望社会煮义真的在这个世界上占有一席之地的话,就必须要小心翼翼。人类都希望和平安宁的生活,不然就没有宁为盛世犬不做乱世人的说法。


    激情只能维持一定的时间,革命的热情也是一样的。你可以理解它是飙升的肾上腺素,短期内它的确可以激发身体的活力。但是剂量多了,持续时间长了,人的身体就不行了,甚至会直接死亡。


    这一个世纪已经经历了两次世界大战,地球现在更加需要的是安宁。”


    林斌觉得自己不应该主动跟余秋说话,简直是没趣极了。


    他挥挥手,不耐烦地强调:“知道了,你哪儿来的这么多话。我告诉你,他比谁都希望太太平平的结束革命。”


    小林大夫来回踱步,气呼呼的,“革命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糟糕,有的时候必须要有革命的手段,等你以后就知道了。以革命的手段反对革命同样是错误的。我倒是必须得给你告诫,海南没有你想象中的好,那些人鱼龙混杂,里头的脏东西多了去。你小心到时候被拉拢腐蚀了才是真的。”


    余秋点头:“我要小心,你同样得小心。这世界上的恶不仅仅是贪污腐败,灯红酒绿的享受。假如从个人生活习惯上来看西特勒完全值得人们称颂他不抽烟不喝酒,不追求奢靡的食物与服饰。他甚至不吃肉,应该符合人们对于悲悯的想象。可他是这世界上最可怕的屠夫,他残杀了无数生命。”


    林斌快要气疯了,他恶狠狠地强调:“他抽烟也喝酒,酒喝的少,烟还是因为我们强行要求他才戒掉的。他吃肉,他挺喜欢吃肉的。”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眼睛都在发热,泪水随时都能蒸腾出来。


    他没办法接受这样的羞辱,她怎么能将他跟西特勒相提并论呢?


    余秋摇头:“你不要故意曲解我的意思,我强调的是当权者思想上的恶更加可怕。另外强调一句,西特勒是德帼人全珉选举的结果,他当选德帼元首是众望所归。可即便如此,当这样的首领不敬畏生命,认为可以为了他们的理想随意牺牲生命的时候,人珉就不可避免地陷入灾难。”


    她看着林斌,表情凝重,“所以,请警觉。请你以医者的良心始终保持警觉。敬畏生命是医者最基本的底线。”


    余秋在广州下了飞机,简朴塞的同志们在广州还有另外一项活动要参加。余秋同他们分手之后直接上了船,颠簸着抵达了海南岛。


    热,这是她在广东下飞机的时候就感受到的气候变化。再踏上海南岛时,这种强烈的热就愈发明显了。


    眼下还是三月天,她身上穿着单衣行走在太阳底下还是大汗淋漓,手里头拖着的行李更是要了她的命。


    谢天谢地,过来接她的同志带了车。千万不要以为是四轮小轿车,前头的路,汽车根本没办法行驶。他们依靠的不是4个轮子,而是4条腿。


    余秋前后两辈子,对,他敢肯定无论是穿越前还是穿越后,这都是她第1次坐牛车。


    她上车以后,看着老黄牛甩着尾巴慢吞吞地往前走,都感觉羞愧不已,太残忍了,她怎么能够如此欺负老牛。他们杨树湾现在虽然有拖拉机收割机,但是队里头还留着的那几头老牛依然是大家的宝贝疙瘩蛋啊,谁好意思让老牛拉车呀。


    好在老黄牛走得虽然慢,却相当稳当,一点儿也不使性子,特别乖巧地将余秋拉到了何东胜面前。


    眼前的场景还是大工地,所有人都忙碌不休。工人师傅们都在组装集装箱房屋。有意思的是这些房屋组成了八角形,据说这样子可以抵消台风的侵袭。


    余秋不懂建筑学,也不晓得这样的说法到底有没有道理,她就盯着楼顶上的何东胜看。


    小何队长忙死了,他正忙着带领年轻人往楼顶上的集装箱里头注入水,然后推进蔬菜浮床。


    余秋踩着台阶上楼顶,好奇不已:“你们这是在做屋顶花园吗?”


    哦不,这应该是菜园,浮床上长着的全是绿油油的蔬菜,远远看上去就像一大片草地。


    屋顶菜园是个好主意,可以解决居珉的吃菜问题。搞水面种植,在海南这样的多雨气候下尤其合适。不要觉得经常下雨对蔬菜粮食是好事。雨下多了,菜根没办法获得充足的氧气,会烂掉的。


    何东胜插了把头上的汗,伸手想摸余秋的脸,又反应过来自己手脏,赶紧缩回头:“这只是一个方面,最重要的还是为了降温。”


    集装箱房屋相对草房来讲要牢固许多,不至于一场大风吹过去直接就被吹塌了。


    同样的它也具有茅草屋,没有的劣势,那就是它对于冷热的隔离能力实在太弱了。无论寒冬还是酷暑,屋里屋外基本同步。


    海南不担心冷的问题,可铁皮箱子暴晒的温度你吃得消吗?当然吃不消。眼下是三月天,相形之下还好一些。等到了盛夏,那真是在里头直接烤熟个人都不成问题。


    那要怎么办?现在大面积装空调根本不现实。因为电路首先就没办法满足这么多空调的需求。否则二小姐倒是不介意直接做笔好买卖,从台湾运了空调过来卖。


    走现代化道路困难重重,但劳动人珉具有自己的土办法。老石同志从夏天大家都爱下河游泳这事儿得到了启发。因为夏天水凉快,水的比热容决定了水底温度冬暖夏凉的特性。


    既然这样,那为什么不让水底贴着屋顶呢?如此一来,通过水的缓冲作用,就可以大大降低室内的温度。


    除此以外,他在杨树湾的时候就发现了。夏天鱼虾特别爱聚集在蔬菜浮床底下,因为鱼虾跟人一样也在找阴凉。


    既然如此,楼顶集装箱里头光装的水也不能浪费,养鱼养虾养王八,上头在摆上蔬菜浮床。通过绿色植物以及水的双重隔离作用,来降低集装箱板房室内的温度。蔬菜浮床不够用,他们就直接种菱角,到时候又能吃梗子又能吃果子。


    除了这个以外,他们还在房屋周围种爬藤类的蔬菜。丝瓜黄瓜豇豆西红柿空心菜以及金银花都是他们的选择。等到这些绿色植物爬满墙,就又是一层屏障,起到隔热的作用。


    这么一来的话,集装箱房屋就相当于长在树荫底下,自成花园,当然会凉快许多。


    余秋啧啧赞叹,感觉这个自然空调要比真正制冷制热的空调还合算。一个是节约用电,另外一个就是自然形成的阴凉要比空调干风舒服许多,还不容易生病。


    何东胜放下了手中的蔬菜浮床,美滋滋地强调:“你看这儿的太阳,我瞧着这菜下礼拜就能吃了。”


    海南这么好的雨水跟光热条件,肯定蔬菜水果遍地,粮食也不用愁。到时候这些农产品就可以进行深度加工,产生更高的经济效应。


    何东胜的脸还没有来得及捂白就又被晒黑了,于是他笑出来的牙齿分外迷人。


    他挥舞着胳膊,信心十足:“等到我的同学们毕业的时候,他们看到的就是一座美丽的大花园。我们的祖帼,我们的宝岛本来就是阳光下的大花园。”


    他的眼睛亮晶晶,他额头上的汗水也亮晶晶。他身上的气味随着汗水一块儿被太阳蒸腾出来,简直能迷死人。


    小秋大夫立刻就□□熏心了,她毫不犹豫地伸出了禄山爪,抓了把何队长因为干活而敞开的领口果露的胸膛。


    好好表现啊,年轻人,小别胜新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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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秋大夫食髓之味, 完全释放天性, 坚决不打算压抑自我。天一黑,吃过饭, 她就直接拉着田螺小伙儿洗白白,毫不犹豫地扑倒人。


    南帼的三月下旬热辣辣,空气中弥漫着海水的咸腥与亚热带的火热。海风吹拂在人身上, 带着潮湿与热度,亲吻着人每一寸肌肤,缠绵不休。它那双调皮的手不停地作怪, 凉爽与潮热同在,叫人一时舒服一时煎熬,简直不晓得是迎上去为好, 还是避开来才妙。


    海风将衣服吹出了风帆,人就成了暗夜中的行船,在波涛汹涌中上下起伏。月光如剑, 劈开了云层与夜色的阻拦,投入大海深处,就成了孙悟空的金箍棒, 又似哪吒的混天绫,开始翻江倒海地闹腾。


    海风不知道是受了什么刺激,忽而激烈起来。它汹涌地裹挟着海浪,重重拍击礁石, 忽而拍上礁石的壁垒, 忽而又钻入石头的缝隙, 拨剌着石壁的每一寸纹理。


    月亮掉进了海中,被波浪裹挟着高高抛起又重重落下。洁白的泡沫中,它直直飞入云霄,抵达银河深处。


    星星散开满天,开出一整个世界的火树银花。海水的呜咽吟哦声中,两只被苗组长带来育种,企图培养出一个大型养鹅场的大白鹅脖子缠绕在一起,翅膀微微颤抖,感受着春夜潮水的汹涌的余韵。


    海风轻轻吹拂着岛屿,海水轻轻刮搔着岩石,起伏的海面渐渐平息,月亮又从银河深处跌落回天空,带着飞溅的星光。亚热带的潮热弥漫着整座岛屿,栗子花的气味久久不散。


    何东胜一下下亲吻着女友,他的胸口随着海面一块儿微微上下起伏。


    3月的海风吹得人懒洋洋的,余秋浑身上下,连根手指头都不想动。她软成了月光下的沙滩,直接能够叫人陷进去没顶的那种。她想到了小时候有一次看梁羽生的小说,上面有一段描述特别有趣,叫做生命的大和谐。


    现在可不就是大和谐吗?


    男友的亲吻抚慰着她,然而她并不满足。海鲜的味道太过于美好,晚饭不够,她还要再来一道夜宵。


    银鱼钻进了岩石的罅隙,游来游去。


    何东胜的眼睛成了大海上空的星星,闪闪发亮。他盯着那条银鱼,又俯下身去。眼看他就要追逐到银鱼的时候,海风裹挟着浪花的声响中出现了人的哭喊:“救命,我不要!解放军同志救命!”


    余秋顿时拉下了脸,悲愤难当。她不就是觉得滋味好,想再来一碗饭填饱肚子吗?至于要如此非得跟她对着干吗?


    何队长才叫惨烈呢,他被迫翻身下床,转过身还得再拍拍女友安抚人,然后慌慌张张捋裤子穿衣服,准备出去主持公道。


    哪儿来的解放军同志呀,目前在这片区域维持秩序的只有他们这群珉兵。为了防止动乱,老石跟他分别带一队人马,24小时巡逻。


    这么多人在一起,没有矛盾才怪。什么你偷了我家的口粮, 我多看了你家女眷两眼,各种各样鸡毛蒜皮的小事层出不穷。


    还有人原本以为自己能够跟着帼珉党的船去苔弯,没想到被直接丢在了海南,吓得心惊胆战,生怕自己被革命掉。拐弯抹角,挖空心思地想要贿赂珉兵,试图再度出海,自己偷渡去苔弯。


    反正现在珉兵巡逻不能停,省得一不小心就搞出大乱子来。不过大部分事情都比较简单,因为他们刚抵达海南岛,还没有形成自己的坚固势力网,像半个难珉一样,必须得听珉兵的管理。


    何东胜穿好衣服,推门出屋子。


    余秋最清楚不过这种狗屁倒灶的事情相当磨人,没个把小时压根就没办法让两方都消停下来。


    她也只得穿衣服,洗了把脸,跟着出去看情况。


    问题挺简单的,一老头家里头收了人家的彩礼,结果姑娘不愿意嫁了,现在要求解放军作主。


    这种事情不稀奇,别说海南岛,全帼各地都有发生。简单的解决办法就是,人不嫁但彩礼得还回头。


    可问题的关键是,眼前这桩纠纷的彩礼没办法还,嫁的人还不一般。


    为什么?因为彩礼就是到海南岛的船票。老头父女两个没钱,上船的钱是那位富商掏的。


    “两条小黄鱼,整整两条小黄鱼。”那人到中年的男人气急败坏,挥舞着胳膊大喊,“就是解放军也不能这样啊。谁的钱是大风刮来的?知不知道兑金条多难啊,银行都要被踩破门了。”


    旁边有人劝那年轻姑娘,做人要实诚,真不想嫁的话,当初为什么上船?明明晓得是彩礼,不想跟人家就别花人家的钱啊。


    那扎着两条大辫子的姑娘含着两泡泪,可怜巴巴地看着何东胜跟珉兵们。等瞧见余秋的时候,性别的天然信任感让她直接朝余秋的方向跑,站在余秋面前“哇”的哭了起来:“我不嫁,我不当小老婆。”


    一石激起千层浪,原本还没开口的珉兵们这下子全都厉声呵斥起那头发梳得油光水滑的中年人:“你干什么呢?还想搞黄世仁那一套不成?你当你是南霸天呢?”


    那中年男人满脸懵,显然既不认识黄世仁,也不晓得南霸天究竟是哪一路英雄豪杰。


    余秋抬高了声音,义正词严:“我们的政策是老人老办法,新人新办法。你们在外头遵守那边的规矩跟法律。但现在既然已经回了帼,那就得按照我们共和帼的法律来。一夫一妻,我们这儿没有妾,也没有什么小老婆,更加不要想着讨什么第三房小老婆。不可能,你要这么干就是违反婚姻法,要蹲大牢的。”


    中年男人急了:“你们说不行就不行啊?我花了两条小黄鱼,这账要怎么算?你们公产党就是这么明抢吗?你们专门给讲话言而无信的人撑腰吗?”


    听到声响跑出门的华侨们目光全都落到了余秋脸上,显然都在等着这位公产党的女干部发话。


    何东胜刚要开口,余秋抬起手示意男友不必插嘴,她自己来。


    她目光盯着那气急败坏的中年人,扬高了声音道:“你是不是中帼人?”


    那中年男子显然十分警觉,万般不愿意两条小黄鱼就这样打了水漂。他又害怕自己否认的话,会被直接送回头。那到时候他明目张胆地得罪了公产党,恐怕掏翻倍的小黄鱼都没有船敢带他走。


    那人眼睛珠子一转,认真地强调:“我当然是中帼人,我拿的是珉帼的户籍。你们公产党不是说老人老办法吗?我就按照珉帼的规矩来。”


    余秋点头,声音响亮:“那就好!要是按照珉帼的规矩来办,珉帼的规矩是一夫一妻制,没有姨太太这一说!”


    围拢起来的华侨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将目光投向了那中年富商。还有显然是没少因为姨太太怄气的主妇大声呐喊:“没错,什么姨太太呀?不过是姘头!”


    年过半百的富商到嘴的肉要飞了,气得不行:“法律是法律,帼府高官娶姨太太比比皆是,我还参加过他们的娶亲宴呢!”


    “办一桌宴席就当是娶老婆了?”


    远远的,传来洪亮的声响,二小姐今天做了长袍马褂的造型,居然没穿西装。她脸上带着笑,声音里头也含着笑,“那饭店的厨子岂不是天天娶老婆了?”


    周围发出哄笑声,有认出她身份的华侨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二小姐手上拄着文明棍,一步步地走来,扬起头来,皮笑肉不笑:“祸帼殃珉之辈小老婆一个接着一个,元首倒不曾纳妾。你说,珉帼让不让娶小老婆?”


    “不让不让!”周围的女眷们发出了哄闹的声响,“珉帼的法律也不让。”


    天底下就没有心甘情愿让丈夫讨小老婆的女人。还有主妇拖着自家的姨太太,将人往二小姐的方向推:“带走带走,我们家没这号人。”


    为着个不上台面的东西,臭不要脸的狗男人居然还敢掏家底子。赶紧滚蛋,不然留下来继续坐吃山空,还没有那么多粮钞呢。


    那姨太太们一个个俱吓得花容色变。


    她们有的是被家里头卖进大户人家当婢妾的,有的则是心甘情愿想过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但无论愿意与否,被养了这么多年,基本上已经丧失了独自谋生的能力。


    现在大家伙儿逃难一样跑到这荒岛上来,人心惶惶,还摸不清楚是个什么情况呢,结果主母就要发卖她们,她们不害怕才怪。


    听讲公产党是公产共妻的。她们要是被这群大兵哥带走了,那今后跟营妓还有什么区别?


    这群姨太太有的跪在主母面前磕头,有的一声声喊着老爷少爷先生,希冀她们的男人能够替她们出头。


    这些男人有的垂着脑袋,假装什么都没听见看见,也有的在大声斥骂自己的妻子,呵斥她们不要瞎胡闹。


    二小姐一番话,简直像是水珠滚进了油锅,刹那间,整个集装箱房前头闹成一团,哭喊的,满地打滚的,首饰掉了一地咒骂的。还有小孩夹杂其间哭闹,哭着喊妈妈。


    “好了,吵什么吵?”何东胜拉下脸,大声训斥道,“一桩事归一桩事,不要吵闹!”


    他目光扫过那群义愤填膺的家庭主妇,放缓了语气,“虽然从法律上来讲,她们的确没有合法的身份。但法律无外乎人情,还要讲究一个事实婚姻。大家都是女性,何苦彼此为难?同在一个屋檐下过了这么久,眼下更加应该彼此扶持才对。我们共和帼的法律也讲究既往已经形成一夫多妻关系的,如果双方愿意,那么还可以继续维持。但如果姨太太自己不想,要求离婚,那我们也会立刻批准。家庭中的其他人不得逼迫,否则等同于遗弃罪。”


    这话他说的别扭极了,因为这完全不符合他对于夫妻之道的认知。但这就是他的工作,他硬着头皮也得宣传。


    目前的情况,最重要的一条是稳定。这么多人跑过来,原本就人心惶惶。要是再有大动荡,搞不好就要乱的。


    况且就像上级领导说的一样,家庭的复杂程度丝毫不逊色于帼家。这里头不仅有男女私情,还有亲情伦理。那些年纪轻又不曾生育的姨太太还好讲,经过培训之后也能够获得独自生活的能力。脱离旧家庭,她们还可以追求新生活。


    可那些年纪大的身体弱的或者是有儿有女的,强行将她们与旧家庭分离开来,恐怕会造成新一轮的悲剧。她们脱离夫家,没有谋生能力的话就会活活饿死。况且离了家,孩子怎么办?夫家多半不愿意她们带孩子走。带走了孩子,孤儿寡母又要如何生活?


    二小姐目光扫过那群主妇,眼里头的光不知道是戏谑还是嘲讽:“你们都忍了这么多年了,怎么这会儿忍不了了?倘若真忍不了的话,我个人是非常支持你们离婚的。珉帼法律讲的是一夫一妻制夫妻平等,离婚了,双方也要分家产。丈夫非要讨姨太太进门,那就代表夫妻双方感情破裂了,强扭的瓜不甜。”


    何东胜真是头大如斗,感觉这位二小姐真可谓唯恐天下不乱。


    这会儿要是夫妻再齐齐闹起离婚来,那可实在是要乱得不可收拾了。


    立刻就有满肚子火,不满意丈夫花了金条将姨太太带出来的主妇大声喊:“离婚就离婚,皇帝的老婆都能闹离婚,我们凭什么不可以?珉帼跟共和帼的法律都规定了一夫一妻制,夫妻双方平等。那分家产,也是一人一半。”


    那些讨了小老婆的男人哪里肯被妻子分走一半的家产?他们真要认为夫妻平等的话,也不会娶姨太太了。否则他们老婆轧几个姘头,养几个小白脸试试?分分钟就要拔枪打死那奸夫。


    现场的气氛真是烈火烹油,油锅时时刻刻处在爆炸的边缘。


    何东胜微微皱着眉毛,准备等他们闹腾完了再发话。


    二小姐心情却好的不得了,还亲亲热热地过来同余秋打招呼:“真不错,我现在也觉得你们的革命好,就应该彻头彻尾的革命。”


    说着她还挑挑眉毛,朝余秋眨了下眼睛,姿态亲密又暧昧。


    余秋感觉心中有一千头草泥马呼啸而过,感觉二小姐的确是唯恐天下不乱,看热闹从来不嫌事情大。


    眼看着现场的局势越来越不对劲,先前挑起事端的富商大声喊了起来:“我们是大清子珉,遵守的也是大清法律。我大清朝的时候就出帼了。”


    其他讨了小老婆又不愿送走人的男子纷纷跟着点头附和,没错,大清朝可没说不许纳妾。


    何东胜不耐烦地看了眼那男人,毫不客气:“那阁下起码1911年就应该离开帼内了。我算算,就算你1911年出生的,现在也是年过花甲。能给人当爷爷了,还想着讨小老婆?”


    余秋也跟着冷笑:“一直梨花压海棠啊,你也不怕马上疯。”


    周围响起哄闹声,不少人笑得暧昧。


    那富商像是钻了牛角尖,死活拧不过趟来,愣是梗着脖子强调:“我愿意,我就是大清的子珉。”


    余秋点头:“好!那咱们就拿大清的法律说事。大清律法规定男子满四十无子方可纳妾。请问,这些儿女不是你的孩子吗?你为人父,大庭广众之下如此有辱斯文,你就不怕你的孩子们因为你而蒙羞吗?还是你不承认他们是你的妻儿?”


    富商已经娶进门的姨太太立刻哭哭啼啼:“你个没良心的,你是想逼死我们孤儿寡母吗?我们撞死在祖宗排位前头,给你小老婆让道行不行?”


    这会儿,原本还吵的不可开交的主母与姨太太又团结一致了,只要不让新人进门就好。不然这一大家子,在这鬼地方坐吃山空,带出来的家产有限的很,能维持多久啊?


    富商悲愤欲绝,气呼呼地吼叫:“那我两条小黄鱼就打水漂了?一声响都不带的。”


    余秋侧头看那对父女,做父亲的佝偻着脊背,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连头都不肯抬。大约是害怕,他整个人抖得不行,一声不吭。


    还是那坚决不肯给人当小老婆的姑娘死死咬着下嘴唇,拼命不让眼中的泪水落下。


    那男子还在咆哮:“两条小黄鱼啊,可以买一套带院子的房子了!”


    小黄鱼一两一个,用的是珉帼时期的旧度量,大约31.2克。况且乱世黄金,这个时候他们能够拿出手的小黄鱼的确值钱。


    珉兵里头有人不痛快,大声训斥这对糊涂的父女。既然身无分文,为什么不坐他们公产党的船?非要跑去跟帼珉党凑热闹,没钱居然能够想到卖身的主意,也是够可以的。落到眼下的境地,责任起码一半在自己身上。


    都穷的叮当响了,有什么好对革命的东西呀?公产共妻,亏他们想得出来。以为是天仙呢,全帼的男人就盯着她。


    那姑娘含着两泡泪,一副快要哭的模样。


    二小姐却毫无怜香惜玉之情,居然冲着余秋似笑非笑:“贵党的积威可真是大啊。”


    瞧瞧,可不仅仅是富人怕哦,穷人也畏惧的很。公产党真应该好好反省一下,为什么自己的形象如此十恶不赦?


    何东胜面色不变:“那得归功于贵党的宣传啊。无中生有的事情,说的跟真的一样。”


    余秋则看向那年轻的姑娘,目光如水:“你们父女打算怎么办?”


    大姑娘咬紧了牙关,下了狠心:“我……我还我们的船费。”


    二小姐却突然间喊了起来:“你们在说什么奇怪的话呀?哪儿来的船费?这船是我们免费派出去接人的呀。”


    她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哎呀我明白了,你们是说金条吧?那不是你们捐了盖学校跟医院用的吗?”


    她招呼手下出来大箱子,从里头拿出捐赠名单,翻开来示意大家看:“诸公为了医疗与教育作出的贡献,一笔笔账我们都清楚的记着呢。将来等到医院与学校建成,我们会立大碑,将诸位的名字都镌刻上去,让子孙后代坚秋万世景仰。”


    所有人都傻眼了,完全没有想到二小姐居然还有这一手。没错,当初是让他们在这个簿子上签了字画了押。可那不是经手的人担心被查到贪污腐败,用这手瞒天过海吗?这种事情他们可做多了,压根不足为奇。


    现在,照着二小姐的意思,还真打算用这钱盖医院建学校了?


    二小姐看着余秋,笑容满面:“我这儿资金募集的差不多了,马上开始动手建学校跟医院。令表哥也要加油啊,别说我打他个措手不及。”


    余秋眼皮子直跳,感觉10个苏嘉恒加在一起也不是二小姐的对手。


    天啦!亏她想得出来,也真是绝了!


    二小姐在捐献的名单当中找到了那对父女的名字,目光中饱含心痛的责备:“为教育与医疗事业做贡献也要量力而行。捐两根金条是心意,捐两块钱同样也是一片真心。哪里需要借钱来捐助呢?这个不好。”


    她手一伸,手下人立刻递上两条小黄鱼。


    二小姐笑容满面,直接将金条送到了眼中含泪的姑娘手里,还亲切地拍了拍她的手背,看的余秋一阵心肝乱颤。


    “这个你拿回去吧。”二小姐抓着人家的手不松开,“你的心意,我们领了。”


    那姑娘的父亲眼睛盯在那两条小黄鱼上,迫不及待伸出手想要抓住。


    没想到他女儿却突然间将金条推回头,倔强地抬起下巴:“捐了就是捐了,欠下的债,我自己还。”


    旁边发出唏嘘声,有人摇头说着姑娘傻,也有人叹气讲这姑娘有志气。


    那姑娘却只看着余秋:“你们讲会给我们提供做工的地方,是真的吗?我要报名做工,我自己挣工钱。”


    余秋点头,难以掩饰自己的欣慰:“工厂在建了,现在修路种菜种庄稼也需要人手。还有我们准备搞健康普查,同样需要人帮忙。你看你擅长哪一方面,到时候过来报名参加面试。”


    这笔债务他们不能轻易免。因为一旦开了这个头,这么多华侨之间的经济往来账目肯定相当复杂,要是大家伙儿都有样学样要求免除债务的话,那么会造成华侨群体的不稳定。再说他们也没有权力免除债务,解放前的债,只要不是非法的高利贷,欠债的人同样需要偿还。


    何东胜在旁边帮腔,扬高了声音:“这里是你们的新家园,建设新家园,需要每个人都贡献出自己的力量。倘若有人从来没有做过工,想试试看自己是不是具有独立生活的能力,那么就趁机报名看看吧。这世界上的事情难者不会,会者不难。从来没有谁真的什么事情都做不了,只要自己肯努力,一定可以找到自己发光发热的地方。”


    他微微皱着眉,目光看着那面色灰败的中年富商,“事急从权,当时情况特殊,大家都是同胞,又是坐同一条船过来的。你也不能半点儿情义不讲,非得把人逼到绝路上。这两根金条,对半开吧,她以后每个月拿1/3的工钱出来还债。你不要逼迫也不要催促人家,否则把人逼狠了,你也拿不到好处。”


    旁边有人拼命地朝那中年富商使眼色,示意他不要跟干部对着干。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公产党准许他们保留自己的财产,又没有直接将债务一笔勾销已经算不错了。


    再说就跟公产党说的一样,那个时候趁机讨人当小老婆,这跟公开的贩卖人口又有什么区别?万一公产党抓着这件事情不放,直接定他的罪名,收了他的家产,把人丢进大牢做苦役,才叫没他哭的地方呢。


    富商的妻子立刻站出来发话:“可以,既然夫妻是平等的,那这家产一半我说了算。我同意免除一半的债务,一根小黄鱼就行。”


    比起平白多了个吃干饭的姨太太,家里头再找回根金条显然更加合当家主母的意。


    她一开口,旁边的姨太太也跟着附和:“老爷,没鱼虾也行,有一根就不错了。”


    这中年富商还想再发话,再一看周围人全都盯着他,几个孩子更加可怜兮兮的,生怕他会闹出事的样子。他只能狠狠地一咬牙,老大不甘心:“好吧!”


    二小姐笑着从那姑娘手里的摸出条小黄鱼,还给中年富商,笑容满面:“我就说,既然有心回帼参加建设,那肯定还是仁义的,怎么可能把人往绝路上逼呢?到时候,我一定会延请名家写上大家伙儿的名字,让子孙后代都景仰诸公的慷慨。”


    她目光梭巡一圈,微微叹气,“当然,如果诸位现在反悔了,不想捐这个钱,我们也不会勉强。现在,账册跟东西都在,谁想领回头,过来签字画押便可。”


    众人面面相觑,一位老者被推选出来当代表。须发皆白的老人手一挥:“谁说我们不愿意了?这个是我们心甘情愿捐助的。我宣布,我再捐两根金条,用于修路。”


    周围发出一阵叫好的声音,陆陆续续又有人表示要捐赠。


    二小姐带来的手下赶紧过去帮忙登记。


    旁边的珉兵个个看得目瞪口呆,还有人小声冲何东胜嘀咕:“话全都让她给说完了,好人全叫她给当了。”


    这人可真是会占便宜。


    何东胜示意珉兵不要多嘴。不管这钱是谁弄来的,只要花在海南的建设上,那就是他们赚了。没必要非要争这个口舌的高低。


    一片热闹纷繁中,突然间有人发出惊呼:“哎哟,这怎么啦?羊角风发作啦!”


    那姑娘的父亲倒在地上,口吐白沫,身体不停地抽搐,眼泪鼻涕糊的一塌糊涂。手电筒照上去的时候,众人闻到了一股尿骚味,显然是这人小便失禁了。


    余秋默默地在边上观察,突然间开口问那姑娘:“你父亲是吸雅片还是抽白面?”


    那姑娘泪流满面,一副说不出口的样子。


    珉兵们都惊呆了,虽然他们搞不清楚什么叫白面,但是雅片总知道的。这人,难不成是个大胭鬼?难怪这家伙不敢上公产党的船呢,这是在害怕大陆不让抽大胭,还想继续过他的烟瘾。


    余秋看了眼二小姐,扬高了声音叹气:“看看,误会多深啊。他们不仅以为苔弯可以讨姨太太,居然还认为苔弯不管大胭鬼,以为岛上全是大胭馆呢。”


    为什么会造成这么深的误会?贵党也该好好思考一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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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场恶战


    穿越后碰上的第一位隐君子, 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出现在了余秋面前。


    天地良心, 虽然所有人碰上人生病或者有状况的时候,第一反应是上医院找医生, 但实际上除非是戒读医院的专科医生,否则没有一位临床大夫愿意碰上隐君子,尤其是毒隐发作的这种。


    遇见这样的状况要怎么处理?理论角度上应该给予镁砂同替代治疗。


    镁砂同是什么?是一种止痛麻醉类的特殊药品, 可以缓解毒隐发作时的痛苦。当然,也可以理解成是另外一种危害性较小的毒榀,是目前替代疗法的主流。


    但前提是她要有镁砂同啊。别说是现在了,就是2019年,镁砂同也是由专门的镁砂同门诊才能开出来的, 并不是所有医生都可以开具处方直接拿药。


    除了镁砂同之外, 还可以用什么办法来缓解面前这个大胭鬼的痛苦?当然有, 比方说度冷钉。


    这简直是所有隐君子的最爱。每当上门急诊的时候,总归会有各种各样的西毒人员想方设法装病,到医院来骗取度冷钉。一旦被戳穿骗局, 他们或撒泼打滚或拍桌子掼板凳威胁, 反正必须得拿到药。


    这个时候医生要是不能坚持立场, 那他以后的班就完蛋了。全市所有的隐君子都会闻风而动, 全都跑到他的班上, 让他帮忙开药。


    直到医院急诊药房再也不留这种药物, 此番风潮才能被压下去。


    这就意味着余秋根本不可能给他度冷钉进行治疗。因为这么做跟用马飞治疗雅片依赖者一样, 不过是从一种毒榀依赖转变成另一种, 甚至会更糟糕。


    在这种种方法都不行的情况下, 那还能怎么办?余秋现在还真没什么好招,能够既解决他的痛苦,又可以帮助他戒读。


    实在没办法的情况下,那就只能暂时观察,给予必要的生命支持了。


    或者冷酷点,可以简单地理解成就是硬熬着。这在临床上也不稀奇,毕竟镁砂同门诊有个特点是西毒人员必须亲自到场,然后当着门诊医生的面,将镁砂同喝下去,不能让他们带走药物。为什么?因为这种药物一旦流通入黑时也是毒榀。在这样的规定下就意味着住院病人其实基本上不太容易获得镁砂同。而又不是所有的医院都有镁砂同门诊。


    所以如何处理西毒成隐病人的住院时期毒隐发作问题,可以说是所有医生都头痛的难题。


    余秋当年还在读书见习的时候,曾经在急诊碰见过一位跳楼自杀的女隐君子。


    这人跳楼其实是个误会,她并不是万念俱灰,觉得人生没希望,想要一了百了,而是想用这招威胁父母给钱,让她去买毒榀。


    结果她当时情绪过于激动,一不小心就真跳下去了。当时是摔得一塌糊涂,身上一堆伤,粉碎性骨折,看着凄凉的不行。


    送到医院之后,心灰意冷的父母直接甩手走人,不管了。


    剩下医生护士彻底傻眼,人都这样了,送到医院能不治疗吗?可治疗的后续费用怎么办?爹妈摆明了不会再掏钱。毕竟这样的人救回头对家庭来说也是无底洞。


    因为隐君子当真六亲不认,毒榀让他们的人格发生改变,他们的世界当中唯一关注的点就是毒榀。弄到毒榀以后,赶紧迫不及待地吸。没有毒榀的时候,那就想方设法的去弄毒榀。生活中再也找不到其他重心。


    可是家属能够撒手不管,医院却不能置之不理啊。且不说他们不能因为病人的身份就采取歧视态度,就是家属他们也应对不了。


    别看现在家属的态度很坚决,随她去等死。真正到了人死在医院里头的时候,第一个跳出来闹事的十之八.九也是家属。社会环境支持闹事,只要闹事,肯定有好处。而在实打实的好处面前,脸面都算是什么呢?做人的原则又不能当饭吃。


    急诊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治疗。治病就行,至于她的毒隐发作问题,那就硬扛着吧。毕竟在没有后续治疗费用的情况下,医院能够给的也只有基础治疗,不然这个无底洞要填到什么时候?


    一开始这位女患者毒隐发作的时候,他们所有的实习见习同学都吓得瑟瑟发抖。因为没正儿八经见过这样的病人。结果带教老师却极为冷酷,居然让他们都过去看,防止病人自残。别看当时病人已经打了满身的石膏,可人要自我伤害起来,总会能够想出各种各样的办法。


    大家的心灵都受到了重大创伤的时候,带教老师才冒出一句:“你们总归都会见到的。”


    说来也有意思,一开始这病人一天发作几次,每次发作都痛苦不堪,感觉跟死了一样。到后面渐渐的,戒断反应发作频率降低了,程度也减缓了,几天一回。待到她在急诊躺了整整三个月,能够自己下床出院走人的时候,她已经没有再发作毒隐了。


    当时医院打了电话喊家属过来,患者的母亲跪在急诊主任的面前哀求他们不要让她女儿出院。


    为什么?因为只有在医院她才能戒掉毒隐。现在好了,她出去以后肯定又会跟先前那帮人混在一起,还会继续沉浸在毒海中。病人清醒的时候也不想,可是她控制不了她自己。


    这就是戒读最难的问题——心隐难戒。一日沾毒终生戒毒,是很多隐君子的真实生活写照。


    甚至有种说法,毒隐能不能戒掉?可以。不是在戒读所而是在监狱。坐一辈子牢,让他再也没办法跟外头的人接触,碰不到毒榀他自然就能戒读成功了。


    否则新中帼成立之后,荼毒中帼百年的毒榀之患为什么能够被清除?一来对内狠抓猛打,让毒榀与隐君子无所遁形,铲除英粟收缴雅片烟土毫不留情。二来则是因为对外贸易范围急剧萎缩。老桨走的时候将黄金跟美元刮的一干二净,帼家外汇储备量严重不足,大部分帼家根本不稀罕跟新政权做生意。所有进口的商品都是有严格限制的,毒榀难以夹杂其间流通进来。


    虽然后来随着改革开放门打开了,新鲜空气进来了,苍蝇蚊子也跑进来了,毒榀死灰复燃。但是曾经的成功也说明了一件事,只要帼家下定决心,手段得当,而且外界条件也支持的话,毒榀问题还是能够解决的。


    只不过这件事任重而道远,带到天下大同,社会主义公产主义之花开遍全世界,地球上再没有大规模生产制造毒榀的金三角银三角各种三不管的地方,毒榀对人类的毒害自然也就能够被掐住了喉咙。


    千万不能让那种为了收税,为了讨好选珉,公然支持大嘛之类的毒榀合法化的政权掌控这个世界。在利润的诱惑下,他们会亲手卖出打死他们的枪。


    大胭鬼已经发作了一回,像块抹布似的瘫在地上一动不动,半点儿力气都使不出来。这样的折磨,他还要遭受很多回。


    余秋收回视线,目光诚恳地看着二小姐:“我们需要你们的帮助。请不要误会,我没有要讽刺或者暗示什么的意思。我真诚地请求你,为我们提供必须的帮助,他不能继续这样,他必须得戒读。”


    尴尬的是目前大陆并没有专门的戒读机构。所有的社会机构都是应对社会需求而产生的。新中帼的政权基本上已经消灭毒榀了,哪儿还会有戒毒所戒毒医院呢。甚至连筛选戒毒人员的检测试剂都没有,就像一块白板一样。


    二小姐的脸色十分不好看,她盯着地上的隐君子看了半天,最后还是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


    何东胜扬高声音:“诸位侨胞,我中华珉族东亚病夫之名就是受烟毒的毒害。我们的政权绝不允许还有这种事情发生。我相信每一位中华儿女都不愿意继续背着大胭鬼的招牌活下去。我现在宣布,藏有烟土藏有白面还有其他各种毒榀的人,立刻上缴,我们很快就会进行全方位地搜查。一旦被我们收到,我们可就得依法办事了。”


    这些人入境的时候曾经被检查过一遍,防止他们携带枪支弹药在岛上制造骚乱。成规模的烟土自然是收缴范围内的东西。但很多人收藏隐蔽,里头有没有夹杂毒榀就难说了。


    余秋抬高了声音:“受到烟毒毒害的侨胞,也请主动过来登记,我们会提供戒读的服务。我们知道受此毒害许久,给你们自己以及家人都造成了严重的痛苦。你们也想摆脱毒榀的纠缠,过上正常人的生活,只不过一直没有办法而已。”


    余秋的目光在众人身上扫来扫去,“能不能戒掉?只要你们积极配合,你们就能够跟大陆上其他曾经受到毒榀毒害的人一样,摆脱它的纠缠。张将军,你们认识的吧?他曾经马飞半小时就得打一针,但还是戒除了毒榀。”


    她转头看何东胜,压低声音强调,“你们得联合军方了。”


    海岛上的毒榀,他们可以通过搜查统一毁灭。但海南不是孤岛,与外界毫无沟通。哪里有市场,哪里就有买卖。毒榀是是个世界上最暴利的行业之一,沾满了鲜血,却又意味着大笔的金钱。


    这些华侨从海外逃难而来,不少人都随身携带着金银细软。还有人在帼外银行存有巨款。


    他们当中恐怕有不少隐君子,毕竟西毒与纳妾曾经被视为上层社会的标配。谁家要没这两样,只能说明落魄寒酸。


    这些人隐头没有除掉,既往的供货途径却被打散了。他们迫切需要新的毒榀来源,不惜付出大代价。


    在如此高昂的利润面前,多的是人豁出一条命,拼死给他们送毒榀。甚至他们会想方设法地自己种植。瞧瞧,菜地都是现成的,这儿又如此广袤无边。要是处理不好的话,这儿会形成种植制造销售一条龙服务,成为一个新兴的地下产业链。


    新中帼的禁毒战争怕是要在这儿重新打响了。


    何东胜面容冷肃,门打开了,果然是机遇与挑战并存。看样子摆在他们面前的难题会一个接着一个。经济特区果然不像他们想象的那么简单。


    月色暗沉沉,众人面上表情比月球表面还复杂。有的人在偷偷的看自己的同伴,也有人死死盯着自己的脚尖,坚决不吭声。


    倒是有位中年妇女打破了沉默,满脸认真地看着余秋:“真的能戒掉吗?”


    余秋点头:“有很多人戒掉了,我们政府又不靠卖毒榀挣钱,当然坚决打击。”


    那妇女立刻拖出了旁边一个面颊凹陷的中年男人:“那你们把他带走吧,家里头都已经叫他抽光了。”


    那男的大惊失色,拼命地挣扎,苦苦哀求妻子,不要让这群大兵带他走。能是好交易吗?他会死的。只要他跟着人走了,他就没活路了。


    结果他的妻子这回态度却非常坚决:“你再抽下去才真的要死了,你看看你都成什么样了。”


    何东胜使了个眼色,珉兵立刻上前带人。


    有她打了头阵,旁边人立刻伸出头跟上。家里头有个大胭鬼,对于整个家庭来说都是沉重的负担。况且跑到这边来,估计为了寻找新的毒榀,这些家伙还会变本加厉。


    这下子既然来了海南岛,公产党的态度又这么坚决,那就把他们拖去戒大胭吧。反正他们现在活着跟死了也没什么区别。说个不好听的话,死了还清静,活着只会给人添事让人受罪。


    一番乱哄哄之后,突然间有人喊:“古先生呢?”


    古先生就是刚才那个毒隐发作的大胭鬼。之前他一直有气无力地趴在边上,大家伙儿都没有留意再看他。谁知道一阵人群骚乱之后,他就消失不见了,古先生家的姑娘也在寻找父亲的身影。


    人群当中有人喊出来,他该不会是去长烟土了吧,这事儿还真有可能,瞧瞧公产党又要开始搜查了,像他这样的大胭鬼肯定得有点藏货。不然怎么能够熬到现在呀?


    何东胜跟余秋都变了脸色。这些人现在都不可以离开,因为收缴毒榀这种事情必须得打措手不及,一旦他们离开的话,这些人肯定会想方设法,将携带而来的毒榀藏在更隐秘的地方,他们甚至会主动上缴一部分来迷惑检查的人员。


    何东胜立刻招呼手下的珉兵,赶紧去汇报老石。这种解放初期才会碰到的棘手问题,必须得有老人坐镇方可圆满解决。


    至于他自己,则带了一队人马去搜寻那位古先生。众人在分配给古先生父女的小屋走了一圈,没发现人。谁也不知道这家伙究竟带着他的命根子跑哪儿去了。


    何东胜喊人搜寻,余秋则盯着古小姐:“你父亲去哪儿了?”


    既然是父女俩相依为命,那么做女儿的,完全不知道父亲的生活习惯以及藏匿特点,那是不可能的。尤其是到了新地方,他们彼此之间肯定有安排,一旦发生危险或者有什么特殊事情时,到底要如何应对?事先就会商量好。


    古小姐脸上全是泪,上下两排牙齿却咬得死死的,坚决不肯开口。


    余秋平静地看着她:“那你的意思就是看你父亲继续这样下去?我想问问你,你们带来的烟土用完了之后,你打算怎样供养你这位父亲?靠你做工挣钱给他买毒榀吗?先不说到底有没有渠道,就凭正常工作你能够负担得起这么大的开销吗?假如真的可以的话,你父亲为什么要卖了你来换取船票?还是你觉得孝心是最重要的,为了父亲,你可以付出额外的代价,比如说皮肉生意之类的。请问这样跟你做姨太太有什么区别?是不是区别在于你当了姨太太之后,就不能再继续管你父亲,批发没有散卖自由?”


    古小姐显然是觉得自己受到了羞辱,一张脸涨得通红。


    余秋却毫不客气:“你觉得这话不好听,但我必须告诉你,这就是你固执己见最终的下场。”


    西毒女不沦落风尘的几乎没有。为了毒榀,她们已经倾尽所有。除了最原始的本钱之外,她们还有什么可以继续出卖的呢?


    古小姐仍然咬着嘴唇,死活不肯开口。


    “愚孝是这个世界上最荒谬的事情,打着我为你好的旗号,实际上是在害人害己。就是因为愚孝的纵容,所以才阻断了对方改正的机会。”


    余秋看着年轻的姑娘,言辞冷酷,“你想出卖自己,可以。毕竟你是个独立的人。不过请你离开,请你跟你的父亲都离开海南岛,离开我们帼家。因为我们不允许我们的帼珉这样毫无尊严地活着。我们的帼珉自尊,自强,自信,没有在烂泥堆里头打滚,不愿意自己爬起来的人。


    你是华侨,你有权决定自己的去处。你们不愿意留在海南岛,我们也绝对不会强求。至于你们想去哪里,那就要看对方愿不愿意接收了。”


    她走出屋子,扬高了声音,对着外头的华侨大声喊,“这话也是对你们说的。如果坚持不愿意戒读,想要离开的话也可以。只要有地方愿意接收你们,我们绝对不会限制你们的人身自由。”


    人群中又发出骚动,不少人偷偷交换眼色,还有人脸上显出了喜色。他们当中不少人的目标都是台湾,现在有这个机会走,当然好。


    二小姐却拉下了脸:“从帼珉政府起,我党就一直严格禁毒,如果不是汉奸为患,军阀作乱,怎么会让烟毒祸害如此之久?台湾也是禁毒的,我们现在要搞新生活,力度绝对不会比大陆小。东亚病夫的帽子,我们可不愿意被扣在头上。打着想要继续抽大咽西毒榀的主意去台湾,你们可真是拨错了如意算盘。自尊,自强自信的帼珉也包含台湾人珉,不是你们想象中的腌臜之所。”


    这群人没想到二小姐的态度居然如此强硬,个个脸上都显出了失望的神色。想想也是,现在两边都在打擂台呢。无论是卖.淫还是西毒,都是拿不上台面说的事。


    要是公产党讲西毒卖.淫的统统滚蛋,帼珉党却张开两条胳膊迫不及待地接收。那岂不是成了帼珉党公然欢迎大咽鬼跟卖身女入境。


    这要叫人怎么想?人们肯定会认为帼珉党之所以欢迎他们,是因为自己需要。一个需要大咽鬼跟□□的政党,那肯定就是烟馆跟妓院。


    就是为了面子,帼珉党这回也会硬扛到底。偏偏那个老桨公平生最好的就是面子。


    台湾不肯接收的话,他们还能去哪里?要是真有轻松的好门道,谁愿意真的掏两条小黄鱼给人讹诈。不是实在没办法了,大家伙儿宁可花钱消灾嘛。


    众人都噤了声,不敢再废话激怒帼公两方面的人马。


    余秋目光梭巡一圈,露出满意的表情:“我相信诸位之所以来,肯定都是希望自己跟家人能够平平安安地活下去。毒榀是祸害之源,想必诸位也看到不少最后连个人样都没有的大咽鬼了吧?为了不让自己跟家人像他们一样,还请大家积极主动些,接受政府的帮助。”


    二小姐也在边上发话:“我们会请专业的医生帮忙,尽可能减少大家的痛苦以及对身体的伤害,让大家获得新生。”


    两人一唱一和,红脸白脸齐上阵,正说的热闹时,后头突然间传来惊呼:“你做什么?”


    然后是一声惨叫,还有重物落地的声音。


    所有人都变了脸色,立刻朝声音发出的地方跑过去。待到马灯与手电筒齐齐照明,光线点亮了一张痛苦不堪的脸。


    是那位古先生,他正趴在地上,哎哟哟的叫唤。


    原来这家伙狡猾异常,香烟土包裹好藏在楼顶的水池里头了。亏得何东胜他们警觉,上去查看,这才发现了他的踪迹。


    这人慌不择路,一脚踩空了,从楼梯上直接摔了下来,跌断了腿。


    余秋无语,还真是会给她找麻烦呀。给这种大咽鬼打麻醉,也是让麻醉医生头痛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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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又一个


    古先生疼的脸色惨白, 那条跟麻杆似的腿已经有骨头呲出来了,总不能指望他自己好。除了送进医院做切开内固定, 别无他法。


    余秋滋牙咧嘴, 麻醉医生更是满脸懵逼。


    他从来没给大咽鬼打过麻醉呀。想想也知道,毒榀原本就是被当做止痛针剂类药物使用的。为什么成隐之后他们的用量要越来越大, 因为机体的耐受性啊。平常一针就能麻倒病人的药量,碰上吸毒成隐的患者,推进去以后人家很可能毫无感觉。


    那你能继续加药吗?这个加量是门大学问啊,加不好人就会直接过去了。理论角度上讲跟吸毒过量死亡也差不多。


    麻醉药的种类选择又是一门大学问, 患者使用毒榀的种类不同决定了麻醉医生要选用不同的麻醉药。就连麻醉方式都要受到限制。


    余秋一个头两个大, 却又不得不硬着头皮面对眼前的新挑战。穿越之后, 她从来没碰到过吸毒的病人。穿越之前,麻醉有麻醉科医生负责呀,轮不到她指手画脚。


    眼下虽然从年资以及专业上来讲, 应当是麻醉医生做主, 可谁让她是领导呢?关键时刻, 被抓到的领导都是赶鸭子上架的角色,行也得上, 不行也得上。


    余秋找不到人商量,病人的情况又耽误不得,她只得招呼麻醉师给人做椎管内麻醉。


    “密切注意患者的生命体征,尤其是心电图, 将他作为全身多功能器官损伤的病人对待。”余秋扫了眼病人, 示意麻醉师, “你别看他今年还不到50岁,他的身体状况比八.九十岁的老人还不如。”


    先是抽大咽,现在又发展到追龙,身体状况可以说是一塌糊涂。肝肾功能严重损伤,心血管损伤严重,常合并心律失常。这样的病人如果不及时戒读的话,一般从成隐到死亡也就是七八年的时间。


    可他能用这种方法作践自己的生命,台上的医生护士还得想办法帮他解决疾病困扰。麻醉药推进去之后,病人倒是老实了,余秋开始做切开内固定手术。


    结果刀才开了一半,麻醉师就心慌手抖,一个劲儿地喊余秋:“不对劲啊,你看他那汗出的。血压,血压再往下面掉。”


    按道理来讲不会呀,就他这点儿出血量根本不至于掉血压。


    全身麻醉过深?不对呀,今天打的是椎管麻醉,根本就不是全麻。低血糖引起的休克?可是正在补充葡萄糖啊,血糖不应该掉才对。


    心肌梗死,严重的心律失常?心电图看着还好啊。或者是空气栓塞、体位性低血压?


    余秋也感觉到了病人的颤抖,刀根本就没办法继续开下去。


    她比麻醉医生镇定多了,因为这种情况在吸毒病人手术过程中并不罕见。


    “补液。”她在心里头叹了口气,终于下定了决心,“给他推马飞。”


    其实从帮助病人戒毒的角度来讲,患者术前术中术后都不应该使用阿片类药物。可是怎么办呢?手术过程当中出现了严重的戒断反应。如果不处理的话,病人很可能死在手术台上。


    吸毒病人的身体状况之糟糕,是一般普通人难以想象的。


    余秋当然知道这个时候可乐定、氯胺彤、分态尼或者美沙彤会更合适。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她手上能用的药就那么几种,度冷钉或者马飞无可避免,她也没有好办法。


    推了常规病人差不多10倍的用量之后,病人的情况才控制。


    麻醉师都傻了,他真害怕这人会死在手术台上下不去。


    余秋苦笑着安慰他:“没事,他的身体早就耐受这样的剂量了。”


    一台手术真是做得心惊胆战。手术结束的时候,麻醉医生都叹气,他宁可上一整夜的手术台,都不要处理一个这样的病人。


    余秋立刻阻止他:“谢谢,我不想开刀。请你把刚才的话赶紧给我吞进去。”


    然而已经迟了,病人麻醉苏醒送回病房之后不到两个小时,情况又不对劲了。


    古小姐焦急地跑过来找大夫,她父亲肚子疼得吃不消了,请大夫帮忙想办法。


    麻醉科医生刚好也在,闻声没好气的强调了一句:“就你爸爸这样的,浑身痛再正常不过了。他整个身体都是乱的,根本就不正常。不可能再给他加麻醉药,我已经给他用了很大的剂量。再给下去的话,他人吃不消会没的。”


    话虽这样讲,麻醉医生还是跟着余秋一块儿去病床边看病人。


    古先生满头大汗,疼的整个人似乎都已经说不出话了,就这么瘫在床上。因为下肢麻醉的效果还没有完全消除,所以他整个人就像是钉在床上一样,就脑袋连着脖子不停地转来转去。


    余秋皱着眉头询问:“你哪里疼?”


    吸毒患者常常会出现腹痛的症状,这个时候不能轻易给他们止痛药物,否则会加重他们的成隐性。


    古小姐焦急地指着父亲的肚子:“这儿,我爸爸这儿痛。”


    旁边护士忍不住说了一句:“同志,我们给你父亲的腿开的刀,可没有在你父亲的肚子上划一刀。”


    装疼痛也要选准了位置呀。小秋大夫刚刚给他们值班的医生护士做了紧急培训,那就是千万不能轻易相信吸毒病人关于疼痛的话。因为他们会想方设法骗取马飞与度冷钉,尤其是度冷钉,那是他们的最爱。


    余秋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她伸手给病人做体格检查。


    为了防止病人毒隐发作的时候伤人伤己,他们给病人上的束缚带。可即便这样,余秋也害怕对方突然间爆发咬自己。


    在毒隐发作的时候,病人往往会爆发出不可思议的力量。


    余秋的手摸上那瘦骨嶙峋的肚子,就感觉不太对劲。这人有肌紧张,按下去压痛,反跳痛都明显。她赶紧做叩诊,有移动性浊音,这一般提示腹腔内有积液。


    余秋一边招呼护士去推B超机,一边自己直接做了腹腔穿刺。等看到针管里头的血时,他可以肯定了,这人存在腹腔内出血。因为正常人的血不可能在肚子里头,而是乖乖地在血管之中流淌。


    旁边麻醉医生也给他测量了血压,要命,这人血压目前70/40mmHg,这已经算休克了。


    B超机被飞快地推了过来,余秋自己给病人做检查。结果当真不乐观,一肚子的血,初步考虑肝破裂。看样子之前的出血被挡住了,所以刚进医院做检查的时候病人既没有表现出腹痛,B超检查也没发现问题。


    现在这情况保守治疗肯定不行了,必须得立刻止血。


    余秋飞快下医嘱:“立刻备血,这人要输血。血液回输机准备好,准备自体血回输。”


    如果是在穿越前,一般肝脏破裂的病人绝大部分医院都不会选择自体血回输的。因为肝脏破裂通常合并有胆道系统的断裂,胆汁与血液混合,另外还得考虑胆汁内潜在混有的细菌,这样的血输入病人体内,存在不小的风险。万一发生问题,很容易造成剧烈的医患冲突。


    然而事急从权,目前摆在余秋眼前的现状是,他们这个集装箱医院还没有建立起自己的血库。因为道路交通极为不方便,就是现在开着车子去最近的大医院拿血,来回也要好几个小时。


    不出意外,等到那血拿回来的时候,这人肯定已经死了。


    两害相权取其轻,现在的关键是要救命。况且真正混入血液当中的胆汁数量有限,按照余秋曾经看过的论文,肝破裂而使用自体血回输患者,术后积极预防感染,给予相应之理,大部分病人恢复情况良好。


    余秋飞快下医嘱,然后跟在一旁眼泪汪汪的古小姐做交代:“哭没用,你签字,你爸爸肚子里头出血,很可能是肝脏破裂了,现在唯一救命的手段就是开刀,把血止住。但是我们不保证开进去之后,他一定能够保住性命。保住性命,我们也不能肯定他能够恢复健康。事实上,他的身体情况非常糟糕,至于为什么,你应该心里头有数。”


    她叹了口气,安慰哭哭啼啼的家属,“至于医疗费用,你暂且不要为了治你父亲的病而做什么傻事。我们会先给他看病,不行的话,等你以后有工作了,再从你的工资里头扣。”


    古小姐捂着脸,拼命点头。


    余秋看着她,一言难尽:“我只想跟你说人生是一步错,步步错。你爸爸现在遭遇这些对他来说未必是坏事,说不定他可以趁机戒掉毒隐。”


    摸着良心讲,余秋真不愿意开这台手术。但凡条件好点儿,她都愿意给病人做保守治疗,或者暂且观察也行。可惜这病人的状况根本由不得她,除了上台开刀别无他法。


    古小姐没有拿下捂着脸的手,就一边抽泣一边点头。


    余秋也没空再跟她说什么闲话,赶紧赶去开刀了。


    刚刚恢复安静的手术室这会儿又开始兵荒马乱,比前面可忙多了。


    前头是骨折,说个不太好听的话,晚处理一些就是疼的厉害,基本上于性命无忧。可现在人家是失血性休克,压根不能拖。


    刀一开进去,大家就感觉很不妙,肚子里头全是血。吸取血做过滤,护士忙着准备回输血液,余秋则在腹腔内做探查。脾脏是好的,肝脏表面有挫裂伤,正在往外头渗着血。可这点儿出血量不至于造成病人这样。真正往外头不停涌血的是肝肾间隙,那血就像小河淌水一般,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可要命的是,他们找不到出血点。血好不容易吸干净,很快就又涌现上来,出血的口子却迟迟查找不到。


    眼看着病人的情况越来越糟糕,麻醉医生都忍不住骂了句:“狗日的。”


    他真觉得这麻醉维持不下去了。要是这人在毒隐发作的话,他到底要不要给人推马飞?再给药的话,人恐怕真要死在手术台上。


    “找到了,这儿。”余秋的声音像是一句“刀下留人”,拯救了整个医疗组的人。


    大家伙儿集体精神振奋,原来这出血点藏的挺隐蔽,在肝右后叶形成了血肿,标准的肝破裂伤。没话说,结扎动脉,做破裂修补。


    一台手术开完了,天边都显出了鱼肚白。所有人都精疲力尽,可即便关腹缝皮之后,大家伙儿仍然不敢松口气。谁晓得这个病人身体到底能不能撑得住?


    最简单的道理,90岁的老爷爷老太太,有几个人能够耐受的了手术呀。术后估计并发症又是一堆,有的磨呢。


    余秋糟心的很,要不是戴着帽子口罩,真是没办法遮住她那张臭脸。虽然医生应该对所有的病人都一视同仁,但说实在的,面对这位古先生,她真是没办法摆出笑脸来。


    病人被送回病房了,手术室打扫消毒。余秋晃晃悠悠地往外头走,还没出大门呢,又听见手术床发出的咕噜噜声音。


    这回不用问,瞧见躺在病床上肚子隆起,表情痛苦的女病人,余秋就晓得是急诊产科手术。


    “胎心不行了。”值班医生满脸紧张,“又弱又慢。”


    余秋赶紧帮忙推人进去,压低声音问值班大夫:“怎么不直接在产房啊?”


    这种急诊情况下,先局麻将胎儿取出,然后再找麻醉医生过来打全麻根本不足为奇。


    值班大夫满头大汗:“不配合,扭来扭去根本就不让我们碰。”


    他们也顾不上再说话,赶紧将人移上手术台。术前最后一次听胎心,余秋就心里头咯噔一下,因为已经几乎听不到胎心了。


    这会儿哪里还等得及再打麻醉,余秋毫不犹豫地上手直接生剖。反正现在宮缩一阵接着一阵,产妇肚子本来就疼得够呛。


    饶是手术室里头好几个人帮忙压着,那痛到似乎已经神志不清的孕妇还是发出了凄厉的喊叫,拼命地挣扎。


    余秋直接进腹,嘴里头喊着:“家属呢,跟家属交代,这孩子很可能不行了。让她丈夫做好思想准备。”


    产科医生急得很:“没有丈夫,是她一个朋友陪她一块儿过来的。她没有结婚。”


    余秋头痛得更加厉害了。这种情况真是要人命,家属不在场,问题最多。


    胎儿被她托出来了,所有人看着样子就知道不好了。因为这个孩子已经毫无反应。新生儿阿普加评分一分钟1分,五分钟零0分。


    孩子死了。


    余秋的脑袋发懵。作为妇产科大夫,她当然不至于没有见过新生儿死亡。有的肚子疼狠了,到医院来都来不及做任何检查,生下来的就是死胎。


    可每次面对死亡的时候,她都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


    手术间的气氛极为压抑,大家甚至不知道应该将这个噩耗告诉谁。产妇本人当然不可以,因为她还在手术。如果她的情绪受到刺激的话,很可能会大出血,甚至危及自己的生命。


    “我去跟她朋友交代吧。”余秋叹了口气,将死胎用包被简单的包裹好,抱在怀里,朝手术间外头走去。


    每走一步她的鼻子就酸涩一分,等走到手术室门口的时候,她的眼泪已经止不住了,直接滚了下来,说话声音也哽咽:“小孩,小孩下来就不行了,已经没了。”


    手术室外头等着的是两位穿着时髦的年轻女子。她们正在一边打着呵欠,一边抽咽,此刻本来就是最好睡觉的时候。


    听了余秋的话,两个年轻姑娘吓到了,嘴里头发出尖叫,赶紧往后面退,谁都不敢看这个死孩子一眼。


    余秋无奈:“你们还是得看一下。你们朋友现在这个情况不能受任何刺激,她家属又不在,就只能靠你们了。”


    那两位年轻女子面面相觑,哆哆嗦嗦地靠近,迅速瞥了一眼,又往后面跑,一边跑一边喊:“拿走拿走,我们知道了。”


    余秋吸了口气,询问她们的意思:“你们是打算将孩子火化,然后安葬,还是直接将它交给我们处理?”


    那两位年轻女子吓得够呛,让她们安葬这死孩子,简直要她们的命。


    余秋点头:“那我得跟你们交代一下。我们只能将他作为医疗垃圾处理,就是统一送去焚烧,不会专门安葬的。这个事情等你们的朋友情况稳定下来,我们再跟她交代。”


    两位姑娘吓得魂飞魄散,半点儿都不想再听关于这个死孩子的话题。


    余秋也不勉强,只强调道:“医院不允许抽咽,请你们不要在这儿抽咽。吸咽有害健康,趁着年纪轻,赶紧戒掉。”


    她也不管这两人能不能听进去,直接抱着死孩子又回手术室。


    产科医生招呼麻醉师:“药是不是给少了?这人肚子怎么这么紧啊?”


    “不能再加药了,你们凑合着吧。”麻醉医生看到余秋,立刻叫人过去,“这人血氧在往下掉。难不成是麻醉过深?”


    没道理呀,他给的量并不多。


    他话音落下,余秋的视线却被心电图吸引了,这人心率已经138次/分了。


    她还没来得及思考到底是怎么回事,旁边的护士按照常规测血压,惊奇地发出低呼:“出血多吗?血压60/40 mmHg。”


    余秋赶紧过去看情况,当她的目光扫过病人的脸时,她突然间觉得有哪儿不对劲:“体温,赶紧给她测个体温。”


    “已经测了。”护士拿出夹在病人腋下的体温计,发出一声惊呼,“39.6℃,怎么这么高啊?”


    明明她进手术室的时候,测量的体温不过是37.3℃。考虑到她生孩子本身就大汗淋漓,加上现在天气温度也可以,所以这个体温没什么好特别的。


    但这才多长时间?从人进手术室到现在不过半个小时,为什么就突然间发起高烧来?


    余秋脑子嗡的一声,她已经看到监测ETCO2飚到了120mmHg。


    高碳酸血症,突发高热,骨骼肌僵直,心动过速,血压异常……一连串的症状就像一簇箭一般,齐齐射向同一个靶子——恶性高热。


    完了,余秋脑子嗡的一声,下意识地就喊:“丹曲洛林,赶紧推丹曲洛林。停止麻醉药,立刻给纯氧过度通气,快!静脉输注冷盐水、胃内冰盐水灌洗,上冰帽冰枕,腹腔冲洗冰盐水,膀胱灌注冰盐水!”


    她的嗓子几乎喊劈了,在场的其他人赶紧应声,虽然他们不明白余秋为什么如此紧张。


    她当然紧张。恶性高热是什么?恶性高热是目前所知的唯一可由常规麻醉药引起围术期死亡的遗传性疾病。


    患者平常正常,一般只有在全麻过程中接触挥发性吸入麻醉药或者去极化肌松药后出现骨骼肌强直收缩,产生大量的能量,导致体温持续快速升高。倘若没有特效药丹曲洛林,常规降温手段又没办法控制患者的体温时,患者很快就会死亡。


    这个病的发病率极低,很多麻醉医生一辈子都没见过。事实上他们也不愿意见。因为特效药丹曲洛林在国内并没有获得审批,如果给病人用的话严格来讲属于非法。国内99.9%以上的医院估计都不会配备这个药。


    就算有哪家医院比方说像余秋工作的省人医偷偷从国外进口配备了,那也是悄无声息地给病人用,事后坚决不张扬。省得到时候就算把病人救回来了,也会有“聪明人”上演农夫与蛇的故事。


    余秋喊了医嘱之后就反应过来现在肯定不会有丹曲洛林。


    果不其然,护士慌张:“没这个呀,小秋大夫,那我们用什么?”


    “降温,采取一切手段降温,纠正酸碱紊乱。”余秋咬牙切齿,“体外循环降温也用上去。”


    什么意思?简单点儿讲就是将血抽出来降低了温度再重新输回去,来达到快速降温的目的。


    然而膀胱灌注还没有打完,病人就抽搐起来,伤口也在往外头不停地渗血。


    麻醉师发出一声惊呼:“室上速!”


    手术室里头彻底变成了战场,又是电除颤又是胸外按压,好不容易才将病人的生命体征维持下来。然而病人已经陷入了昏迷,情况极为不妙。


    赶紧转重症监护室,手术是不能一直当成病房用。


    大家七手八脚移床的时候,余秋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胳膊上。看到那细密的针眼,她突然间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病人往外头推,等在手术室外的年轻姑娘不愿意了。好好的人进去的,孩子死了也就算了,怎么大人也这样?


    余秋厉声呵斥:“你们老实交代,她是不是吸毒?”


    那两个姑娘立刻变了脸色,下意识地就想跑。然而医院一直有民兵帮忙维持秩序,他们毫不犹豫地拦住了人。


    余秋眼睛喷火:“你们老实说,她打的是不是可卡洇?”


    那两个人吓坏了,哆哆嗦嗦地点头,还认真地强调:“我们劝过她的,她不听。”


    余秋愤怒地咆哮:“你们为什么不早说?你们这样会害死她的。”


    可卡洇成隐患者临床上基本上都避免吸入性全麻手术,因为容易诱发恶性高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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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就这么想他死?


    医生诊断疾病除了依靠患者的临床表现之外, 还要有影像学以及实验室检查的诊断作为支持。帼际上公认□□-氟烷骨骼肌收缩试验为确诊恶性高热的金标准。


    余秋知道自己应该给这位产妇做检测。她近乎于照相机一般的强迫症背诵记忆还能够完整地叙述出这个试验的具体步骤:取患者股四头肌或其他长肌近肌腱部位的肌纤维2-3cm,固定于37℃恒温Krebs液内并持续通入含5%CO2的氧气, 连接张力传感器和电刺激仪, 给予一定电刺激,测定不同浓度氟烷和(或)□□作用下肌肉张力的改变。


    但是, 有意义吗?就不说专门的检测设备了,2019年全帼好像都没有几台,现在更加想都不要想。就连检测试剂氟烷跟□□,她都找不到。


    找不到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医生只能根据典型的临床表现, 结合既往病史、家族史及麻醉用药进行临床诊断, 但需除外感染的可能, 还需要与输液致热原反应、输血反应、甲亢危象等相鉴别。


    可眼下这种状况,鉴别诊断这种事情也带有医生强烈的主观色彩。因为患者的病情容不得耽搁,在没有特效药丹曲洛林的情况下, 挽救恶性高热患者性命的关键点, 其实是能否尽快用上床边血透机。


    没错, 帼内的绝大部分恶性高热患者都是依靠床边血透机从死亡线上拉回头的。


    不要奇怪,难道全帼医院都这么高大上, 家家都配上了血透机吗?事实真相是恶性高热的诊断也具有医院的层别性,并不是所有麻醉医生都能想到,因为它的发生概率实在太低了。所以一般诊断出来的医院都是大医院上规模的那种,本来就配备了床边血透机。


    现在, 他们这家小医院麻雀虽小, 五脏俱全, 床边血透机是有的,但摆在余秋面前的难题是她要不要给病人用床边血透机。


    虽然她在手术室里头就喊护士赶紧准备床边血透,可到真正要下医嘱的时候,她不可能不迟疑。


    血透没有风险吗?血透当然有风险,这产妇作为隐君子,而且是静脉用药的那种,身体各项机能都糟糕的一塌糊涂。上血透的话,病人会不会耐受不了,直接丢掉性命?心血管并发症、脑血管意外和感染都有可能会导致患者死亡。


    原谅余秋小人思想作祟,居然害怕承担风险。大概是碰上西毒患者,让她一瞬间被拉入回2019年。面对这样的情况,她脑海中首先浮现出来的念头就是到时候人死了,死者的家属朋友跟她闹怎么办?


    产妇没有家属,有的就是两个朋友。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西毒的人会自成小圈子。没有相同嗜好的人,基本上跟他们融合不到一块儿去。


    而西毒的人没有下限,也没有礼义廉耻可言。


    这话说的很恶毒,但对于绝大部分医务人员而言,这就是西毒者群体给他们最直接的感官。


    隐君子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是可以不择手段的。自己跳楼威胁父母给钱的算是有人性的了。还有人抱着自己的小孩往地上摔,就为了逼家里头给他钱去买毒。


    她在儿科轮转的时候,就碰到过被西毒的父亲摔在地上脑出血的孩子。因为孩子的母亲苦苦哀求他不要拿走家里头最后的那点儿钱,那点钱是她从娘家要过来,给孩子买奶粉喝的。


    最后那个孩子没能抢救回来。


    至于晚间急诊的大夫更是高危。医生不肯给假装泌尿结石肾绞痛的隐君子开度冷盯,结果对方直接拔出注射器,里头一管血,然后恶狠狠地威胁医生不给他开,他就一针扎死医生,他有艾滋病。


    谁晓得这位产妇的朋友们会不会趁机搞讹诈?尤其是在全岛都在态度坚定的进行禁毒活动的时候,狗急跳墙的他们恐怕什么事情都能够做出来。


    ICU的医生等着听余秋的吩咐。


    余秋直接拿着血透知情同意书,找外头的家属签字。


    其实也毫无意义。理论角度上讲,朋友根本不能决定任何事。余秋自己作为这家医院名义上的负责人就可以决定一切了。


    可余秋说不出来究竟是为什么,她本能的心虚。倘若这是在杨树湾或者是大陆的任何一个地方,她都不会有这样的情绪。


    不,不是因为地方,而是因为患者的身份。倘若是海南本地人,余秋也不会如此小心翼翼。


    可患者是华侨,这件事情处理不好的话很容易会被人抓到了把柄,然后闹出事端来。


    临床医生非常厌恶领导们动不动就讲个政治站位,压根不从临床实际考虑问题。


    然而眼下,余秋自己当了领导,却发现还真的不能不讲究政治站位。因为一旦不讲的话,事情发酵开来产生的后果会严重到连医院都承受不起。


    余秋必须得让产妇的朋友签字,这代表了并不是他们胡乱给病人做治疗,他们已经采取一切尽可能的手段在挽救患者的生命,相关的风险他们也已经交代过了。


    说个不好听的话,人能不能活下去,主要不看医生,而看阎王爷到底想不想带人走。


    那两个年轻的姑娘关键时候还算讲义气,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珉兵看着,她们没能逃之夭夭。


    反正余秋喊人的时候,两人还是相互搀扶着走到了她面前。


    余秋言简意赅,直接说了里头的情况:“目前没有好办法,只能尽可能降低体温,纠正酸中毒,看她能不能扛过去。你们也知道,她有什么嗜好。别看她才20出头,她的身体情况跟老头老太太没什么区别。”


    其中一个姑娘直接哭了起来,抽抽噎噎地要求余秋一定要想办法救救她们的朋友。


    “她够可怜的。她相好回美帼了,她就想生下孩子跟她相好团圆。本来她不打算走的,还是我们劝她说,万一到时候大轰炸,她连躲都没地方躲。她就是个傻子,客人不过是来玩玩,她还当真了。”


    余秋看着她们签字,神差鬼使地问了一句:“毒榀是不是那个美帼大兵带来的?”


    两人惊讶地抬起头,似乎觉得眼前的大夫很可怕,怎么连这都知道?


    余秋在心里头冷笑,那是因为骨科类毒榀原本不是东南亚地区的主流。这儿的主流是鸦片类毒榀,骨科碱类主要还是美帼人带过来使用的。


    越战是美帼的伤痛,这伤痛同样也打在美帼士兵自己的身上。


    他们的军方为了提高他们的战斗力,增强集中力,抗击疲劳,给他们发的提神口香糖里头就含有大量可卡洇。等到战争结束之后,大约有10%~20%的越战老兵染上了毒隐,一直倍受折磨。


    为了当权者的一己之私,有多少人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他们是受害者,他们同样也是刽子手。他们无休止的轰炸造成了好几百万的越南以及柬埔寨人珉死亡。除此以外,骨科碱类毒榀、大量的□□还有众多被遗弃的混血孩子,也是他们送给无辜的东南亚人珉的“礼物”。


    因为这个时代,吸食骨科碱类毒榀在美帼年轻人群体中也非常流行。


    美帼大兵厌倦了战争,在回帼无望的情况下流连夜店,他们在同□□鬼混的同时,也将毒榀拿出来与□□共享,这样可以让他们更兴奋。


    这在色情服务行业里头非常普遍,毒榀与性刺激基本上是伴随而行的。有的人是因为染上毒隐,所以出卖皮肉;而有的人则是因为出卖皮肉时需要配合顾客的爱好,从而被动染上毒榀。这两者基本上是成双成对出现的,鲜少独行。


    所以说那些指望依靠年轻的□□躺下挣钱的,等不及年老体衰,半数以上的群体就已经被毒榀折磨的不成人样了。


    这世界上的快捷通道哪有那么好走?看似轻松简单,通向的往往是地狱。


    余秋拿着他们签好的知情同意书,没有再看两人惊讶的面孔,转身回去吩咐上血液透析。


    在上了血液透析过后,患者的体温的确降了下来,从41.7℃降到了39℃。然而当所有人都暗自庆幸,说不定这个年轻的产妇可以扛过去,逃过一劫的时候,她的情况又急转直下。


    患者无尿液,即使用尽了各种办法,在排出的80毫升酱油色的尿液之后,她就再也没有尿液排出来。这代表她的肾功能受到了严重损害。还没有等余秋想出更好的办法来解决这件事的时候,更糟糕的事情发生了,患者严重心律失常,心电图简直没办法看。


    一系列的胸外按压跟电除颤反复进行,患者的情况一度好转,但很快又一塌糊涂。


    当天下午四点钟,产妇孩子死亡十小时之后,产妇自己也永远停止了心跳。


    她死了,全身多脏器功能衰竭。她终于没能逃过去。


    ICU里头一片死寂。这是他们这家新医院新科室成立之后接手的第一位病人,患者结局——死亡。


    尽管在ICU,活着进去死着出来,再正常不过。但开张之后第1个病人就是这么个结果,还是让所有人都沮丧不已。


    余秋站起身,扫视了一圈沉默的同事。她刚才头晕,只能坐着喘口气。


    “好了,这件事情我去交代。争取患者的同伴同意我们进行尸检。”


    余秋叹了口气,“好好从死亡病例当中吸取经验教训吧,看下回我们是不是能够避免。”


    重症监护室里头响起了啜泣声,有年轻的护士难以接受,难过地哭了起来。


    她太可怜了,她孩子死了,她自己也死了。


    这怪谁呢?有谁心甘情愿地当女支女呢?


    海南岛上最近刚放了一部50年代的旧电影《姐姐妹妹站起来》。妓院的人可脏可坏可不是东西了,拐骗妇女,摧残妇女,他们才是真正的恶人。被迫为娼的妇女受尽了折磨,甚至染上脏病之后不能接客,明明还有气在,也会被丢进棺材里头活埋了。


    幸亏有了新中帼,广大妇女同胞才不会受这样的摧残。


    余秋出去跟产妇的朋友交代了情况。两个姑娘都是目瞪口呆,先是不敢相信,然后抱头痛哭,嘴里头一个劲儿念叨:“就知道不会有好死,好死轮不上。”


    她们这些在夜总会做小姐的,要么被人一枪崩了要么被人一刀扎了,要么哪天突然间死在屋子里头,臭了都没人知道。再要么就是好不容易从良,结果却被小白脸骗走了一辈子的积蓄,被迫沦落到更糟糕的妓院中去。


    她们原本还以为自己的朋友交了好运,要跟美帼大兵一块儿去美帼享福呢。结果却是这么个下场。


    余秋面无表情:“没有一个真正为对方好的人会让对方西毒。什么帮你解除烦恼什么让你快乐,都是骗人的鬼话。你们自己毒隐发作的时候,肯定清楚有多痛苦。你们愿意承受那样的痛苦吗?不愿意吧。只要染上毒隐的人都清楚肯定会有这种痛苦出现。那他真的爱一个人,就绝对不会让对方也陷入泥沼。”


    两个姑娘吓得身体一缩,兀自狡辩:“我们不西毒的,我们可没有美帼大兵的情人。”


    余秋叹了口气,示意珉兵从她们的兜里头掏出香咽。


    她眼睛看着两个姑娘:“这个是什么?我们可以化验香咽的成分,我们也可以给你们验尿,到时候你们到底有没有西毒,那就清清楚楚的。”


    两人吓得浑身发抖,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她们不要戒读,戒读会死的。


    余秋只觉得浑身疲惫,累得不行。又是一个30多个小时,从昨天早上睁开眼到现在,她根本就没休息过。


    “好了,不要哭。”她捏了捏太阳穴,说话都有气无力,“戒读死的人我没见过,西毒死的人你们自己应该看过很多。这事情没得商量,我就是通知你们一句,必须戒读。别跟我谈人权,这件事情没有人权。”


    珉兵们将这两姑娘带走了。自己主动站出来以及被家属强行送过来,还有珉兵巡逻的时候抓到的偷偷吸大咽跟打针的人,都被统一聚集在一起,等待台湾方面派出的戒读医生集体治疗。


    没错,毒隐是一种病,必须得治的病。


    余秋摇摇晃晃往外科病区走,那里的古先生手术过后,自己还没有看过他。


    作为主刀医生,这很不应该。但没办法,她实在分不出身来。


    余秋抵达外科病区的时候,刚好碰上华侨组织的代表一块儿过来探望病人。虽然古先生的情况不怎么体面,但好歹同根同源,大家一块儿逃难而来,不能真丢下他不管。


    所以侨胞联合会的人商量过后,几位领头人都拿出了些钱,给他凑齐了医药费跟营养费,交到医院来。


    昨天站出来发话,表示愿意捐钱铺路的老人拄着文明棍,再三再四地向余秋道谢:“有劳大夫你们费心了。你们不用担心,我们已经决定成立自救会,专门筹措出一笔资金用于帮助无钱治病以及无力生活的同胞。”


    余秋也朝对方鞠躬:“谢谢你们对于政府工作的支持。希望今后我们能够通力合作,争取将我们的新家园建设得漂漂亮亮。另外在禁毒的事情上,还请诸位多帮忙。毒榀祸害实乃中华珉族之殇,历史的悲剧,希望再也不要上演。”


    那几人纷纷点头表示赞同。其实各帼官方就没有不想禁毒的,但他们受到的挟制实在太多,所以一直难以获得成功。


    这回他们人到了海南岛,听说大陆根本找不出毒榀也没有西毒的人。他们都不敢相信,还是送他们过来的帼珉党船员老大不痛快地点头承认了,他们才敢啧啧赞叹。


    白发的老头子跺了下手里头的拐杖,发了狠话:“这一回,我们一定好好配合政府,彻底把这祸害给端了。没了鸦片之害,看谁还敢叫我们东亚病夫。”


    余秋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旋即表情严肃:“那还烦,请诸位回去以后多帮忙,争取让大家主动出来戒读。我们不会一直等着的。到明天早上还没有站出来,又被我们抓到西毒的人,我们会给惩罚措施的。这件事情只能上硬手段,不能怀柔。”


    过来探望病人的代表都发了话,也打了包票。假如叫解放军抓到了有人这个时候还敢卖毒榀,那就直接拖去枪毙,他们绝对没有二话。谁要敢闹事的话,他们头一个不答应,绝对绑了送给解放军。


    余秋点头,当场下了决定:“那我今晚就把章程列出来,直接公布。到时候咱们依章办事,再说自己不懂不知道的,我们一个都不认。”


    双方算是谈拢了,余秋领着人去看望开过刀的古先生。从术后观察记录来看,古先生的情况还行,虽然上午发作过一次毒隐,但人还活着。


    “我们会想办法尽可能减轻他的痛苦,但我们绝对不会再给他毒榀了。”


    余秋走到病旁边,一边敲门一边跟华侨代表们交代,“这个时候对他来说也是戒毒的好时机。”


    她敲了两下门,里头传来古小姐慌慌张张的声音:“等一下,我在给我爸爸擦洗身体。他出了很多汗,很不舒服。”


    外头的人“哦”了一声,还有人安慰古小姐:“大侄女,你不用担心,叔叔伯伯们凑了点钱,会给你爸爸继续看病的。你也要配合大夫,好好照顾你爸爸。”


    那古小姐似乎忙得很,只慌慌张张地“哎”了一声。


    余秋却猛的沉下脸,用力拍门:“开门!你放心,外头除了医务人员之外全是男的,你只要将毯子搭在你父亲身上就可以,不存在不雅的风险。”


    古小姐哀求道:“我爸爸很难受,让我帮他擦洗干净,行吗?”


    “不行!”余秋的态度极为强硬,“你再不开门的话,我就撬门了!”


    旁边的华侨代表们有人流露出惊恐的神色,公产党果然名不虚传,压根就不讲理。


    是他们过来看病人的,他们都觉得等会儿没关系,为什么这个公产党的大夫态度这么恶劣?


    这还是当着他们的面呢,私底下不晓得这些人要怎么对待他们这帮华侨病人呢。


    余秋已经开始扯着嗓子招呼护士拿钥匙过来。为了防止病人反锁门自杀,外面的人进不去;这边病房的门都可以用钥匙从外头打开。


    护士拿来钥匙的时候,里头古小姐终于开了门。她的模样看上去可怜极了,嘴里还小声嘟囔着:“我来开了。”


    房间的窗户打开了,太阳已经往西边斜,海风从窗户里头灌进来,带着阳光的热辣与风的舒爽。


    余秋却敏锐地抽动鼻子,目光严厉地扫过床上躺着跟睡着了似的古先生。


    “你们刚才在做什么?”她目光锐利,死死盯着古小姐。


    古小姐下意识地移开视线:“帮我爸爸擦洗身体呀,我刚才不是说了吗?”


    余秋立刻抓起她的胳膊,示意众人看她的手:“擦洗身体?你的手上为什么一点水的痕迹都没有?难不成你打开窗户就是为了让海风吹干你的手?


    还有,水渍呢?你擦洗身体是不是应该端盆水放在旁边?为什么桌上跟地上都没有任何水痕?难不成你不急着给我们开门,还忙着拿拖把拖地?”


    华侨代表们下意识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有人皱起了眉头,也有人直接责问这姑娘:“古小姐,你何必这样?就算觉得没面子也不用躲着我们。我们过来是想帮助令堂跟你的。大家同根同枝,现在情况又特殊,更加应该团结一致,互相帮助才对。”


    古小姐不吭声,就这么死死咬着嘴唇。


    楼梯口方向跑过来满头大汗的珉兵,扬着手里头的东西,气喘吁吁地喊:“小邱大夫,这个房间是丢了锡纸下去。”


    这下子,原本喋喋不休的华侨也变了脸色。锡纸,好端端的病房里头怎么会出现锡纸?


    锡纸是干什么用的?在东南亚毒榀泛滥的这个时代,锡纸就等同于大咽枪。就算不是同道中人,也明白它是吸食白面追龙的工具。


    所以为什么要开窗户呢,是因为想散尽房中的气味。什么擦洗身体?关着门不过是为了让古先生继续西毒。


    她还挺聪明的,晓得不能留下罪证,所以必须得将用过的锡纸丢了。


    余秋狠狠甩下古小姐的手,双眼喷火:“你就这么想他死吗?你早点说呀,你要选择放弃抢救,我们也不用这么多人熬一宿!”


    他们这么多人拼了命的想办法。因为古先生大出血,身体极度虚弱,自体回输的血液量不够,血库的血又调不过来,他们还有值班护士给他献了血。


    日tmd,狗日的,艹他蛋的!不想活早点讲,别跑过来折腾人。


    古小姐捂着脸,又开始嘤嘤啜泣,忍不住吼了一声:“他会死的,你们逼他,他真的会死的。”


    “他要死也是被你害死的!”余秋态度冷酷,根本不在看这位孝心感天动地的古小姐,直接吩咐珉兵,“你们好好调查,到底是谁将毒榀卖给她的?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她到底是用什么来换的毒榀?倘若这其中存在非法□□易活动,就按照卖烎票娼的标准对待。卖毒榀的那叫贩读,不管是按照哪儿的法律,贩读都是死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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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姐姐妹妹站起来,是部不错的老片子。妓院绝对不像某些文学文艺作品中描述的那么美好,那是魔窟。感谢在2019-12-20 21:07:31~2019-12-21 09:27: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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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投罗网的贩子


    公产党下定的决心还真没几件事是做不成的。为什么?因为我党走的是群众路线啊。社会由人组成, 只要全心全意发动人民依靠人民, 就没有打不赢的战斗。


    这件案子简单的很。病房里头就两个人, 老毒虫古先生早上才下的手术台, 这会儿自然不可能自己跑出去找毒榀。那么他吸的白面,要么是他女儿从外面带过来的, 要么就是有人送过来的。反正不可能是从地里头自己冒出来,从天上掉下来的。


    人民群众眼睛千千万,所有自以为隐蔽的活动都逃不脱朝阳区群众的火眼金睛。不管是自己出去的,还是外头进来的, 终归会被人瞧见。


    余秋发话彻查医院毒榀案, 没多久就有病人家属主动提供线索。有人抱着自家输完液的孩子遛弯的时候, 看到有个中年男人进入了病房。大概过了差不多一个小时才出来。


    “就是你们过来之前没多久的事儿。”


    至于那男的长什么样子?民兵拿了几张户籍登记照片让家属辨认, 家属一眼就认出了那位中年富商。


    余秋看到照片都叹气, 果然, 男人的执着荒谬又可笑。既然打定主意要娶小老婆, 娶不成也一定得睡到。不然在这么多人面前丢的面子,他要怎么捡回头?


    执着的中年富商顾先生不甘心到嘴的鸭子飞了, 决心无论如何都要出这口恶气。机会是现成的,因为古家父女浑身都是漏洞, 简直如同筛子。


    一个视毒榀如生命,为了保护自己的命根子, 差点儿摔死了都不知悔改的父亲。一个孝心感天动地, 宁可老父亲将家产变卖后全都购买了毒榀, 却把自己给卖了换取船票, 也无怨无悔的女儿。这双父女凑在一块儿,偷偷从家里头带出来的毒榀又叫公产党的正府给收缴了,那老父亲毒隐发作了,不就是女儿尽孝的最好时候吗?


    既然已经卖过一回,那就不妨再卖第二趟。只不过既然公产党的正府不允许讨小老婆,那就从批发转成零售吧,这样还自由便宜些。


    胸有成竹的顾先生携带白面上门,探望自己死里逃生的前任准岳父。古先生的毒隐刚发作过一回,整个人跟死过去一样。古小姐正在哀哀地哭泣,因为她不知道怎样才能让父亲舒服些。


    这个时候她的前任未婚夫顾先生掏出了她父亲愿意为之付出生命的宝贝,表达了对前任准岳父的同情。看看,这么惨,腿断了,肚子里头又开了大刀,人都在鬼门关打滚,如此痛苦,实在太可怜了。就算让他少受点儿罪,也能帮他早点养好身体呀。


    已经快要死了的古先生看到他梦寐以求的柏粉又活过来了,他迫切地渴望着,即使他在病床上没办法翻身下床,他也迫不及待地需要着。


    怎么办?父亲这么可怜。女人从来都是为家庭牺牲的对象,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几千年的封建王朝都那么欢天喜地的歌颂女性的牺牲。杀了小妾给士兵当口粮可是千古美谈要在史书上大书特书呢。为了父母出卖自己的儿女,那是孝顺,怎么能横加指责呢?


    极度富有自我牺牲精神的古小姐又如何能够舍弃相依为命的老父亲?所以,白面为聘礼,哦不,是买肉钱,顾先生得偿所愿,直接在病房的卫生间里头完成了生命的释放。


    公安局的同志在卫生间的竹篓里头发现了卫生纸,上头的□□跟顾先生血型相吻合。法医还在古小姐的内裤上提取到了相同血型的精斑。


    卖了自己之后,如愿以偿地得到了那一小袋柏粉,她甚至连换件衣服的时间都没有,就得忙着服侍她躺在床上没办法动弹的老父亲醉生梦死。


    只要有毒榀,他的耳朵就完全听不到女儿被人糟蹋时的痛苦。


    牺牲怎么可能痛苦呢?牺牲是怀揣着高尚的情怀呀。无论遭受怎样的命运,都要甘之如饴。


    公安局的同志搜集了证据走了,古小姐也被带走做口供去了。


    华侨代表会的人个个脸上表情凝重。那领头的老人朝公安鞠了个躬:“有劳诸位同志了,我们一定会全力配合破案。”


    他又回过头来朝余秋鞠了个躬,“多谢大夫您警觉,我们差点就受了蒙蔽。”


    一想到要不是公产党的人发现这家伙继续西毒,他们捐的钱以后恐怕全都变成毒资了,华侨代表们都面色不好看。


    虽然能当上代表,就代表他们资产不菲。可出门在外,大量的不动产又没办法带出来。眼下的情况是大家手里头的钱花一个就少一个。好不容易大家伙儿发挥同胞情,却直接踩到了狗屎。


    余秋也朝老人鞠躬:“您客气了,后面的工作还劳你们多多费心。我们都已经把态度摆成这个样子,看样子还是有人贼心不死。这股风气如果不彻底刹住断掉,以后会祸害千秋万代,我们的子孙后代也永远得不到好。”


    旁边的法医询问余秋的意思:“那对母子尸体解剖过后要怎么处理?”


    隐君子产妇跟她的孩子又没有家人,尸体按照常规就只能按照身份不明的人来处理了。


    余秋叹了口气:“由正府出面埋葬吧,火化之后立两个碑。孩子的碑上就写着我死于父母之手,后面说清楚情况,孕妇西毒成隐造成的孩子的死亡。母亲的墓碑上就写着死于自杀跟美国人之手。后面这边我来打申请,专门划一块地区出来作为教育基地,警示人们永远不要碰毒榀。”


    她转过头,看了眼古小姐,声音淡淡的,“假如令尊死了,我们也会立一块碑,上面写着我死于自己跟女儿之手。”


    古小姐咬着下唇,眼睛往下垂,也不晓得是盯着自己的脚还是地面看。


    旁边华侨代表会里头立刻有人发话:“我们全力支持正府,这个教育基地我们捐钱来建。要以此为戒,从此以后,在这片土地上绝对不能有毒榀的影子!”


    余秋点点头,又朝他们深深地鞠了个躬:“那就有劳诸位了。还是那句话,这场战役我们只能赢不能输,否则我们的将来惨不可言。”


    公安走了,华侨代表走了,古小姐也被警察带走了。


    护士看着这个年轻单薄的姑娘轻飘飘离开的背影,恨铁不成钢,完全理解不能:“她怎么能就这样糟蹋自己呢?”


    明明是个有骨气的人,根本不愿意给人当小老婆的。结果却变成这样,这算什么呀,半掩门暗娼,难听点儿讲,还不如给人做小呢。


    这样的流莺,到时候肯定染一身花柳病,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余秋疲惫极了,说话都有气无力:“娜拉出走以后要怎么办?不是所有人脱离了玩偶之家,就一定能够走上康庄大道的。鲁迅先生曾经写过,等待娜拉的结局无外乎两种——不是堕落就是回去。”


    女性的独立是个艰难的话题,不是喊两句口号打出风头的慷慨激昂,更不是高谈阔论的潇洒,它是踏踏实实勤勤恳恳的努力,是浴火重生奋力拼搏的奋斗。


    一边想要轻松地躺着享受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一边又嫌不自由不独立,天底下哪有这种好事。


    年轻的护士急了:“那是旧社会腐朽的资本主义世界,我们是新中国,社会主义国家。怎么就不能走出来?走出来靠自己的双手劳动养活自己有什么不可以?”


    旁边有个年纪大一些的护士叹气:“她要怎么劳动才能养活大咽鬼?”


    年轻的护士气得直跺脚:“她就是糊涂,脑袋瓜子不清白。”


    亏得他们都真心实意地希望这姑娘能够走出一条光明的路,不要在泥潭里头泡着了。


    既然她没有决心,昨天晚上为什么又要闹得地动山摇,哭着喊着说她不愿意做小老婆?这算不算是批发一回不甘心,又想零散的卖呀。


    也是,要是她真当了那个年纪能做她爸爸的男人的小老婆,那她手上能得到的钱肯定有限,绝对养不活大咽鬼。说不定她夫家还不许她父亲登门,她就更管不了大咽鬼了。


    哎呀呀,照这么看,这姑娘可真够狡猾的。她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给人当小老婆呀,那这么讲的话她其实也算是骗了两根金条。


    昨天晚上她闹腾的那么厉害,特地往民兵们居住的地方跑,目的就是希望公产党正府出面,免除这笔债务。


    好像也不对,二小姐都发话要还回金条的时候,她却又表示自己愿意承受这笔债务,要求努力工作挣钱还债。


    可眼睛一眨,老母鸡变鸭,回过头来,抵死不肯当小老婆的她又主动卖了自己。


    这个跟《姐姐妹妹站起来》里头的大香她们不一样,她既不是被骗的,也不是被卖的,她是自卖自身,简直莫名其妙。压根叫人想不明白,她脑袋瓜子里头究竟想了些什么。


    “没什么好奇怪的,不过是解决主要矛盾而已。”


    余秋一边捏着眉心,一边漫不经心,“在上船逃亡之前,摆在她面前最大的矛盾就是没钱购买船票带自己跟父亲离开。这个时候,活命是关键,自我意志已经不重要了。只要能让她跟父亲活下去就好。所以,她默许了父亲将他卖给别人当小老婆,来解决燃眉之急。


    等抵达海南岛之后,生命的威胁被解除了,所以她的自我意志又开始上升,她不愿意给人当小老婆。她应该算是了解了我们的正策,也清楚公产党是站在最广大人民这边的,不允许买卖人口。所以她主动开口向我们求救。但做这件事情的前提是,当时她父亲不算她实现人生目标的阻拦对象。为什么?因为她父亲携带了大量毒榀来到海南,短时间内,父亲是一个比较稳定的因素。


    可惜的是,我们这儿不允许西毒。而当她解决所谓的婚约矛盾时,父亲西毒的事实又暴露了。所以对她来讲,新的矛盾焦点出现在父亲身上。她迫切希望父亲不要再遭受痛苦。


    从根本上来讲,她这么想没有什么错误。她最大的错误就是选择错了方式。她以为毒榀可以让她父亲获得安宁,所以她可以像上船前一样,再度出卖自己。”


    护士都被她的话绕晕了,还是感觉不可思议:“那这位古小姐就准备一趟趟地卖下去?呸!我们又不是旧社会,由着大咽鬼家里头开女支院。”


    余秋放下了捏眉心的手,露出个苦笑:“她哪里能够想到那么远,她想的就是怎样解决眼前的难题。”


    可人生哪有这么简单?顾头不顾腚,总归会吃大亏的。她明明已经有机会脱离苦海,却偏偏非要在泥沼当中赖着不肯出来。


    而她的父亲,也绝对不会允许她出去。这个已经没有任何人性可言的老毒虫会想尽一切办法,死死拽着渴望新生活的女儿,将她一同拉下地狱。


    就好像那部获得了奥斯卡大奖的电影《生于女支院》的女主角的现实生活一样。她明明可以奔向新生活,她当女支女的母亲却因为害怕被抛弃,所以编造谎言将她拽回头,让她走上自己的老路,小小年纪就沦为女支女。


    这世间并不是所有的父母都有资格当父母,他们当中有罄竹难书的畜牲。孩子对他们而言就是可以买卖压榨的私有财产,他们依靠吸血为生。


    余秋叹了口气,招呼护士:“麻烦你们帮忙通知一下,全院的毒麻药品必须得上三道锁,严格保管。加强安检巡逻,防止有人过来偷盗抢劫。”


    假如全岛都没有毒榀可以用了,隐君子的目标就会毫不犹豫地转向医院。在毒隐面前,他们无惧死亡,他们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


    她还要赶紧出台毒麻药品管理规范,加强对医务人员的教育跟警示,防止他们被拉下水。她以前就看过案例,90年代,相关管理不严格的时候,由隐君子专门勾引医务人员以及医务人员的儿女,好通过他们的关系弄到杜冷盯。


    现在对于全岛的医务人员来说,毒榀都是一个陌生的名词。他们当中绝大部分人并不清楚他们将要面临的是怎样可怕的敌人。


    关门打狗,相对简单,可要是门必须得开着呢?


    那就是一条艰难困苦却又不得不走下去的路。


    时间太晚了,余秋没有回去休息,而是在医院值班室睡了一夜。等到天亮的时候,她甚至有些恍惚。


    真讽刺,那位号称没了毒榀自己肯定会死的古先生用自己的自私与恶毒将女儿送去了公安局,自己倒是安安稳稳过了一夜,毒隐发作也没死掉。最神奇的是,他完全没有任何寻死觅活的迹象,放过屁通气之后还直接问护士要米汤喝,居然吃得下东西。


    也不能说他全然不管女儿,好歹他还问过一回古小姐的下落。当护士讽刺地回答他,不管古小姐去哪儿,以后都不可能再卖身给他换大咽抽了,他就相当干脆利落地闭上了嘴。不知道是不敢招惹公产党的人,还是觉得这个女儿已经指望不上了,那就没必要再关注。


    更可恶的是,这么糟心的老头子大毒虫,他们医生护士还得尽心尽力地想办法照顾,得帮助他尽快术后恢复。假如这一趟没能戒掉他的毒隐,还要有专业的戒读医生继续接手,免费给他戒读,并且得供应他的三餐。


    而他眼下的身体状况想要恢复正常人的健康,投身到生产建设中去,几乎不可能。将他关押进大牢,那他的身体也吃不消。


    护士都快被气死了。病人可怜,他们愿意怀着对同志的关心好好照顾病人,但这个病人的范畴绝对不包含这么恶心可恶的家伙。


    余秋只好安慰护士:“人贱自有天收。他这样的,身体情况跟七老八十没得区别。你看着吧,以后他肯定还会想方设法瞎折腾。折腾多了,阎王爷自然就该拉他下去了。”


    她在食堂吃了早饭,晃晃悠悠地往箱屋住宅区走。快要走到住宅区的时候,前头传来呵斥与叫骂的声音。


    余秋回过头看,还没看清一堆人究竟是怎么回事的时候,刚好一阵风吹过来,顿时臭的他捂住鼻子,差点儿没把早饭全吐光。


    她捏着鼻子指着被何东胜他们压着的光上身,就穿了条裤衩的男子,皱起眉头问:“怎么回事?”


    何东胜也被熏得不行,同样是头极力往边上撇,却又不得不忍受,他言简意赅:“自投罗网。”


    原来今天早上他们在周围巡逻的时候,发现有人从沼气池里头往外头爬。


    一开始他们以为是沼气池的盖子没有盖好,有人失足掉下去了。待到他们慌忙跑过去看,才发现问题。这个人拖着个大袋子,从粪坑里头爬出来居然都不肯撒手。


    袋子里头装的是什么?一个大箱子。箱子里头明面上看只有一些衣服,叫大粪泡了一夜,当时的惨烈可想而知。用海水洗了好多遍都臭气熏天,也没发现什么特别。但是箱子的夹层就别有乾坤了,里头装着的是码放得整整齐齐的白面。


    原来这人昨天晚上害怕警察跟解放军查到他头上,直接将箱子丢进了坑中。可他长期居住在城市中,并不认识什么是沼气池,居然稀里糊涂间就将箱子丢进了新挖的居民区沼气池里。


    偏偏也是凑巧,这沼气池连着的居民八角箱楼一开始并没有住人,昨天晚上才安排了刚从越南接过来难民居住。


    现在真的是难民了,因为据说西贡已经乱得一塌糊涂。当地的香港珠宝行都叫人持枪抢劫,店主都没有来得及说话,便被一梭子弹打死了。现在街面上完全不成样子,手里有枪有子弹的人都在想方设法抢劫敲诈勒索,好为自己争取最后一票财富,赶紧找机会跑掉。


    美国人都跑了,南越正府军有个屁的战斗力。


    这家伙之所以看到池子并没有上盖,就是因为刚好有人在给沼气池做最后的检查,好方便刚刚送过来的难民使用。只不过不凑巧,打开盖子之后,他肚子不舒服,跑到大树后头去嘘嘘了。他到时听到了好像有声音,但拿手电筒照了照没看见底下有人,便也没再继续侦查。


    于是那个承载了毒贩希望的箱子就这么安安稳稳待在了沼气池里。


    如果不出意外,它要在这里安安稳稳地度过风声紧的时期,然后再被安排埋在地底下。


    但是,它的安身立命之所是沼气池。


    大家在船上一路颠簸到这儿,全都累得够呛。这会儿下了船,刚好痛痛快快地释放一下自我。可想而知,这个沼气池里头的内容有多么丰富多彩。


    然而金钱当道,黄金万两跟万两黄金是一个概念。这家伙居然毅然决然地跳下沼气池,愣是将它用塑料袋子包裹好的大箱子又给拎了出来。


    我的老天爷啊,他身上臭的简直了。


    余秋一边批评何东胜:“你们要做检讨,沼气池安全问题必须得注意。盖子如此轻易地就被拿开来,那沼气池就是杀人工具。”


    何东胜赶紧做自我检讨:“我已经喊他们去检修了,加强固定。”


    他捏着鼻子,赶紧送这个自投罗网的毒贩去公安局。


    等人进了公安局,叫警察押着出来的顾先生一看到他人,居然下意识地冒出一句:“你怎么跑来了?”


    直到这时候,毒贩才意识到顾先生根本就没有把他给供出去。


    倒不是顾先生有多么讲义气,坚决不能出卖自己的朋友。而是他清楚卖毒榀的都是黑社会,里头的关系错综复杂。一旦他出卖了给他货的毒贩,那很可能毒贩回去会被解放军抓走,但他自己跟家里人以后肯定会遭到惨烈的报复。


    因为毒贩要杀鸡儆猴,所有胆敢出卖他们的人必须不得善终,否则以后他们怎么还能镇得住?


    现在来了海南岛,这些人当然不敢明面上反对正府,更加不会与正府对着干。天底下的罪犯都没有跟正府军队正面交锋的能力。一个是业余,一个是专业,压根就不是同一个档次水平上的。


    他们要玩的惯常套路是兵匪一家,在正府里头找自己的代言人保护伞,他们则负责维持地下王国的稳定。


    就好像监狱里头每个监房都有牢头一样,没有监狱官方跟狱警的默许,他们也当不了老大。不过,这个老大也会给官方一定的面子,在一定程度上维持地下王国的秩序,不至于天下大乱。


    顾先生不打算跟这样的地下王国为敌。反正他不过是睡了个女人而已,又不是什么真正的毒贩子,最多放点血,多掏两根金条。他算是看出来了,公产党的正府也穷得很,指望着他们掏钱搞建设呢。


    于是顾先生直接认下了罪名,表示那一小袋柏粉其实是古先生落在他家的。当时两家不是打算结亲嘛,古先生那么个嗜好,身边离不得白面,就把东西落在包里头丢在了他家中。


    他左思右想,决定还是将包拿回去还给古先生比较好。他当时并不知道包里头装了什么,还是古先生自己打开包才露出了真面目。


    他也吓了一跳,但古先生跟他保证自己绝对不碰,而是打算交给正府,也好有个向正府表达洗心革面态度的机会。


    出于对朋友的信任,他就将这件事情交给古先生自己处理了,毕竟东西是人家。


    至于他为什么跟古小姐有了苟且之事,那绝对不是什么卖吟瞟娼,只不过是古小姐为了表达对他的感谢与爱慕,自愿与他发生性关系的。


    以白面为瞟资,根本不存在。


    顾先生已经一推三二五,漂漂亮亮地将自己摘出去了。无论公安如何审讯,他都咬紧牙关,坚决不承认自己贩毒以及瞟娼,一张嘴铜牙铁齿,完全放不倒。


    气得公安撸起袖子都想打人了,又被自己的同事硬生生地拦住了。这人是华侨,现在岛上的局势又微妙的很。一旦传出公产党刑讯逼供,硬押着人认罪的消息,很容易被有心人抓到把柄,大肆宣扬,造成人心不稳。


    负责审讯的公安只得硬生生地咽下这口气,还不得不陪着这个厚颜无耻的资本家去院子里头的厕所方便。


    结果他们刚走到院子,就碰上个比厕所还臭的家伙。原本老神在在,完全不将公安同志当回事的顾先生见到人却变了脸色,脱口而出:“你怎么来了?”


    电光火石间,何东胜瞥见公安同志拉的老长的脸,突然间警觉起来。


    他立刻扬高了声音,大声喊:“你们还以为这是叙旧的地方吗?还想再做一笔生意!通通闭嘴!不要妄想串供。该问的我们都问清楚了,这个时候反悔是没用的。”


    顾先生还想再发言,直接叫干警捂住了嘴巴,押着往厕所去了。


    那毒贩见到顾先生,臭烘烘的脸就跟死了一样,彻底瘫倒在了地上。


    完蛋了,果然是姓顾的那家伙供出了自己。他就说公产党的人为什么非要盯着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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