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楠没吭声，伸手轻轻碰那道疤，顾闻眸光闪了闪，没躲，他就慢慢用指尖描摹。
微凉的触感落在眉毛上，泛起丝丝痒意，指尖从头到尾来回摸了好几遍才松开。
“……有两厘米长。”
乌楠拧着眉头小声呢喃，嘴里丝丝冒着凉气，好似那道伤口在自己身上似的，
“当时肯定被划了很深，很多血，肯定很疼……”
“而且只差一点点就要划到眼睛了。”
顾闻凝视他片刻，“嗯，我运气不好。”
乌楠愣了一下，微微睁大眼反驳，“哪有，这明明就是好运气！”
他老神在在：“如果你眼睛被划到了，那才叫运气不好。”
顾闻蜷了蜷指头，眸底闪过一丝错愕。
他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是幸运的，小时候不觉得，长大后不觉得，就连现在也是如此。
不然为什么他会出生在一个父母不和睦的家庭，高中时父母双双出轨离婚各建家庭，最亲近的爷爷在高考前一个星期突然去世，后来的高考也发挥失常。
就连入了伍之后，因为发生了那件事也退役了。
所以他理所应当的觉得是自己运气不好，才没有完全躲过那把刀。
但是此刻有人坐在他面前，从另外一个完全相反的、崭新的角度对他说，你是因为幸运才躲过了那把刀。
——因为足够幸运，所以没有伤到眼睛。
乌楠继续一本正经道：“你要是当时伤到了眼睛，现在可能就看不见我了。”
他捏了捏自己肉乎乎的脸，很自恋的道：“我长得这么好，肉这么好捏，性格也好，你当时如果真的伤到了眼睛，也许我们现在就不会认识，这可是闻哥你的一大损失……”
此时窗外的太阳光滚烫炽烈，透过玻璃映衬在那双澄澈剔透的杏眼里，显得格外真挚。
顾闻看在眼底，感觉自己那颗荒芜沉寂的心也开始变得滚热，渐渐升出火苗。
他看着它俞烧俞烈，直至野火燎原，一发不可收拾。
乌楠厚着脸皮说完一番安慰的话，就看见对方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看了一会儿，然后伸出手来捏自己的脸。
他的皮肤本来就嫩，男人的手粗糙的很，只碰了一下就红了，厚茧刮的地方刺刺发疼。
乌楠：？
恩将仇报！？
顾闻难得顺从自己的心意。入手一片滑腻绵软，果然很软，很好捏。
看着青年瞪圆眼的可爱模样，他蓦地沉沉笑了声，
“嗯，看来我是真的很幸运。”
但不是幸运他躲过了那把刀，而是遇见了你。
乌楠呆了呆，又盯着他看了看，那一丁点小生气忽然就消散无影，自己揉了揉脸，小声道：“闻哥，你笑起来真好看。”
他其实是有一点颜控在身上的，不然像顾闻这么又凶又冷的人，他一般都不会主动来招惹。
顾闻本身底子就好，双眼皮薄唇高鼻梁，只是平常总是冷着脸，眼神锐利，凶煞气十足，碰见他的人只恨不得敬而远之，哪还会仔细去注意他长什么样。
而此刻男人笑起来，冷硬的面部轮廓完全舒展开，英俊深邃的五官被注入活力，连眉上那道疤痕都是加分项，爽朗又痞帅。
下一秒，男人拧了拧眉，又凶神恶煞起来，“不笑就不好看？”
额……乌楠犹豫。
他的想法几乎都写在脸上，顾闻微微眯眼。
乌楠小心脏一抖，立马道：“唔……是有点凶的帅气。”
顾闻这才稍稍满意，“乖。”
与方才刻意放柔的怪异嗓音不同，此刻男人语调缓慢，挟着气音，流露出一股自然而然的温柔。
乌楠暗自咦了声，觉得这个场景和这个语气有点熟悉，就好像，好像——
像他小时候被他爸哄一样！
但他知道在闻哥面前说出这种话可能不太好，毕竟男人肯定都挺在乎年龄的。
最终只是无辜的眨眨眼，乖巧极了。
……
乌楠的皮肤虽然嫩，容易留下红痕，但是消除的也很快，没到半小时那些痕迹就消散无几。
但是痕迹没了，乌楠的懒劲又犯了，赖在沙发上说自己腿软没力气，走不动路，根本锻炼不了。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在男人面前吐槽了一通，而对方却没生气。他认定了顾闻就是只纸老虎。就算男人沉着脸一副凶样，他也有持无恐瘫倒在沙发上，还拿出昨天那一套哼哼唧唧的招数。
乌楠是乌父乌母老来得子，夫妻俩年轻时注重事业，一直打拼到中年，在数个城市开了几十家连锁超市后，才有了歇息享福的心思。
夫妻俩一拍即合后开始认真备孕，顺利十月怀胎生下乌楠之后就果断结扎不打算再要。
因此，乌楠是乌家亲戚中各种辈分里年龄最小的一个，被表哥表姐们宠着长大。他生的乖巧可爱，家里的长辈也哄着惯着，虽说乌楠自己根子正没有长歪，但还是被养出娇气的性子。
——特别是遇上比他年岁大的，惯着他的人，那些娇气劲儿就习惯性使了出来。
只是乌楠自己对此却浑然不知。
顾闻：“……”
他莫名有种被拿捏的感觉，揉了揉眉心，沉声道：“今天休息。”
乌楠顿时腿也不疼了，腰也不酸了，“闻哥你太好了！”
和顾闻聊了这么会儿天，他已经完全把顾闻当做自己人，自然而然也不再矜持顾及形象，彻底释放天性。
眼下他就靠在顾闻的身上，丝毫不见外的拿着平板打游戏，两条白花花的腿也蜷缩起来抵着男人的大腿，还热情发出邀请：“闻哥，一起来玩呀。”
顾闻也着实没想到乌楠会这样。
他想，乌楠应该是生活在一个很幸福的家庭。从外貌和性格上就看得出，他从小被宠到大，没吃过什么苦，所以没什么警惕心。
被养的有点娇气，性格活泼，单纯又好骗，待人也很真诚，喜欢向周围人散发善意。
这其中最大的缺点，大概也就是太过单纯了。
顾闻生平从未遇到过这么迟钝又纯粹干净的人。明明他的心思不纯，青年不仅丝毫未察觉，还主动亲近他，对他投以信任，简直毫不设防。
或许男人的基因里天生挟带着劣根性，他非但不想捅破这层窗户纸，反而暗自庆幸窃喜。
如果能借此和对方亲近，就算说他人品败坏低劣，他也认了。
顾闻掩去眸底的晦暗，垂眼看着乌楠打游戏。被靠着的那只手臂随意垂在身后，作出一个将人揽在怀里的隐晦姿势。
屏幕里各种特效乱飞，五颜六色七彩斑斓，游戏人物也各式各样。
他在部队里待了十多年，与现在年轻人热衷的游戏和娱乐有些脱节，虽然看不懂，但还是试着去了解规则。
乌楠打完一把，拿了mvp，放下平板松松手指头，这才想起自己还靠着一个人。
他往后蹭了蹭，忽然疑惑道：“闻哥，你的肌肉居然是软的诶。”
这句话刚落，就感觉自己枕着的地方渐渐变硬了。
他蹭地转过头来看，满眼惊奇。
顾闻默了片刻，道：“肌肉是软的，发力就会变硬。”
从未拥有过肌肉的乌楠感觉到有不该属于自己的知识钻进了脑子，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游戏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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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还在匹配倒计时。乌楠想了想，又问出一个疑惑了很久的问题，
“闻哥，你天天都穿黑色背心，是因为你的衣柜里只有黑色背心吗？”
顾闻：“………大部分是。”
乌楠赞叹，“好有个性。”
或许是因为男人有问必答，他升起了几分兴趣，打一会儿游戏就问一个问题。它们之间毫无关联，没有任何预兆，脑子里想到什么就问什么，问题也越来越奇怪——
“闻哥，你每天早上多久起床？”
“五点。”
“起这么早干嘛啊，早起的鸟儿有虫吃？”
“……晨练。”
“天呐，自律的好男人。”
“闻哥，你喜欢吃鱼香肉丝包子吗？”
“……没吃过。”
“好可惜，鱼香肉丝包子可好吃了，我下次唉唉快快快放大招……我下次带你去吃哦。”
“好。”
“闻哥，你剪寸头冬天脑袋不冷吗？”
“冷，但是部队有规定。”
“啊，好可怜……等到了冬天我送你一顶帽子给你保暖。”
“嗯，谢谢。”
“不客气哦。”
“顾教练，你是怎么保持这种有男人味的身材的？”
“每天晨练，做俯卧撑。”
“哎呀快呸呸呸，这种东西我们米虫听不得。”
“……呸。呸。”
“闻哥闻哥，你喜欢小猫咪吗？”
“还行。”
“嘿嘿，我也很喜欢！”
………
“闻哥，你有喜欢的人吗？”
“……”
“嗯？”
乌楠疑惑转头，怎么不继续了？
男人垂眸，握着下巴把他的头板过去，淡声提醒：“你的游戏人物要嘎了。”
“嘎了”这个词还是他刚刚学会的，每次屏幕上操作的游戏人物阵亡，乌楠就要哀嚎几句，他便大概懂了这个词的意思。
乌楠一听，忙焦急回头，“哎呀完了完了……”
他的注意力被男人轻飘飘一句话就完全转移，全身心投入到激烈的战况中。
方才的问题也就此揭过去，无人再提。
——
娱乐时光一晃而逝。
打游戏直接打到平板没电，乌楠再看时间，才发现已经到了下午六点。
怪不得打着打着游戏就感觉肚子在叫，他还以为是自己犯馋了。
“闻哥，我要回家了。”
乌楠主动将沙发收拾好，站起来跟顾闻道别。
男人却跟着站起身，道：“我跟你一起下去。”
乌楠欣然答应，等着他收拾好东西，一起下了电梯。
夕阳斜光正好落在大厅门口，昏黄朦胧，将门外高大的榕树染出了阴影。
街上都是放学回家的小学生，叽叽喳喳三五成群，背着老大一个书包，身上染满橙金色的光，绰绰的影子在身后拉长，像一群返老还童弓腰驼背的小老头小老太太。
乌楠背对晚霞，踩着自己拉长的影子，举起爪子挥了挥，“我要走右边了，闻哥再见。”
顾闻低头瞥来一眼，直接将那只手攥在手里，牵着人往右边走，健硕的阴影几乎将青年整个人罩住，“我也走这边。”
乌楠愣了一下，就喜滋滋跟在男人身后，借着他的背挡阳光。
五十米外的小区门口，乌楠停下来，刚要出声，男人察觉到什么，率先问：“你也进小区？
乌楠瞪大眼：“诶？”
两人一同进了小区。
乌楠就看着，他们的步伐不约而同走向同一栋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