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似曾相识 “他特么惦记我屁股!”……
黄毛没想到艾小草会突然变脸, 微微侧身啤酒罐直接擦着他的脸颊飞过,砸向了身后的零食架。
随着“砰”得一声巨响,零食散落一地, 啤酒罐随之落下飞溅出了一地的泡沫。
黄毛神色阴沉, 上前两步一把揪住艾小草的衣领, 骨节捏得嘎吱作响。
“艹, 你特么敢砸老子?”
艾小草眼底是毫不掩饰的嫌恶,他那仿佛在看一只苍蝇似的眼神让黄毛的脸色瞬间黑如锅底, 刚要抬起拳头就被匆忙赶来的俩个壮汉给制止住了。
“潘文涛,你冷静点。”
其中一个俯身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潘文涛的表情变了变,松手甩开了艾小草的衣领。
“敬酒不吃吃罚酒, 你小子特么给老子等着!”
他撂下狠话, 用宛如毒蛇般淬了毒的目光瞪了艾小草一眼, 转身带着人走了。
艾小草拿纸巾使劲儿擦了擦脸,擦到皮肤都像过敏了似的泛红也不肯停下。
刚潘文涛口水都喷他脸上来了,一股恶臭,光是想想就觉得恶心。
他擦了好一会儿,直至脸颊感觉到了轻微的刺痛才堪堪停下,望着一地狼藉心里叹了口气。
这些可都得从他工资里扣了,本来兼职给的钱就少, 这下更是雪上加霜了。
这次他确实有点儿冲动了,但一想到潘文涛是抱着那种心思, 想要把他骗去做那种事,胃里就止不住地翻江倒海。
他捂着嘴冲出超市,单手撑着树干,弯腰把刚吃下去没多久的午饭全给吐了出来, 吐得眼角都沁出了生理性的泪水。
好恶心。
潘文涛看向他的眼神露骨黏腻,仿佛迫不及待地要扑上来将他扒得一干二净似的,恶心得令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艹,早知道就应该抄起一打啤酒砸过去的,呕。
等吐得差不多了,情绪也逐渐平复了下来,他随意地擦了下嘴角开始思索起了自己今后的处境。
有了今天这一遭,潘文涛之后肯定会想尽办法找他麻烦,他可不信潘文涛会就这么大发善心地放过自己。
比起找自己麻烦,他其实更担心潘文涛会借题发挥涨了许家债务的利息。
如果因为他一时的冲动导致许家要背负上更多的债务,他怕不是真的会一巴掌抽死自己。
艾小草内心忐忑不安,等到晚上许生回来,连忙拉着他试探性地开口:“哥,我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就是……你们现在欠的债,要是还没到最后期限他们就涨利息了怎么办?”
“就只能吃哑巴亏吗?”
许生愣了一瞬,以为他是在担心自己还不上,于是揉了下他的脑袋耐心解释:“民间借贷的利率在法律上是有规定上限的,他们虽然是放贷的但是也得守法。”
“现在我们债务的利率已经到法定上限了,他们没法再涨了,别担心。”
艾小草闻言在心里悄悄舒了口气。
那就好,这样一来就不用担心潘文涛会在许家的债务上动手脚了。
许生见状刚想调侃他两句,视线触及到某处明显发红的位置,瞬间蹙紧眉头,捏住他的下巴迫使他仰头。
指腹小心翼翼地摩挲过那一小片红,艾小草疼得没忍住“嘶”了一声。
“怎么弄的?很疼吗?”
许生眉心高高隆起,眼底流露出的疼惜让艾小草一时有些心虚。
“没什么,就我自己挠的。”
他压根儿不敢去看许生的眼睛,垂下眼飞快地解释了一句,生怕自己露出了马脚。
他哥的眼睛深邃得好似一汪深潭。
每次和他哥对视,他都觉得对方仿佛能够洞悉他所有的情绪想法,让他无所遁形。
许生盯着他看了片刻,倏得松手一言不发出了房间,没过一会儿便拿着一管药膏和一包棉签回来了。
他看着他哥沉默地拆开棉签包装,取出棉签,拧开盖子,往棉签上挤了点药膏,随后掀起眼皮淡淡地扫了他一眼。
“过来。”
艾小草慢吞吞地走了过去,被他掐住下巴仰头,清凉的药膏抹在脸上,消减了几分疼意。
房间内安静得可怕,一时间只能听到他们二人平缓的呼吸声。
许生随手将棉签扔进了垃圾桶,拧好盖子拿着药膏和棉签转身就走,艾小草连忙上前攥住了他的衣角。
许生身形微顿,回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怎么了?”
语气平淡无波,透露出了一丝疏离和冷淡。
“哥,你生气了吗?”
许生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凝视着他的眼睛。
“艾小草,我再问你一遍,脸究竟是怎么弄的?”
艾小草心下顿时一紧,他哥果然看出来什么了。
他是想等他哥忙完这段时间,把债务还清后再说的。
他哥现在每天起早贪黑的已经很累了,他不想让他哥再为这种事费神,更不想让他哥觉得自己是个成天只会惹事,帮不上一点忙的麻烦精。
对上许生凌厉的眼神,艾小草不自在地移开了视线,硬着头皮回道:“哥,我不是都说了是我自己挠的吗?”
其实这话确实也不能算得上假,毕竟确实是他自己整出来的。
许生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倏得轻笑了起来,唇角勾起的弧度染上了抹自嘲。
“行,我知道了。”
后来的几天,俩人之间仿佛开启了一场冷战。
说冷战也不太恰当,毕竟艾小草发过去的消息许生也都会回,晚上试卷许生也都会检查,有不会的地方许生也会跟他耐心讲解。
但许生不会再主动抱他,也不会再亲亲他,就连脑袋都不揉、脸也不掐了。
艾小草心里有些委屈,只能趁着每晚许生背对着他睡时,凑上去从身后紧紧环住他的腰,脸颊贴着他的后背轻蹭。
每到这时许生的脊背都会僵硬一瞬,随后抬手轻拍一下他的手背,不咸不淡地说一声:“睡吧。”
这是他每晚入睡前,听到他哥说的最后一句话。
潘文涛之后一直没有再出现过,艾小草在松了口气的同时还暗暗留了个心眼,每天出门前都会往包里塞个砖头,以备不时之需。
这砖头还是他在网上买的,特意选了款最厚质地最坚硬的,要是真遇上了麻烦也好砸得对方措手不及,给自己争取到逃跑的时间。
这天超市老板让艾小草帮忙跑个腿给老客户送货,他其实是有点不乐意的,马上就到下班时间了,这一来一回的,早过下班时间了。
老板好说歹说,答应事后会给他一笔跑腿费作为补偿,这才勉强同意了。
送完货后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平常这个点许生也在回家的路上了,他立马火急火燎地往回赶。
送货的地址偏僻,周边荒芜没有几家开着的店面,道路两旁的路灯一闪一闪,看得艾小草心里直发毛。
他快步走向距离自己一公里开外的公车站,一路上耳旁只能听见风吹过树叶发出的沙沙声,以及聒噪得叫个没完的蝉鸣声。
走到岔路口时,他低头看了眼手机屏幕上的导航,余光瞄见一双脏兮兮的板鞋出现在了斜后方,右眼皮瞬时狂跳了起来。
他强装镇定地深吸了口气,小腿肌肉紧绷暗暗蓄力,忽然迈开腿头也不回地跑了起来。
果然不出他所料,下一秒身后传来了一声粗口,凌乱嘈杂的脚步声接踵而至,听起来似乎还不止一个人。
心底的猜测得到了验证。
他开始后悔起自己今天就不应该答应帮老板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跑这个劳什子腿的,真的是有够倒霉的。
这片地方属于待拆迁区,家家户户基本都搬走得差不多了,只余下零星不肯搬走的几家。
看着道路两旁越来越眼生的景物,心底猛得一沉。
坏了,他怕不是跑错路了。
艾小草第一次来这里,不认得这边的路,此时也没功夫去看导航,只能一个劲儿地埋头往前冲。
要是被身后人抓到……
明明晚上的气温依旧有三十来度,但他却只是惊出了一声冷汗。
“艹,这特么是什么鬼地方这么绕,这导航给我绕哪儿去了?”
夜色中倏得传来了一声怒喝,艾小草总觉得听着有些耳熟。
他看向前方不远处嘴里叼着支烟,一手举着手机,另一只手揣进裤兜,身后背着一个琴包的身影,蓦得瞪圆了眼睛。
那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一抬头就和艾小草的视线对上,顿时瞪大了眼睛。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打个招呼,就被人拽住胳膊跑了起来,嘴里的烟不慎掉落在地。
“卧槽,老子的最后一根烟!”
“别叫,到时我买一盒赔你。”
“不过小草兄,你怎么在这里啊?”
“说来话长,现在闭嘴、快跑!”
谢樊天一头雾水地跟着艾小草跑了起来,还不忘回头望了眼距离他们不远凶神恶煞的三人,跑在最前头那人染着一头黄毛,手上还握着根木棍儿。
“擦,你这是惹了谁啊?搞这么大阵仗,不知道的还以为拍电影呢。”
艾小草包里还揣着个砖头,负重跑跑了一长段路,气喘吁吁得压根儿就没力气回话。
他拽着谢樊天七拐八拐,试图甩掉身后的那伙人,结果不知怎地拐进了条死胡同,转身想换路已经来不及了。
潘文涛喘着粗气站在胡同唯一的出口,舔了舔牙冲艾小草森然一笑。
“小弟弟,跑得还挺快啊,啧,够劲儿。”
两道高壮的身影一左一右地站在他身后,跟两座山似的,看得人心里发怵。
谢樊天总觉得这话听起来有些不对劲儿,扯了下他的胳膊低声问:“到底啥情况啊?你到底怎么他了?”
艾小草脸色铁青,咬牙切齿地从牙齿缝里挤出了一句:“他特么惦记我屁股!”——
作者有话说:上帝视角:
许生听见身后传来平稳的呼吸声,这才拿开自己腰间的手,翻过身小心翼翼地将人搂进怀里,嘴唇轻碰了一下他的额头,无奈叹息道:“我到底该拿你怎么办?”
第62章 败露 “疼才能让你长点记性,张嘴。”……
谢樊天表情龟裂一瞬, 上下打量起了惦记自己好兄弟屁股的某人,越看越嫌弃。
五官倒是勉强看得过去,但浑浊的眼球配上那一口黄牙和枯黄毫无光泽的头发, 实在是令人不忍直视。
眼下浓重的乌青看起来肾虚得很。
啧, 一看平时就没少玩, 呕。
谢樊天露出了和之前艾小草如出一辙的看臭虫般的眼神。
潘文涛见状瞬间眯起眼睛, 走到他面前晃了晃手里的棍子。
“怎么?你对我有意见?”
潘文涛个头跟谢樊天差不多高,两人身形也大差不差, 更别提手上还拿着根棍子了,看得艾小草是心惊胆战。
“艹, 老子就是对你有意……”
谢樊天话还没说完就被艾小草一把拽到了身后。
艾小草比潘文涛矮上那么一点,气势上就输了一头。
他挺直腰板尽量让自己的身高差距跟对方缩小一点, 眼神警惕地盯着对方, 生怕对方突然一个暴起, 垂在身侧的手悄悄探进了因为奔跑转移到了腰后的斜挎包里。
“潘文涛,你到底想做什么?”
潘文涛冲他咧嘴一笑,露出了口被烟熏得焦黄的牙齿,艾小草脑袋微微后仰,下意识皱起了眉头。
“老子想做什么?你难道还不知道吗?”
潘文涛眼神暧昧,木棍轻拍了下艾小草的脸颊,贴着他的脖颈一路往下, 极具挑逗地划过上身单薄的衣料。
木棍划至衣服下摆还想继续时,就被一只纤细的手给握住了。
艾小草扬起了个人畜无害的笑容, 两颗虎牙白得晃眼,看得潘文涛不禁心神荡漾。
“想搞我啊?”
艾小草脸上的笑意逐渐加深,上前一小步,俩人间的距离瞬间近到连对方皮肤上细小的绒毛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潘文涛咽了下口水, 嘴唇嚅动了一下,忽然一阵剧痛从脑门儿袭来,湿漉漉的液体顺着额头流下。
他抬手抹了把额头,手心是一片触目惊心的红。
“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傻叉!”
艾小草丢掉手里沾血的砖头,拉着身后傻眼的谢樊天,从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的壮汉身旁的缝隙里,侧身钻了出去。
“傻愣着干嘛,跑啊!”
谢樊天这才回神,奋力摆动双臂跑了起来。
身后的惊呼声和谩骂声交织在一起,艾小草不敢耽搁脚下一刻不停。
急促的脚步声愈发逼近,一只大手陡然按住了他的肩将他按倒在地,身子重重砸向泥泞的地面,疼得他没忍住闷哼出声。
谢樊天一咬牙,攥住背带,抄起背上的琴包跟打棒球似的朝人挥了过去。
壮汉瞬间松手,捂着鼻子下意识倒退了两步,鲜血顺着他的指缝流下,滴落在地。
谢樊天迅速扶起艾小草,将琴包甩回背后,抓着他的胳膊一路狂奔。
不知跑了多久,视野里出现的的公车让俩人眼睛腾得一亮,在公车门即将关闭的最后时刻一鼓作气冲了上去。
公车平稳地行驶着,俩人扶着栏杆,弯腰单手撑膝大口地喘着气。
艾小草喘着喘着,没忍住乐了。
“谢樊天,你说咱俩怎么每次都能碰上这种事啊?咱俩不会八字相冲,凑一起准没好事吧?”
“鬼知道啊,每次都莫名其妙碰到神经病,也真的是倒了霉了。”
“艹,刚刚那一下也不知道砸坏了老子的宝贝没!”
谢樊天心疼地看向自己的琴包。
这可是他存了好久的钱才买下的宝贝电吉他,没成想刚拿到手还没热乎上几天就遇到了今天这事儿,现在整颗心都痛到滴血。
“今天真是对不起啊,要是坏了我赔你吧。”
艾小草内疚不已,要不是碰上自己,他也不会遭受这种无妄之灾了。
谢樊天找了个位置坐下,拉开琴包看了眼,幸好外观看起来没什么大问题,就是弦断了几根。
他松了口气,摆了摆手。
“还算走运,就琴弦断了,问题不大。”
艾小草闻言也跟着舒了口气,在他身旁坐下问他今天怎么会出现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
这一片待拆迁区有家即将拆除的练习室,价格比市场价便宜了一半不止,于是乐队里的几人一合计干脆就来这里排练得了,可以直接省下不少钱。
本来谢樊天排练完都跟队友走到公车站了,结果一摸裤兜才想起来自己钥匙忘拿了,只好又折返回去。
谁曾想这里的道路弯弯绕绕,导航的定位也一直在飘,他都不知道被绕到哪里去了,正想点支烟冷静一下时,就碰上了正在被追赶的艾小草。
“唉,看来今天我又得翻窗咯。”
谢樊天跟着爷爷奶奶一起住,俩老人家不仅睡得早还耳背,每次要是回去晚了没带钥匙,都只能爬水管翻窗进去。
好在家里就住二楼,这对于他来说还是小菜一碟的。
“不过小草,你今天这么刚,他们估计不会善罢甘休的,你打算怎么办?”
潘文涛一看就是睚眦必报的主,肯定不会就这么放过让他脑袋开瓢的艾小草的。
就是不知道之后会使什么阴招,让人防不胜防。
“不知道,先走一步看一步吧。”
艾小草吃不准潘文涛会不会因为这事去骚扰许生。
应该……不会吧?
他依稀记得当初潘文涛看着许生的眼神似乎有些忌惮。
虽然不知道在忌惮些什么,但总归只要不去骚扰他哥就行。
俩人到站分别后,艾小草心急如焚地往家赶。
平常这个点儿他哥都已经到家了,现在肯定在家等着他呢,也不知道待会儿应该用什么理由搪塞过去。
他低头看了眼身上脏兮兮的白色短袖,在心里叹了口气。
刚走到家门口,门就跟有心灵感应似的从里面被推开了。
许生双手环胸地倚靠着门框,嘴里叼着支烟,眼神凉飕飕的,目光在触及到艾小草的嘴角时,倏得蹙起了眉头。
带着茧子的指腹蹭过唇角的淤青,艾小草吃痛得皱了一下眉。
想来应该是当时被人按倒在地时磕到了。
许生盯着他看了半晌,倏然发出了声意味不明的冷笑。
艾小草心下顿时一紧,望着对方愈发冷凝的神色,腿肚子不由打起了颤。
完蛋了,他哥生气了。
而且明显气得不轻,他哥什么时候用那么冷的视线看过他啊。
他毫不怀疑自己要是再不做点什么,下一秒估计就要屁股开花了。
他连忙抬起双手勾住许生的脖子,跟只树袋熊似的挂在他身上。
“哥,我错了。”
无论他哥怎么想,先认错准没错!
许生冷淡地瞥了他一眼,取下嘴里的烟缓缓吐出了口烟圈。
“错哪儿了?”
“不该瞒着你……”
都怪该死的潘文涛,要不是他自己今天也不会露陷儿!
……
好吧,他承认他也有错,瞒着他哥确实不对,他估计又让他哥担心了。
他哥要是打他屁股也是应该的。
就是希望他哥能看在自己认错态度良好的份上,一会儿稍微心慈手软点儿,轻点打他屁股呜呜呜。
许生垂眼望向那双可怜兮兮的狗狗眼,视线下移再次落到了那块淤青,手指不自觉得用力揉搓了几下,下垂的眼尾瞬间染上了红晕。
“还有呢?”
许生的脸色阴沉如墨,周围的气压低得艾小草都不敢大喘气。
他大着胆子凑上去,用脸颊蹭了蹭许生右脸的伤疤,委屈得泪眼汪汪。
“哥,小狗错了,别生小狗的气了好不好啊?”
比起屁股开花,他更怕许生真的生气不要他了。
他知道自己确实是个麻烦精,成天让他哥头疼。
他真的有很努力不去给他哥惹麻烦了,但不知道为什么麻烦事总是会接二连三地找上他,他心里也很委屈啊!
从小到大他明明从不主动招惹别人,但就是莫名有人喜欢撞上来找他麻烦。
有时他也很困惑,自己难道真的有这么不讨人喜欢吗?
那他哥会因为他是个麻烦精,也觉得他不讨人喜欢吗?
许生直勾勾地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用指尖掐灭了烟头,随手扔进了垃圾桶里。
拽着艾小草进了房间,将人抵在门板上,掐着他腰的指节泛白,通红的耳尖在灯光下尤为显眼。
“艾小草,撒娇没用。”
许生的嘴唇贴在他的唇瓣上来回摩挲,声音暗哑,细听之下甚至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艾小草悬着的心瞬间落了回去,弯了下眼角,环住他的脖子,主动伸出舌尖轻轻舔舐起了他的下唇。
怎么会没用呢?
看吧,他哥就是吃他这一套。
他哥果然还是喜欢他的,嘿嘿。
许生身形一僵,伸手掐住他的后颈缠上了那作乱的舌尖。
气息交融,舌尖惩罚性地碾压过唇角的淤青,一声闷哼从喉间溢出。
“哥,疼……”
“疼才能让你长点记性,张嘴。”
许生今天的吻格外霸道,压根儿不给艾小草喘息的机会。
他跟不上他哥的节奏,只能紧紧揪住他哥的后领,圆润的指尖发白,陷进了褶皱里。
绯红从脖颈一路攀至耳根,最后染上了脸颊。
眼前逐渐蒙上了水雾,天花板刺眼的灯光在眼前晃动出了残影。
手指伸入口腔按压着他口腔内侧的软肉,新鲜的空气顺着喉管进入肺部,眼角湿润的触感让他陡然回神。
“笨狗狗,都这么长时间了怎么还不会换气?”
许生低头吻掉他眼角残留的泪珠。
他眨了下发酸的眼睛,撞进许生似笑非笑的眼底,瞬间不满地抗议了起来。
结果因为此时被迫张着嘴,发出的音节全部变成了含糊不清的呜咽声。
“说什么呢?跟只小狗似的哼哼唧唧。”
许生收回手,掐了下他的两颊。
“我、说、都、怪、你!”
艾小草涨红着一张脸,看着许生脸上明显的笑意,气急败坏地扑过去对着他的脖颈恶狠狠地咬了下去。
许生提着他的后领将人从自己身上扯开,挑了下眉。
“行了,艾小草,现在我们该算一下总账了。”
第63章 一脸口水 “不会,我觉得你很讨人喜欢……
艾小草闻言蓦得瞪圆了眼睛。
不是, 他哥不是已经不生气了吗?
怎么还要跟他算总账啊?
那他们刚刚的亲亲算什么?
他都被他哥欺负得这么狠了,他哥居然还不肯放过他呜呜呜。
许生对上艾小草幽怨的视线,抬手拧了把他的脸哼笑道:“抗议无效, 坦白从宽。”
艾小草见挣扎无果, 只好把事情大致给他说了一遍, 但潘文涛惦记他屁股这事儿他没直说, 只是含糊不清地说了句自己跟潘文涛有过节。
许生越听眉头蹙得越紧,倏得掐住他的下巴定定地凝视着他。
“说实话, 不准撒谎。”
艾小草对上他哥凌厉的眼神,下意识咽了咽口水, 顶着他哥虎视眈眈的目光,小声开口解释:“就是内啥……他想跟我睡觉……”
“什么?”
许生眉眼阴沉, 周遭的气压瞬间降低了几个度, 吓得艾小草大气都不敢喘。
“为什么不跟我说?”
许生捧起他的脸, 垂眼盯着他嘴角的淤青,骨节发白,嘴唇紧绷成了一条直线,胸膛剧烈地起伏,眼底似乎在酝酿着惊涛骇浪。
艾小草握住他微微发颤的手腕,用脸颊蹭了蹭。
“哥,我不是故意的, 就是不想让你担心嘛。”
“而且我特意随身带着个板砖,今天我可是把潘文涛那傻叉砸得脑门儿都开花了!”
“我有能力保护自己的!”
许生没有说话, 就这么盯着他看了半晌,突然动手去扒他的衣服。
艾小草傻眼了,一声“卧槽”脱口而出,死死攥着自己的衣领不肯撒手。
“哥, 你干嘛啊?”
“抬手。”
不是,他哥突然扒他衣服干啥?
他哥不会一气之下想跟他直接一步到位吧?
好吧,其实他也挺期待的,之前看到网上说会很舒服的,但是那地方这么小真的可以吗?
不会被疼死吗?
艾小草脑内胡思乱想,想着想着耳尖不自觉得泛起了红。
许生见他不再挣扎,直接将他按倒在床上,干净利落地把上衣给扒了下来随手扔到一边,瞳孔骤然缩紧。
视线里艾小草的肩膀、胸膛、肋骨下方都有着大小不一的青紫,在白皙的肌肤上显得格外骇人。
他指尖颤抖地轻拂过那些淤青,艰涩开口:“疼吗?”
艾小草低头扫了一眼,这才发现了自己身上的淤青。
他就说当时摔地上那一下怎么这么疼呢,疼得他脑瓜子嗡嗡的。
“哥,我没事。就是看着吓人,其实还好。”
艾小草说的是实话,也就之前摔地上时疼了一下,之后都没啥感觉了。
要不是许生扒了他衣服,他都发现不了自己身上的淤青。
噢,当然也有可能是疼麻木了。
许生默不作声地离开了房间,没一会儿便拿着冰袋回来,小心翼翼地敷在了艾小草的伤处。
冰凉的触感贴上肌肤激起了一阵颤栗,艾小草没忍住倒吸了口凉气。
“乖,忍一忍。”
艾小草望向许生低垂的眉眼,发现他的眼尾似乎有些泛红。
连忙捧起许生的脸,这才发现他哥竟然红了眼圈。
“哥,你怎么哭了啊?”
“没哭,别乱动。”
许生拂开他的手,低头继续替他敷着冰袋,视线落在他身上的淤青愣神。
房间里安静了许久,久到艾小草眼皮子都打起了架。
迷迷糊糊快睡着时,身上的冰凉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炽热干燥。
眼睛微微睁开了一小条缝,看着自己身上的那颗脑袋,下意识伸手揉了一下,手下刺挠的触感蹭得他手心发痒,忍不住蜷缩了一下手指。
“哥,怎么了啊?”
艾小草的声音黏糊糊的,带着点困倦的鼻音。
许生起身抚上他的脸颊,后者侧脸亲了一下他的手心。
“对不起,是哥没保护好你。”
艾小草听到许生的道歉,瞌睡虫瞬间飞走了,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抱住他的腰,仰头对上愧疚的神色,不禁皱眉。
“哥,你道什么歉啊?这事儿又不怪你。”
许生将他搂进怀里,低头亲了一下他的眉心。
“前几天你脸上擦破了皮我就看出了你在撒谎,但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撒谎,不知道你到底在瞒着我什么。”
“我不喜欢你骗我,不喜欢你有事不跟我说。前段时间你还让我以后有什么事就跟你说,说想帮我分担。”
“但是你自己却没有做到,所以其实我挺生气的。”
“现在想想,如果那时我没有因为生气冲昏了头脑,追问清楚的话也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提到这事儿艾小草就有些心虚,自己说出口的话结果自己不仅没做到,反而还要求别人做到,确实是挺双标的。
他讨好地蹭了一下许生的脖颈。
“哥,我错了。”
“兼职没跟你说是因为我知道自己说了你多半也不会同意,虽然我兼职赚的钱不多,但能帮你分担一点是一点嘛。”
“潘文涛的事没告诉你也是怕你担心,你这段时间这么忙,压力又大,我不想再给你添麻烦了。”
“但是哥,这事儿真不能怪你,谁能想到今天我就去送个货的功夫都能碰上潘文涛啊,真是倒了霉了。”
艾小草是真没想通,自己怎么就能刚好在那鸟不拉屎的地方遇到潘文涛?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冤家路窄吗?
许生下巴搁在他的脑袋轻轻摩挲,无奈地轻叹了口气。
“艾小草,我说过吧,我从来没觉得你麻烦。相反我还挺喜欢你麻烦我的,你肯麻烦我我很开心。”
艾小草心脏霎时跳得飞快,窝在许生怀里眨了下眼睛。
别人被麻烦都会觉得烦躁,但他哥却说喜欢自己麻烦他。
他哥真的好奇怪啊。
“哥,我这么麻烦你会不会觉得我不讨人喜欢啊?”
正常人应该都会觉得成天惹事儿的人不讨人喜欢吧?
但是他哥真的很奇怪,因为他哥说:“不会,我觉得你很讨人喜欢。”
“至少,我很喜欢。”
他哥说完耳尖就红了,在橘黄色的暖灯下红欲滴血。
艾小草埋进许生怀里偷笑,笑得跟只偷了腥的猫似的。
他哥真好,他真的好喜欢他哥。
开学的前几天到了最后还款的期限,奇怪的是这回上门讨债的人里居然没有潘文涛,而是换了个他没见过的陌生男人。
男人和潘文涛那张臭脸极为不同,脸上始终挂着恰当好处的微笑,但那笑意却不直达眼底,看起来有些假。
但不管怎么说,艾小草还是松了口气,不然他真怕自己见到潘文涛那张讨人厌的脸会克制不住一拳揍上去。
许生将鼓鼓囊囊的信封递了过去,对面人接过后让身后的俩个壮汉点清里面的钱。
艾小草望着那一捆又一捆红花花的钞票,心下顿时更加心疼他哥了。
许生跟男人互相客套了几句,见艾小草盯着自己抬手揉了一下他的脑袋。
男人这才将视线投向艾小草,眼底有些意味深长。
“都点过了,还多了五张。”
男人疑惑地看向许生,后者淡定地回了句:“医药费。”
男人见状也没多说,将之前打的欠条递给他,带着人就走了。
许生看了眼欠条确认没什么问题后,撕碎随手扔进了垃圾桶里。
压在身上沉重的债务终于还清了,他长长地舒了口气。
“哥?什么医药费啊?你怎么还多给钱了?”艾小草好奇地问道。
许生本来下意识想说没什么,但想起之前艾小草说过的话,只得改口道:“潘文涛进医院了。”
“那跟你给钱有什么关系啊?”
艾小草更困惑了,脑内忽然灵光乍现,瞬间瞪圆了眼睛傻愣愣地望着许生。
“哥,不会是你给他打进医院的吧?”
许生不自在地移开视线,轻声“嗯”了一下。
“我……其实也没有打多狠,我平时也不怎么……”
他话还没说完,艾小草就勾着他的脖子跳到了他身上,双腿盘住他的腰,他下意识伸手托住了对方的屁股。
“哥,你居然还替我报仇啦!”
“我刚还在想怎么今天没见到潘文涛,要是让我见到了绝对得一拳揍过去。”
“没想到哥倒是先帮我揍了,我们可真是心有灵犀啊!”
“哥,你可真好,我真的是越来越喜欢你了,嘿嘿。”
小话痨在自己耳边跟只小麻雀似的叽叽喳喳,许生错愕一瞬,反应过来后忍不住翘起唇角,喉间溢出了一丝闷笑。
他抱着艾小草回了房间,鼻尖碰了下对方的鼻尖。
“这么开心啊?”
“当然啦!一想到那傻叉进了医院我就开心,而且还是哥揍的我就更开心了!”
“哥在意我,心疼我,所以才会帮我报仇。”
“哥,一想到你这么爱我我都快开心死了!”
艾小草双眼亮晶晶的,没忍住凑过去狠狠地亲了一口许生的脸颊,一双狗狗眼都快弯成了月牙,两颗虎牙露在外面晃来晃去。
许生的耳根子泛起了红,脸颊的酒窝刚浮现就又被艾小草亲了一下。
“蹭我一脸口水,跟只小狗似的。”
“那怎么了?我就是哥的小狗,只对哥这样,是哥一个人的小狗,嘿嘿。”
艾小草哼哼唧唧地凑过去,像是为了印证许生的话,还真啃了他一脸口水。
许生神色无奈。
“行了小狗,你拿口水给哥洗脸呢?”
艾小草嬉皮笑脸地说还有一个地方没洗呢,随后低下头堵住了许生的嘴。
第64章 圣诞礼物 “哥,你这算是在跟我求婚吗……
升入高三后, 艾小草明显察觉到周遭的气氛变得紧迫了起来。
每周六下午才能回家休息一晚,周日晚上便又得返校。
每天两眼一睁就是做不完的试卷试题,晚上睡觉时梦里都是坐在考场考试。
开学他见到王宇飞时差点儿没认出来。
不过一个多月的时间, 王宇飞整个人的体型都瘦了一圈不止, 让他忍不住怀疑对方家里不会是闹饥荒了吧?
“飞飞哥, 发生啥了?你怎么一个假期不见瘦了这么多啊?”
王宇飞一脸愁容, 表示自己这个假期每天都要面对堆成山的试卷,累得连饭都吃不进, 每天补完课倒头就睡,不知不觉中就这么瘦了下去。
“等高考结束, 小爷我一定要全部吃回来!”
他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至于高考结束后究竟有没有吃回来, 艾小草无从得知。
只记得很多年以后再见王宇飞时, 他除了祖传的一张圆脸以外, 其余地方真的是压根儿和胖沾不上一点儿边,但孟逸晨依旧会习惯性地喊他“胖飞”。
林岁在林昭的帮助下成绩也突飞猛进。虽然目前还处在中下游的位置,但至少比原来的吊车尾要好上许多了。
高三宿舍里大家几乎都是沾到枕头就能睡着,尽管艾小草很困,但他还是更喜欢窝在许生怀里睡觉,而他哥也就这么由着他。
有一回被起床上厕所的徐亦轩看到,吓得直接一声“卧槽”把宿舍里的其他人都给惊醒了。
众人的目光顿时都聚焦在了他们身上, 艾小草心底忐忑不安,生怕他们察觉到了什么。
许生挡在他身前隔绝开了众人的视线, 淡定地说了句:“其实我怕黑,平时在家里都得开着灯睡,关了灯一个人不敢睡,所以就让小草下来陪我。”
不得不说其余人都是直男, 没那么多心思,知道许生居然怕黑后忍不住狠狠嘲笑了他一番。
当然,这番嘲笑并没有多少恶意,就是男生间的玩笑打趣罢了。
倒是孟逸晨表情一言难尽地看着他俩,忍不住在心里啧啧了两声。
许生的“怕黑”人设在寝室里算是彻底立下了,尽管他依旧神情冷淡,但其他人却觉得他看上去倒是亲切了不少。
后来每次艾小草跑下去跟许生挤被窝前,都要嬉皮笑脸地问一句:“哥,你今天害怕不?”
许生每回都会挑一下眉。
“我不害怕你就不下来了?”
然后艾小草就老实地闭上嘴,灰溜溜地蹿下床,熟练地钻进了他的被窝。
“哥,我觉得你还是很害怕的,作为弟弟自然得安慰哥哥。”
“哥,你别怕哈,我会保护你的。”
许生有时是真拿艾小草的这张嘴没办法,只能拉上被子盖过俩人的头顶,在闷不透气的被窝里堵住了那张喋喋不休的嘴。
时间过得飞快,一转眼又入了冬。
谢樊天是艺术生,最近在忙着统考,连消息都很少来得及回。
常常艾小草白天发一句,那边得等到很晚才会回复。
真的是都挺不容易的,他在心里由衷地希望谢樊天能取得好成绩,考上自己理想的学校。
之前好像听谢樊天提过一嘴,说是想去海城读大学。
听说海城更国际化也更包容,地下乐队的发展机会也比其他地方要多。
艾小草听后有些惆怅,毕竟自己的目标肯定是跟他哥一起考去首都。
首都距离海城坐飞机也得两三个小时,以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上面。
谢樊天这人艾小草对他的初印象其实算不上好,一开始只觉得他穿衣风格挺杀马特的,为人又骚包又自恋。
但随着俩人“出生入死”后,俩人产生了革命般的友谊,他对于谢樊天也算是彻底改观。
谢樊天是第一个察觉出他的心思、引导他正视自己性取向的人,因此他对于自己的意义来说和其他朋友都不一样。
他很珍惜和谢樊天的友情。
很快圣诞节就到了,这是艾小草跟许生一起过的第二个圣诞节。
圣诞节当天艾小草一睁眼最先看到的就是挂在床头的圣诞袜,瞌睡虫瞬间飞走,连忙手脚并用地从床上爬起来取下圣诞袜。
今年的圣诞袜轻飘飘的,他忍不住好奇他哥究竟给他准备了什么礼物。
指尖倏得触碰到了一个环形的坚硬物体,他的心脏跳得飞快,心底有一个想法即将呼之欲出。
他摊开掌心,一枚银质的素圈戒指静静躺在那里,从他的角度还隐隐能看到圈口内侧似乎刻了几个字母。
他举起戒指对着灯光细看,圈口内侧刻着“AXC”,是他名字拼音首字母的缩小。
戴到手指上圈口大小竟然正好,也不知道他哥是怎么知道他的尺码的。
他跳下床趿拉着拖鞋,噔噔噔地跑出了房间,此时他哥正背对着他在厨房里烧饭。
艾小草扑过去从身后猛得环住了许生的腰,脸颊贴着他的脊背蹭来蹭去。
“醒了?礼物喜欢吗?”
许生垂眼望向自己腰间的手,视线落在手指上的戒指时唇角不着痕迹地翘了一下。
“喜欢!哥?你的戒指呢?这应该是对戒吧?”
艾小草垫脚从许生肩上探出了脑袋,急吼拉吼地就要去掰许生的手,后者无奈地反握住了他作乱的手。
“乖,我做饭呢,戒指没带在房间里放着。”
艾小草闻言两眼倏得一亮,甩开许生的手又急急忙忙跑回了房间,脚下的动静把地板踩得嘎吱作响。
幸好今天陈红丽不在家,不然怕不是又免不了一顿挨骂。
艾小草在房间里翻箱倒柜,最终在书桌的抽屉里翻出了许生的那枚戒指,和他手上的戒指款式一样,只不过尺寸要大上一点,圈口内侧刻着许生名字拼音的首字母缩写。
他拿着戒指回了厨房,二话不说拉起许生的手给他套上戒指,随后两只手交叠在一起摆好姿势,确定两枚同款对戒能够露出来后,举起手机一连拍了好几张照片。
许生看着他一连串的举动,眼底划过了一抹笑意,心下一阵柔软。
他见艾小草低头对着手机满意地欣赏着照片,将人搂进怀里喉间溢出了一丝轻笑。
“这么喜欢啊?”
“喜欢!超级喜欢!哥,你这算是在跟我求婚吗?”
艾小草仰头咧嘴露出了两颗虎牙,一双狗狗眼亮晶晶的,似乎在期待着许生的回答。
许生闻言愣了一瞬,有些不自在地移开了视线,耳尖红了红。
“一天天的你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艾小草笑嘻嘻地凑过去啄了一下许生的唇角,将脸埋进他的脖颈耍起了赖。
“我不管,反正我同意了,哥你自己看着办吧。”
许生揉了下他的脑袋,挑眉道:“这可是你说的,要是以后某人不认账怎么办?”
艾小草气呼呼地咬了口许生的脖颈。
“我是那种说话不算话的人吗?”
“好好好,不是不是。”
艾小草倏得直起身子,神情严肃地注视着许生。
“哥,要是哪天我真不认账了,那我一定是有苦衷的。到时你可一定要逮着我问清楚,别随便放弃我啊。”
许生看向他坚定的眼神,神色动容,抬手拧了把他的脸颊郑重其事道:“好,哥会的。”
圣诞节的这天,艾小草依旧逃脱不开做试卷的命运,被许生盯着做了一下午的试卷。
晚上他收到了谢樊天的消息,问他和许生今晚有什么安排,没安排就来找他玩,今天他们乐队有演出,晚点儿还有圣诞活动。
艾小草一直很好奇谢樊天演出时的样子,之前就错过一次了,这次说什么也得去瞅瞅才行!
许生似是察觉到了他蠢蠢欲动的想法,掀起眼皮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他抓着许生的手晃了晃。
“哥,我想去看,你陪我去好不好啊?”
“你就这么想看他演出?”
“……哥,你现在是在吃醋吗?”
“……没有。”
艾小草只好使出杀手锏,凑过去搂住许生的脖子,亲了一口他的脸颊,黏糊糊地撒起了娇。
“哥,你这是吃哪门子的醋啊?”
“我有多喜欢你你又不是不知道,谢樊天我是真心拿他当朋友看待的,我发誓我俩之间是绝对的清清白白!”
“所以哥,你别吃醋了嘛,就陪我去看嘛好不好啊?”
“小狗想看。”
最终许生红着耳尖,面无表情地给艾小草戴上了围巾,被裹得像个粽子一样的某人眼睛都给乐弯了。
“诶哥,这围巾我之前怎么没见过啊?你新买的?”
艾小草盯着自己脖子上这根陌生的围巾,一时有些奇怪,细看似乎针脚做工也不是很好的样子,看起来歪歪扭扭的。
许生顿了顿,随口应付了句:“嗯,随便买的。”
艾小草其实还挺想问他这围巾是哪家店买的,吊牌要是还在的话也不知道能不能退货。
这还是他头一回见到针脚这么差的围巾,现在的商家都怎么回事啊?
这种工艺都敢拿出来卖了?
他哥平时挺精明一人,怎么会吃了这种亏啊?
他在心里腹诽了好久,刚要开口询问就对上了他哥满意的神情,只好将嘴边的话给生生咽了下去。
算了,他哥开心就好。
许生牵着艾小草的手揣进自己兜里,带着他往公车站走去,手心温暖的触感让他惬意得眯起了眼睛。
“哥,你好热乎啊。”
“是你太虚了。”
“我才没有!”
“噢,那是谁每次都那么快?”
艾小草蓦得瞪圆了眼睛,被围巾遮住的耳朵通红一片。
“哥!”
第65章 槲寄生 “哥,我们现在应该接吻了。”……
艾小草刚进门, 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便传进了耳朵,他下意识蹙起了眉头。
店内的音乐声和人群的嘈杂声交织在一起,随着鼓点的节奏脚下的地面都在震动。
不知是因为演出还是圣诞活动, 店内放眼望过去乌泱泱的一片, 人头攒动。
人与人之间几乎胳膊贴着胳膊, 寸步难行。
许生将他圈进怀里, 避免了他被旁人撞到。
艾小草的后背抵着许生的胸膛,被他圈进狭小的空间里, 强烈的安心感让他在心中悄悄舒了口气,下意识抬起手抓住了横在自己胸前的胳膊。
“怎么了?耳朵难受吗?”
许生见状俯身贴着他的耳朵问了一句。
炽热的气息喷洒在耳廓, 激起了一丝痒意。
此时他只要微微偏头就能亲上对方的唇角,而对方再凑近一点就能亲上他的耳朵。
他的心脏倏得跳得飞快, 恍若在跟随脚下的地板, 强有力地震动着。
“小草, 许生,这里!”
一道熟悉的声音从不远处隐隐约约传来,很快便又淹没进了喧嚣声中。
“哥,我好像听到谢樊天的声音了。”
他扯了下许生的袖子,微微侧头贴着他的耳朵说了句,扭回头时嘴唇不经意间擦过了对方的耳垂。
手下的胳膊顿然僵了一瞬。
“我看到他了,在吧台那边朝我们招手。”
艾小草的视线顺着许生下巴扬起的方向看去, 隔着人群看到了站在椅子上朝他们挥手的谢樊天。
尽管他一直都知道谢樊天骚包,但谢樊天今天的骚包程度更是令他大开眼界。
透视渔网打底外搭黑色皮衣, 宽版镶着铆钉的皮带系在腰间,紧身皮裤下是一双切尔西。
等他走到谢樊天跟前,这才发现对方今天还特意化了烟熏妆,耳朵和唇上能戴的钉子全戴上了, 看得艾小草不禁觉得耳朵跟嘴唇都幻痛了起来。
“谢樊天,你今天……”
“怎么样?我帅气吧?”
谢樊天做作地搔首弄姿了起来,艾小草看着他那样没忍住乐了,刚咧开嘴眼前就被一只大手遮住了。
“你们乐队什么时候表演?”
头顶传来许生冷淡的声音,语气里还隐隐夹杂着一丝不耐烦。
谢樊天看着他那眉头紧蹙的模样,在心里啧啧了两声。
哟,行走的醋缸这就开始迫不及待地赶人了,像是生怕他会把小草拐走似的。
到底要他说多少次,虽然他打扮是潮了点,但他可是货真价实的直男!
谢樊天把他们带进休息室,休息室门一关便隔绝开了外面的喧嚣。
休息室里两个女生东倒西歪地瘫在沙发上,其中一个是陈玖月,另一个女生看起来眼生得很,艾小草在谢樊天生日会上也没见过。
“哟,小草来啦?你就是小草他哥许生吧?你好我叫陈玖月,之前生日会上咱俩见过的。”
陈玖月自来熟地跟许生打了个招呼,后者颔首礼貌地应了一句。
陈玖月身旁的女生好奇地看着他俩,似乎在等陈玖月给自己介绍。
陈玖月搂着她的肩膀给他们介绍了起来。
女生名叫林星也,艺名“Star”,是他们乐队前不久刚招进来的贝斯手,乐队的上一个贝斯手因为家里原因搬家去了其他城市,只好选择退出。
艾小草看着林星也的娃娃脸,一时很难想象出她在台上玩摇滚的模样。
几人又聊了一会儿,艾小草突然想起了什么,神秘兮兮地朝谢樊天伸出手晃了晃。
“怎么样?好看吧?”
谢樊天瞧着他那嘚瑟样,低头看着他手指上的戒指,挑了下眉。
“哟,你哥买给你的啊?”
“那是,我哥也有,我俩的可是对戒,嘿嘿。”
谢樊天见他笑得傻乎乎的,刚要开口调侃几句,阴沉沉的视线便从艾小草身后朝他直直地射了过来。
他一抬眼就对上了许生充满敌意的目光,气得他差点儿没跳起来再次重申自己是直男的这个事实。
陈玖月见他俩在一旁说悄悄话,凑过来好奇地问了句:“你俩说啥呢?小草笑这么开心,说出来也让我乐呵乐呵呗。”
她话音刚落,视线就落到了艾小草手指戴的那枚戒指上,顿时露出了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小草,你哥这是跟你求婚啦?”
艾小草脸色瞬间爆红,挠了挠脸眼神不自在地飘忽了起来。
“额……也不算吧,但……我觉得……算是吧……”
他的声音轻如蚊蚋,不仔细听几乎听不清。
一向八卦的陈玖月竖着耳朵给他的话听了一个完整,听完顿时弯起了眼睛。
她压着嗓子低声道:“待会儿记得看我给你发的消息,我保证让你和你哥度过一个完美的圣诞。”
艾小草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刚要询问就被一股大力扯了过去,后背撞向了一堵坚硬的胸膛。
“口渴不渴?要不要出去喝点东西?”
他仰头望向他哥线条利落的下颚,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他哥的下颚看起来有些紧绷。
最终他还是被他哥拉出休息室,去吧台点了杯无酒精饮料。
“哥,你不开心了吗?”
艾小草吸溜了口饮料,眨巴着眼睛歪头看向许生,后者神色微顿,揉了下他的脑袋说了声“没有”。
期间他的手机响了一声,拿起来一看,果然是陈玖月发来的消息。
想到刚才陈玖月的话,他好奇地点开了聊天框。
陈玖月:【小草,一会儿演出开始的时候别挤前面,带着你哥往角落那棵圣诞树走。】
艾小草:【为什么?】
陈玖月:【圣诞树那里有槲寄生,槲寄生的含义你应该知道吧?】
艾小草:【啊?】
之后陈玖月便没有再回复了,想来应该是在后台为上场做准备吧。
他挠了挠头,带着满腹的疑惑打开网页搜索起了“槲寄生”,看完词条后耳尖倏得就红了,余光暗戳戳地瞄向了许生。
“怎么了?”
许生见他一直在低头捣鼓手机,凑过去看了一眼,还没看着手机屏幕就被某人一把反扣在了胸前,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
“没什么。”
艾小草的视线飘忽不定,尴尬地轻咳了一声。
许生挑眉,视线落在他泛红的耳尖,伸手用指尖碰了碰。
“耳朵怎么这么烫?”
“……有点热……”
艾小草说完还象征性地拽了拽自己的衣领,另一只手给自己扇风。
许生似乎是信了他这个说法,没再多问说什么。
艾小草见状猛得松了口气,只觉得口渴得厉害,随手抄起手边的杯子喝了一大口。
嘶,这味道怎么跟刚才的不太一样呢?
他刚想再尝一口就被许生握住了手,一抬眼就对上了他哥紧蹙的眉心。
“别喝了。”
艾小草倏得瞪圆了眼睛,不满地撇了撇嘴。
“哥,你不让我喝酒也就算了,饮料我都不能喝吗?”
许生无奈地叹了口气,从他手中接过杯子放回了桌上。
“你刚喝的是我的那杯,里面有酒精。”
艾小草顿时尴尬地挠了挠头脸。
好吧,俩杯东西颜色都长差不多,他一时也没太注意就随手拿了一杯。
他就说咋味道不对呢。
不过他哥对他喝酒这事儿还真的是每次都如临大敌啊,他不就第一次喝酒的时候咬了他哥一回吗?
噢不对,后来他哥生日时喝酒,他好像还缠着他哥硬要亲亲来着……
艾小草的眼神不自觉得瞄向许生的嘴唇,想到待会儿要做的事就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耳尖再次红了红。
台上主持人念到谢樊天他们乐队的名字时,艾小草连忙跳下椅子拉着许生就往舞台那里跑。
他刚想挤进人群时,余光瞥见陈玖月说的那棵圣诞树,踌躇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挤到前排,而是抓着许生走向了角落里的那棵圣诞树。
许生诧异地望了他一眼,俯身贴着他的耳朵问:“怎么不去舞台前面?你不是一直很想看谢樊天演出吗?”
乐队登台时人群爆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和呐喊,人与人之间只有互相贴着耳朵才能听清对方说话。
“没事,在哪儿看不是看啊,在这儿看就行,不想和那么多人挤来挤去。”
这个位置也能看到舞台,人少还清净。
艾小草其实挺讨厌人多的,每次一遇上人多都会觉得呼吸困难,可能和他耳朵不好也有一部分的关系吧。
嘈杂的人群声总会在他耳边形成嗡鸣,仿佛一道无形的屏障将他和人群隔绝开来,时刻提醒着他和其他人的区别。
许生将他的手紧紧攥进手心,和他并肩站在人群后方一齐望向舞台。
舞台灯光的光影绚烂多变,躁动的鼓点、和弦、琴音交织在一起冲刺着耳膜。
谢樊天和林星也手指翻飞,指法灵活几乎快出残影,他们的身体随着指尖流露出的音乐前后摆动。
不知是谁先起得头,每个人都自发性地抬起单脚,再重重地落到地上,随着节奏打着节拍。
几十号人统一整齐的踏步声踩得脚下的地面剧烈震动。
和平日说话时完全不同的声线从陈玖月唇间溢出,艾小草听到她在唱张扬肆意的青春,在唱惺惺相惜的友情,在唱同频共振的灵魂。
他的心脏随着她的每一句歌词跳动,胸腔里堆积满了快要爆炸的感情,每一个字都带着直抵灵魂的震撼,就连呼吸都不由急促了几分。
他微微偏头,视线扫过俩人现在头顶正上方从圣诞树上延伸出来的槲寄生,手指挠了挠许生的手心。
许生侧头望向他,漆黑如墨的瞳孔在这一刻被灯光映照出了别样的色彩。
艾小草心下一动,凑过去贴着他的耳边说:“哥,咱们头顶有槲寄生诶。”
“嗯。”
“你知道槲寄生的传说吗?”
“知道。”
艾小草猛得扑进许生怀里,仰头眼神湿漉漉地望着他,一双下垂的狗狗眼含着明晃晃的期待。
“哥,我们现在应该接吻了。”
第66章 高考前夕 “这个身高抱起来正好,哥喜……
很多年以后, 艾小草都依旧记得那天耳膜上跃动着的鼓点声、周遭人群的嘈杂声以及自己急促的呼吸声和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粗糙的掌心贴在后颈卷起了丝丝痒意,高大的身影将他完全挡住,圈在狭小的角落中。
轻颤的睫毛扫过对方眼下, 鼻尖相碰, 炽热的气息喷洒在对方脸上。
微凉的唇瓣带着淡淡的酒味混合着清甜的果香, 轻飘飘的吻恍若蜻蜓点水般一触即分。
隐在暗处的手十指相扣, 腕上的红绳紧密贴合,好似融为了一体。
“哥会一直陪着你的。”
不断变换的灯光交错在许生的脸庞, 映照出了深邃眸底暗含着的缱绻。
艾小草下意识握紧他哥的手,凑上去啄了一下唇角, 眉眼弯弯,眼底盛满了细碎的光芒。
“好啊。”
传闻在槲寄生底下接吻的恋人, 往后余生都不会分开, 会在一起一辈子。
此时再过几个月就要十九岁的艾小草, 已经在心底悄悄做好了赖着他哥一辈子的打算。
他不知道别人在他这个年纪是怎么想的,他只知道他爱他哥,很爱很爱,爱到想要和他哥共度余生的那种。
遇到他哥以前,他从来不知道原来世界上还会有这种感情。
看到对方就会开心,对方瘦了就会心疼,对方不在身边会焦虑, 待在对方身边会安心。
艾小草觉得自己应该不会再像对他哥这样,对第二个人心动了。
他所有美好的第一次全部都是来自他哥。
第一次被信任, 第一次被承诺,第一次被保护,第一次被当作小孩儿一样疼爱。
即使他哥嘴上从来没有直白地说过一声喜欢,但他哥的眼神始终落在他身上, 没有移开过。
他知道他哥爱他,就像他爱着他哥一样。
时间一转眼就到了跨年,马上又是新的一年了,艾小草没什么特别的愿望,就是希望新的一年里也能继续和许生在一起。
他哥听到他的愿望后,挑眉捏了捏他的脸颊。
跨年后过了两个多月,艾小草迎来了他十九岁的生日。
今年生日他找来了王宇飞他们,也邀请上了谢樊天。
他就这么在朋友的簇拥欢呼中,吹灭了十九岁的生日蜡烛,在他睁眼的那一刹那,撞进了他哥温柔的眸底。
生日过后没多久,一模接踵而至。
许生让他放轻松别有压力,一模就是为了方便他们查漏补缺,发现问题才能有定向性地复习。
虽然许生这么说,但一模的前一晚艾小草依旧紧张地翻来覆去睡不着,最后被他哥蒙在被窝里搂着亲了好一阵才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一模的成绩确实和料想的一样扎心。
艾小草垂头丧气地盯着那依旧差了许生一大截的分数,在心里深深叹了口气。
许生看了眼他的成绩,先是揉了把他的脑袋,接着又亲了一下他的额头。
“乖,比以前有进步,我们小草真棒。”
艾小草听着他哥哄小孩儿的语气,当场就红了耳尖。
虽说他时常觉得许生把他当作小孩儿这事挺让他羞臊的,但不得不说被夸奖的感觉是真的很好。
艾小草的残疾证也下来了,当他得知凭借残疾证可以领取助听器补助时,顿时瞪圆了眼睛。
他揪着许生的衣领质问为什么当初要掏钱全款买那么贵的助听器,明明都有政府补贴,只不过是申请一个残疾证的事儿。
他哥却是抬手揉搓了一下他的耳垂,说道:“残疾证申请下来还要时间,我想让你早点能够听清这个世界。”
艾小草闻言鼻尖不由泛酸,猛得扑进他哥怀里,一口咬住了他哥的脖颈。
许生搂住他,下巴搁在他的头顶轻蹭了蹭,笑着喊了声:“小狗。”
有了残疾证证明,艾小草被允许高考时戴着助听器进入考场,同时也免除了英语听力。
他将全部重心放在一模时的那些错题上。
许生自己也要复习,但他依旧抽出时间帮艾小草整理好了对应题型,方便他复习。
王宇飞看着他们那样儿忍不住在心里感慨:真好啊,他也想有人帮他整理呜呜呜。
一模成绩出来后,艾小草还特意跟许生商讨了一下要报考的大学。
说实话他连往年二本线都挺难苟上,许生光是一模的成绩就已经很接近往年的一本线了,之后肯定是要向着一本努力的。
他清晰地认识到了自己和许生之间的差距,也意识到自己如果想和许生上同一所大学,除非超常发挥发生奇迹,不然真的属于是痴人说梦了。
许生嘴里吐出的几所二本院校却是让他怔忪一瞬。
“哥,你说什么?”
“我说我们可以在这几所里面选择,分数线你努力一下应该可以苟上,学校风评什么的也都还可以……”
艾小草盯着许生张张合合的嘴唇,一时间耳旁竟是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
“哥,你的意思是……你要和我一起报这几所学校?”
艾小草的声线有些发抖,许生不明所以地看向他发红的眼圈,连忙蹙眉捧起他的脸,指腹轻柔地摩挲着他的眼角。
“怎么了?不喜欢这几所?那我们再看看别的。”
艾小草知道许生这是默认了,心下在感动的同时也涌上了一股怒气。
他哥怎么能拿自己的前程开玩笑?
放着好好的一本不上偏要上二本,就为了和他上同一所大学所以放弃了更好的机会选择向下兼容。
他知道这是因为他哥爱他,但他感觉这样的自己就好像是他哥的累赘,是他哥前进路上的绊脚石。
其实他在得知他哥的打算时,心里的第一反应是窃喜,但随即他为自己的心理感到羞愧。
他不应该产生这种想法的。
他虽然想和他哥在一起,但他也希望他哥能够飞得更高,走得更远。
他不想把他哥困在原地。
“哥,以你的成绩应该去冲刺一本院校,没必要在这里和我看二本院校的。”
许生看着艾小草倔强的眼神,眉心顿时蹙得更紧。
“小草,不是说过要和哥上同一所大学的吗?”
“我是说过,我也想和你上同一所大学。”
“可是哥,我的能力放在这里,我自己现在也深刻地意识到了我们之间的差距。”
“一本和二本之间的差距谁都知道,更何况你选的这些还是往年分数线较低的二本,因为我。”
“你应该上更好的学校,有更多的选择机会,不应该为了我放弃更好的前途!”
艾小草说完下意识咬紧了口腔内侧的软肉,强忍着发酸的眼眶。
许生盯着他看了半晌,收回手起身走到窗前,掏出了一支烟点上。
他一句话没说,沉默着一口又一口地抽完了一支烟。
等烟蒂燃烧殆尽时,他摁灭烟头转身走回艾小草跟前,将他搂进怀里亲吻了一下他的发顶。
“好,哥知道了。”
“就算我们不在同一个大学也没关系,到时我们在外面租间房一起住,每天依旧可以碰面。”
艾小草心中那颗沉甸甸的石子终于落下,回抱住许生,脸埋进他的脖颈蹭了蹭,吸了吸鼻子应了声好。
高三下学期的时间过得飞快,一切好似按下了加速键。
在二模前还做了高考体检,艾小草看着自己的身高撇了撇嘴,虽说比去年高上了一点,但距离他哥的身高还是有着不少的差距。
刚认识他哥那会儿,他还满心期待地认为自己未来虽说没法和他哥差不多高,但至少这差距能缩小一点吧?
牛奶喝了那么多,结果就长了两厘米。
他想着自己如今和许生差了将近十厘米的身高,欲哭无泪。
许生瞧见他那样,挑眉揉了下他的脑袋,他气得当场直嚷嚷都怪他哥天天摸他头他才会长不高的。
许生趁着没人一把将他搂进怀里,唇瓣贴着他的额头摩挲。
“这个身高抱起来正好,哥喜欢。”
二模成绩出来,艾小草终于是堪堪擦过了往年二本分数线,而许生也过了往年一本分数线。
但艾小草不敢放松警惕,生怕自己一个骄傲自满成绩就又跌落回去了。
王宇飞看着自己那距离往年二本分数线还有一小段差距的成绩,有些沮丧。
但他很快便又打起了精神,距离高考还有两个多月,再努力冲刺一下还是有希望的!
林昭和许生的成绩差不多,孟逸晨其次,林岁的则是和王宇飞差不多。
本来的学渣三人组此时只剩下林岁和王宇飞抱团,互相看着对方两眼泪汪汪了。
二模之后便是高考体测,王宇飞和林昭那真的是咬牙跑完的全程。
艾小草比他们稍微好点,但跑完也瞬间脱力,要不是许生接住了他,他怕不是得面朝地摔下去。
“我们小草真棒。”
“都结束了,以后不用再每天早起跑操了。”
许生轻拍着他的背帮他顺气,他深深吸了口他哥身上的气息,剧烈起伏的胸膛也逐渐平稳了下来。
三模考完距离高考只剩下一个多月了,每天两眼一睁就是做题,艾小草累得是腾不出一点儿别的心思。
每晚都没能等到熄灯后再去爬许生的床,一沾上枕头就睡了过去。
六月份的时候距离高考没几天了,不少学生都选择了回家复习,艾小草和许生同样也是。
回家当晚艾小草便率先钻进被窝,抱着许生蹭了好一阵,那颗毛茸茸的脑袋拱来拱去的。
换做以前许生只怕会拎着人的后领,将人从自己身上拽开,但今天倒是罕见地任由艾小草蹭,蹭了许久也没将人推开。
“哥,你今天怎么没把我推开啊?是不是我好久没抱着你乱蹭,甚是想念啊?”
艾小草弯着眼角嬉皮笑脸地调侃了一句,许生掐着他的下巴亲了一口。
“嗯。”
第67章 高考 “哥,你不难受吗?”
高考当天, 陈红丽罕见地起了个大早,挽着许建国一同去给艾小草和许生送考。
陈红丽依旧踩着她的那双恨天高,头发也是精心烫过的大波浪, 在一众朴素的家长里可谓是鹤立鸡群。
艾小草盯着她脚上那双十几厘米的恨天高, 怎么看怎么觉得脚踝疼, 没忍住开口劝道:“妈, 待会儿你和许叔找个附近的咖啡馆坐吧,站着怪累的。”
今天是个大晴天, 烈阳高高地悬挂在头顶,闷得透不过气的热浪一股股席卷而来, 他舔了舔发干起皮的嘴唇。
陈红丽一把将他拽到许建国撑着的遮阳伞下,拧开矿泉水瓶盖递了过去。
“这么热的天也不知道往伞下站, 也不怕晒秃噜皮。”
她说完又从包里递给了许生一瓶水, 后者道了声谢, 接过拧开喝了一口。
抬起的手腕上一道鲜艳的红色格外亮眼,陈红丽的视线移向艾小草的手腕,下意识蹙眉。
之前陈红丽有问过艾小草,他和许生手腕上的红绳是怎么回事,艾小草也老实回答了说是寺庙里求来保平安的。
尽管这个说辞毫无破绽,兄弟俩感情好一起去求了红绳也很正常,但陈红丽不知为什么心底总觉得怪异。
她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 暗自祈祷是自己过于敏感了。
她又不厌其烦地叮嘱了艾小草几句关于考试时的注意事项。
艾小草这几天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但也知道陈红丽是为自己好, 于是耐着性子点了点头。
许建国这边没什么要嘱咐许生的,他对许生一向很放心,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语重心长道:“别太有压力了,正常发挥就行。”
俩人排队进入考场前, 艾小草趁着没人注意悄悄挠了下许生的手心。
许生偏头看向他,后者咧嘴一笑露出了两颗虎牙。
“哥,考试加油!”
许生抬手揉了下他的脑袋,轻声“嗯”了一下。
“你也是。”
考试铃正式打响的那一刹,艾小草深吸一口气,提笔开始为自己这两年的努力填写一份满意的答卷。
三天的时间一晃而过,考完最后一门的艾小草随着人流涌出考场,远远地就望见站在门口逆着光的许生朝他张开双臂。
他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一头扎进了许生怀里。
这还是在外面他不敢表现得太亲密,伸手回抱了一下对方便从怀里退了出来。
在外人看来就好似一对关系好的兄弟互相拥抱了一下庆祝高考结束。
“感觉怎么样?”
许生按压了下艾小草头顶因为奔跑翘起的头发,后者笑嘻嘻地回了句:“正常发挥,应该没问题的!”
许生闻言也跟着提了下唇角。
“嗯,很棒。”
“小草,小许,这边!”
许建国和陈红丽站在树荫底下,许生扣住艾小草的手腕,带着他往他们那里走去。
许建国笑起来时眼角的细纹明显,脊背有些佝偻,面色和蔼地朝他们招了招手。
陈红丽拿着小风扇不停地吹着风,黏在鬓角的发丝往两边飘起,鼻梁两侧微微泛着油光。
许生高大的身影走在前面替他挡去了大半烈阳,也替他在密集的人群中开辟出了一条道路。
孜孜不倦的蝉鸣跃动在鼓膜上,金灿灿的阳光透过茂盛枝叶的缝隙洒在陈红丽和许建国的身上,空气中都弥漫着夏季的闷热潮湿的气息。
艾小草突兀地觉得眼前的这样一幅画面,竟虚幻得好似泡沫,美丽动人、却又令他感到几分不真切。
手腕上的力道倏得加重,他回神抬头,恰好此时许生也正扭头看向自己。
他哥的瞳孔在阳光的映衬下很浅,清透得好似平静的湖面,而自己此刻正清晰地倒映其中。
他哥的嘴唇动了动,短短几个字好似羽毛般轻飘飘地拂过心尖。
“走吧,回家了。”
高考一结束,班级群里就跟炸了锅似的被99+的消息轰炸,大家都在热烈地讨论着高考结束去哪儿聚一聚。
王宇飞把他们几个拉了个群聊,甩了通群语音到群里。
语音响起时艾小草正扑在许生身上,和他哥接吻。
舌尖交缠发出的暧昧声猝不及防地被铃声掩盖,许生刚要伸手去拿床头柜上的手机,就被艾小草捉住了手腕。
“哥,别管手机了。”
他舔舐着许生的唇瓣含糊不清地说了句。
许生喉间溢出了一丝闷笑,收回手扣住他的脑袋长驱直入,强势地掠夺着他的氧气。
艾小草逐渐脑袋发晕,手无意识地在许生身上四处撩火。
他哥紧实的肌肉线条鼓鼓囊囊,腹部几块凸起棱角分明。
他爱不释手地又多摸了几下,他哥的喘息声骤然变得粗重。
“乖,别闹。”
许生握住他作乱的手,克制地又啄了下他的唇角,将他推开缓缓坐起身。
“哥,你不难受吗?”
艾小草凑过去窝在许生怀里,脑袋轻蹭了蹭他的脖颈。
许生靠在床头点了支烟叼在嘴里,揉了把他的脑袋挑了挑眉,哼笑道:“怎么?心疼哥啊?”
艾小草的唇瓣贴着许生的颈动脉摩挲了几下,露出牙尖叼住那块皮蹭了蹭。
“哥,我们做吧。”
许生眸色深了深,猛得掐住艾小草的下巴,盯着对方那双无辜的下垂眼和清澈的瞳仁,眯起眼睛声音喑哑:“艾小草,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知道。哥,我喜欢你,我想和你做。”
他定定地直视着许生,眼底是无所畏惧的勇气和坚定,许生喉结滚动了一下,指腹来回摩挲着他的下唇。
下唇被他哥摩挲得发烫,他探出虎牙尖轻咬了下他哥的指尖。
许生手指微顿,眼底顿时变得幽深,恍若藏着一只暗中蛰伏蓄势待发的野兽。
艾小草的心脏跳得飞快,手心沁出了层细密的汗,睫毛不受控制地轻颤了颤,暴露了他此刻紧张的内心。
许生将他搂进怀里低头亲了亲他发烫的耳尖,一路向下含住他红欲滴血的耳垂。
手掌从他宽松的短袖下摆探进,揉捏起了他腰际的肌肤。
一声闷哼从紧咬的唇间溢出,很快便又被吞没在了夹杂着烟草味的吻里。
一直坚持不懈地响着的手机让许生不耐地蹙了下眉。
他亲了亲艾小草的额头,替他拉下撩上去的衣服,隔着衣服环住他的腰,吸了口夹在指间的烟,伸手拿起了床头柜上的手机。
他点击接通打开免提,王宇飞的大嗓门儿瞬间响彻了整个房间,也打断了方才的旖旎。
“小草,你和许生咋都不接啊?”
艾小草还沉浸在刚才的刺激里轻喘着气,生怕一开口对面就能听出他声音里明显的不对劲。
许生接收到他求助的信号,勾了下唇,下巴搁在他的头顶淡声问:“刚没听到,什么事?”
他哥的声音比往常低沉了些,带着一丝慵懒的沙哑,惹得他不禁揉了下发烫耳朵。
“噢,就是想问下你们,后天学校毕业典礼结束后要不要参加班级聚会。”
“小草,许生,来呗来呗,高考完咱就得好好放纵一下!”
“岁岁……你到时……少喝点……”
“哎呀,我的酒量我心里有数,吹个半箱小意思!”
群语音里七嘴八舌的声音冲散了艾小草身上的燥意,仰头期待地望向许生。
“哥,我们去呗,反正刚好也没什么事儿。”
“来嘛来嘛!小草别怕,到时你姐我罩着你!玩游戏输了姐帮你喝!”
“喂喂喂,还有我!小爷我可是也很能喝的!到时小爷我罩着你们!”
“胖飞,就你这酒量你确定?”
“孟逸晨!你故意拆小爷台是吧?”
听筒里传来了王宇飞和孟逸晨掐架的声音,听那动静他俩似乎现在是在一起的。
群语音里又吵吵闹闹了一会儿,直到王宇飞那头传来了喊吃饭的声音,这通语音才总算是结束了。
“到时不准喝酒。”
许生早就摁灭了烟头,抬手拧了把艾小草的脸。
“哥,好不容易解放了你就让我喝点嘛,再说了你不也在吗?”
他搂住许生的脖子,脸颊贴上去蹭了蹭。
“哥,好不好嘛。我就喝一点,真的,就一点点。”
尾音故意拖长上扬,黏糊糊的撒娇似的口吻惹得许生耳尖红了红。
“知道了,就只能喝一点,听到没?”
艾小草心满意足地“吧唧”一口亲上了许生的脸颊。
“知道啦,哥你最好了,嘿嘿。”
毕业典礼当天,大家基本都估完分对自己的成绩心里也大致有了数。
几家欢喜几家愁,庆幸的是艾小草他们家属于“欢喜”那一类的。
许生帮着艾小草估完分后,后者呆滞了片刻,随后激动地跳起来,搂着他哥亲了一口。
“哥,我这算是超常发挥啊!我定的那所学校基本是稳了!”
许生捏了下他的脸颊,眼角眉梢都染上了淡淡的笑意。
“这么厉害啊。”
“那可不,也不看看我是谁!”
“嗯?是谁?”
艾小草偏头咬了口许生的脖颈,在那里留下了一圈属于自己的牙印。
许生捧起他的脸,啄了啄他鼻梁上的小痣。
“嗯,知道了,是哥的小狗。”
第68章 想要你 “这次哥会轻一点的。”
“小草到你了!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王宇飞见酒瓶子转了这么多圈, 可算是转到艾小草了,瞬间两眼放光兴奋地叫嚷了起来。
艾小草见众人都齐刷刷地盯着他瞧,有些不习惯地挠了挠头。
“真心话吧。”
徐亦轩作为这个游戏的发起人, 立马拿着话筒站起来, 熟练地问出了个老土却又可以将游戏推向高潮的问题。
“艾小草同学, 在场有你喜欢的人吗?”
“喔~”
果不其然, 包厢内的众人闻言一阵起哄,一声声地怪叫此起彼伏。
孟逸晨和林昭不约而同地朝艾小草身旁坐着的许生那边望了一眼, 俩人的视线不经意间撞上,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讶异。
许生不动声色地瞥了眼艾小草, 眼角余光正好对上了道湿漉漉的眼神,等他偏头想要再去仔细确认时, 当事人已经收回视线红着耳尖腼腆地笑了一下。
“有啊。”
整个包厢陷入了混乱, 众人一个劲儿地逮着他问东问西, 甚至把在场女同学的名字都轮番报了个遍。
不管众人有多迫切,艾小草都顶着他们八卦的目光抿紧嘴没再回答。
王宇飞和林岁更是直接挤开许生,一左一右地跟俩护法似的夹着艾小草,扬言今天一定要问出个答案来。
“小草,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你好歹叫我一声飞飞哥,居然连这么大的事都不告诉我,你到底有没有拿小爷我当兄弟啊?”
王宇飞做作地捂着胸口痛心疾首, 林岁在一旁附和,俩人一唱一和惹得艾小草不禁一个头两个大。
许生盯着王宇飞抱着艾小草胳膊的胖手, 眉心微不可察地蹙了蹙,上前揪住衣领将人一把拽开,顺手扔向挤眉弄眼了半天的孟逸晨。
“这轮的问题他已经回答了,想问别的之后轮到再说。”
许生的语气不咸不淡, 却莫名有种威慑力,刚才还在起哄的众人刹那间便噤了声,包厢内一度有些冷场。
孟逸晨捂住喝多了脑子不怎么清醒,想要冲上去跟许生硬杠的王宇飞的嘴,朝徐亦轩使了个眼色。
后者接收到信号立马打起了圆场,说了几句玩笑话,气氛再次活跃了起来。
林昭扯了下林岁的胳膊,默默将她拉近自己,让她不至于跟艾小草胳膊贴着胳膊。
艾小草见话题可算是从自己身上跳了过去,终于松了口气,偷偷在桌子底下挠了下许生的掌心。
许生捉住他作乱的手,五指穿插进指缝和他十指相扣,密闭的包厢环境以及掌心处传来的热意使得俩人手心沁出了层细密的汗。
白皙纤瘦的胳膊紧贴蜜色带着明显肌肉起伏的胳膊,好似两个极端,差距鲜明却又分外和谐般配。
艾小草的鼻尖萦绕着他哥身上淡淡的烟草味和薄荷味,包厢内的酒精味也融入其中令他脑袋发沉。
真心话大冒险后又陆陆续续玩了几个游戏,许是之前的运气全用完了,他竟然一连输了好几把。
几杯混酒下去,体温逐渐上升脸颊发烫,瞳仁也在不知不觉中覆上了层水雾,眼尾晕染上了薄红。
“别喝了。”
一只大手覆盖住了他的杯口,他迟缓地眨了下眼睛,顺着那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向上望去,率先映入眼帘的是利落优越的下颌线条,再往上是唇角绷成直线的两片薄唇。
他盯着那处下意识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
许生见艾小草一副傻愣愣的模样就知道不能再喝了,要是再喝下去估计得逮着自己乱啃了,想到这里他颇为无奈地捏了下对方的后颈。
此时众人的状态都和艾小草半斤八两,酒壮人胆,哪怕现在是天王老子来了他们都不带怕的,对许生那是更不怵了,见他拦着不让艾小草喝纷纷高声叫嚷着要是帮喝得喝双倍。
周遭嘈杂的人声钻入耳道嗡嗡作响,不流通的空气令艾小草的大脑缺氧发晕,再加上酒精的作用,他阖上眼睛脑袋无力地靠在许生肩上,眉心蹙起。
许生见状抬手揉了把他的脑袋,直接仰头灌下两满杯,辛辣顺着喉管一路灼烧至食道,胃部瞬时涌上了一股恶心不适。
但他依旧面不改色地跟众人打了声招呼,随后稳稳当当地搀扶着艾小草走了。
“卧槽?那两杯要兑雪碧的伏特加呢?”
雪碧和冰桶上来后,张越找了半天都没找着之前倒出来的两杯伏特加,胳膊肘撞了撞和别人摇骰子摇得正欢的徐亦轩。
“啊?刚我就放桌上了啊。”
徐亦轩疑惑地凑过去帮忙一起找,在看到那两杯空荡荡一滴不剩的杯子时,心底顿时生出了不详的预感。
他拿起杯子闻了闻,扑鼻而来的酒精味刺激得他连忙将杯子拿远了点。
“卧槽,刚才许生一口气喝了两杯这个?”
“卧槽?真的假的?我看他那眉头都不带皱一下的,跟和白开水似的,酒王啊我的妈,真的不需要找个人出去看一下吗?”
许生扶着艾小草走出包厢后,大量的新鲜空气吸入肺部,昏沉的大脑顿时清明了不少,酒都醒了一大半。
“哥,我没……”
他吐出了口浊气,话还没说完一道沉甸甸的重量便压上了他的肩头,腰间被双大手牢牢禁锢着,差点儿没勒得他把喝下去的酒给吐出来。
炽热的气息喷洒在他的耳旁,鼻腔里都充斥满了浓郁的酒精味。
他刚搭上许生的手背就被他哥灼热的体温给吓到了,急得连忙去扒拉他哥的脑袋。
“哥,你怎么样啊?你没事吧?怎么喝了这么多啊?头很晕吗?想不想吐?”
许生微微偏头,瞳孔有些涣散,盯着那张张合合泛着水光的唇瓣,着了魔般凑过去将对方接二连三的问题全部堵了回去。
他贪婪地汲取着对方口腔内的甜味,舌头舔舐过两颗虎牙尖,甚至还坏心眼得抵住了喉咙口。
下垂眼角沁出的泪花瞬间点燃了他体内的暴虐因子,血管内的血液沸腾,胳膊上青筋脉络凸起,力道大到像是要将人揉进自己的骨血里一般。
“小狗。”
低哑的声线贴着唇瓣从喉间溢出,恍若电流席卷全身激起了酥麻的痒意,艾小草的双腿不受控制地发软,要不是被身后人禁锢着腰,怕不是要不争气地栽倒在地。
明明本来都差不多醒酒了,就和他哥接了个吻的功夫醉意再次涌了上来。
他哥可真是比酒精还要容易醉人。
他驮着他哥路过了一家小旅馆,不知怎么想的脑子一抽,带着他哥进去开房了。
其实这里离家并不远,但他就是下意识觉得今晚不应该回家,潜意识里似乎在期待着今晚能够发生些什么。
他在前台拿出身份证时,莫名有些心虚地瞄了眼脑袋搭在他肩上的许生,却没想到竟是直直撞进了对方深邃黝黑的眸底。
那里似乎隐隐有什么东西快要压抑不住,彷若即将脱离囚笼的困兽,腰间的大手陡然收紧,指尖近乎嵌进肉里,似是象征着某种危险讯号。
艾小草吃痛地皱了下眉,但并没有因此退却,强装镇定地接过房卡驮着许生上了电梯。
电梯门刚一合上,许生便用牙齿叼住艾小草的耳垂来回碾压摩挲。
“你醉了。”
“我没醉!”
艾小草的手指紧紧抠着许生的手背,竭力控制着自己的呼吸声,红着耳尖声音异常坚定。
“我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哥,我想要你。”
耳旁的呼吸声在停顿片刻后骤然加重,电梯门一开许生便拽着艾小草大步朝外走去,速度快到艾小草需要小跑着才能勉强跟上他的脚步。
随着刷卡声落下,艾小草被许生推进房间,他被推得一个踉跄,刚稳住身子整个人便被托着屁股腾空抱起,惊得他下意识抬腿环住了此刻自己唯一的支撑物。
许生抱着他走了两步把他摔进床垫,单手拉过他的两只手腕举过头顶扣住,俯身强势地撬开他的牙关和他唇齿交融。
房间里尚未来得及开空调,狭小的空间处处透露着闷热黏腻,汗珠顺着艾小草的额头滑落至鼻尖,很快便被许生卷入唇中。
密密麻麻的吻落在艾小草的额头、脸颊、鼻尖、耳垂、唇角,最后沿着脖颈一路往下。
艾小草被激得整个腰部弓起悬空,前所未有的感觉令他身体不受控制地发颤,高昂着修长的脖颈,唇间泄出了闷哼。
“喜欢这里?”
许生挑眉,加重了手上的力道,艾小草的眼角沁出生理性的泪水。
“哥,好奇怪……唔……”
许生堵住他的嘴唇,轻咬了一下唇珠耐心哄道:“乖,再忍忍。”
艾小草搂住许生的脖颈,跟小狗似的一边难耐地哼哼唧唧,一边在他哥脸上一通乱啃,啃得他哥满脸口水,换来了他哥宠溺地哼笑。
“哥的小狗怎么这么可爱啊?”
艾小草刚想反驳自己一个男生怎么能用可爱形容,下一秒浑身肌肉紧绷,指尖因为过度用力泛白,陷进了他哥的肉里。
“哥,疼……”
许生温柔地吻掉他眼角的泪花,不断亲吻着他身上的每一处。
不知何时窗外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雨点敲击在玻璃上发出的“沙沙”声和水渍声交融。
艾小草的助听器被许生摘下放到了床头柜上,他的眼前发花,天花板上的灯光晃啊晃,晃得他眼睛疼。
耳朵仿佛覆上了层薄纱,屋内的一切动静都朦朦胧胧的听不真切。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脚趾倏得蜷起,脚背上青紫色的血管在薄薄的皮下显露。
他攀着许生的肩膀一口咬了下去,肌□□壑分明的脊背上挠痕交错。
许生扣住他的脑袋将他紧紧搂进怀里,唇瓣贴着他的耳朵,愈发粗重的呼吸声争先恐后地涌入耳道,随之而来的是一声又一声地低唤。
大脑一片空白,双臂猛然收紧,恍若溺水者般死死抱住浮木。
窗外的雨停了,不,又好像没有停。
雨声坚持不懈地敲击着玻璃的声响隐隐绰绰,瞳孔重新聚焦,视线里逆着光的那张俊脸变得清晰。
舌根被粗粝的手指压住,空气进入肺部胸膛剧烈起伏,他大口喘着气,脸颊泛红,心底竟是生出了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等他胸膛的起伏变得平缓,许生这才俯身亲了亲他的嘴唇,将他翻了个面。
“哥?!”
艾小草惊恐地瞪圆了眼睛,不住摇头向前爬去,被许生扣住脚踝一把拉了回来。
许生掐住他的脸颊偏头吻了上去,另一只手不轻不重地拍了下他的屁股。
“听话,小狗,这次哥会轻一点的。”
第69章 桥归桥,路归路 “哥这么好,一定会、……
清晨的微光透过窗帘缝隙照射到了艾小草的脸上, 他下意识蹙眉,习惯性地往身旁人怀里钻了钻。
强有力的胳膊搂紧了他的腰,大手覆在头顶揉了揉, 轻柔的吻蜻蜓点水般落在鼻尖, 有些痒。
他皱了皱鼻子, 闭着眼睛无意识地扬起头哼哼唧唧地往前凑去, 啄了一口对方的下巴,脑袋又埋进对方的颈窝蹭了蹭。
不知过了多久, 艾小草被一阵急促的敲门、不,准确来说应该是砸门声给惊醒了。
接连不断的声响透过门板传来, 一声接着一声,剧烈到似乎就算躺在床上都能感到震动。
他睁开眼睛望着天花板呆愣片刻, 伸手摸了下身旁尚有余温的被单, 隐约想起似乎在半梦半醒间听到了他哥说要去给他买早饭这茬。
想到这里他猛得坐了起来, 后腰因这突如其来的动作疼得他倒吸了口凉气。
身上的酸软提醒着昨晚的荒唐,脑内不由浮现出了令人面红耳赤的画面,让他不自觉地耳尖一红,脸颊也攀上了两抹薄红。
砸门声依旧在不停歇地继续,听得出主人的急切。
此时他只以为是他哥出门买早饭忘带房卡了,连忙强忍着酸痛下床捡起地上的短袖套上。
换作平时清醒的情况下,他定能觉察出这其中的蹊跷, 以他哥的性子断然不会仅仅因为忘带房卡就做出砸门的举动。
毕竟就算忘带了房卡,手机总不能也忘带了吧?
哪怕都忘带了, 他哥也可以去前台说明情况再拿一张房卡。
然而他因着刚睡醒脑子混沌再加上方才的心猿意马,一时竟没能察觉出什么。
后来无数次他都在想,如果那天他没有打开那扇房门,如果那天他能够冷静下来, 是不是他和他哥之间就不会落得这种结局。
然而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如果,他们的结局或许从一开始就注定了。
他扶着腰一瘸一拐地走到门边打开了房门,“哥”这个音节尚未出口,便眼前一晃,脆响伴随着风声率先在耳朵深处炸开,震得他鼓膜发疼。
灼热的刺痛迅速蔓延至了整张左脸,口腔里都弥漫上了铁锈味。
他尚处在发懵的状态,僵硬地扭动被打得偏过头去的脑袋,视线中陈红丽那双赤红的眸子正死死地盯着自己,眼底翻涌着滔天的恨意,脖子上青筋暴起,胸膛剧烈起伏。
尽管陈红丽也时常冲他发火,但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对方如此震怒的模样,就好似眼前这人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而是什么杀父仇人似的。
艾小草被她的眼神吓住了,登时大脑一片空白,张了张嘴,机械地唤了声:“妈……”
下一秒,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只余下耳道深处的嗡鸣。
许生在距离酒店步行二十分钟左右的汤包店给艾小草买了他最喜欢吃的汤包,想起艾小草每次看到汤包两眼放光的模样,就忍不住抿了抿唇,脸颊上的酒窝若隐若现。
“呦,今儿又这么早来啊?”
汤包老板眼熟许生,招呼了声。
“嗯,还是老样子,打包。”
老板应了声,等汤包蒸熟的时间,跟许生唠起了家常。
“听说高考成绩下来了,怎么样?打算填哪儿的志愿?”
以前许生来的时候老板跟他聊过几句,知道他是高三生,平日里都住校,只有周末才能出来透透气。
“挺好的,打算去首都,我弟弟也跟我一块儿去。”
老板闻言嘴角一咧:“哟,那敢情好啊,兄弟俩一块儿也能有个照应,恭喜了。”
许生提了下唇角,礼貌地道了声谢。
提着汤包回酒店的路上,许生脚下生风,生怕汤包冷了就不好吃了,路过药店时他脚下猛得一顿,回想起昨晚的情形耳尖瞬间泛红。
等他从药店出来后,一路近乎小跑跑回了酒店。
明明才分开不过一会儿的功夫,他就迫切地想再次抱抱对方,亲亲对方,好似怎么都不够似的。
想到一打开门就能看到床上鼓起的那一小团,心底顿时仿佛被塞满了棉花似的,格外柔软,脚下的步伐也越迈越大。
打开门的瞬间,房间内依旧和他走之前一样没有开灯,寂静无声。
他以为艾小草还没醒,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
手腕上的红绳骤然断裂,随着装着汤包和药的袋子齐齐落在了脚边。
火车站人群嘈杂,艾小草垂着脑袋,出神地盯着地面,入夏的季节却是穿着高领,在一众短袖里显得鹤立鸡群。
来往的人群里偶尔传来怪异的视线,但很快便又调转开,来赶车的人都步履匆匆,没有人会去真的在意坐在长椅上穿着有些奇怪的少年。
尽管口罩罩在脸上闷得他透不过气,但他依旧无动于衷,像尊石像般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直到红色的鞋尖出现在视线中,他才眨了眨干涩的眼睛,缓缓仰头看向冷着一张脸的陈红丽。
“妈……”
“闭嘴!别叫我妈!”
陈红丽呵斥完对上那双通红的眼圈,心里刚软了一瞬又想起她在酒店看到的场景,那一丝心软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愤怒、失望以及厌恶。
胃里翻腾起的恶心被她硬生生给压了下去,她呼出口气竭力克制着自己想要发作的情绪,冷声道:“走了。”
说完也不去看他,转身向前走去。
艾小草垂下眼帘,想要起身手脚却是不受控制地发软,眼前一阵发黑,胃部的不适令他脸色惨白,额头沁出了层冷汗。
陈红丽走了两步发现身后没人跟上,一转头就看到人还坐在长椅上维持着刚才的姿势,顿时怒火中烧。
她快步走过去,也顾不上这是在外面,攥住人的胳膊厉声质问:“艾小草!你是不是反悔了?不想走了?刚你都答应了老娘什么?怎么?舍不得了?”
说着说着她倏得冷笑一声:“你果然就跟那恶心玩意儿一样,老娘当初就该大冬天的把你丢出去让你活活冻死!”
八卦是人的天性,不少人都停下脚步往他们这里观望。
艾小草觉得自己胃疼、脸疼、眼睛疼、耳朵疼、心脏也好疼。
没了助听器,陈红丽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进耳道,时而感觉很远,时而又感觉很近。
纵然他并没能完全听清陈红丽的话语,但也差不多能猜出个七七八八。
他艰难地吞咽了口口水,哑着嗓子开口解释:“我没有。”
“没有就给老娘起来!怎么?赖在这里还指望他能找来吗?”
“老娘告诉你,就算他真找来了老娘也不会让你俩见面的!除非老娘死了,不然你想都别想!”
他哥怎么可能找来呢?
他走的时候除了身份证什么都没带,清江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他哥怎么会知道他去了哪儿呢?
想到他哥估计现在慌得不行,急得四处找他,他就忍不住鼻尖发酸,心脏也跟着一抽一抽地泛起了细细密密的疼。
这次不告而别之后,他俩恐怕这辈子都没法见面了。
从此桥归桥,路归路。
明明前几天他们还在一起畅想着去首都的未来,昨晚他们还做了那样亲密的事,甚至就在几小时前,他还窝在他哥怀里做着香甜的美梦。
然而不过短短几个小时的时间,一切都已经物是人非。
他想和他哥分开吗?
他不想。
可是他能吗?
他不能,也不应该。
艾小草攥紧手心,指尖陷进肉里,直到感受到温热的液体才缓缓松开。
他跟着陈红丽上了火车,坐在了靠窗的位置上。
他将脑袋靠在车窗上,一眨不眨地望着外面站牌上写的“清江县”三个字,像是要将这三个字深深地刻进脑海。
“大学志愿不准填首都。”
“嗯。”
“以前的那些同学朋友都别来往了。”
“嗯。”
“你这是病,到时找个医生好好治治。”
这不是病,艾小草在心里默默反驳。
他哥说过,这不是病。
谢樊天也说过,这很正常。
但最终他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从鼻腔里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嗯”。
一声鸣笛过后,火车缓缓行驶。
艾小草看着那块牌子向后退去,直至彻底消失在眼角余光里,这才收回视线,疲惫地阖上了眼睛。
至此尘埃落定,心底却仿佛被挖空了一块儿,空荡荡的。
微长的刘海儿挡住了大半眼睛,一滴泪在无人关注的角落悄然划过眼角,落在窗台形成了一小片的水渍。
窗外的风景迅速倒退,他死死咬紧下唇才避免了从唇间溢出哭腔。
他知道,和他哥永远在一起的愿望恐怕这辈子是都没法实现了。
既然这样,那就祝他哥平平安安,心想事成吧。
如果、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未来某一天在大街上遇见他哥,俩人可以相视一笑,礼貌地互相打个招呼然后彼此擦肩而过。
或许那时他哥身旁站着其他人,而他哥会温柔地看着那人,宠溺地揉揉那人的脑袋,再坚定地牵住那人的手。
泪水在这一刻愈发汹涌地夺眶而出,浸湿了口罩的一角,呼吸逐渐变得不畅,视线模糊。
他哥这么好,一定会、也一定要幸福。
第70章 六年后 “我……好像看到他了。”……
六年后。
“艾小草, 老板找你和魏骁去趟办公室。”
“知道了,吕姐。”
艾小草停下手中的活儿,整理出需要让老板签字的文件, 起身抱着文件走向办公室。
礼貌地敲了两下门, 听到里面传出“进来”二字, 这才推门走了进去。
办公室里除了坐在办公椅上翘着个腿, 吊儿郎当地捧着手机打游戏的老板,一旁还站着个小麦色皮肤的男人。
听到背后的动静, 男人回头冲艾小草笑着打了个招呼。
艾小草喊了声“老板”,便安静地站在一边和魏骁一起等老板这把游戏结束。
去年大学毕业后, 艾小草便进了这家传媒公司,实习了半年老板见他虽然平时话不多, 但做事细心认真, 便大手一挥给他转了正。
朝九晚六, 做五休二,五险一金都给交,按时发工资从不拖欠,公司氛围也挺好没有网上说的那些勾心斗角,就连老板向叙也没什么架子,能和员工打成一片。
他对现状非常满意。
随着一声“Victory”落下,向叙终于大发慈悲地将视线从屏幕移到了俩人身上, 下巴朝桌子扬了扬。
“小草,文件放这里就行, 我一会儿看。”
艾小草应了声,刚放下手里的文件耳旁再次传来了游戏内的音效夹杂着男人不容置喙的语调,他的身子僵了僵。
“对了小草,这次出差就让魏骁带着你吧, 多看看多学学。”
“魏骁,去首都出差你也不是第一次了,到时多带着点小草。”
艾小草动了动嘴唇,视线对上向叙脑袋正上方的旋,最终还是将拒绝的话给咽了回去。
“去哪儿出差?”
陈红丽倚靠在门框上打磨着指甲,瞥了眼房间里打开行李箱往里装着衣服的艾小草,漫不经心地问了句。
“首都。”
艾小草的手微顿了一瞬,没什么情绪地吐出两个字又垂眼接着整理起了行李。
陈红丽握着锉刀的手一颤,在光滑的甲面上留下了道白痕,死死地盯着艾小草看了好一会儿,势必要从那张脸上看出些什么。
艾小草的神色毫无破绽,纹丝不动,仿佛一潭死水般平静。
屋内一片寂静,只余下衣服来回摩擦的窸窣声,直到金属拉链划动的刺啦声响起,陈红丽这才收回视线,冷哼一声,继续磨着指甲转身走了。
艾小草抱膝坐在床上,借着窗外的月光虚虚地注视着床角立着的行李箱发呆,直到清脆的鸟鸣划破天际,他才眨了眨酸涩的眼眶,机械地扭头望向窗外,天际已经隐隐泛起了鱼肚白。
他洗了把脸,看着镜子里布满了红血丝的眼球以及眼下硕大的乌青,尝试性地提了下唇角,这一举动非但没让他的气色看起来好一点,反而显得愈发苍白,甚至有些扭曲。
他收敛起笑意,垂在身侧的手指曲起,掐了掐自己的大腿。
魏骁在机场见着艾小草时被吓了一跳,以为对方身体不舒服,问了半天确认对方没啥事儿后这才松了口气。
飞机起飞时嗡鸣声争先恐后地钻入耳道,随即而来的还有那遥远的记忆,温暖干燥的手掌紧贴在耳朵上的触感恍若还在昨日。
他抿紧嘴唇,阖眼脑袋靠在窗上,指尖在无人注意到的地方深深陷进了牛仔裤的布料里。
落地首都后,魏骁带着艾小草刚把行李在酒店放下,便马不停蹄地忙碌了起来。
本来线上会议时和客户商量好的方向,线下面对面时客户却又改了口,开始对着提案各种挑刺儿。
魏骁和艾小草俩打工人只好耐着性子对着客户点头哈腰,回酒店通宵兢兢业业地改提案,对着电脑将键盘敲得噼里啪啦。
提案改了一版又一版,就在魏骁的耐心即将耗竭,差点儿没站起来撂担子不干时,对方终于矜持地点了点头。
本来预计两三天就能结束的出差,硬生生从周一拖到了周五,跟顶头上司汇报完情况后,老板对此表示了深切的同情,还不忘给予员工一番爱的表扬。
回程的飞机订在周日下午,周五晚上忙完一切一身轻松的魏骁尽管前一晚刚熬了个通宵,但精神依旧亢奋。
艾小草被他拉着出去吃了顿当地特色美食,可算是慰藉了他俩在酒店吃了五天外卖的胃。
魏骁是个爱玩的性子,吃完饭后便掏出手机开始物色下一场活动了。
他蹲在马路边叼了支烟点上,顺嘴问了句身旁站着的艾小草要不要抽,没成想艾小草竟然点了点头。
他惊奇地上下打量了艾小草一番,将烟和火机递了过去问:“你居然会抽烟?看不出来啊。”
艾小草咬住烟嘴,一手按下火机一手挡风,深吸了口烟,从那张没什么血色的嘴唇中缓缓吐出了烟雾,俨然一副老烟枪的熟练模样。
“嗯,谢了。”艾小草言简意赅地回了句。
魏骁仰头看着面前人一身黑衣黑裤,衬得对方那张脸近乎白到透明,周身无意识散发出的疏离感更甚。
魏骁看了他一会儿,倏得咧嘴笑了一下。
“诶小草,我今儿可算是知道为什么私底下大家都喊你酷哥了。”
他伸出大拇指晃了晃:“确实挺酷的。”
艾小草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射出了一片阴影,微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本来吃完饭他就想回酒店补觉,但架不住魏骁在他耳旁使劲儿叨叨,从什么友爱的同事情晋升到革命的战友情,吵得他都想干脆一摘助听器让整个世界清净一下。
魏骁的脸在他眼前逐渐和记忆中某张圆滚滚的脸蛋重合,让他恍惚了一瞬,等他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跟对方站在一家酒吧门口了。
他抬眼望向门牌,简洁的门牌上“Alive”几个字母亮着暖灯,在这一条充斥着各种霓虹彩灯的酒吧街上独树一帜。
魏骁想着艾小草的性子应是不会喜欢太吵闹的地方,因此特意选了家清吧,结果没成想一进门便被震耳欲聋的音乐声给惊住了,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出了懵。
网上图片里清幽雅致的环境与实际环境极其不符。
五颜六色的灯光在乌泱泱的人群中晃来晃去,舞台中央几个杀马特打扮的人似乎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中。
最后一个高音主唱直接一个滑跪跪在了地上,捧着话筒撕心裂肺地吼着,最终以一个劈了叉的尾音收尾。
伴随着最后一个音的落下,人群顿时爆发出了剧烈的欢呼。
魏骁尴尬地看了眼一旁愣神的艾小草,搓了搓后脖颈试探性地问:“不然……咱换一家?”
艾小草的鼓膜被音乐声震得嗡嗡作响,望着眼前似曾相识的场景还有些没回过神,听到魏骁的话这才缓缓点了点头。
俩人转身刚要离开,人群突然一阵骚动,所有人都激动地往前挤去,魏骁和艾小草被后面的人推攘到了前面,密不透风的人群让他逐渐感到窒息,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人群开始尖叫、开始欢呼、开始呐喊,艾小草蹙眉一把扯下了耳朵上的助听器,喧嚣霎时远去,好似覆上了层厚纱,他不禁吐出了口浊气。
眼角余光看到魏骁的嘴巴动了动,一边打着手势一边冲他说了些什么。
虽然听不清魏骁的声音,但看得出对方似乎找到了出去的路。
他艰难地穿越人群,试图往魏骁那边挪动,正在这时一道灯光倏得打在了他的脸上,他被刺得眯了眯眼。
等他们终于以龟速挤出人群后,艾小草下意识回头望了眼舞台,瞳孔瞬间紧缩。
他的视线越过陌生的主唱,牢牢锁定在了主唱后方那道弹着贝斯的高挑身影,眼底瞬间被耀眼的红色浸染,直至一股寒风刮过他的脸颊,身体下意识打了个哆嗦,眼底这才重新回归了沉寂。
“这么久没上台我手都生了,不过我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牛掰啊!”
顶着一头红毛的谢樊天坐在沙发上翘着个二郎腿,抿了口酒一脸嘚瑟。
娃娃脸的女生瞥了他一眼,幽幽道:“Sky,你刚在副歌部分弹错了两个音。”
“行了Star,你就别揭他短了,就他这尿性待会儿估计得说他那叫临场发挥了。”
光头男人靠在沙发扶手上,斜眼调侃了句,果不其然下一秒咋咋呼呼的声音响起。
“艹,这怎么能单纯的叫临场发挥呢?这叫神之发挥,懂?”
“不过你别说,Cloud确实有点东西,不愧是Moon推荐过来的。”
就在几人吵吵闹闹之际,包厢的门被推开,穿着黑色夹克的男人戴着鸭舌帽走了进来,右脸上从眼角一路延伸至下颚的伤疤隐在帽檐下的阴影里,若隐若现。
“哟,许老板来啦,今天怎么这么晚?”
“有点事。”
一如既往的惜字如金,一如既往的酷哥。
“许老板,今天的活动可真是大获成功啊,进账应该不少吧?是不是应该……”
谢樊天贱兮兮地搓了搓手指,男人掀起眼皮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双手环胸朝他手中的杯子扬了扬下巴。
“你手里的那杯酒,抵我酒单上的所有。”
“我擦,那你不早说?这么贵的酒你就这么大咧咧地摆在桌上?”
谢樊天被酒呛了一口,看着手中那杯堪称价值连城的酒,一时间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就这么干巴巴地瞪着那杯“黄金液体”。
“行了,逗你的。这次多谢你们来捧场了,出场费回头打你们帐上。”
“许老板,别理Sky,他开玩笑的。平时我们来你这喝酒也不见得你收钱,我们要还收出场费那成啥儿了?”
Sun给了谢樊天一个暴栗,换得后者夸张的抱头痛呼。
林星也还要回去赶论文,Sun刚好想透透气便跟她一起出去了,顺道送她上出租。
俩人走后,谢樊天收起嘻嘻哈哈的神色,坐直身子,踌躇了半晌这才迟疑地开口:“许生,我……好像看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