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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最后的观测者

作者:层林尽染漫江碧透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守夜人——现在知道他的名字是艾尔——扶着休眠舱边缘的手在发抖。


    不是恐惧的那种抖,是肌肉太久没使用的那种失控的颤抖。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五指收紧,松开,再收紧。皮肤下淡蓝色的血管光随着动作明暗变化。


    “水。”他说,声音还是干涩。


    璃虹转身出去,半分钟后端着一杯水回来。不是用走的,是用跑的。水在杯子里晃荡,洒出来几滴在地板上。她递过去时,艾尔伸手接,手指碰到杯壁的瞬间缩了一下——像是被温度烫到,但那只是常温的水。


    他双手捧住杯子,举到嘴边。喝水时喉结上下滑动,很慢,一口,停顿,再一口。喝了半杯,停下,深呼吸。胸口起伏的幅度很大,像刚跑完长跑的人。


    “多久了?”林源问。他站在距离艾尔三步远的地方,没靠近。


    艾尔放下杯子,用袖子擦了擦嘴。袖子是那种金属丝材质的,擦过皮肤时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主观时间?”他抬起第三只眼看了看林源,“三千四百七十一万九千八百二十二个标准年。客观时间?”他顿了顿,“从我进入休眠,到刚才舱门打开,三千四百七十一万九千八百二十一年,六个月,十四天,七小时三分钟。”


    精确到分钟。


    林源感到后颈的汗毛立起来。不是因为数字,是因为艾尔说出这些数字时的语气——平静得像在报今天的日期。


    “你们……”艾尔的目光扫过房间,在江若雪的光球上停留了两秒,“是怎么找到这里的?观测站的伪装场应该还能维持至少五千万年。”


    “这个东西。”林源从口袋里拿出多面体水晶,托在掌心,“它亮了,投射出坐标。”


    艾尔盯着水晶看了三秒。第三只眼的光流动加速,从淡蓝色变成银白色。然后他笑了——嘴角很轻微地向上扯了扯,更像肌肉抽搐。


    “播种者的钥匙。”他说,“他们真的留下了。在我的文明进入永久休眠前,我们向七个方向发射了信标,每个信标里封存着一把‘钥匙’。希望有一天,能有后来者发现,能……继续记录。”


    他向前走了一步。腿还是不稳,身体晃了一下。璃虹下意识伸手想扶,但艾尔自己稳住了。他走到林源面前,伸手去拿水晶。林源没躲,让他拿走。


    艾尔把水晶举到眼前,第三只眼的光芒照在上面。水晶内部立刻有光点呼应,开始沿着棱面流动。


    “你们知道这是什么吗?”他问,眼睛看着水晶。


    “导航仪?”璃虹说。


    “是墓碑。”艾尔说,“也是种子。每个播种者个体在‘自愿湮灭’前,会把一生的观测数据压缩、加密,封存在这样的水晶里。他们希望自己的记录能成为后来者的路标。”


    他放下水晶,第三只眼的光黯淡下去,恢复成淡蓝色。


    “但你们不该来这里。”他说,转向控制室中央的观测屏幕。屏幕现在黑着,像一块巨大的黑色石板,“激活观测站,等于向叙事层发送一个信号。微弱,但足够让‘它’注意到这个坐标。”


    “它已经注意到了。”江若雪的声音从光球里传出,“过去二十四小时,绿绒星周边的叙事层扰动事件增加了百分之四百。”


    艾尔转头看光球。他看了很久,第三只眼的光像扫描仪一样在光球表面移动。


    “你是……”他眯起眼睛,“人工智能?不。是意识上传体。但结构……很特别。你把自己融入了某种网络。”


    “生命星河。”林源说,“我们建立的文明网络。”


    艾尔点点头,动作很慢,像在消化这个概念。他走到控制台前——不是江若雪的光球那边,是墙边一个看起来很普通的金属面板。他伸手按在面板上,掌心贴上去的地方立刻亮起一圈光纹。面板无声滑开,露出后面复杂的操作界面。


    “能调出最近的扰动记录吗?”他问,手指在界面上滑动,动作从生涩迅速变得流畅。三千多万年的休眠,但肌肉记忆还在。


    江若雪的光球闪烁了一下。几秒钟后,控制室主屏幕上出现数据流。艾尔盯着看,第三只眼的光芒随着数据流动的速度同步变化。快了,慢了,闪烁,稳定。


    看了大约一分钟,他停下手。


    “比我预想的快。”他说,声音压低了,“‘灾厄’的渗透速度,比我们模型推算的快了至少三个数量级。”


    他转身,背靠着控制台。身体还是有点晃,他用手肘撑住台面。


    “你们之前……和‘收割者’交过手?”他问林源。


    “交过。”林源说,“我们赢了。暂时。”


    “赢?”艾尔重复这个字,像在咀嚼一个陌生的概念,“你们摧毁了它们的载体?干扰了它们的收割进程?”


    “我们创造了一个新宇宙。”璃虹说,“把‘收割者’隔绝在外面。”


    艾尔的第三只眼突然亮得刺眼。他猛地站直,身体因为动作太急又晃了一下,这次他顾不上稳住了。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你们做了什么?”他的声音拔高了,不再是那种干涩的平稳,而是带上了明显的、压不住的震惊。


    “世界种子。”林源说,“播种者留下的技术。我们用它创造了一个独立的——”


    “——叙事分支。”艾尔打断他,“一个全新的、不受原叙事层约束的可能性空间。你们……在‘灾厄’的眼皮底下,点燃了一堆新火。”


    他走过来,脚步踉跄但快。停在林源面前时,两人的距离只有半米。艾尔比林源高一点,第三只眼的光从上往下照在林源脸上。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艾尔问,声音在抖,“‘灾厄’以‘叙事可能性’为食。你们做的,不是从它嘴里抢食物,是在它面前种了一片新庄稼。而且是一片……长得特别快、特别茂盛的庄稼。”


    他后退一步,用手捂住额头。不是捂第三只眼,是捂普通的两只眼睛。手指在发抖。


    “难怪扰动激增。”他低声说,像是自言自语,“难怪……你们能激活信标。不是巧合。是因果纠缠。是‘变量’在吸引‘变量’。”


    “变量?”璃虹问。


    艾尔放下手。他的脸色更苍白了,皮肤下血管的光都显得暗淡。


    “在我们的观测体系里,‘变量’指的是那些……无法被完全预测的事件节点。”他说,“一个选择,一次意外,一段突发的灵感,一次违背逻辑的冲动。这些节点会展开新的可能性分支。而‘灾厄’……”他深吸一口气,“‘灾厄’的存在,本质上是为了消除变量。让一切变得可预测,让所有故事走向唯一的、注定的结局。”


    他走到墙边,那里挂着一块白板——平时用来给技术人员演算用的。他抓起一支笔,手还是抖,笔尖在白板上划出歪歪扭扭的线。


    “想象宇宙是一个巨大的故事。”他画了一个圆,“故事里有无数角色——文明,个体,星球,甚至基本粒子。每个角色每时每刻都在做选择,每个选择都展开新的分支。”


    他在圆内部画了无数分叉的线,像神经元的突触。


    “‘灾厄’的工作,是修剪这些分支。”他的手移动,用笔的侧面抹掉一些线条,让结构变简单,“剪掉‘如果’,剪掉‘也许’,剪掉‘可能’。最后……”


    他在圆的中心画了一个点,从点引出一条直线,笔直地穿出圆圈。


    “只剩下‘必然’。”


    笔尖停在白板边缘。艾尔盯着那条线,看了很久。


    “我们试过对抗。”他继续说,声音低得像耳语,“观测者文明在发现‘灾厄’后的第一百万年,决定不再只是记录。我们尝试干预,尝试在关键节点注入新的变量,尝试让一些本应死亡的故事活下来。”


    他转过身,背靠白板。


    “结果就是你们看到的:文明进入永久休眠,观测站隐藏,个体进入静滞舱。不是因为我们怕死。”他停顿,第三只眼的光芒暗淡到几乎熄灭,“是因为我们意识到,常规手段——力量、科技、甚至维度操控——对‘灾厄’无效。它不是实体,不是能量体,不是意识体。它是……规则本身。是‘故事必须结束’这条规则的具象化。”


    控制室里安静得能听见通风系统的气流声。


    “那怎么办?”林源问。他发现自己声音也有点干。


    艾尔抬起头。第三只眼重新亮起,这次是深蓝色,像深海的颜色。


    “唯一可能对抗规则的,”他说,“是另一条规则。更底层,更根本,在‘灾厄’诞生之前就存在的规则。”


    他走回控制台,手指在界面上快速操作。屏幕亮起,显示出一幅星图——但不是常规的星空图,而是一种由无数光点和连接线构成的网络状结构。光点颜色各异,亮度不同,有的稳定,有的闪烁。


    “这是叙事层拓扑图。”艾尔说,“每个光点代表一个‘叙事锚点’——通常是一个重要文明,一个关键个体,或者一次决定性事件。连接线代表可能性流动。”


    他放大图像,聚焦在某个区域。那里的光点密集得几乎连成一片光雾。


    “根据我们的研究,在宇宙诞生的最初瞬间——远在物质凝聚、能量分化之前——叙事层经历过一次‘可能性大爆炸’。”艾尔的声音变得专注,像学者在讲解他最熟悉的领域,“所有未来的故事,所有的可能性分支,在那个瞬间同时诞生。那不是物质意义上的爆炸,是……潜在性的爆发。”


    他在屏幕上标记出一个点。那个点位于图像的中心,但被一层模糊的光晕包裹着,看不真切。


    “爆炸的中心点,残留着一小片‘未分化的可能性’。我们称它为——”他转头看林源,“‘源初叙事奇点’。”


    屏幕上,那个被标记的点开始放大。光晕逐渐散开,露出里面的结构:不是一个实心的点,而是一个不断自我复制、自我重构的几何体,像用无限个镜面反射自身。


    “理论上,”艾尔说,第三只眼的光聚焦在图像上,“奇点内部封存着宇宙诞生时的所有潜在故事。所有可能的世界线,所有未被选择的未来,所有……‘如果’。”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他操作界面,图像开始旋转。从不同角度看,那个几何体呈现出完全不同的结构。


    “如果能找到它,如果能……激活它。”艾尔停顿,咽了口唾沫,“就可能用‘所有的可能性’,对抗‘灾厄’的‘唯一的结局’。用无限的‘如果’,对抗注定的‘必然’。”


    林源盯着屏幕。那个几何体在旋转时,表面偶尔会闪过一些碎片化的画面:一颗从未存在的恒星爆炸,一个文明走上截然不同的科技树,两个本该相杀的种族握手言和。画面出现又消失,快得像错觉。


    “它在哪?”璃虹问。


    艾尔沉默了三秒。他的手指在控制台上敲击,调出另一幅图。这次是常规星图,但标注的坐标体系很奇怪,不是三维的,夹杂着一些无法理解的维度参数。


    “我们花了九百万年搜索。”他说,“动用了超过四千个观测站,扫描了已知宇宙的每一个角落。最后……”


    他放大星图的某个区域。那里用醒目的红色标记出一片空间。


    “我们锁定了十七个疑似坐标。然后——”他切换图像,显示十七个坐标的扫描结果。十六个是空白,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


    显示着一片混乱。


    不是物质混乱,是数据层面的混乱。扫描图像上充满了噪点、乱码、自相矛盾的读数。空间曲率在这里是负数,时间流速在某些区域倒流,在某些区域静止。物理常数像坏掉的霓虹灯一样随机闪烁。


    “这是唯一一个我们无法完全解析的区域。”艾尔说,“扫描信号进去,出来的数据……没有逻辑。像是那片空间本身在拒绝被‘理解’。”


    他放大了那片区域。星图上标注着它的名称,用一种林源从未见过的文字,但江若雪的光球闪烁了一下,翻译了出来:


    **“宇宙叙事坟场”**


    “那里埋葬着无数失败的故事。”艾尔的声音低下去,“文明在诞生之初就灭亡的世界,物理规则自相矛盾的宇宙,时间线自我循环的牢笼……所有没有展开的可能性,所有胎死腹中的叙事,最终的残骸都会漂流到那里,堆积成……坟场。”


    他关闭图像,转过身,面对林源。


    “根据我们的推算,‘源初叙事奇点’就在坟场深处。被无数的叙事残骸包裹、掩埋、保护。”他停顿,“或者说,囚禁。”


    控制室的灯突然闪烁了一下。


    不是故障的那种闪烁,是有规律的:亮,灭,亮,灭。间隔正好一秒。


    艾尔猛地抬头,第三只眼的光芒炸开成刺眼的银白色。他冲到控制台前,手指几乎是在砸按键。屏幕亮起,显示出一组急剧飙升的曲线。


    “观测站外部传感器。”他的声音绷紧了,“检测到高维能量渗透。强度在上升……每秒百分之三……百分之五……百分之七——”


    屏幕突然黑屏。


    不是关闭的那种黑,是信号被强行切断的那种死寂的黑。


    紧接着,整个控制室开始震动。不是地震那种摇晃,是某种更细微、更深层的震动,像是空间本身在颤抖。


    艾尔的手停在控制台上。他盯着黑掉的屏幕,第三只眼的光芒从银白慢慢褪成深蓝,再褪成近乎黑色的暗蓝。


    “它来了。”他说,声音平静得可怕,“不是本体。是触须。它顺着观测站激活的信号,摸过来了。”


    他转身,看向房间角落——那里有一个之前没注意到的金属柜。他走过去,柜门自动滑开。里面不是设备,是几套装备:紧身作战服,便携式扫描仪,还有几把造型奇特的武器——不是枪,更像是某种发射器。


    艾尔拿出一套作战服,开始往身上套。动作很快,但手不抖了。


    “你们有两个选择。”他一边系固定带一边说,没有看林源,“第一,留在这里,等观测站的防御系统耗尽——大概还有四十七分钟。然后被‘灾厄’的触须接触到,你们的叙事会被标记、锁定,成为优先清理目标。”


    他拿起一把武器,检查能量读数。


    “第二。”他终于转头看林源,第三只眼的光重新亮起,这次是炽热的金色,“跟我去坟场。去找奇点。在路上活下去的几率不超过百分之十,找到奇点的几率不超过百分之一,成功激活的几率……我们没算出来,因为那是数学上的奇点,概率模型失效。”


    他停顿。


    “但那是唯一的路。”


    控制室的震动加剧了。天花板开始掉灰,细小的金属屑像雪花一样飘下来。


    林源看向璃虹。璃虹也在看他,眼睛睁得很大,但眼神是清的。她点了点头,幅度很小,但坚定。


    林源转回头,看向艾尔。


    “带路。”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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