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下着骤雨,细细密密的雨点噼里啪啦地敲打在玻璃窗上,如鼓声般经久不息。天际间惊雷滚滚,万里无云。室内光线幽暗,闷热潮湿。
她陡然从梦中惊醒,额心沁着些汗水,后背的体恤衫也已淋漓湿透。
她做了一场噩梦。
梦里,她高考失利,杨梦茹对她很失望,许天非常愤怒地对她咆哮,外婆和村民们都为她叹息。身边的同学一个个欢喜地举办着升学宴,而她只想找一个地缝把自己埋起来。最后,她懦弱地向现实妥协,听从了家里的安排,上了本地市内的一所双非院校。
毕业后,她回到县城,经过家里人的介绍,和一个本地人相亲。又过了一年,他们顺利结婚。再过两年,她怀孕生子。自此,她的生活就只有重复再重复,永远绕不开孩子和家庭,没有尽头。
“咦,你怎么醒了?”说话的女孩叫孙楠,是苏州本地人,性格比较开朗,有点自来熟。她是个夜猫子,时常大半夜躺在床上刷手机,这会儿有点口渴,起来喝水,就看见了披头散发坐在床上的许安宁。
突如其来的人声使得许安宁从噩梦后遗症中清醒过来,她理了理耳边的碎发,揉了揉眼睛,有点不好意思地笑道:“刚刚做噩梦了。”
“你做了什么梦啊?”孙楠有点好奇地问道。
许安宁犹豫了一瞬,还是选择如实相告:“梦见高考没考好。”
“噗嗤——”孙楠正喝着水,听见她这么一本正经的回答,不由乐得被呛了几口水。她咳了几声后,有些好笑着说道:“都过去三年了,你居然还会做噩梦?”
许安宁对她的反应见怪不怪。此女笑点极低,有时候别人一句平平无奇的话,她都能笑得合不拢嘴。
不过确实,距离那年夏季,而今已过三年,她现在已经大三了。
那年高考,她足够幸运,没有什么所谓的“黑马开挂”,也没有关键时候掉链子。她最终的分数和考前的几次模拟相差无几,也算是平平稳稳。填大学的时候,她几经犹豫,最终还是稳妥地选择了苏州大学的法律专业。
她离开了那座山峰。
许安宁干笑了一声:“这可能就是高考后遗症吧。”
是的,高考本身确实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高考的结果,真的令她异常恐惧。
“好吧,可能是因为我爸妈都对我没什么期待,我自己……”
宿舍是四人寝,两个苏州本地女孩,两个外地女孩。大学查寝不严,另两个女孩都不在宿舍,整个寝室就只剩下了她们两个人。
孙楠放下水杯,直接穿着拖鞋走近玄关处,打开了灯。明晃晃的灯光照亮了她的眼睛,就像敞开的窗子,坦白而无畏。她不在意地耸耸肩,摊开手,继续了刚才的话语:“我自己更是一条只想躺平的闲鱼。高考对我来说,真的就是一场平平无奇的考试。”
“不过,最后能考上苏大,我真是走了大运。”
“运气只是一方面,能力也是不可或缺的。说明你很聪明啊。”许安宁毫不吝啬地夸奖道。
这是上大学后,她所学会的沟通技巧。若是以前,她听到这番话后,以她那颗愤世嫉俗的心灵,必然会恶意揣测,觉得这样的话太显摆,是说话者故意炫耀。
但随着光阴的流转和年纪的增长,她接触到了越来越多的人,了解到各种不同的观点。某种固有的观念也渐渐于无形之中被打破。
为什么非要揣测呢?别人在想什么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常常警告自己,不要太刻薄,太自以为是,就正常地与人沟通就行了。
听到夸赞后,孙楠果然很高兴,顿时眉飞色舞。
许安宁看着她的笑容,心情也舒畅了不少。她卧坐床上,听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忽而便没有了睡意。
“对了,安宁,你知道顾声为什么总是不回寝室吗?我记得她不是本地人啊,这么晚能去哪儿呢?”孙楠注意到旁边空空的床铺,旺盛的好奇欲又来了:“你说,她是不是谈恋爱了?”
许安宁的心瞬时一跳。
“不……知道,应该不会吧?”她有些夸张地回道。
“怎么不会?都大三了,谈个恋爱不是很正常吗?”孙楠没有注意到许安宁反应的异常,自顾自道:“我高中就开始早恋。大学也谈了好几个,最后都无疾而终。这些你们也都知道。”
确实,就如孙楠自己所说的一样,她有过好几段恋情。其实这也没什么值得诧异的,她长相出挑,性格又爽朗,不要说那些男生们喜欢她,就连许安宁这样拧巴的人都很难不对她心生好感。
许安宁听着,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不过孙楠此女向来没心没肺,很快便跳过了顾声为什么不在宿舍的话题。反倒是笑眯眯地盯着许安宁,乌黑的眼珠里露出一点狡黠的光芒。
许安宁被她盯得有些发毛,预感不妙。
果不其然,孙楠立刻向她抛出了灵魂拷问:“不过我真的很好奇啊,这大学三年,你除了学习,就是兼职或实习。怎么都不谈恋爱啊?”
“这么多年,你难道从来没有对一位异性产生过好感吗?”
许安宁一噎。
褪了色的回忆忽而变得鲜活起来。那个人的样貌、神情、声音都无比清晰地复刻在她的脑海里,难以遗忘。
只要一想起他,她的心还是难以自制地跳动起来。她久久没有说话,孙楠也不由起了疑心:“还真有啊?”
“不会吧,那个人是谁啊?你们现在还有联系吗?”孙楠睁大了眼睛,彻底八卦了起来。
“我是单方面的,早就没有联系了。”许安宁无可奈何地回答了她的问题。
“啊——”孙楠颇为遗憾地拖长了音调,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那还挺可惜的。”
下一秒,她又摸着下巴,若有所思道:“据我多年的恋爱心得来看,全天下的男人都是一副德行,歪瓜裂枣。”
“所以,”她俏皮地眨了眨眼:“我还挺好奇的,你看上的那个男人是什么样子的啊?”
“不许抵抗,如实招来。”
许安宁哭笑不得,只好说道:“其实……”
她一顿,笑容稍敛,续道:“其实他挺普通的。”
年少时,她总是习惯性地仰视着温初白,总觉得他有如高悬的明月,美好温润,可望而不可及。如今长大后,接触了更复杂的世界后,反而是学会了对各形各色的人物祛魅了。
温初白也是人,自然也会有脆弱不堪的一面,有缺点。他们是平等的,都是苍茫天地之间的一粒红尘。
但是……
再次想到他的名字时,她还是会心悸。
“普通?”孙楠一脸无语地看着她:“他如果普通,还能吸引到你啊?”
“你继续说,他肯定还有什么独特的魅力。”
“嗯……”许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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斟酌了一下用词:“怎么说呢?就当时的我来看,他确实很有魅力。学历优秀,颜值帅气,性格温和。”
孙楠怀疑地看着她,整张脸上都写着一个大大的“装”字。
“不可能,世界上没有这么完美的男人,”她一口否决道:“他肯定是在装。”
“嗯……”许安宁稍稍回忆了一下,思衬道:“或许确实有伪装的成分在。”
她其实不算了解温初白,但还是能隐隐地感受得到他温柔外壳下的疏离与颓唐。温和可亲只是一种教养,寂寞孤独或许才是他的本色。
然而这些只是她的妄自揣测。不管怎么样,她可以确信的是,那时候的温初白给予了她很多温暖与善意。
孙楠本来以为自己能听到一个精彩的暗恋故事,但她发现故事的主角似乎不太想输出,总是问一句答一句,然后再次陷入沉默。
孙楠:“这天还能不能好好聊啊!”
她索性换了话题:“那你现在就没有打算开启一段新的感情吗?不会这么多年还念念不忘吧?”
许安宁沉默。
孙楠更震惊了:“天呐,你怎么这么长情啊,赶紧放下吧。我跟你说,别说你是单相思,就算是双向的,三年过去,那个男的估计也早就另找新欢了。”
“男人都是薄情寡义,所以咱们女人更不能在一颗树上吊死。”
许安宁无奈,摇头失笑:“不是长情。也许我对他,可能并没有那种男女之情。只是一种……”
她咬了咬舌根,将“迷恋”二字吞了下来,换了一种措辞:“只是一种仰视或欣赏?”
孙楠不愧是个有着丰富情史经验的女人,一听就立马懂了,敏锐发问:“等等,你喜欢的不会是个比你大好几岁的男性吧?”
“是你的老师?”
许安宁一阵心乱。她有些想掩饰,却又觉得说出来也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谁年少时没点儿女情长呢?她只不过是对温初白有好感而已,又没有越界。
“嗯。”她平静应道。
说完,她就后悔了。
因为孙楠这个可恶的女人拉着她聊了一夜的天,一直在叽里呱啦地八卦,害的她第二天顶着个熊猫眼上课。
大三的课比较少,许安宁一般上完课后就去律所实习了。
说起找实习的这个经历,也是一波三折,不堪回首。大三这个阶段,有人忙着保研、考研,有人忙着考公考编,也有人忙着找实习。许安宁就是第三种人。
对于现在的她来说,还是赚钱最重要。所以,她必须要找一份实习,毕业后直接工作。她投了好几家简历,也面试过,但最终都是无果。毕竟,法律这个专业还是挺卡学历的,总想招一些海归或者硕博。
于是,百般无奈之下,许安宁只好放下自己的玻璃心,开始不要脸了起来。
那已经是她面试的最后一家律所了。她实在是无计可施了,只好厚着脸皮打电话问那位面试官:“您好,我能问一下,贵律所为什么不能录用我吗?”
那位面试官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似乎很忙碌,接到电话后有些烦躁地说道:“不录用,就说明你没有达到我们律所的标准啊。”
许安宁就像狗皮膏药一样,锲而不舍:“那请问贵律所是什么标准啊?”
女人有一瞬间的卡壳,停顿了一分钟才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许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