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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6章 拼图

作者:快乐人生之旅途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昨夜离开地下二层时感受到的那一丝“裂隙微光”,并未能穿透宿舍窗外深沉的、被城市光晕染污的夜幕。林枕沙躺在狭窄的床铺上,闭着眼,脑海中却反复闪回着白天的画面:老陈掂量牛皮纸袋时手指的力度,销毁箱投递口合拢的闷响,那张带有“Gdn”缩写的巡查副页,以及维修照片背景里模糊的“守望者”标识。这些碎片在黑暗中漂浮、碰撞,试图拼接出某种形状,却总是差着关键的几块。


    更让她心神不宁的,是胸口那枚纽扣死寂般的冰冷。自转运站惊魂后,“烛龙”的联络彻底中断,像沉入冰海的信标。这种悬置感比直接的威胁更折磨人——她无从判断是组织已放弃她,还是陷入了更深的危机;是无新的指令,还是所有指令已在沉默中失效?


    清晨重返档案司地下三层,空气一如既往地凝滞。同事们的身影在惨白灯光下如同褪色的剪纸,沉默地粘贴在各自工位上。林枕沙在自己的座位坐下,指尖触及冰冷的终端键盘,例行公事地登录系统,开始处理新一天分配的电子档案条目。屏幕幽蓝的光映着她眼底淡淡的青色。


    工作间隙,她抬眼望向斜对面老陈的座位。老陈已经在了,正戴着老花镜,对着一份纸质文件看得入神,手指间夹着一支廉价的水性笔,无意识地在文件边缘空白处点着,留下一个个几乎看不见的微小墨点。他的侧影在灯光下显得格外专注,甚至带着一种与平日散漫不同的肃穆。


    昨天销毁箱前的那一幕,以及那张“Gdn”副页,像一根微小的刺,扎在两人之间无形的隔膜上。林枕沙无法确定,老陈今天会用怎样的态度继续这场心照不宣的“合作”。


    上午的时间在沉闷的电子流程中滑过。临近午休前,内线通讯器响了,是王肃。


    “林枕沙,下午两点,你和老陈继续地下二层C-7X系列的整理工作。重点筛查近五年内所有涉及‘未明确权属地块’、‘历史遗留小型构筑物’相关的巡查、评估或临时处置记录,单独归类列出清单。”王肃的声音透过扬声器传来,清晰、平稳,不带任何额外情绪,“标准档案分类里没有这一项,你们自己建立临时索引。完成后直接报给我。”


    指令明确,范围却有些模糊。“未明确权属地块”、“历史遗留小型构筑物”——这些描述,像一张精心编织的大网,恰好能网住“花园”这类存在。王肃是发现了什么,还是这仅仅是一次常规的、旨在完善归档细目的工作安排?


    “是,王监管。”林枕沙应下,心跳微微加速。


    下午,地下二层。昏黄的光线下,老陈对王肃的新指令没有表现出任何意外,只是“嗯”了一声,推了推眼镜,说:“那就是得把昨天看过的一些东西,再翻出来细筛一遍了。也好,有些边角料,第一次看容易漏。”


    他的语气平常,仿佛这只是一项略微繁琐的常规任务。两人重新投入工作,但这一次,目标更为明确。林枕沙负责快速浏览文件摘要,老陈则在一旁,将符合“未明确权属”或“历史遗留构筑物”描述的文件抽出来,并在临时卡片上记录关键信息:位置描述(往往模糊)、发现时间、处置建议(大多是“维持现状,定期巡查”或“建议纳入下一轮区域清理规划”)。


    沉默中,只有纸张翻动和笔尖划过的声音。然而,林枕沙却感觉到一种无形的张力在缓慢累积。每抽出一份符合描述的文件,都像是从历史的毛毯下拈起一根特定的线头。


    大约过了一个多小时,老陈突然停下笔,拿起一份他刚刚抽出的文件,凑到灯下仔细看了看,又递给林枕沙。


    “你看看这个,‘三年前,旧河道南岸,编号临时堆放点西侧约八十米,发现一处砖石结构地窖入口,半塌,内有积水。经初步探查,未发现近期使用痕迹及危险物品。已作简易封闭处理,建议每半年巡查一次。’”


    林枕沙接过文件。记录很简略,附有一张模糊的现场照片,只能看到一个被杂草和瓦砾半掩的、黑黢黢的洞口。位置描述与之前看到的“花园”区域大致吻合。


    “这种地窖,旧城区不少,多半是以前居民自己挖的菜窖或者储物用的。”老陈像是在解释,又像是在自言自语,“时过境迁,主人没了,房子塌了,就剩下这么个洞,不上不下。你说它算‘构筑物’吧,它埋在地下;你说它算‘地块’吧,它又有个明确的‘口’。归档的时候,最头疼这种。”


    他指了指文件上“处置建议”一栏里的“简易封闭”和“半年巡查”。


    “封,是封给上面看的,表示处理过了。巡查,是巡给记录填的,表示还在管着。”老陈抬起浑浊的眼睛,看了林枕沙一眼,“其实呢,封没封死,巡没巡到,谁在乎?只要纸上写着‘已处理’、‘状况稳定’,这东西,就算从‘当下’的问题清单里,暂时勾掉了。至于它下面到底有什么,会不会哪天又塌一块,或者……有没有人从别的地方再挖开进去……那就是另一本账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他的话缓慢、低沉,像在叙述一种司空见惯的工作常态,但每个字都仿佛浸透了档案司地下特有的阴湿寒气。林枕沙捏着文件的手指微微收紧。老陈是在描述这个地窖,还是在暗示“花园”?“另一本账”又指什么?


    她没有接话,只是将文件轻轻放回“待归类”的那一摞里。


    工作继续。随着筛选出的文件增多,一个模糊的图景开始浮现:在旧城区,特别是C区边缘靠近河道、废墟更密集的区域,散落着不少类似性质的“灰色存在”。它们出现在巡查记录里,被简单描述,被程式化处置,然后沉寂下去,直到下一次巡查周期来临,再次被记录“无变化”。它们像城市肌体上一些早已坏死、却未被彻底清理的细胞,被官方的文书工作维持在一种“被管理”的假象中。


    而“花园”,似乎是其中被提及频率稍高、但描述始终保持模糊的一个。


    临近下班,清单初步成形。老陈将记录着二十几处地点信息的临时卡片整理好,递给林枕沙。


    “喏,王监管要的。你字整齐,明天上班前录入电子版,发给他。”他的语气恢复了平常的散淡,“我老头子眼神不济,敲键盘慢。”


    林枕沙接过那叠卡片。纸张粗糙,老陈的字迹有些歪斜,但信息清晰。她注意到,在关于那个“砖石结构地窖”的卡片背面,老陈用极小的字,额外标注了一个几乎看不清的符号——像是一个打了圈的“G”。


    她的心脏猛地一跳。抬起头,老陈已经开始收拾自己的茶杯和抹布,背对着她,似乎完全没在意递出去的卡片。


    “陈老师,”她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静,“这个地窖的记录……要重点标注吗?”


    老陈动作顿了一下,没有回头,声音含糊地传来:“该咋标就咋标。领导让列清单,咱就列清单。至于领导想看里面的哪一条……那是领导的事。”


    说完,他拿起东西,佝偻着背,慢慢走向出口,哼起了那首永远不成调的曲子。


    林枕沙站在原地,捏着那叠尚有老陈体温的卡片。地下二层的灯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身后无尽的档案架上。


    王肃的指令,老陈意味深长的话语和那个小小的“G”符号,还有这些从故纸堆里被重新翻检出来的、关于城市灰色角落的冰冷记录……


    所有的碎片,依然散落着。但似乎有一双看不见的手,正在将它们推向某张桌子,某盏灯下。而她,既是碎片的收集者,也可能,即将成为拼图的一部分。


    只是,当图景拼凑完成时,呈现的会是她期待的真相,还是另一个更精致的牢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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