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中我被扶下了操作台，转身看去，李建德，方大师，弟弟不知何时已经到了同一空间，
一时之间拥挤的后厨仿佛都站不下这么多人。
“老东西，往哪跑呢！”
一时不察，方大师身边的李建德突然暴起超王翠花的方向扑去，嘴里满是骂骂咧咧，但都被建明叔一手拦下。
“没用的废物，快快快！！！！！承业饿了，承业饿了！！！！你是看不见吗！！！
承业饿了！！！你个当妈的还不赶快！！你还是亲妈吗！！……”
一时之间满是他一人的叫骂声，充斥整个后厨，建明叔见状直接举起地上的烂菜心一把塞满对方的嘴巴，
于是吐吐不出来，咽也咽不下去，李建德就这样僵在了原地。
而方大师也连忙出手，不知从哪里取出的长绳将对方捆在原地，终于安静了，见状我们都长出一口气。
可是王翠花的状态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她开始变的无比的惊恐，整个人都在不断的挣扎，
但又由于体力的耗尽半天也扑腾不起来，像一只渴即将死的鱼，
眼睛张的巨大，手脚却又很不灵活，身上满是黏腻的汗液。
她在害怕，她在恐惧，顺着目光看去，她在恐惧已经被绑住四肢的李建德……
只是看着这一幕，不知为何瞬间极致的不满与怒火燃烧了我的整个胸腔，
极致的强烈的情绪在我身体之中四处冲撞——
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
凭什么！！！！！！！！！！！！！！！！
我在心中不断的呐喊——
我跃起一把跳在王翠花的身上，揪住她的衣领就是怒吼，
“王翠花！王翠花！！！王翠花！！！！”声音中满是疾涩，那是我自己都无法预料的音量。
“你凭什么！！你凭什么害怕！！！！你在天花板上跟踪弟弟！！你把自己的孩子全部藏进汽车空调的夹缝！！！！你把自己的母亲锁在肮脏的厕所里！！！
所以！！凭什么这样一个恶心的老头子！！你要给他无比舒适的空间！！
甚至还要专门把他隔开到其他的时空，同时依旧满足他要做的所有要求啊啊啊啊！！！！！”
母亲被我牢牢的提溜着，头不自然的向下仰靠，嘴巴大张，眼睛无神而又呆滞，
她的双手无力的耷拉着，衣服早就被汗水全部浸湿，
额头的碎发歪歪扭扭的黏在皮上，她依旧是那条濒死的鱼。
我死死的揪着她的衣领，看着她仿佛已经魂飞魄散的模样，
但我不管！我不管！！我才不管！！！
她，她今天必须给我一个交代——
“王翠花！王翠花！！王翠花！！！
你恨弟弟，恨我，恨自己所有的孩子，恨自己的母亲，
没关系！这都是没关系的！！！”
我的声音开始从愤恨变得急速哽咽，大量的酸水瞬间充斥我的口腔，让我连话都说不清楚。
“没关系，这些都是没……没……呕……关系……但凭……呕……凭什么……不恨李……呕李建德……凭什么……”
声音渐渐低沉，双手也无力的放下母亲，泪水却充斥我全部的眼眶，
我已经很久没有如此近距离的接触母亲了，没想到却是在质问对方的时候。
无力与难过游荡在我的□□中，我双手握拳努力遮住自己的眼眶，但泪水还是会顺夹缝流下。
死水一样的母亲和崩溃的我……
你真的爱我吗……哪怕是李承业……你真的爱过我们吗……
热汗透过发缝笼罩我的耳根，口腔哭到酸软，牙齿都仿佛融化，但依旧在隐痛，全身却又僵硬如竹竿。
我的全部挣扎全部隐忍换来的也不过是如此。
耳边一热，有人站在了我的身旁，一双手环起抱住了我，是建明叔。
“没关系的，二妮”他的声音在我耳边回响，里面也满是颤抖，“我会陪着你的二妮……”
可我却觉得无比恼怒！
不要……不要……我才不要……我要妈……
“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
什么声音，我抬头看向四周，谁都没说话，仔细听——
是母亲嘴里传出的声音……
顺势扶着建明叔下来，我们一起看向母亲的嘴巴——
不知何时，那里仿佛变成了一个黑洞，无数细碎的妈妈声，不断从里面传来，就像山谷之中的回声，很遥远但是又很是接近。
终于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也越来越近——
“妈妈，妈妈，妈妈……”
扭曲的头颅，软趴趴的五官，四处乱飞的手脚，无处安放的身躯，
就这样一连串的慢慢从母亲的嘴里爬出来，她的嘴巴被撑的很大，但看的出来也依旧很是勉强。
一团……两团……三团……手连着手，脚连着脚，犹如剪纸中的连续娃娃。
是婴儿云们……原来她们并没有消失，而是回到了母亲的肚子中……
“妈妈，妈妈，妈妈……”
四肢在空中扭曲，骨肉在气中团聚，终于我好像看清她们在做什么了。
两个将身子团成原形，而剩下的却是垂直分布，排成直线，形成V字分列两端。
这是，这是一把，一把婴儿做的剪刀！——
“动手吧。”
不知什么时候，弟弟已经站在了我的身边，说道，于是我们一人握着一边，就准备朝爷爷身上剪去——
剪去所有的无力，剪去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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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愤恨与压迫。
“不要！！！”身后急切的女声传来，是母亲，
方大师没有按住她，建明叔也没有按住她，她从我们的背后扑来，一把死死的抱住我们。
胳膊上的骨头隔得我生疼，却又死死的抱着。
“不要——”
她的声音依旧在颤抖，但却变的坚定不少，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不需要——不需要做这些……”
她哭了，她埋头于我们的双肩，声音哽咽，胸腔颤抖，但她依旧死死的抱着我们，
泪水打湿了我们的肩膀，鼻涕，汗水——数不清的东西黏在我们身上，温热颤抖的躯体紧贴着后背。
“我的孩子不需要做这些，”她抬头了语气无比坚定的说道。
我和弟弟以及婴儿云全部都被推开，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眼前的一幕。
女人的躯体瞬间变的挺拔甚至是高大，刚才还无力的肌肉眨眼间就变的充盈，腿肚都变的粗壮，肩膀变得宽厚，骨节似乎都在咔咔作响。
她转头，矫健的走向刀架，一把举起上面最大的菜刀，又转身气势汹汹的朝李建德走去。
“李建德！！李建德！！！李建德！！！！！李建德！！！！！！！！！！！！！！”
母亲双手高高的举起刀子，无比愤怒的吼道，仿佛除了名字，她什么都说不出来。
那把刀子亮的反光，在这破旧的后厨中，却有着独一份的新鲜。
李建德整个人都被女人的阴影笼罩，难得的他竟然在颤抖，但那努力吞菜心的动作还是暴露了他企图靠咒骂还口的企图。
直到现在他好像依旧无法相信母亲竟然敢这样对待他，除了本能的害怕他依旧在靠肌肉记忆维护自己的权威。
夸嚓——
没有翻转，没有意外，
刀刃飞快劈下，就像母亲经常劈柴火的动作一般，无比的利索干净。
刀刃快速的劈开头颅，脖子，胸腔，肚子，直至双腿，
一分为二，李建德和李建德分开躺下，左右对称。
我们这才发现，对方根本没有内脏和血肉，里面一团空，什么都没有，有的仅仅是两张外壳的皮套，
而在对方倒下后，没过多久，便犹如沉没一般，滑入了地下，他，彻底的消失了。
母亲和弟弟也仿佛瞬间清醒，一脸好奇的看着周围的一切。
方大师上前，解释了一番弟弟的肚子，依旧是很神奇的两人飞快的接受了眼前的现状。
于是按耐住心中的余热，我们一起离开已经无比混乱的现场。
刚一出门，就看见了眼前的破旧小区。
那所旅馆已经完全消失，再一转头身后的餐馆也不知何时无影无踪。
母亲最终还是为了我们选择自己动手……
虽然只是一瞬间我却觉得庆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