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台的光泼洒在攒动的人头上。
皮影在特制的透光幕布后翻飞,紧跟着的鼓点敲在特制的共鸣鼓面上,震得人心口发麻,一出戏就是这么开始的。
台下七嘴八舌,话说这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班是怎么凑合在一起忙活的。
有人说:“那就看看。”
她也说:“那快点找个座位坐下来,我怕到时候人满了只能站着看,还有高个子挡在面前…”
“啧啧,这老玩意儿还能这么演?他们真有想法。”贺兰羽抱着胳膊,嘴里叼着根薄荷味棒棒糖,斜眼瞅着台上。
“你懂什么,这叫底蕴!”旁边的施雅立刻呛声,眼睛却亮晶晶地盯着那些翻飞的皮影人,“我还是第一次看皮影戏呢。”
“那施小姐确实孤陋寡闻了。”贺兰羽嗤笑一声,目光慢悠悠地落回台上。
施雅狠狠踩了他一脚,换来罗博夸张的抽气声。
“喂!有没有搞错啊?我辛辛苦苦忙活一天,你还要踩我。”
施雅连忙往下一看,贺兰羽的鞋子早不知飞到哪个前面了,他大概就是那种高个子吧,踮着脚才能看见。
她立马说:“罗博,对不起,我赔你吃萝卜糕。”
“好啊,那我要吃十块。”
老琴师陈伯在一旁呵呵笑,指着台上对身边人絮叨:“瞧见没?这鼓点,讲究着哩!”
贺兰烯忍不住轻笑,目光却被身边人吸引。
伏苏祈一身白衣,在喧闹中像一株清冷的雪松,目光专注地盯着台上光影流转。
她悄悄往他那边挪了半分,衣袖若有似无地擦过他的手臂。
质疑的嘀咕早被淹没。
当皮影巨龙开始在巨幕中腾云驾雾,当花鼓的声浪裹挟着特效席卷全场,这个时辰怕早就已经退潮,怎么这里又叠起声浪一波又一波。
老班主在后台抹着眼角——多少年没见过这满坑满谷、连过道都挤满人的场面了。
戏终,人未散。
贝城的习俗开始了。
人们涌向台前,将白天精心挑选的贝壳投入巨大的琉璃瓮中。
莹白的、火红的、螺旋纹的……叮咚作响,堆起一座闪亮的山,金山不换。
光柱在人群头顶跳跃、旋转,最终稳稳停在了伏苏祈身上。
“哇——”全场爆发出善意的哄笑和热烈掌声。
伏苏祈那张总是带着点矜傲的脸,“腾”地一下全红了,从耳根一直烧到脖子。
他下意识想后退,却被旁边的贺兰羽猛地往前一推:“阿祈快去啊,属于你的高光时刻!”
施雅大着胆子拍着手跳起来起哄:“上去上去,别害羞了。”
连贺兰烯都笑呵呵地冲他招手。
她站在他身侧,仰着脸看他,小狐狸般的眼睛弯成了月牙,里面盛满了毫不掩饰的促狭和一点点期待的光。
她用肩膀轻轻撞了他一下:“喂,叫你呢,阿祈。”
似乎阿祈他就是这样的,无论哪次见他,无论他有意无意,在她眼里总感觉像孔雀开屏,这无疑是很美丽的。
恰好他的羽翼也会发光,于是就和孔雀的羽毛一样五彩斑斓了,不过人和动物毕竟不一样。
比如说,他从来走的都是这条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的路。
他不需要去刻意等待。
伏苏祈几乎是同手同脚地被拱上台。聚光灯烤得他发晕,台下无数双眼睛都看着他,对他毫无顾忌地说出各种玩笑话。
班主笑着让他配合个小戏法——拿着能感应动作的鼓槌敲击虚拟鼓面。
他僵硬地挥动鼓槌,全息投影的皮影小兽绕着他跑圈,笨拙得可爱,台下笑声更大了。
就在这时,老班主洪亮的声音穿透喧嚣:“吉时到!点烟花!”
“咻——”第一朵琉璃蓝烟花在天际轰然炸裂,伏苏祈几乎是瞬间把鼓槌塞给旁边的乐师,长腿一跨,直接跳下不算高的台子。
人群的惊呼被他甩在身后,他目标明确地劈开人群缝隙,一把攥住贺兰烯的手腕。
“跑!”那声音带着点急促的喘息,滚烫的气息拂过她耳畔。
贺兰烯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就被一股力量拽着,逆着散场的人潮,朝着黑暗的海滩狂奔而去。
夜风在耳边呼啸,刮过滚烫的脸颊,身后是接连炸开的、绚烂到刺目的烟花瀑布,将两人奔跑的影子在沙滩上疯狂拉长,染上流金。
他的手指紧扣着她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有点疼,但那掌心传来的灼热,却一路烧进了她心里,一直跑到僻静的海湾才停下。
这里并非漆黑。
为唤雨节特制的祈愿灯如同发光水母,在低空悠悠漂浮,将整片沙滩映照得如同坠入星海。
满地都是被潮汐和游人遗落的贝壳,像无数颗星星被揉碎了洒在脚下。
这里便是银河与星海。
两人都撑着膝盖喘息,海风带着咸味吹来。伏苏祈这才松开手,指尖蜷缩了一下。
贺兰烯抚了抚发红的手腕,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他掌心的温度和力道,可她刚要吹,伏苏祈就握住她的手,他的脸贴在上面。
血族的脸真的是这么凉的,挨在手上面消肿也很快,他抬起一只水汪汪的眼睛,心疼地问:“还疼吗?贺兰烯。”
“不疼。”贺兰烯干脆把另一只手也奉上,把他的脸抬了起来。
“真没想到……今晚会这么满座。”贺兰烯望着远处渐渐稀疏的烟花余烬,声音还有点不稳,“之前好多人说这些老古董,注定要进博物馆吃灰了。”
伏苏祈近在咫尺地看她。
祈愿灯的光映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柔和了那份惯常的冷酷。
他弯腰,从腰带中捻起一枚小小的,泛着珍珠母光泽的扇贝,指腹摩挲着它光滑的表面。
“注定?”他轻哼一声,带着点少年人不服输的锐气,“我看未必。”
他目光投向远处沉浮的光晕,“他们销声匿迹,是因为被忘了,被供起来了,成了动不了的标本,可为什么不能活过来?”
他眼睛在灯火下显得很亮,“像今晚这样,用光,用声,甚至……”他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点子,嘴角微微上扬,“塞进那些幻境游戏里?让玩家自己耍皮影打怪,用花鼓的节奏解谜?有时候就是这样的,要用大众喜欢的东西进行文化输出。”
“当然还要做得好。”
“阿祈说得没错,我已经看了太多太多东西消失了,可能有些东西就是注定会被遗忘,因为时代和人永远都希望迈去下一个阶段,但……如果呢,万一呢,万一他们也是我们下一个阶段的彩蛋呢?或者更好更好,我们都在一起进步…”
她兴奋地转过身,背对着伏苏祈,面朝大海,沿着湿润的沙滩线踱步,一边走一边比划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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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这些贝壳,在沙子里躺着是死的,被人捡起来,给了念想,投进瓮里,不就活了吗……”
“阿祈,你有没有听过一出很经典的花鼓戏剧目,《十古怪》?我觉得里面很多台词放在现在来看也不过时,石头和他们一样都会预言…”
她沉浸在自己的想法里,声音被海风吹得有点飘。
伏苏祈站在原地,目光黏在她的背影上,灯火勾勒出她纤细的腰肢和飞扬的发梢,她是如此意气风发,又像一个梦。
好像曾有千次万次,他都在梦中见过这个少女。
他悄悄抬起右手。
伏苏祈食指和中指上各戴着一枚极细的银环,内嵌微不可察的光敏晶片。指尖微动,先是比了个圆,框住她头顶漂浮的祈愿灯。
手指滑动,又比了个方,框住她脚下那片星沙般的贝壳滩。
最后……指尖微微颤抖,带着一种怦然心动的激动,弯曲,在空气中比出了一个不太标准的心形轮廓,将那个蹦跳着的、发梢都跳跃着光芒的背影,温柔地圈在了正中央。
晶片无声激发,微弱的光在指缝间一闪而逝,那瞬间定格的画面,只有加速的心跳知道。
就在他心形指框将合未合,粉光刚灭的刹那——
贺兰烯毫无预兆地转过了身。
伏苏祈的手指僵在半空,未及收拢的心形姿势暴露无遗,他脸上的血色唰地褪尽,又蓦然涌上,窘迫得连呼吸都忘了。
贺兰烯的目光先是落在他的手指上,再上移,对上他慌乱躲闪的眼睛。
她的眼里,惊讶迅速被一种了然、狡黠,还有一丝藏不住的甜意取代。
嘴角一点点,不受控制地向上扬起,绽开一个比所有祈愿灯加起来都耀眼的笑容。
“阿祈,你快看……”她似乎想用最后的绚烂打破这黏稠的暧昧,抬手指向天空。
她也是,她也一样,但她有秘密,她只能藏起来,把阿祈也藏起来,让他去看烟花吧,同样盛大而隐秘。
可是,恰在此时,最后一波烟花升至极点,轰然炸开。
无数道纯粹的金色光流如天河倒泻,将整个海湾照得亮如白昼,也清清楚楚地照亮了伏苏祈眼中再也藏不住的汹涌情愫和他一直紧攥在左手中的东西。
贺兰烯的笑容于华光中盛放到极致,伏苏祈红着脸看她,然后一步上前,借着倾泻的金色光幕作为掩护,将一样东西塞进贺兰烯湿润的手心。
一枚贝壳。
他偷偷找了几天几夜才发现的最美的贝壳。
贝壳带着他掌心的微温。
贺兰烯被那奇异的触感惊得低头,一句“好美”还未出口——
他右手已抚上她的脸颊,指尖带着海风的微凉,动作却轻柔得不可思议。
接着,他悄悄俯身,在漫天金色流火已然熄灭,黑暗如潮水般暴烈吞噬一切光线的那个绝对寂静的临界点,带着海盐的气息与孤勇的滚烫,吻向她的脸颊。
短暂得像烟花消散,梦幻得像海光飘散。
所以,风把她的发丝吹起,她眼眸里因为谁而燃起的人间烟火也暴露无遗。
这不再是疏离幻灭的烟火。
它明媚地包裹住瞬间静止的两人。只有贺兰烯掌心那枚贝壳,在绝对的漆黑里,执着地散发着清冷的微光。
像一颗沉入沙海的心,终于被点亮。
她紧紧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