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酥云还没反应过来,眼前的人便一个翻身坐到了自己身后,双手穿过她腰侧握住缰绳,将她整个圈在怀里。
女生的眼神飘忽了下,侧了侧头。
耶松次旦察觉到她的动作,不由低下头,鼻尖萦绕上她发丝的香味。
“准备好了吗?”
黎酥云轻“嗯”了声。
大地连接天际线,一层橙黄在头顶晕开,映红了女孩的双颊。
感受着后背的温度,黎酥云缓缓睁开被风迷了的眼睛,看见朝她招手的少年少女,看见驰骋的马,看见追上来的素未谋面的朋友。
晚霞来的早,远处天边,有草原,有雪山,有赤红的斜阳,有未融的积雪。
一道交叠的身影稳坐于马背,威猛的马儿释放天性,在红黄巨轮前逆风直行。
须臾,身后追上来一道又一道自由的影子,交错着轨道狂奔。
草地像是一个巨大的皮鼓,奔腾的脚步声在这片一望无际的辽阔大地敲响,灿阳的光辉做陪,那些策马的身影伸手在风的五线谱中拉出音节,为养育他们的土地吟一首绝唱。
……
……
看着那些自由的人们,眼前的晚霞都好像愈加璀璨了。
马儿缓步行走,边走边吃着地上少的可怜的小草。
黎酥云瞳底洒入几丝笑意,偏头看向耶松次旦。
后者面色温和,优越的五官却自带几分与生俱来的凌厉。他什么也没做,只单单凝视着天边的美景,竟叫她看愣了。
耶松次旦的眼眸……被斜阳入侵了诶。
男人察觉到她的视线,毫无预兆地扭过头来。
黎酥云就这么看着他的眸底,从被斜阳入侵,到被她填满。
那颗圆圆的黑瞳中,都是她的样子。
她的脸凑自己极近,耶松次旦下意识放轻了呼吸。
“怎么了?”
“耶松次旦。”黎酥云:“我有点好奇。”
女孩被夕阳浸的红透的脸颊距离男人的下巴只有不到三厘米,耶松次旦喉结滚了滚,轻声问:
“好奇什么?”
“当时在地窖,如果警察没有及时赶到,你会怎么办?”
黎酥云认真地看着他。
听到那人要逼他注射毒品的时候,她的心都提起来了,恐慌在那一瞬间席卷她全身。
耶松次旦闻言,不自觉挑了挑唇,“为什么会好奇这个?”
“我觉得,你应该不会听他的,但是,如果下一秒警察没有来,在他拿你嫂子威胁你的情况下,我实在想不到你会怎么做,所以好奇。”
“其实,当时我已经想好怎么办了。”
“怎么办?”
耶松次旦微微垂头,覆在她耳边说了什么。
说完悄悄话,黎酥云挠了挠耳朵,轻飘飘睨他一眼,回身不再看他。
男人笑了笑,“我说认真的。”
“你说是就是。”
黎酥云双颊粉粉的,已经分不清是脸红还是因为夕阳了。
想起这些天的相处,她的心脏似乎莫名被什么东西缠住,几乎无法压制那颗心跳动的频率。
“耶松次旦,一百七十八张机票,你在想什么?”她问。
“嗯?”耶松次旦眉头稍稍扬起,“我就说了一次机票的数量,你就记住了?”
“啧。”
黎酥云斜他一眼。
耶松次旦胸腔微颤,喉间溢出一声笑,“你觉得我在想什么?”
“我觉得你,”她顿了下,才道:“人傻钱多。”
耶松次旦踢了踢马肚子,停在原地的春风便动了起来,慢悠悠地载着两人行走。
黎酥云被忽然行动的马儿吓了一跳,下一秒,就听身后的人道:
“心甘情愿。”
人傻钱多,心甘情愿。
两个人不再说话,趁天还没黑之前,在泽川绮丽的余霞下骑马漫步。
他们都没有提及,可黎酥云知道,一百七十八张机票,代表他去了江陵一百七十八次。
四年,他每一年都有来。
哪怕漫无目的,哪怕举目无亲,他也义无反顾。
被迫与好友分离的四年,你过得很不好吧?
以后,我们都会在你身边,用十年,十几年,二十几年,去弥补我们分开的这四年。
……
泽川最大的赛马场,建立在城市边缘,可这里,却是泽川最繁华的一带。
今晚赛马场举办篝火晚会,不过下午四年便已经聚集了许多人。
耶松次旦和益西严木初还有泽扎西三点就来了,黎酥云本来想跟着他们一块,但中途被央金娜措神秘兮兮地劫走了。
到了地方黎酥云才知道,央金娜措竟然给她准备了一件藏袍。
黎酥云有些激动地搓了搓手。
之前都是看他们穿,现在她自己也能试试了。
藏袍穿上身,央金娜措还给她编了两个麻花辫,黎酥云头发多还长,编出来的辫子乌黑透亮又饱满,形状特别好看,就是瞧着感觉差点意思。
央金娜措像是在打扮布娃娃似的装扮她,不仅给她挑挑拣拣戴上了头饰,还折了几朵花插在麻花辫上。
完事后她看着自己的杰作,满意地点头。
“不错不错,真好看,这不得把耶松那死小子迷死!”
黎酥云挑眉,“嗯?”
央金娜措嘿嘿笑了两声,“都五点了,走走走快走,该我们出场咯。”
此时,赛马场刚结束一场比赛。
“功力不减当年啊。”
彭措气喘吁吁的从马背上下来,搭上耶松次旦的肩。
从十几个人的比赛里脱颖而出,除了耶松次旦,没别人了。
益西严木初不乐意了,轻哼道:“怎么不夸我,我第二呢。”
彭措瞥眼他,“万年老二,神气什么。”
“……”
耶松次旦没有说话,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注意力一直被那边的入口吸引。
谢成规也来凑了个热闹,虽然他不会骑马,但他会给大伙加油。
“耶松,你老往那看做什么啊。”益西严木初勾着耶松次旦的脖子,“我姐说了,她们在来的路上了,这会儿有点堵车,你就是望穿了眼她们也不可能飞到你面前的。”
耶松次旦:“央金娜措,带她去干什么?”
“啧,你瞧瞧,我姐又不会吃了她。”
益西严木初话刚说完,看到那两道身影立马激动起来,“我靠,你看,这不就来了吗。”
耶松次旦闻言,抬眸望过去。
黎酥云一身藏服,两个戴满了小花朵的麻花辫搭在胸前,被她抓在手里。
她的心情看上去很好。
走近了,她抓着辫子的手晃了晃,看见耶松次旦,挥着辫子和他打招呼,扬起嘴角,那双好看的眼睛弯起来。
耶松次旦好像一下被击中了,唇角的弧度无意识拉长。
有点可爱。
这时候已经五点半了,天色渐暗,马场中央,一簇烈焰腾空而起,火光照耀在人们脸上,引起一阵欢呼。
黎酥云第一次穿藏服出现在人前,多少是有些忐忑的。
益西严木初:“哇噻,这么好看的?”
泽扎西咂舌,“果然漂亮,好看的人穿什么都好看啊。”
彭措:“可以嘛,很适合你啊,不过在我心里,还是央金娜措最漂亮。”
央金娜措白他一眼。
谢成规呆滞两秒,点头附和道:“真的很好看。”
他们跟约好了似的,人一来他们就一句接一句地夸,把黎酥云夸的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益西严木初怼了下耶松次旦,“刚还一直问人家,你现在倒是说话啊。”
耶松次旦咳嗽一声,憋出两个字:“好看。”
益西严木初:就无语=_=
黎酥云笑了笑,“谢谢你们。”
马场有给大家准备晚餐,篝火已经点燃,一群人在即将暗沉的夜幕下喝酒吃肉,畅聊此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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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原上放置了一个很大的桌子,马场的工作人员不间断地往大桌上端菜,让大家伙自己选。
耶松次旦和黎酥云毫无疑问被“分配”坐到了一起。
他就跟闲不下来一样,一会儿给黎酥云切牛肉,一会儿给黎酥云倒酥油茶,一会儿又把菜端到她面前。
“牛肉饺子,你试试。”
他把益西严木初去大桌子上端的牛肉饺子抢过来了。
黎酥云有些无奈,失笑道:“你快点坐下,够吃了,别走来走去的。”
“好。”
耶松次旦乖乖应下,但屁股才沾坐垫,他看见那边又出现了新的菜,立马起身。
“那有蛋糕,我去给你端一盘,马上。”
黎酥云:“……”
这偌大的场馆,他是最忙的人。
临近八点,大伙已经吃饱喝足,一旁的音响里放出音乐,许多人都起身跟着音乐跳起了舞。
漆黑的夜晚,只有草原上腾烧的火焰是唯一一抹光明。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大家伙从各跳各的群魔乱舞,变成了围成一个大圈,把篝火围在其中,手拉着手转圈跳。
“酥云快来。”央金娜措拉过黎酥云的手,“我们也去。”
黎酥云起身,回头看了一眼耶松次旦。
男人瞳中的笑色不加掩饰,“你们去吧。”
央金娜措:“没事,等会儿还要献哈达呢,你一会儿再过来找他呀。”
“献哈达?”黎酥云问。
“对。”央金娜措道:“下午参与了比赛的那些人,等会咱们要给他们献哈达。”
哈达,黎酥云听过,是一种丝织长巾,藏族人民常用哈达来表示情感,代表最高敬意。
黎酥云记得刚来西藏的时候,路上遇到了一对新人结婚,他们就下车给她们献了哈达,长长的丝织巾挂在脖子上,代表了眼前这些陌生同胞的祝福。
围着篝火的圈子一圈又一圈,女孩们都在最里面。
她们舞动的动作很简单,但又好像有什么规律,黎酥云不会,就跟着央金娜措,她怎么做她就怎么做。
几个小孩子穿过人群的缝隙来到篝火旁,被大家一起“保护”着。
几层圆圈手牵手,时而聚拢时而扩散,从上往下看,像是一朵盛放的花朵,而篝火就是花心。
还有人拿出了礼炮,转着圈放。
彩带飘零,像雪一般从黑暗中降落,有的落在人们发丝,有的被人伸手抓住,还有的靠近炽热的火焰,不过几息便融进篝火,成为它的燃料。
黎酥云仰头瞧着漫天彩带,也伸手抓住了一个。
周围嬉闹的声音不减,她似有所感,透过人群望向来时的方向。
昏暗处,耶松次旦双手环胸靠在柱子旁站着,一双黑眸在无数人中精准地锁定她。
远远的,黎酥云其实有点看不太清,只能隐约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感觉耶松次旦一定能将她看的一清二楚。
如果用动物来形容他这个人,黎酥云觉得,耶松次旦很像只狼,但不是现代的狼,而是人类对狼充满敬意畏意的上古世纪。敛起尖牙大模大样无惧风雪地蹲在不知被反复盖了多少层白的雪地上,蔑视软弱不堪,一击则垮的食草类兽群。
她从第一眼见他就看得出他性子多少很狂,但在黎酥云面前他总是很温顺,浓眉下的一双眼仿佛凝着浑夜的微光,不断吸引她。
耶松次旦热情地拥抱着世界却也疏离冷漠地注视着它,烟火盛行时做孤寂的野鬼,处腌臜地时做燃烧的灵魂,彷然像是见人与人戴上面具遮挡丑恶的嘴脸,亦观蚁与蚁暴露本性互相残杀的戏码。
他唇线的弓度总是很明显,一眼就看得出是高兴还是含有讽意,耶松次旦这个人真的很好,好到脱离恶浊的人性与世风。
其实这个世界无上光荣,可惜世态炎凉,他们总是分不清四面八方的明与暗,模糊了天赐的双瞳。
黎酥云看着他,觉得,他就是濯耀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