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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第十八章

作者:橙白成白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阿珍姨果然发现了,边雪愣愣地看着她。


    不仅那本买一送一的结婚证是假的,他和陆听的感情也是假的。


    不知为何,边雪莫名松了口气,嘴硬不承认:“没了,就工作的事。”


    杨美珍却露出从未有过的严肃,眼神清明仿佛看透了一切。边雪一怔,松掉的那口气,被倒吸回鼻腔。


    来不及转移话题,杨美珍用平静的嗓音一针见血点破:“晓晓是不是出事了。”


    她语气中的笃定,旋即给边雪判下死刑。


    放在包里的手开始颤抖,边雪垂眼看向别处:“说什么呢,我妈在国外做志愿者,前几天不是还给你发消息了?”


    时间陷入长久的空白,分不清是因为他眨眼的速度过慢,还是杨美珍加入了沉默。


    过去一年,工作、信号、时差……边雪没有放过任何细节。他把自己扔进名为杨云晓的壳,一点一点编撰出完整的志愿者生活。


    杨云晓病逝后,边雪在世界另一端收拾她的遗物。小小的纸箱,装满她几年来的全部。


    最后他拿起手机,给杨美珍发送了两条消息。


    “阿珍,你身体最近怎么样?”


    “我这挺好的,就是忙得走不开,过段时间我让阿雪回镇上看看。”


    边雪绷紧嘴角,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杨美珍喝了口茶水:“我还奇怪呢,之前你怎么突然回来了一趟。”


    边雪的额角突突地跳,猛地站起来,喉管紧涩:“没有的事,都说了,我妈在国外做志愿者!”


    黑漆漆的影子压下来,随主人的身形颤抖。


    颤得狠了,边缘模糊不清,被打翻的水从影子的手部流到下巴,再到发顶。


    太阳悄然移走,影子无处可藏,化作湿漉漉的水泥地。边雪跌坐回去,仿佛骨头快要融化。


    凳子僵硬,他于是站起来,从仓库拿出拖把,胡乱擦拭。水渍晕开,沾染着灰尘,变成扭曲的一片。


    他杵着拖把,站在凳子前:“对不起。”


    杨美珍平静地目睹这一切,边雪再次补充:“刚才没控制好音量,对不起。”


    鞋底湿透,脚印走哪儿沾哪儿,边雪机械地拖拭。


    “我就说嘛,”杨美珍抬起脚,声音飘飘忽忽,像要翻过对面的大山,“外面也没什么好的。”


    边雪再也说不出话,一开口便是哽咽。


    这不是死刑,而是凌迟。


    杨美珍说:“有晓晓的照片吗,都好久没见啦。”


    “有,”边雪声音沙哑,“我洗出来,做成相册拿给你。”


    杨美珍看他一眼,拍拍他的手背,从玻璃柜里拿出一盒香烟:“喏,拿着,我看你偷都舍不得偷这牌子,抽点儿好的吧。”


    边雪攥着烟盒,指尖发白。


    杨美珍没再多问,仿佛只想得到一个确切答案,是,或不是。她怀疑了太久,知道真相后,比想象中平静,竟发不出任何一声叹息。


    她想问点别的,迟迟开不了口。似乎都不重要,又或者重要到没做好承受的准备。


    边雪忍着没眨眼,在难以忍受的沉默中,扬起僵硬的嘴角:“你在赊账本上画的幽灵还是骷髅?是什么意思?”


    “你还偷看我的赊账本,”杨美珍轻轻说,“画的幽灵,是烟的意思。抽吧,抽死你们。”


    “我就知道……”边雪撇过头问,“我出去逛逛,可以吗?”


    “去吧,”杨美珍窝在木椅中,两手交叠放在肚子上,缓缓闭上眼,“太阳出来了,我晒会儿太阳。”


    他们默契地给彼此留出空间,边雪几乎是逃走的,甚至忘记带走相机。


    等身上的视线完全移开,杨美珍睁开眼,逼迫自己回忆点什么,可大脑花白,她就呆愣愣地坐着。


    太阳没提前发来预告,一不留神又冒了尖。


    金灿灿的光线刺得眼眶酸胀,杨美珍盯着天空,默默抚掉眼角的液体。


    她拿过拖把,将小卖部从里到外清扫一遍,盖过边雪拖过的痕迹。


    “阿珍姨,”身后有声音传来,“秦老板昨晚钓上大鱼,让我送一条给你。”


    杨美珍回过神,又笑起来:“这么大啊,帮我谢谢秦老板,咱找个桶养起来。”


    陆听驻足在店门边,回想刚才过来的时候,他撞上边雪,本想招呼一声,可对方完全没注意到他。


    再往店内一看,一眼看见杨美珍眼底的红。


    怎么了,吵架了吗?


    因为什么,和今早听见的流言蜚语有关?


    杨美珍却没有多余的话要说,指了指仓库,示意他桶就放在里面。


    活蹦乱跳的鱼被倒入水桶,被有限的空间禁锢,再也翻不了身。


    陆听把桶留在仓库中,出去把小电暖打开,放在杨美珍脚边:“出什么事了吗?”


    “小远,”杨美珍眯着眼问,“你是不是也知道晓晓的事?”


    陆听顿时被拉回到当下,从杨美珍嘴里听到杨云晓的消息,和从边雪嘴里听说的感觉不一样。


    比起震惊,更多的是恐惧和后怕——


    边雪掩藏了许久的秘密被发现了。


    难以想象几分钟前店里的场景,逼仄的小卖部容不下这么多秘密,同样也容不下真相。


    他调整助听器的角度,试图再听点什么,但只听见一声沉重的叹息,他手指一顿,干脆地摘下助听器。


    杨美珍从木椅上坐起来:“哎呀,你这什么表情,没事的没事的,我早就知道了。”


    陆听不知该说点什么,摇了好几下头,杨美珍拉起他的手,笼在自己粗糙的掌心中。


    “你和边雪的事该不会也是假的吧?”杨美珍说。


    “我……”陆听再次摇头,“是真的我们。”


    “算了,”杨美珍说,“不管怎样,谢谢。”


    这两个字很容易读懂,陆听下意识回答:“阿珍姨,不要说谢谢。”


    杨美珍笑了笑:“有机会和边雪出去旅游吧,多拍点照片,带回来给阿珍姨看看。”


    陆听从阿珍副食离开的时候,杨美珍把边雪的相机拿给他,说边雪可宝贝这玩意儿,放在店里害怕被偷。


    他拎着沉甸甸的相机一路走回汽修店,止不住地复盘刚才的对话。


    他嘴太笨了,竟然连一句像样的安慰也说不出。爸妈去世的时候,杨美珍分明将他拉到灵堂外,说了很久的话。


    陆听一句没忘,特别是那句:“以后你就是我杨美珍的外甥,等边雪回来,我把他介绍给你,你俩孩子准能玩到一块儿去。”


    他哪怕是说句一模一样的话呢?总比一句不说要好。


    “陆哥陆哥,”周展递来个扳手,用手语发问,“还要什么吗?”


    陆听动动腿表示不用,三两下从车底钻出来。


    “陆哥,你脸色好差,”周展说,“怎么了,不舒服?嘿,边雪哥说得对,秦老板压榨咱,天天加班把身体都熬坏了!”


    陆听进屋脱掉手套,摘下隔音耳塞:“你刚才在说什么?”


    周展重复一遍,陆听没半点反应,显然没听进去。


    “你见到边雪哥了吗?”周展只好说,“他状态怎么样?”


    陆听皱起眉:“嗯?没说上话我们。”


    周展一听,大惊失色,边雪在他脑子里已经卧床不起。


    秦远山叼着烟过来,听完“嗤”的一声:“李东真是个烂人,谁不知道他在林城那点儿破事,死要面子活受罪,自己受罪也就得了,非得拉个垫背的。”


    周展说:“就是就是,咱下次别接他单子了。”


    秦远山吐掉烟头:“那不行,赚这种人的钱,那叫劫富济贫。”


    “秦老板,”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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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默许久的陆听忽然出声,“天黑了不放心,我去看看边雪。”


    秦远山挥手放人,对着他的背影喊:“你知道边雪在哪吗,别瞎找啊!”


    陆听不知道边雪在哪,直觉告诉他,人绝不在家。院门果然紧闭着,他把边雪的相机挂在脖子上,进屋抓了把狗粮。


    大黄狗今天竟也不在,陆听一直走到张叔的药房,才见它咬着根排骨从里头出来。


    “你不是我的狗吗?”陆听把排骨从它嘴里拿走,换成自己的狗粮,“别吃那个,没肉。”


    大黄狗吃完,“汪汪”叫了两声,三步两回头地跑在陆听前面。


    这条路通向晞湾镇口,溪水湾就卧在附近。绕开掉漆的红棕色围栏,进入隐蔽的溪水下端。杂草丛生,道路泥泞。


    狗停在石滩边不走了,扬扬狗下巴,一溜烟跑远。


    不远处飘来烟草的气味,陆听戴上右耳助听器,静静观望眼前的湖水。


    昨天他没有告诉边雪,其实自己也很喜欢溪水湾。


    透明的水会映出万物的影子,影子漂浮不动,它却永远流向远方,足够沉默,也足够自由。


    往前走了几步,依稀看见边雪的背影。依旧懒洋洋的,被月光照得格外单薄。


    那人手里的烟一支接一支地燃起,另一只手搭在地上拨弄草尖。


    当他夹着另一根未点燃的烟时,忽然起身,抖了抖腿。也不知坐了多久,待他完全舒展开,已经过去半分钟之久。


    陆听见他抬手揉肩的动作,像误开了慢镜头一般。他抚摸脖子上的相机,学着记忆中边雪的样子,轻轻按动快门。


    眼底的人影再次有了动作。


    边雪抬脚缓步向前,像一根芦苇,飘到溪边。边雪蹲下去点燃烟,将另一只手伸向水面。


    身体慢慢前倾,溪水湾流动的速度仿佛也变慢了,湖水转动方向,包裹住他的手臂。


    边雪毫无知觉,咬着烟把另一只手也探进去。


    手臂忽然被人拽住,冷风自领口灌入,手也倏地从水中拔出。


    边雪整个人向后倒去,他被一条腿抵住脊背,往前一栽,惊呼声从嘴角溢出,肩膀却被摁着往后一带。


    “你在干什么。”


    来不及回头,陆听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一呼一吸间全是怒意,鼻息喷洒而出。


    “我……”边雪抵着陆听的小腿,被前头那根骨头磕得皱起眉,“你在这干什么?”


    陆听把边雪拖拽上岸,怕他跑了,没撒手:“我回家,你不在。”


    边雪抿住唇:“我就出来逛逛,你那木雕是不是要验货了,做完了吗?”


    陆听侧头指向左耳,表示自己听不清楚。


    边雪拍打陆听的胳膊:“行,把手松开,勒死了。”


    陆听加大力度,低头盯着他:“阿珍姨知道了,我也知道了。”


    边雪“哦”了声:“那你也知道,我心情不好,让我一个人待会儿。”


    陆听看着脚边的人,心里窝火,闭眼叹了口气,伸手拔掉边雪嘴里的烟。


    边雪顺着火光抬头,眼见着陆听将烟含进嘴里。


    他的嘴唇不厚不薄,抿烟的时候两瓣并在一起,唇边有道不清不楚的弧度。


    “喂,”边雪一下子站起来,“你要的话我还有,不至于……”


    陆听拧着眉,狠狠吸了一口。


    香烟燃烬,被他徒手掐灭。他冷不丁朝边雪瞥来,一把拽住他的衣领。


    边雪毫无防备,起身的同时,鼻尖砸到陆听的下颌,眼眶里顿时溢出泪水。


    猛地抬头,陆听却用另一只手掰住他的下巴,旋即将他定在原地。


    “五分钟后,锁门我,”陆听拥着他说,“你要么跟我回去,要么在这儿睡一晚。”


    视线从边雪的眼睛滑到嘴唇,他继续道:“选一个,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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