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未看着他惊慌失措的神情，唇角扬起一个讽刺的弧度。
男人吓得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眼珠不转地盯着舞台中心，喃喃道：“我不去，我不要！为什么……我不要！”
小丑对于他的拒绝很是不满，侧卧在箱子上的支着脑袋，另一只手打了个响指：“接受别人的邀请是最基本的礼貌，你真的很没有教养。”
响指声后，侧舞台冒出两个脑袋，是一男一女两个洋娃娃。他们和人差不多高，的眼睛很黑，像是无底的黑洞般没有焦点，每个动作和表情都非常僵硬，以至于十分诡异。
“只是个表演而已，本来不想麻烦我的朋友。”小丑凑上前摸了摸两个娃娃的脑袋，朝男人露出个怜悯的表情，“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刚才那位客人是运气不好，撞上了惹不起的人。”
他说着，怨怼地看了寂未一眼，怪她搅乱了自己早早准备好的戏码。
“不过……”小丑晃了晃脑袋，笑得鼻子上那颗红球都在颤抖，“你的运气比较好，不会再遇到这位难搞的客人。”
吴谓听这话听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话什么意思啊？他是要搞咱们还是要搞这男的？”
寂未：“你觉得呢？”
“这种变态的心理哪里是我能揣度的。”吴谓小声吐槽，看到宋朝的伤忍不住担心，“这伤看着挺严重的，不会有事吧？”
“不会。”寂未看到身边人额间的冷汗，回答得很快。
吴谓点点头，安静片刻又问：“要是咱们猜测的感染方式是对的，那他……真的不会有事吗？”
“要是我真的……”宋朝面色苍白，语气却像是在说笑，看向她的眼睛透着股坚定，“千万不要手软。”
寂未看着他，话语清晰：“你的假设不会成真。”
那两个洋娃娃迈着步子朝男人的方向走过去，男人吓得腿都软了，整个人瘫倒在座位上，只能任由它们把自己拎起来拖向舞台，他哭喊着：“不要过来……我不想死……救救我！救救我啊！救我啊！”
洋娃娃充耳不闻，带着毫无波澜的微笑拖着男人上了舞台。
小丑围着男人转了一圈，将他的恐惧尽收眼底，然后笑着让洋娃娃们把他带到舞台中心，自己则从箱子里取出了一张画。
“先前的客人为我们留下了礼物呢！”他兴奋地晃晃手里的画，走到男人身前，“为了不辜负那位可怜的客人，我们的第二场演出就换一个玩法吧！”
话毕，舞台上的灯光开始闪烁，各色灯光在剧场中交映，根本看不清舞台，这让场内乘客提着的心更加紧张。
哗啦一声，舞台的灯光忽然定格，那张纸轻飘飘地落到了地上，台上早已不见男人的身影。
画中蔚蓝的海面上，出现了一个很小的身影，打眼看起来仿佛只是个不小心沾染的墨点。
黄茉莉有些懵，目光在四周搜寻一圈，半晌后才问：“他去哪儿了？”
“画里。”宋朝向寂未证实自己的猜测，“对吗？”
她没说话，算是默认。
小丑仔细看着地上的那张画，非常可惜地摇头：“这位客人的存在让这幅画变脏了呢。”
他说完，随即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燃起画的一角，任由它化为灰烬。
“真是抱歉，第二场演出有些失败。”小丑丢掉打火机，面向观众，“不过没关系，我们还有第三场。”
他说着，拍了拍两个娃娃的肩膀：“这一次我们需要好几位客人。”
手指在空中滑动，首先停在了黄茉莉身上：“这位客人很合我的心意，就是第一位了。”
黄茉莉整个人都麻了。
“第二位，看在你受伤的份上，就你吧。”他指定宋朝。
视线继续向左移，是寂未那张冷得能冻死人的脸，小丑非常不想邀请她，傲慢地昂起头，忽略掉她。在看到吴谓时，他的眼中闪过惊奇之色：“这位客人和其他客人很不同诶，也一起来吧。”
他歪着头，手指在空中滑动，有些兴致缺缺，索性随便一指：“最后一位，就你吧。”
被他选择的那个，恰好就是之前和宋朝一块救人的那个女孩。
女孩整张脸已经没有半点血色，呆愣愣地盯着舞台。
小丑看向身边的洋娃娃，懒洋洋抬手，示意她把人给带上来。
洋娃娃僵硬点头，迈着缓慢的步子朝女孩走去。它的脚步很轻，布料在地上拖出细微的摩擦声。
在它走到楼梯时，发现前面的路被堵死了，洋娃娃僵直抬起头朝面前的人笑，希望这人可以识趣一点让开路。
“我替她。”
寂未拦在娃娃面前，平静的声音在死寂场馆里分外清晰。
小丑听到这句话转过身来看着她，脸上的表情很不好看：“我们没有邀请你。”
他才不希望自己的节目再次被破坏。
寂未：“你可以邀请我。”
小丑脸色更差劲：“我们不想邀请你。”
寂未轻笑了下，拽住洋娃娃的手，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簇火光自她掌心燃起，迅速在洋娃娃身上蔓延，烧焦的味道充斥在场馆里，很快将它吞噬殆尽。
小丑看到这一幕，气急败坏地冲到台下，看着地上已经被烧成灰的娃娃，十分恼火，阴沉盯着寂未：“你真的很没有礼貌，谁允许你损坏我的娃娃！”
她抬起头盯着他，轻描淡写地说：“现在想邀请了吗？”
“要还是不行的话，我不介意让你们和它一样。”
小丑怒目圆睁，脑袋的歪动有些停顿，咬着牙：“你威胁我们？”
寂未拽住他的胳膊，身影一转反制在其身后，睨着他后颈的那处缝隙：“木偶啊。”
手里的簪子卡进缝隙中，她在他身后嗤笑出声，纠正道：“这才叫威胁。”
被人拿捏住命门，小丑挣扎幅度明显变小，身后的人声依旧平淡，用语十分礼貌：“现在可以了吗？”
他侧过视线去看她，扭动的脖子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那张脸上浮现的笑容怪异：“既然这样，那就祝你们好运。”
剧院的空间开始消散，他们周遭的情景，身后的观众都蒙了层雾。雾色层层加深，隐约感觉到一丝冷意。
小丑化为白雾散开，白茫茫的萦绕在他们身边，将几个人阻隔。
寂未立刻回身去找宋朝，却早已不见他的身影。
而被她寻找的人，背后的伤开始流淌黑色的液体，此刻体力不支地倒在地上。
宋朝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身体的变化——身体很热，可又觉得很冷，皮肤和骨头都在被挤压拉扯，就连他的意识也越来越混沌。
他半睁开眼，只看到漫无边际的白，周遭只能感觉到寒冷。
眼皮支撑不住阖上，眼前一切暗灭。
极度痛苦下，就连幻觉都会变得真实。
漫天大雪，雪山伫立在身侧，地上还有未来得及被雪覆盖的暗红。
遥遥远处的人失去支撑，怆然跪地，身下是被染红的雪。
宋朝咬破自己的唇尽力保持清醒，他想要等到一个人。
还有太多的话没有说，要是就这么死掉或是变成怪物，实在是不太甘心。
身下的空白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冰面，倒映出他的半张脸。随后，一道身影自迷雾中冲破，走到他身边。
冰面上映出另一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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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
温凉的手指触碰到他的脸，他像是感觉到什么，挣扎着睁开眼，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
虽然看不清她的脸，但宋朝知道，自己等到了。
他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狼狈：“你来了。”
寂未垂眼看着他，攥着簪子的动作略微停顿。
她静默了很久，才回答：“嗯。”
宋朝意识开始涣散，说出的话很轻，仿佛只是对自己说：“寂未，我是不是没有告诉过你……”
“我喜欢你。”
仅仅四个字，带着说不尽的心酸。
本来以为这句话不会再有机会说出口，本来以为自己真的能将这些心思守一辈子，可现在才发现他高估了自己，最后竟然在这样的境况下告诉她。
垂落在冰面上的手指略微蜷缩，她说：“那场幻境里，我听到了。”
“我就知道。”宋朝哑然失笑，望着视线里那道模糊的影子，直到眼酸才垂下眼皮自语，“我很快就会变得和他们一样了吧。”
“不会。”
“我要死了，对吗？”
“不会。”她还是说。
“如果我死了，你会难过吗？”他又问，沉默后低声说，“我不想你难过的。”
簪子刺破指间，血珠瞬间从伤口中涌出。
寂未望着他：“我说了，你不会死。”
她想留下的人，就算是已经踏进了地府，也得分毫不差地被她拖回来。
宋朝对她的话已经听不太真切，只能感觉到有液体一滴滴落入喉间，带着铁锈的腥气，他却没有力气吞咽。
唇上被冰凉覆盖，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帮他将血咽下。
其实在船上看到他的那一刻，寂未就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样的决定。
凡人不过短短百年，即便真的出现什么意外，她也可以用自己的血为他续命。
私欲冲破理智的枷锁，一发不可收拾地占据整颗心脏。
那里早就不会跳动，却还是无可避免地住进了一个人。
寒风肆虐，卷起层叠的雪花，冰冷裹挟在风中尖利地擦过暴露在空气中的皮肤，整个世界模糊在雪白当中。
远处的冰层开始消融，海水奔涌着冲向礁石，激起千层浪，弥漫在寒冷中的水雾将他们包裹起来，沾湿了垂落的发丝。
身体像是被注入了生气，背后的伤开始愈合，那些怪异的感觉也开始消退。
四周重新变得清晰，耳边传来她的话语：“宋朝，为了我，活下去。”
她的话很轻，要是不注意的话或许根本听不到。
可大概是他们的距离太近，她的每个字都清楚地落进他的心。
“只要你活着，什么都可以。”
肃风寒雪下，每个字都振聋发聩。
白霜落血，唇间朱色。寥寥数语，逾胜万千。
雪花纷飞飘零，随着风旋转拉扯出道道白痕，在皮肤上留下些痛意。
白雾散去，眼前是望不到边际的海，身后是成片的树。风雪交加，地面被积雪覆盖，他们仿佛置身无人之境。
他睁开眼，终于看清她的脸，轻声喊她的名字：“寂未。”
刚才种种是幻觉，还是真实？
实在难以分清。
寂未垂眸看着他，擦掉他唇上的血：“想要后悔的话，这是最后的机会。”
宋朝望着她，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什么。
“姐姐！宋朝哥！”远处的黄茉莉打断了他。
鬼魂和女孩走近，见他们没事后都松了一口气。
“我们这是被赶出来了？”吴谓看着和他们距离不远的海上的轮渡，不明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