撑住闸门的一瞬间太短暂，就算月见里清也再怎么回想，也想不出更多细节了。
危机已经过去，所以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那位神秘的帮助者恐怕没理由再次现身了。而青羽澈也在拿回银饰后不知所踪，月见里清也试着去之前那家咖啡馆坐过几回，并没有蹲到他。
既然找不到，月见里清也没再执着于此，反正知晓答案的路从来不止这一条，无非就是多耗些时间自己调查罢了。
三月初，月见里清也冒险之证该补的内容基本都已经完成，算是彻底完善好了自己冒险家的身份。
去找凯瑟琳确认完毕后，他暂时地放下冒险家协会这边的事，在家宅了一天，仔细梳理了一遍世界树为他编织的记忆。
尤其是关于梅瑞狄斯和暗线部分的。
在原本的记忆里，梅瑞狄斯离开后，暗线由他一手握着，直到现在，他都没再扩充人手。
至于梅瑞狄斯那边，虽然当初他没让这小子入职，但毕竟在愚人众待的时间足够久，贸然与自己联络，被人发现假死再扣上一顶“叛逃”的帽子就得不偿失了。既然断了联系，那么梅瑞狄斯那边不管做什么，都与自己无关了。
可记忆被修改，原本已经断掉的联系重新联系起来，梅瑞狄斯没有脱离暗线，反而还在枫丹继续做起了情报工作，拉起了一张新的情报网，全都归到月见里清也手下，将他手里的暗线人数扩展了一倍不止。
月见里清也手上拿着一支笔，在纸上简单画了画现在的情报网结构，嘀咕道：“做情报工作也会上瘾吗？”
正想着，一只手从后面伸过来，轻轻抽了抽他拿在指尖的羽毛笔。
察觉到手上的异动，月见里清也顺势松开手指，偏头看向来人，“你怎么过来了，论文写完了？”
虽然月见里凪和这个“因论派学者”的身份是为了帮助纳西妲调查一些事临时安排的，但就和月见里清也的冒险家身份一样，想要不被怀疑，只能去落实。
更何况想要顺利的完成调查，月见里凪和就必须作为因论派的代表去参加一个月后的学院庆典。
所以在月见里清也忙着完善冒险家这一身份的同时，月见里凪和也没闲着，光是上课和写论文就占据了他一天里的绝大部分时间。
为了不打扰大学者的写作思路，月见里清也就把书房让给他哥，自己就在卧室里的桌子上凑合一下。
“嗯。”月见里凪和淡淡地应了一声，拿着那支笔，在架构图上代表着梅瑞狄斯的标志和月见里清也的标记之间画了一条线，将两者联系起来，“没人会对工作上瘾的。”
月见里清也没听懂，“什么？”
月见里凪和把笔一放，撑着桌子垂眸看着他，“没人会喜欢工作，你怎么不想想自己的原因？”
能从前·劳模执行官嘴里说出“不喜欢工作”这句话，月见里清也觉得今天的太阳可能是打西边出来的。
但即便如此，他还是没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我又没逼着他继续发展暗线，现在这样难道不应该怪世界树吗？”
“你加入愚人众是因为热爱工作？”
“不是啊，因为你。”月见里清也不假思索地说。
月见里凪和：“……”
这一句话把他准备好的说辞全都堵了回去，然而罪魁祸首还笑盈盈地看着自己，一点没有商量正事的严肃。
月见里凪和没忍住偏头避开月见里清也的目光。过了片刻，他才重新看回来，“行吧，换个说法。”
月见里凪和重新问：“卡斯珀为什么加入愚人众？”
“因为愚人众的工资高……啊，我懂了。”月见里清也立马领悟到了他哥的意思。“可给核心成员发点工资也很合理吧，总不能让人打白工。”
虽然暗线也会搞点别的活来维持生计，但也有像鹤见晓一样没有其他工作一心搞情报工作的人，月见里清也不给点工资，可能都要流落街头去了。
月见里凪和轻哼一声，“合理？也是，如果你硬要拿愚人众的薪资标准来参考，那的确是合理。”
“你随手发给他们的薪资能抵教令院普通文员的两个月工资。”月见里凪和漫不经心的点评道，“你这样的雇主，整个提瓦特也找不出第二个，也难怪梅瑞狄斯舍不得走。”
月见里清也：“……”
就算加上梅瑞狄斯和鹤见晓，核心成员的人数一只手也数的过来，这并不是一笔很大的开销。只是他仔细想了想，在这几个人中，鹤见晓是唯一一个没有副业的人了。
月见里凪和看着说完话又突然没动静的弟弟，就知道他的思绪又不知道飘到什么地方了，抬手弹了一下他的脑门，“回神。”
“嘶……”月见里清也装模作样地抽了一口冷气，忽然开口问了一句，“你觉得鹤见晓怎么样？”
这句话题跳得有点远，但月见里凪和视线重新看向那张架构图，明白他的意思，“还行吧。”
由于要处理一个月后学院庆典上的事，最近这几天暗线的情报都是直接汇报给月见里凪和，那些通讯器无法汇报的，都是由鹤见晓送来的。
“还行”并不是个特别高的评价，但这话是从月见里凪和口中说出来的，那就代表不只是还行了，最起码在月见里凪和眼中，鹤见晓要比留在须弥的其他核心成员要好。
月见里清也心里有数了，他缓缓点头，将那张架构图折起来收好，“那就他吧。”
第二天一早，原本正忙着调查月见里凪和交代的任务的鹤见晓接到消息，手上的任务全部移交给另一名暗线，自己则被月见里清也叫了回去。
月见里凪和去智慧宫查资料去了，家里只剩月见里清也一人。
月见里清也手上拿着一本册子，他像是突然想起来鹤见晓是新加入的成员，随口问了句：“来的这几个月了，工作应该还适应吧？”
鹤见晓眼尖，能看清那本册子正好停在写有自己资料的那一页，他最早是被梅瑞狄斯推荐过来的，当然知道这个册子是干什么用的，心里一紧，声音有些紧绷，“适应的。”
他这点反应月见里清也尽收眼底，饶有兴趣地问：“那你觉得，和其他人相比，你在他们之上，还是完全不如他们？”
鹤见晓拿不准月见里清也的意思，抿了抿唇没说话。
见鹤见晓不答，月见里清也也没生气，反而宽容的笑了笑，“我这么问吧，你觉得你可以领导他们吗？”
“啊？”鹤见晓被这个突兀的问题问蒙了，一时间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半天蹦出一句，“这是您接下来安排的任务吗？”
“你应该知道，外围成员是没有机会见到我和我哥的，梅瑞狄斯敢把你往我面前安排，这就说明他确实是想把你培养成一个核心成员。”月见里清也说，“这不是任务，是你问自己想不想。”
“可是我才只接触了几个月……”鹤见晓虽然这么说着，但眼神中没有一点不知所措的迷茫。
梅瑞狄斯在枫丹经营的情报网相对独立，知道他和月见里清也关系的人极少，这样一个独立运转的“暗桩”，能在未来发挥重要的作用，月见里清也没有必要去动它。
作为情报网的另一个创立者，梅瑞狄斯既然看重鹤见晓的能力后，才选择推荐他过来，也绝非是让他当个普通的暗线的。
显然，鹤见晓也清楚地知道这一点。
“我说了，你觉得你有能力，那就去做。”月见里清也瞥了他一眼，没给鹤见晓说话回话的时间，“要是觉得自己没这个能力，现在就可以走。”
鹤见晓现在原地没动。
月见里清也嘴角一勾，把手里的册子一合，从沙发上起身，“那就走吧，证明给我看。”
冒险家协会那边有几个探索遗迹的委托，清也前几天看中其中一个，从情报来看难度适中，正好拿来试试这小子的本事。
当然，他也给了鹤见晓足够的自由——如果有什么想法，也可以自己选委托。
月见里清也跟鹤见晓说完要求，剩下的都由对方自己决定。
刚出门后不久，月见里清也看向将自己遮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的鹤见晓，终于还是没忍住伸手，扯下对方的兜帽。
兜帽滑落，那对被迫蜷缩起来的浅蓝色耳羽没了束缚，立刻从黑发中支棱起来，扑棱了几下。
月见里清也动作太快，鹤见晓根本没反应过来，愣了几秒后才如梦初醒，抬手压住乱动的耳羽，有些慌乱地问道：“老板……你、你这是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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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早就想问了，”月见里清也开口，“在须弥穿的这么严实，你不热吗？”
鹤见晓本人长得和证件上差不多，眉眼狭长，眼尾略微下垂，没有表情的时候显得整个人非常冷淡，一旦有了表情整个人就变得格外生动，让人忍不住想逗他。
他闻言移开视线，没压住的一侧耳羽垂了下去，已经替他回答了。
月见里清也懒散冲他笑了笑，主动把这话揭过去，率先抬步往冒险家协会走去。
鹤见晓落后几步，声音从月见里清也身后传来，“暗线都需要隐藏身份，我的耳朵太明显了。”
月见里清也回头，古怪地看了他一眼：“你这样就不奇怪了？”
“我……”鹤见晓一口气没上来，憋的耳朵都红了，没忍住瞪了月见里清也一眼。
也就才此时，他身上的不属于这个年纪的稳重褪去不少，像个真正的十六七少年了。
月见里清也懂鹤见晓想说什么，挑了挑眉，“少想那些有的没的，我就是让其他人一看见你，就知道你与月见里清也有关系。”
只是还没有到冒险家协会，鹤见晓的脚步突然停住，偏头看向站在街边的一个小姑娘。
小姑娘手里提着一篮苹果，在路过冒险家协会的时候脚步一顿，盯着看了许久。
察觉到月见里清也也跟着一同停下，鹤见晓开口解释道：“这小姑娘最近几天一直在协会附近转悠，她父母是教令院的学者，几个月前为了一个课题外出，至今没回来。”
“你……”听出他话中的弦外之音，月见里清也欲言又止，对上鹤见晓的视线，那双梅红色的眼睛正困惑地看着他。
月见里清也要说的话下意识的咽了回去，“算了。”
“嗯？”鹤见晓看上去更疑惑了，“不管这件事吗？那我再去冒险家协会看看其他委托……”
他没问月见里清也的原因，也没有任何其他表情，就这么平淡地接受了这个安排，像是无条件信任对方的一切决定。
这种无条件的信任，反而让月见里清也更加感到不对劲。
为什么？
鹤见晓明明失了忆，连家人都不记得，却唯独相信自己和哥哥的一切安排。
哪怕是下属信任上司，这份信任也太过了。
啧，所以我才这么烦带孩子。
月见里清也在心中嘀咕着。
少年人和孩子一样，心中是纯净的，面对陌生人时能最大程度的给予对方信任。有这份善意看待他人并非是一件不好的事，只是月见里清也知道，它早晚有一天会被生活消磨。
他是真的不会带孩子，所以不知道要怎么处理这件事。
是维持这份天性，还是将现实的残酷撕碎给对方看？
月见里清也在带梅瑞狄斯时就选的后者，他也不知道这选择对不对，但好歹梅瑞狄斯最后没长歪。
但很显然，鹤见晓并没有经历家破人亡的变故，与梅瑞狄斯有本质上的不同，所以“因材施教”也很有必要。
“回来。”他叹了口气，打断鹤见晓说：“既然你都决定好了，就去打探消息。”
鹤见晓身上没穿着冒险家协会的衣服，尽管他语气已经放得足够轻柔，但面无表情地冰冷模样还是吓到了小姑娘，非但没有拉进与对方距离，反而让对鹤见晓越发警惕。
月见里清也：“……”
一般来说，暗线的工作确实是需要不停的跟人打交道，但这些“人”里显然不包括小孩子。
算了，养孩子任重道远，一步步来吧。
月见里清也决定给失忆的少年一点宽容。
月见里清也走到小姑娘面前，半蹲下身与她平视，冲她温柔一笑，“前一阵跟旅行者一起，帮助风纪官破了一起学者失踪案的月见里清也，你有没有听说过？”
小姑娘点点头，怯生生回道：“听说过。”
“那……想不想让他接下你的委托？”月见里清也柔声问道。
小姑娘没那么紧张了，但还是小声说：“我……我没有么那么多摩拉。”
“谁说一定要摩拉了？”月见里清也轻笑一声，冲小姑娘摊开手掌，“你把你手里的苹果给我一个，我就接下这个委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