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讨厌。”
逢玉揉着太阳穴嘟哝了一声，完全没发现身旁这位脸上僵滞的表情。
东宫洺自嘲地笑笑，还是拉住了逢玉。
逢玉讨厌他，他很清楚。
早知道他会这样喜欢这姑娘，刚见面时他就该好好对她，如今也算是自讨苦吃，恶有恶报。
逢玉没再像刚才那样挣扎，她望着东宫洺，咬咬牙凶狠道：“你背我！”
她空余的那只手指着地面，示意要他蹲下。
出乎她意料，东宫洺真的蹲下了。
东宫洺：“上来吧。”
逢玉怔住，她是不是在做梦，晕乎乎的好像真的是梦啊。既然是梦，东宫洺落在她手里，就不可能有好果子吃。
逢玉弯着嘴角，一下扑了上去。
但少年身形很稳，他慢慢站稳将逢玉背在身上。
逢玉嘴边含笑，两只胳膊缠着东宫洺，越勒越紧，越勒越紧......
他的脸好像比刚才红了。
逢玉整个人都攀住他，一心只想折磨东宫洺，完全没注意自己的身体跟东宫洺贴的越来越近，脸都挨住了他的。
逢玉没忍住蹭了蹭，听见东宫洺低低地说：“我喘不过气了。”
逢玉没松，她闭着眼睛想，在梦里杀人不犯宗规吧。
“逢玉......”
她的力道比方才小了点，但依然让他不太舒服，东宫洺忍着喉咙干痒，侧头喊了她一句。
少女的眉眼清晰地映入他的眼睛，月光之下的睫毛，在皮肤铺上一层乌影。
东宫洺能看清她每根睫毛的弯翘弧度，其中有两根不知道怎么粘在了眼皮褶皱处，看着似乎会痒。
他心头一动，腾出一只手给她拨开。
可能是喝了酒的缘故，她的眼皮温热，偏凉的手刚触到逢玉就皱了下眉：“凉......”
逢玉还没有睡着，只是不太清醒。
东宫洺心跳停住，见她没有睁开眼睛，心跳又渐渐平稳。
云桥上东宫洺一步步往前走着，脚下如千斤沉重。对她百依百顺的少年，应该是最讨她欢心的吧......
东宫洺想起刚见面时，他对逢玉出言不逊，之后又对她不闻不问，冷眼相待。
东宫洺讨厌那时候的自己。
他抿了下干涩的唇，又喊了声她的名字。
“你喜欢沈星吗？”
他耳边一遍遍回想着这句话，可沉寂的夜除了风声再也无其他。
逢玉没有回答，可能是睡了。
东宫洺反倒松了一口气，在逢玉清醒时他万万不敢对她说这句话，更不敢听她的回答。
睡了也好。
逢玉的脸软软贴着他的，带着温度。东宫洺侧头看了她一眼，这一眼差点让他窒息。
一双清灵的眼睛静静地与他对视，眨也不眨，不知看了多久。
东宫洺脚步不由得放缓，喉结滚动，忍不住猜想她是否听见自己的话。
“你走快点。”
此时东宫洺不敢再耽搁，生怕她看出自己的异样。
云桥直通着天玄峰的练武场，再往上走一段距离，就到了逢玉的院子。
东宫洺推开房门把她放到床上，逢玉却挺身站起，直直朝着柜子走去。
她拿着灯笼，对着东宫洺举起：“给你。”
东宫洺没动，只盯着那盏灯笼，他看出这是沈星送她的。昨晚她得了这灯笼，一路上爱不释手，看了又看，还将它带回天清宗。
逢玉不满地皱眉，趔趄着上前塞给他。
东宫洺咬住下唇，忍着心中酸涩：“为什么给我？这是沈星给你的。”
要他日日看着这灯笼，他恐怕会一把火烧了。
逢玉眼中划过一丝不耐：“还你的。”
她又被人扶住，坐到床边，还生怕他没听懂，解释了一句：“你送我的灯笼我烧了。”
喝酒喝到混混沌沌时，她脑中忽然想起，东宫洺送她的灯笼被她点火烧了，在收到灯笼当晚就把它烧了。
东宫洺望着灯笼，也想起了什么，轻声问她：“为什么？”
逢玉躺在床上，听到话蹙眉想了想，最终没想起来。
她咕哝一声：“好困......”
就此陷入沉睡。
东宫洺站在床边，握着灯笼的手紧了紧。
逢玉不说，他也能猜得出来。
-
翌日一早，逢玉爬起床，头痛欲裂。
她从没喝过这么多酒，以至于走路的时候还摇摇晃晃，撞到了桌角。
逢玉扶着脑袋，一头雾水地看着桌上贴着催阳符的不明液体。
那人料到她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在碗下面，贴心地放了一张纸条：
醒酒汤。
逢玉端起来一口口喝完，然后捏起那张纸条在手心看了两眼，这是沈星的字么？
院外传来敲门声，她将纸条收起跑出房间。
来人是年珠。
她笑嘻嘻地冲着逢玉道了声“好”，闻到她身上的酒气有些惊讶：“逢师妹，你喝酒了？”
逢玉笑了声，转开话题：“年师姐，你找我有事吗？”
年珠想起来正事，立即道：“师父要我们两个过去一趟。”
逢玉有些诧异，掌门会因为什么事找她，难道是解霄的事，可这跟年珠没什么关系。
逢玉心里有些没底，但来不及多想，只能跟着年珠往天乘峰大殿走去。
逢玉很少来大殿，若无事她连天乘峰也很少踏足。
上首坐着的长眉黑须的男人就是天清宗掌门，他头戴星冠，身穿蓝色对襟法衣，一身仙风道骨。
掌门神态威严，见两位弟子进殿，不由得脸上带起笑来，他抬手让她们起来。
“此次叫你们两人来，是因为下届仙盟大会，你们要代表天清宗参加比试，但你们从未特地下山历练过，此次我与几位长老峰主商量后，决定要你们下山历练一番。”
原来是因为这事，逢玉静静听着。
“苏准与梅时前两日已经组队下山，你们两人准备好就动身吧。”
年珠下山去的最多的地方就是临仙城，对外面根本不熟悉。
她问：“师父，我们要去哪儿？”
掌门无奈看她，“别急，为师还没说完。”
他从桌上拿起一张纸，“这就是你们要去的地方，从临仙城一路往东就可到达，怕你们走错路已经准备了地图。”
年珠走上前接下来，回到逢玉身边给她看了看。
掌门继续说：“逢玉，别光长老那儿我已经打好招呼，出发前不用再去跟你师父道别。你此次跟你师兄将狼妖捉回，是立了大功，但这次也不要放松警惕。”
逢玉应着：“是”。
她眼睛盯着年珠手中那张地图，在靠近海边的地方掌门用朱砂画了一个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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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还没来得及问，掌门又说：“用红色标注的地方就是你们要去的地点，不许御剑，多接触百姓，体验风土提升眼界才是你们此行的目的。”
年珠噘着嘴说了一声“是”。
掌门没再多说什么，挥挥手让两人下去。
出了大殿，年珠就问：“逢师妹，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逢玉抬眼望了下天色：“现在。”
年珠极其配合，声称自己要回去拿几件衣服，赶紧离开。逢玉没什么要准备的，但沈星是为她而来，下山这事她得跟他打声招呼。
沈星倒也没说什么，既然是天清宗给弟子专门准备的历练，那他跟着不太何合适，于是选择在山上等她回来。
逢玉到山门不一会儿，就见年珠背着包袱从山道往下跑，包袱里都是年珠的吃食。
年珠掏出一把姜豉糖给逢玉：“这是师兄给我的，逢师妹你也吃。”
逢玉说了声“谢谢”，接了过来。
刚进临仙城，年珠兴致勃勃地看着逢玉问：“那我们现在往哪里走？”
今年岁考，前四名是逢玉、苏准、梅时、年珠，他们四人都要参加明年仙盟大会。这次历练按照名次两两组队，肯定是逢玉与年珠一队，苏准与梅时组队。
想必掌门在让年珠找自己之前，早就嘱咐好路上年珠要听她的安排。
想到年珠在定风渡中的表现，逢玉有些担心，年珠是器修，应该不会太差吧......
逢玉看着年珠嚼糖，默默地从怀里掏出地图。
“不准御剑，那我们从城东出发，步行不到两个时辰可以到下一城。”
年珠凑过来：“寄城？我没去过。”
逢玉把地图合起来，她也没去过。
寄城只是一个小城镇，正值中午时两人刚好到达，在城中吃了顿午餐，两人接着赶路。
下一个城镇离得比较远，两人足足走到天黑，到城中时城门已经关闭，两人只能在城外凑合一晚。
除了他俩，还有几十个百姓，在离城两里的低洼处搭起了简陋的棚子。
年珠逛了一圈，回来跟逢玉说：“他们都是准备明天进城做生意的，离家太远，住不起客栈，所以都聚到一起。”
如今已经入冬，他们身上穿着还很是单薄，一到深夜更冷，他们便用草垛搭成草墙，坐在一起取暖。
有人看到她俩，热情地让出一块空地，还特地给她俩盛了一碗热汤，“喝吧，喝完暖和。”
逢玉与年珠端着碗坐下，年珠喝了一口，忍不住皱了下鼻子。这是专门为取暖熬的姜汤，比吃的姜豉糖要刺鼻多了。
年珠见逢玉一声不吭地都喝光了，于是捏着鼻子也全部喝下。
喝完之后，她把逢玉的碗收过来，一起送给刚才那位大伯，还顺便给了他几块姜豉糖。
大伯有些受宠若惊地收下，他身边还带了一个八九岁的孩子，他把糖全部给了他儿子。
年珠见状，没有说什么，坐到逢玉旁边后才说话：“真不容易，他连块糖也不舍得吃。”
糖对普通百姓来说是很珍贵的东西。
年珠有些失落地抱着膝盖，好像有些明白师父的话了。
“师姐，糖对他们来说不是必需品，能吃饱穿暖就很好了，你看，”逢玉轻声示意她往大伯的方向看，那孩子含了一块糖，兴高采烈地对阿爹说着话。
大伯只是满足地笑。
“这就是他们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