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季往只是说好，也只能说好。
电话铃声响起，明和接起电话。
“小姐，我到了，来接您。”
“怎么是你来，我外公知道了？”
昨天明和明明只给家里司机刘师傅打了电话，刘师傅也答应了今天上午九点来接她。
“是，小姐，盛董刚回国就安排我来接您，快上车吧，我就在路口。”
明和挂断电话，刚刚想提起行李箱，就看到季往的手突然按在行李箱上，而后骨节分明的手指紧紧攥在银色的行李箱提手上。
“怎么了？”明和感觉到季往好像在不高兴。
“没事，我帮你提吧。”季往声音沉沉。
“咕噜—咕噜噜——”行李箱轮子在地面滑动。
季往跟着明和走出院门，停在硕果沉沉的桃树下。
远处路边，明和已经看到西装革履的赵青远站在黑色的奔驰G63车旁向她挥手。
“那我走了，季往。”明和停下脚步，转身看向季往。
“嗯。”
水珠从桃叶叶梢滑落。
“噢！”
明和脸颊一凉，疑惑抬头看向桃树。
季往轻笑：“桃树上滴落的雨水，帮你擦掉？”
明和点头。
季往俯身，抬手准备用拇指拭去明和脸颊上的水痕。
两人距离拉近，明和微微皱眉，突然想起在医院时季往手指擦过她脸颊的触感。
在季往又要触碰到她的时候，明和忽地抬起手臂挡住季往的动作。
“不用了，我自己来。”
明和抬起手背快速擦掉脸颊上的水痕，后退一步拉开和季往的距离。
“注意安全，再见。”
季往喉头滞涩，只是说了再见。
离别时，或许总是有太多话想说，但最后大多数时候，都终究只是说了再见两个字。
“再见。”
季往看着明和渐行渐远，有风轻轻扬起她柔顺的长发。
“小姐，请上车。”赵青远接过明和的行李箱放到后备箱，然后打开车门。
“好。”明和坐到后座，降下车窗。
雨后，烈日驱散积云，空气湿度逐渐下降，蝉鸣声过分喧嚣。
“小姐，晚上八点H市中心大厦有一个发布会，盛董说需要您参加。”赵青远坐到前排驾驶位，却没有马上发动车子。
“什么发布会？”明和知道，外公从不会让她参与公司管理，更不会让她在公开场合露脸，但这次从国外一回来就专程派他的总助理接她参加发布会。
“这……我不太清楚，盛董只说一定要您去。”赵青远言语闪躲。
一定要去？明和在心里轻嘲，自从父母离开，爷爷给她安排事情，又有哪件的前缀不是“一定”？
车速很快，没过多久就到了高速公路入口。
暴雨结束，游临县重新通车，唯一的高速公路入口堵塞，赵青远只好熄火停车。
周围都是各色的车辆，喇叭声此起彼伏，已经看不到青山，明和升上车窗，缓缓合上眼睛，摆脱了吵闹的蝉鸣，也离开了游临县的清风。
季往站在桃树下许久，黑色的车早已消失在视野。
有热风拂过漫山遍野的桃树，太阳已经重新升起。
-
夜晚，游临县唯一的大型超市人流如织。
“小何，你帮我拿点坚果，要核桃和巴旦木哦。”
带着超市工牌的季往正在整理货架，听到这句话突然转身。
看到一个四五岁的可爱小姑娘用一口小奶音大声回应：“好的妈妈，小何保证完成任务。”
不是她。
小姑娘左看看右看看，有些跌跌撞撞地走到季往身边。
季往从高处的货架拿下两罐坚果，蹲下和小姑娘平视，然后把坚果递给小姑娘。
“核桃，核桃……巴旦木……”小姑娘认真看着罐子上的图案和文字，嘴里一直碎碎念。
“对啦！是核桃和巴旦木。谢谢哥哥！”小姑娘激动地确认。
小姑娘马上回头，又跌跌撞撞跑走牵住她妈妈。
“小季，来卸一下货。”
“来了。”
季往走到送货车处，车上有很多成箱的果冻。
[茉莉花茶冻]，季往看到箱子外包装的字样。
她有好好吃饭吗？
“小季，发什么呆。快点快点。”
“好。”季往快速把箱子都从货车搬到推车上。
夏日夜晚也依旧热，货箱并不轻，季往发力时肌肉紧绷，手臂上青筋浮起，汗水顺着脸颊滴落。
很快，季往卸完货，重新到超市内把货物上架。
超市会在高处放置一些电视，宣传商品或者播放新闻、电视剧。
有顾客站在电视旁闲聊。
电视机正在播放本市晚间新闻：[今晚知名企业名盛集团召开了发布会，宣布进军科技产业，发布会特别邀请了助升科技公司]。
“欸，你看电视，名盛开发布会说要进军科技产业，还特别邀请了助升科技出席。怪不得我刚才看热搜，好多条都在说名盛要和助升联姻。”
“啊？助升一个科技公司，名盛一个房地产公司，八竿子打不着啊。”
“其实也能理解，名盛想进军新产业，有助升科技帮忙会容易很多。”
“也对，就是名盛什么时候有的‘大公主’，以前没听说过啊。”
“不是说才刚18岁，估计之前没成年家里想保护孩子隐私所以才没有公开过吧。”
“卧槽，你快看这条热搜，‘大公主’这成绩含金量太高了，是今年物理类的省状元。”
“还真是，我只问‘大公主’还有什么烦恼，长得好，学习好，家世也好。”
“也有烦恼吧，不是说名盛董事长想安排‘大公主’和助升联姻。”
“这算什么烦恼，人家这算门当户对吧，现在我毕业工作了也觉得结婚还是门当户对的好。”
超市的白炽灯总是足够刺眼。
顾客说到省状元时，季往整理货架的手僵硬停顿，不受控制抬头看向电视，耀眼灯光直射进入眼眸。
季往看到明和的身影在画面中一闪而过，黑色的裙子搭配西装外套，长发挽起，静静坐在发布会观众席第一排。
此后镜头再也没有转向明和，但季往还是执着地看着电视屏幕。周围的一切声音都变得虚浮，好像还有顾客在聊名盛“大公主”联姻订婚宴就在一个多月之后，又好像没有。
“小季你今天怎么了，总是愣神。”超市员工组长拍了一下季往肩膀。
周围的一切重新清晰，季往不再看电视屏幕，阖上有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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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涩的眼睛，刺痛感让季往更加清醒。
“抱歉刘哥，我休息一会儿，可以请你用手机帮忙查一些新闻吗？”季往的手机下载不了很多APP。
“行啊，不舒服不要强撑。”
季往平日话少但干活很利索，入职以来没出过问题，刘哥看季往状态很不对，就带着季往到员工休息室休息。
两人坐到休息室沙发上，窗外夜色昏沉。
“小季，你要查什么？”
“名盛集团‘大公主’是不是要联姻。”
“啊？你怎么还关注这种新闻。行，我搜一下。”
刘哥有点疑惑，季往寡言又冷淡，连个智能手机都没有，竟然还关注这类新闻。
“呦，这都不用搜，这么多热搜，名盛不是房地产公司吗？怎么宣布要搞科技了，现在科技可不是谁想搞就能搞的。”
“名盛还真有‘大公主’，我的天，还是咱们省的省状元！我看看，名盛官方账号发帖子回应了，说是确实有意要和助升科技联姻。”
刘哥一边看着手机一边说话，没有注意到季往的手紧紧纂成拳，因为出汗浸湿的头发塌下遮住额头，眉眼隐入阴影。
“真的吗？”季往开口说话，嗓音有些嘶哑。
“应该是真的吧，他们名盛官方账号都发了，之前倒是只有一些营销号在发。你看看。”刘哥把手机递给季往。
季往看了一眼，确实是平台认证的官方账号，也确确实实说计划联姻。
“谢谢刘哥。”季往递回手机。
“小事儿。你好好休息，休息好了等会儿可以先去A区理货，但是真不舒服可别硬撑，咱们超市不流行压榨那一套，我先去理货了。”刘哥站起来拍拍季往的肩膀。
季往点点头，刘哥走出休息室，屋门关闭。
明和要联姻了，她自己也同意了吗？要发消息问一下她吗？
季往仰头躺在沙发上，极力克制自己，他很想很想现在、立刻、马上去找明和，当面问清楚她是不是要联姻。
可是他有什么身份问？非亲非故，不过普通同学。
又有什么立场问？他根本给不了她优渥的生活，难道要让明和和他一起吃苦。他连喜欢都没有勇气说出口，就算说出口了，明和又凭什么答应和他在一起，不过给她平添烦恼。
他现在对于明和来说有什么价值？好像什么都给不了她，单薄的喜欢太过廉价，有那么多人都喜欢明和。
还要多少年，自己才能有资格站在她面前和她并肩？季往不知道。可是有人早就站在她身边了。
小时候家里穷苦潦倒没有击倒季往，少年时期成为实质上的孤儿季往也几乎已经走出来了。
可是命运似乎从来没有饶过季往。
季往起身，站在窗户前，仰望繁星闪烁的夜空，他和她的交集不过只是能够看到同一片天空而已。
或许他不该有过多奢求的，能在角落默默看着她就好，就像以前一样。
这么多年的穷困潦倒和艰难挫折，季往早就知道钱财的重要性，他这样一无所有、性格无聊、总是被抛弃的人，合该什么都得不到，什么都不该妄想。
可是他明明根本忍不住靠近明和，喜欢从来都不讲逻辑和道理。
遇到明和之后，如果只能和她渐行渐远，那在这个名为人生的游戏里，季往将一败涂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