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的提心吊胆,连日的奔波,加上一身的病。
刘怀瑾还来不及与好友说上一二,只是见面便激动地倒地不起了。
险些把邰谷裕吓得跳起来。
“当街讹人?!”护卫大喝。
正拔刀欲上前。
还是邰谷裕左瞧右瞧觉得不对,下了牛车仔细打量,这才看出对方是刘怀瑾。
真是作孽。
他无可奈何地叹息着。
好友昨夜醒来一次,将事情说个清楚后再度昏睡过去。
邰谷裕这般不懂朝政的人也听得出其中利害,急忙修书一封寄往下隽,他只能寄给自己的阿弟。
应该来得及吧?
在七月底,盛夏之时,倪观复等人终于到了都城。
此时的女帝仍在行宫。
倪观复将羊等货物交接给江陵尹季心眀后,又将兆原覃甩给对方。
兆原覃本是不满的。
既然朝中重臣和陛下都去了行宫,那他待在都城有什么意思。
但他没有官职,又无陛下特许,只能委屈幽怨地瞪着倪观复。
一回到南都,倪观复瞬间注入活力。
无论是在武都郡的严肃圆滑,还是在路上谨慎多思,此刻尽然消散了。
回到家中,换上新衣。
倪氏商行潇洒恣意的少东家重出江湖。
她本想立马赶去下隽县,毕竟她急着让女帝分辨这些羊毛到底可不可用。
但是这些羊她照看了一路,实在放心不下。
总是要担心它们水土不服再出事,她只好按住性子陪羊倌熟悉了几天,复而赶去下隽县。
而郁郁不平的兆原覃也终于安分。
因为他发现南都实在是——太新奇好玩了!
随侍的数十个小厮女使簇拥着,兆原覃坐在牛车上打量着街市。
左边的女使高兴地指着衣行,“郎君,这样式新鲜,如此华贵,真是好看。”
兆原覃一挥大手:“买!”
右边的女使捧着油纸包着的面包。
时不时往兆原覃递过去一块儿。
酥香软绵,比蒸饼更香甜,比饼子还轻。
她也忍不住感叹:“真是绵软,怎想出让麦子做成这样的吃食,便是没牙的老人也吃得啊。”
小茶几上还摆着各种果汁饮浆,并些麻团、绵豆腐、甜糕、卤味等。
兆原覃美滋滋地享受着。
听说南都有个厉害的梨园戏班,却要抢票才能进。
本是今日无缘,但吴家郎君想与他交好,送来了几张戏票。
真是美哉!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行在大街上,也不避着人,一个劲地走在中间。
终于,他们还是被拦下来了。
守在街角巡逻的老妇人举着扫帚气势汹汹地拦下他们。
“车马靠右行,随行护卫只可位于车前车后,你们犯了三条交通法规,要在这等禁军过来处罚!”
老妇人可不管车里坐的是谁。
总之除了陛下,谁也不能压线走!
而不知规矩的兆原覃自然觉得被冒犯。
他惊奇老妇如此不识好歹,欲叫人将其拨开。
是以,双方发生激烈冲突。
这场闹剧,因他的不配合,最后以喜提五日牢狱监禁而结束。
但是那时倪观复已经出发了。
江陵尹很忙,也没多管。
兆原覃结结实实地感受到了南都的不对劲。
这好像不仅是新奇而已。
行宫内,女帝得到倪观复的消息很高兴。
最近修漕运码头的工程已经开始,豫章煤矿开采,制作新的煤炭的煤炭坊也走上正轨。
羊家的动作虽然小了很多不好抓,但至少受难的人也少了。
冼行璋甚至觉得这个国家或许已经能平稳地再走几年。
能让她有足够的时间来改变。
也在这时,君后匆匆忙忙地带来一个噩耗。
冼行璋看完信,缓缓抬起头,怒极反笑。
“好一个林家,好一个苍梧郡郡守!”
她大怒之下身体有些站不稳,踉跄了一下。
把周围人都吓了一跳。
身旁的君后急忙搀扶住,“陛下?”
冼行璋站直了身子,声音冷得似寒铁,叫人不寒而栗。
“实在放肆!”她将信一把扔在案桌上。
帝王大怒,殿内顿时跪了一片。
冼行璋沉声让禁军接刘怀瑾过来,又传齐孟过来。
见状,是人都知道陛下要处理此事了。
邰谷槐本想退下,但冼行璋拉住了他。
“此事有邰氏之功,君后留于此处罢。”
虽然陛下还在生气,眉眼仍冷得结冰,但这短短一句话还是叫邰谷槐安下心。
冼行璋令一下,宫人在木德和水杉的指挥下立刻动起来。
池钺也是紧皱眉头,叫内侍赶紧去叫御医。
陛下从未生如此大的气。
现下脸色极差,怕是怒火攻心,恐会伤身。
宫人们不敢多留。
去叫人的跑得飞快,恨不得此际变成能飞的鸟儿。
待齐孟赶来时,只见帝王坐在榻上一手扶着额,位于她身后的君后则是担忧地按着帝王的肩,殿内一片寂静,气氛沉重风雨欲来。
“陛下,”齐孟利落行礼。
冼行璋已经恢复了平静,单从面上看不出情绪。
她微微坐直,语气淡淡:“执金将听令,今日之内前往武陵郡,调兵南下苍梧。”
齐孟:!!!
他猛地抬头。
调兵南下苍梧?!
池钺拿着半块虎符向前,双手呈给齐孟。
“将军请恭领此符。”
齐孟虽然不够细腻聪明,但这人有一个优点是冼行璋极看重的。
便是听话。
他不管为什么,只沉声恭敬接下。
“齐孟接旨!”
冼行璋脑子很乱,这疫病总叫她有些说不出的熟悉。
她眉头微皱,再度吩咐。
“等等,卿先回南都一趟,带上扶理宫的医者和新药,在武陵郡等朕旨意。”
末了,最后一句清浅但郑重。
“此去,无名疫病凶险异常,卿自珍重,护好百姓。”
齐孟不再言语,只深深磕了一个头。
等齐孟退下,邰谷槐放在身侧的手指蜷缩又松开。
他还是走出来,行了个臣礼。
“陛下,事关此事臣有一言,求陛下先恕臣干政之罪。”
林氏桃李满天下,曾与邰氏一般致力推广学术,但因邰氏渐渐势弱没落,与林氏也就不多来往。
此次即使抓住苍梧郡守林文朴的把柄,也难撼动林氏的地位。
然林氏之害已是不言而喻,所以他想让陛下提防林氏,并非落井下石,只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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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狼子野心不得不防。
冼行璋沉默一瞬,复道:“我自信卿,无谓干政,但说无妨。”
邰谷槐没有起身,垂着头提起一人。
“司理令屠原,或许可为陛下献力。”
他从前虽为入朝,但那时并不知自己将来会入宫。
凭他才学,做官是迟早的事,自然会对朝廷内派系多少去了解一些。
“屠原乃寒门子弟,曾就学于邰氏创办的学堂中,但与邰氏并不亲切,臣并非随口一说。”
他认真说话的时候,口吻因理智会不自觉带上些许淡漠。
“屠原此人很有原则,司理监和行部在他的管理下也一直规规矩矩,而林氏在朝中的官位多分布在司理监和行部。”
话至于此,冼行璋也明白了邰谷槐的意思。
听上去,屠原是可用的,而一个官员真正的死穴,也是最简单的死穴,就是为官时犯错,或假公济私或滥用职权或为官不正等。
最好的能抓住这些错处的地方,自然就是他们办公的地方。
屠原若是用的好,证据就不会少。
她曾经也用过屠原,在查盐税时。
对方虽并不向她投诚,却也是尽心尽力做事,为百姓做实事。
即便不受她的拉拢,也是一个好官。
邰谷槐说到点子上了。
冼行璋见邰谷槐说完,略带紧张地看着自己,终于一笑,又伸出手,这一次邰谷槐握上起身了。
另一边,齐孟先找到了东青一,跟他交接了保护陛下的任务。
东青一本来都在准备跟同僚们告辞,要收拾收拾回夏口了。
突然接到这个消息他也只能感慨人算不如天算。
于是在这天,近卫军执金将和他的几个亲信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行宫。
邰谷裕为了保护刘怀瑾一直没有进城,始终待在郊外的庄子上。
他带着美酒去看望自己的好友。
一进门就看到刘怀瑾眉头紧锁地盯着院中开得正盛的蔷薇。
邰谷裕笑着问道:“成骧,又在想什么呢?”
“看上去苦大仇深的。”
他努力使语气寻常,做成从前相处时的模样。
自从前一别后,好友变了许多。
浑身的矜贵傲气消失殆尽,有一种说不出的沉稳,浑身透着死寂和难言的愁绪。
邰谷槐不知道好友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也猜得到不是什么好事。
他把酒摆上,刚想劝慰几句,好友先开口了。
刘怀瑾嗓音喑哑:“伏念思过兮,无可改者。”
他声音很缓很沉,像口干涸破旧的古井。
“墙蘼开得热烈,我为它作过诗文,也为世间草木赋诗,竟从未为芸芸众生写过只字片语。”
“装模作样,真是难堪。”
邰谷槐诧异,拿着酒壶的手一颤。
刘怀瑾又道:“我不是个称职的官员,做司仆时如此,做端溪县县令也是如此,不过是凭着家族荫蔽做上高位,却还以为自己是才华绝世。”
“能挽救受苦受难的民众一二时我没做,真该随大众时偏生又清醒着。”
他说着自嘲地笑了,眼里灰暗一片。
他看向邰谷裕,“若像邰兄一样,不做官便罢了,偏偏还不自量力,却害得百姓求救无门,我哪里还有颜面存活于世呢。”
行路时可以心无旁骛,一旦停下,他甚至不敢细想端溪此际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