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谢家是兰原州的强龙,那秦家就是檀州的地头蛇。由谢家牵头,此次数州之世家大族于檀州商议联合之事,谢斐和秦子煦从兰原州出发,途中和秦子煦的大哥秦子思汇合,三人一同前往。
谢斐知道“天下有道,则礼乐征伐自天子出”的道理,此次会和是有几州的太守之令在前,符合法制没有逾越,也不落人把柄。
此时一行人已行至宜水县,即将进入檀州。骑马走在阳关大道上,几人边走边聊,说到姜良琦姜大人陇文关退敌之事,谢斐自然想起姜月,突然问了个没头没脑的问题。
“你们看,我这个人体魄如何?”
这问题问得有些莫名其妙,但秦子思还是回答道:“谢兄虽然不算什么力拔山兮气盖世之辈,但也绝不是弱不禁风之人。依我看,谢兄之资应当算是中上。”
秦子煦接着说:“而且你自幼习武,底子应该比大多数人都好。怎么突然这么问?”
谢斐点点头:“就是问一问罢了。”
但想起姜月的眼神,谢斐心中依旧无奈。
那为什么月儿妹妹的眼神总是带这些哀怜和感叹,看他有点像在看早夭儿……就这么不放心他么?
思量一会,秦子思调笑道:“战事将近,谢兄该不会是怕了?遥想当年我们一起去探访燕州之地,胡虏时常冒出袭击,谢兄可是胆子最大的一个。”
谢斐轻呵一声:“我怕他们?简直是笑话。财狼寇贼杀我手足同胞,辱我兄弟姐妹,只恨不能玩亲手刃之,何曾惧也?”
别人说这话可能不过只是嘴上当个汉子,但谢斐说出来可不是一句空话。
当时在燕州,谢斐不过十四五的少年,身边也不过二三十人,竟然就敢带着人骑马持剑与狭路相逢的几百黑水若冲斗。
这群黑水若人多势众反而怯场,自乱阵脚,被谢斐冲得四散,最后谢斐还生擒了对方头领,斩之祭天。
秦煦机敏,想起在谢家的见闻,很快就知道了什么。反正他这位好友一旦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一定和那位姜小姐有关。
见自己这个向来冷肃的二弟嘴角带着点莫名的笑,秦子思问他:“笑什么呢,笑得这么奇怪。”
秦子煦回道:“我笑世玉确实不怕黑水若,但怕的另有其人。”
“哦,是谁?”秦子思好奇。
这世上,还有能治住兰原谢郎的人?
谢斐心里暗暗叫苦,这秦子煦当真是心眼儿多,稍微说个什么就露了破绽了。但转念一想他也没什么好遮掩的,面上很是光明正大。
这还是谢斐在姜月身上学到的,做事的时候不管怎样都要自信笃定,就算自己不占理,也要让对方怀疑自己。
秦子煦脸上笑意更深,这谢斐还真是个窝外横。
秦子思看看自家二弟,又看看谢斐,道:“你们俩个,给我打哑迷是吧?”
“反正时候到了,兄长自然会知道的。”
说完,秦子煦一甩缰绳,策马向前跑去。谢斐也紧随其后,快马加鞭。
秦子思“嘿”了一声,也扬鞭催马快快向前追上。
马蹄踏在地上扬起飞尘,一行人驰骋天地之间,正是鲜衣怒马少年时。
兰城城北的神农庙内,同一日光之下,姜月正和韩匀讨教着养生医学之道。
韩匀问姜月:“敢问是要为谁寻求这千金方?”
姜月道:“只为伊人。”
韩匀便细细地问了此人的天性习惯、作息身体等事,边问边写下几张方子,写完后交予姜月。
“你的办法都没有问题,好好叫他保持,功夫在平时,如此可无患矣。”
姜月道谢,接过药单。
韩匀指着这单子道:“我给你写的,除了些可以常吃的药膳和平时忌口,还有一些急救法,届时如有不测发生,可以救急。”
其实韩匀所说,和姜月现在做的也差不了多少。但有专业大夫背书,姜月自然是更加放心。
韩匀突然又说道:“你口中那人,情思激烈,又多思虑沉郁,易被外事直伤。依我之见,最好是让他远离让自己无底忧虑之事。”
姜月沉默半晌,又莞尔一笑:“离不了的。”
谢斐这辈子,尽职尽责,注定要为大景鞠躬尽瘁。
姜月再次谢过韩匀,又提议道:“纸上得来终觉浅,我想再继续讨教,在这里实体考察体验一番,可碍韩前辈的事否?”
韩匀摆摆手:“不碍事不碍事。不过我留不久,再过几天就要收拾走人了。”
姜月心道那正好,医生是珍稀资源,别被卷进兰城之危里了。
“敢问神医几时起,几时歇。”
“卯时起,戌时休。”
“那好,明日卯时,我准时前来神农庙,还望神医不嫌弃我愚钝。”
说完,姜月便告辞了。
第二日,姜月果然准时上门,后面几日也是如此,观察学习,跟在韩匀后面打下手。
古代的医疗条件还是比较简陋的,但韩匀也不愧是神医,用药草消毒清创和勤洗蒸煮器具以防感染,兼长内外妇儿科,完全是个全手。
姜月在炉前帮忙煎药时,韩匀走过,对她这一炉点头:“可以了。”
姜月立即拿起铁夹夹起陶罐,然后分别倒入几个碗中,跟着的几个小丫鬟帮忙把药分发下去。
谢府这几个小姑娘都算是娇生惯养的,本来跟着小姐来这又脏又乱的地还有点不乐意。但见到平常百姓是怎么过活之后,几人都没了怨言。
明明如此勤劳,但还是吃不起饭,看不起病。明明都是人,但活得却连牛马都不如。
来治病的有很多都是干重活受伤的农夫雇工。下午的时候抬进来一个年轻小伙,据说是给地主家搭房子的时候不慎从高处跌下来了,这血淋淋的样子直接把几个小姑娘吓哭了。
姜月看着,心中一痛,这估计有些危险了。
周围有人议论纷纷。
“可怜呦,刘三家里有两个孩子,还有一位八十老母在呢。”
不少妇人抹着眼泪:“全家都靠他干活吃饭,这下日子可怎么过啊。”
“挨千刀的王老爷,三儿本身就是被逼着给他盖别院,托人去要治病钱,竟然一个子也不给。”
姜月解下腰牌,让一个家仆拿着去报官,从地主家给这家人要回相应赔偿。
当晚,这个年轻人就走了。
天色已晚,四周点起了烛火。韩匀从里屋出来,手上都是血。
“帮忙把人抬出来吧。”
一听这话,外面急切候着的刘母霎时就哭晕过去,几个小伙子进去将人小心抬了出来,眼睛里都带着泪。
韩匀看着地上这张年轻的脸庞,默哀一会,摆手让人走了。哭声渐远,这里重新陷入平静。
后来谢家收养了这年轻人的两个孩子,也让刘家老母安享天年。再后来这两个孩子纷纷高中,一门两进士,成了景朝的国之栋梁。这都是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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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不提。
“韩大夫,平时见到这些,会伤心么?”姜月问道。
“之前会,”韩匀在铜盆里清洗着双手,“虽说死生亦大矣,不过见得多了,已经习惯了。”
姜月在身前的手紧紧握住,她其实也见不得这些事情:“人说生老病死,人之常情,而一旦面临,果然还是……”
韩匀心道小姑娘这会总算是像个小姑娘了,劝慰道:“人之喜怒悲欢,也是人之常情嘛。”
姜月安定自己一会,叹道:“多谢神医开解。从前我自诩世事人情尽在掌握,风雨不动,却原来是个初出茅庐之人,不过自负自大罢了。”
“就因为有想不开之时,才会有想开之日。你这些日子所见,到底是死生大事。试问古往今来,又有几人能在生死上超然度外呢?不知生,焉知死。你向我请教全生之道,可见也是个贵生之人,如此顾好自己和身边人便好。”
再沉思片刻,姜月缓缓吐出一口浊气。随后整理衣冠,先郑重向韩匀一鞠身,再下跪叩首:“韩大夫此次教授,小辈感激不尽,请受我一拜。”
韩匀哈哈大笑:“哎呦,孺子可教,果然是后生可畏!”
待姜月起身,韩匀道:“老朽明日就要走了。你说那人思虑万千,不利自身,自己不也是个喜欢多想的人么。切记且行且惜,莫失莫忘。”
此时的谢斐已经赶回兰城,几日不见姜月,一回家就跑到清月院去了。
但却扑了个空。
“什么,这么晚了还在外面?”
听清姜月现下正在城北神农庙,谢斐才刚回来就立即再次上马,往城北去了。
到了神农庙,谢斐下马,气都没喘一口就往里冲。里面前院里点着三两烛火,有人坐在草席上休息。
谢斐礼貌行礼:“敢问老伯,后生是来找人的。可有在此处见过一……十七八的姑娘?”
正在谢斐考虑该怎么恰当地说一些姜月的表征时,老伯却已经知道他要找谁了,热心地指着后堂:“后面,在后面。”
“多谢老伯。”
谢斐飞快来到后堂,先敲了敲门:“有人吗?我是来找人的。”
很快,门就被打开,谢斐心中一颤。
门后的人,就是他朝思暮想的那人。
烛火昏晦中,姜月的脸有些朦胧迷幻,一如他的心。
谢斐一看她的眼睛就知道她伤心过,温柔问道:“怎么了,妹妹?”
姜月摇头。
谢斐知道此时只要静静陪着她就好。无声的氛围在两人之间流动,像风又像香气,只可意会。
后面有人咳嗽一声,谢斐抬头,上前行礼:“晚辈见过韩大夫。”
大名鼎鼎的韩神医,谢斐自然也是知道的。
韩匀摸着自己的胡子:“嗯。”
看来,这就是那个伊人了。
寒暄几句,谢斐想要留韩匀接待几日。韩匀拒绝了,说明日就要走。
谢斐道:“晚辈才刚回来,照顾不周,便备下一些药材等急需之物,明日一早送来,还请韩大夫不要推脱。”
才刚接受了姜月一批药材的韩匀脸不红心不跳地答应了。
夜色已深,姜月和谢斐告辞。临走到门口时,姜月停下转身,谢斐便也跟着她转身。
韩匀正在后堂门口正正站着,不远处月色下一对璧人。
“还请韩大夫尽早离去,此地是非不远矣,”姜月道,“山高路远,万望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