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觉,谢羡之意外睡得很沉。
他的伤本就很重,这般撑着替陆筝说话,还揍了掌门一拳,更是耗尽了全部的心力。谢羡之再醒来时,已经是三日之后了。
他拢着衣服坐起来,才感觉身上伤势好了不少,应当是师尊派人来看过。
风吹起一片落叶,带来些细微的响动。谢羡之下意识地望向陆筝门前,却想起什么,又疲惫地收回了视线。
如果陆筝回来了,肯定会第一时间回弄玉阁,然后干脆利落地将他叫醒,绝不会许他睡那么久。
谢羡之心中酸疼得厉害,垂下眼睛,没让泪落下来。
三日已过,陆筝却还没有消息。当日清虚子说过,若三日之后没有音信,便会派人入魔界把陆筝救出来。
他并不敢相信掌门的行动力,简单收拾过后,谢羡之便准备再去见师尊一面。
然而刚刚踏出一步,谢羡之便被一个小仙侍拦在了门前。他只得停住脚步,问:“怎么了?”
仙侍毕恭毕敬地行了个礼,道:“掌门说了,若师兄醒来,还请去山门前一趟。”
山门前?
以往都是在有要事相商时,掌门才会唤门中弟子齐聚山门前。谢羡之心中生疑,并不觉得清真老贼会如此好心,却还是跟着来到了地方。
果然,许多弟子都立在此处,皆是很茫然的模样。
掌门和清虚子还未过来,谢羡之一至此地,便收获了许多弟子的注目礼。那些弟子多与谢羡之不熟悉,谢羡之也懒得管他们,独自站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但他虽离得远,修为却比这帮弟子高出不少,无须留意,便有一些闲言碎语钻进了耳朵。
“你说,到底是出什么事了啊?”
一名黑衣弟子瞧了圈周围,确定谢羡之没看这边,才神秘道:“你认识二师姐吗?”
方才那发问的弟子凑近了些,道:“陆筝?”
“就是她没错!我那日偶然听见掌门与清虚真人吵架,似乎提了一嘴。”
“吵架?”那弟子讶然,“清虚真人最是温和,怎么会同掌门吵架?”
“你先听我说!”黑衣弟子兴奋地打断他,“我听他们的意思,陆师姐去魔界出任务,结果遇到了魔尊,被困着回不来了!”
这消息着实是个重磅炸弹,旁边的弟子纷纷围过来,低声道:“魔尊?听说魔尊最擅长蛊惑人心,大师姐不就被困在魔界了吗?”
这黑衣弟子难得被如此众星捧月般围着,一时飘飘然,又爆出了个更猛的料:“还不止呢!陆师姐是和谢羡之师兄一起去的魔界,结果谢师兄重伤逃了出来,师姐留在那里了。我那日听清虚真人的意思,似乎是要派人去营救二位师姐。”
这话听得众人纷纷咂舌:“怎么营救?那两位师姐可都是大乘修为,尚且被困着回不来,我们这种修为去了魔宫,那不是肉包子打狗吗?”
“所以掌门不同意啊!”黑衣弟子道,“不过我听清虚真人的情绪很激动,甚至还说,如果掌门不想办法,他就带着几个弟子亲自去劫魔宫。现下为难得很,也不知最终怎么样了。”
这消息没了下文,弟子们觉得无趣,便都各自回了自己的位置,只剩了那黑衣弟子立在原处,犹自不甘道:“你们怎么听完就跑啊……”
嘈杂的人声终于散去,谢羡之抱着枪站在一旁,只觉倦怠得很。
诚然,掌门要顾及别的弟子,他不能说掌门有错。但无论怎么想,都该有别的解决办法。
若掌门有心,大可以联合了几大仙门,一同向魔界施压要求放人。即便不成,也得先派人和陆筝取得了联系,再慢慢商议办法。可掌门如今的处理办法,却明摆着是不想管陆筝。
——哪怕她是为了仙门才被困在魔界,哪怕她修为高深,肩负杀死魔尊的可能。
不,不对。
就是因为陆筝修为高深,所以掌门才不愿将她接回来。
生性高傲阴狠的清真道人,绝不会允许座下有能超越他的弟子。若来日仙魔一战,陆筝能够亲自斩杀魔尊,那么名望便会远超忘情宫掌门,届时,掌门的位置便再坐不稳了。
忘情宫的掌门,本就是这么个阴险狠辣的小人。
谢羡之攥紧了拳,只恨当日没有再揍他一顿。但身前的唱声唤回了谢羡之的神智,他回过神来,才发现山门前已经多了掌门的身影。
不待谢羡之说话,掌门便清清嗓子,道:“众位可知,今日我将大家唤来,是因为什么事吗?”
方才那惊天消息早在弟子间传开,底下弟子并不意外,只好奇掌门究竟如何决断。
掌门扫了一圈,似是很沉重一般,悠悠道:“想来大家也都知道了,陆筝如今被困魔界,需有人去将她救出来。不知有谁自告奋勇,愿意深入魔宫吗?”
他这话说得很有水平,明面上是要救陆筝,实则是将此事抛给了忘情宫的弟子。陆筝与他们非亲非故,定然没几个人愿意去,他便可虚情假意地抹两滴眼泪,再随手指派几个看不惯的弟子,如此轻轻揭过,便再不会有人提起此事。
自然,清虚子一定会有异议。届时他便在弟子面前渲染一番魔界的可怖,再将问题抛给清虚子,言明是清虚子逼着弟子去救陆筝。如此这般,掌门尽得渔翁之利,不能不谓之是一桩妙计。
谢羡之冷着脸站出来,道:“我愿意。”
掌门料到他会有此举,假意笑道:“羡之受了重伤,还是多休养为宜。还有旁人吗?”
“我也愿意。”
谢羡之不由转身去看,却看见一个翩然的公子立在身后,拱手向掌门行礼。
“弟子顾璟,愿意舍身去救师姐。”
“还有我!”另一人拿着折扇站出来,“弟子宋风眠,也愿意去救师姐!”
这三人俱是清虚子座下弟子,主动请缨也在掌门意料之内。他的视线落在旁的弟子上,又问:“还有谁愿意去吗?”
众弟子生怕被掌门叫出来,纷纷低了头,不敢与掌门对上目光。
有人小声道:“陆筝不是不祥吗?费那么多人去救她干什么?”
“就是啊,干嘛去救一个不祥之身?我才不想去送死……”
谢羡之对这帮人本不抱期望,更何况将心比心,他并不愿道德绑架旁人。但他最听不得有人说陆筝,立刻转了身,冷声道:“你说谁不祥?”
那人不敢多言,安静下来。
掌门确定无人出列,便道:“那就清虚真人为首,带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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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三人一同入魔界救人,如何?”
谢羡之正欲说话,底下却响起了一个很细微的女声。
“我愿意去救师姐。”
众人皆是讶然,看向那瘦小的姑娘。那女孩子起先还有些畏惧,但真正立在人前时,她倒坚定了下来。
“弟子赵玉湖,愿意去救师姐。”
掌门颇为意外,但赵玉湖修为着实不出众,就算折在魔界,于他也并无影响。他清了清嗓子,又道:“那就你们四人,并上清虚子——”
他的话没有说完,便卡在了嘴边。
弟子们生了好奇,一同转身,望向掌门目光所及处。
一个黑袍的女子提着剑,从山石之后踏向众人眼前。
她走的并不快,似是因为已经长途跋涉了许久,兜帽上也染了几分风霜。然而即便遮着脸,她周身的气场却丝毫不损,只一眼便让人确信,她是当世罕见的强者。
有人想问她的身份,却被身旁弟子拉住,示意他看这女子手上的疏桐剑。
是陆筝。
谢羡之呆立在原地,生怕自己是在做梦。
还不待他反应过来,这女子已经走至近前,抬手掀了兜帽,朝掌门微微笑起来。
“不必了。”
她的声音似含着积年的霜雪,却并不使人觉得冷硬,反而带着些轻微的笑意。
掌门才意识到陆筝的确回来了,慌忙道:“什么?”
陆筝将身上的罩袍解下,笑道:“我说,不必派人去救我了。”
她不经意地扫了周围一眼,目光落在谢羡之身上,又轻轻一顿,移开了视线:“不必劳烦几位同门,大家还是先回去吧。我师尊呢?”
当事人既发了话,弟子们自然也没有再留着的必要,便都作鸟兽散,离开了此处。掌门强笑道:“清虚昨夜劳累,现下还睡着没醒,筝儿,你……”
“那就不叨扰师尊了。”陆筝微微颔首,又看向还没离开的几人,“顾师弟先走吧,我有些事同谢羡之说。”
顾璟的千言万语堵在喉间,怅然笑道:“我知道了。”
他走了几步,又折返回来,低声道:“……回来就好。”
陆筝没看他,对赵玉湖道:“玉湖,你也回去吧。”
赵玉湖不舍地点点头,道:”师姐没事就好,那我先走了。“
众人都走了,掌门自讨没趣,便也御剑回了屋中。只一转眼,山门前便只剩了陆筝与谢羡之两个人。
谢羡之还呆呆站着,陆筝看着他这副模样,不禁笑道:“傻了吗?”
这话像是将谢羡之激得醒了过来,他张了张口,却不知该对陆筝说些什么。
两两对望之间,谢羡之的眼眶骤然红了。
还未等陆筝说话,他便一个跨步,将陆筝紧紧拥在了怀中。
谢羡之抱得太猝不及防,陆筝没做好准备,险些呼吸不上来。她尝试着推了推谢羡之,道:“你……”
肩头被谢羡之的眼泪濡湿,陆筝一怔,没有再说下去。
许是因着眼泪实在太热,陆筝安静地立在原地,竟觉得心头也一阵阵发烫。
——好像一条狗啊。
像一条被主人抛弃的,才找回家的流浪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