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报仇
其实季静宁并没有喝醉, 一切都是她装的。
在清楚地听到侑青的车子驶离后，躺在床上的她睁开眼睛来，攥紧被角, 眼泪再一次不争气的流了下来，如同涌泉般无法控制。
她舍不得，她真的舍不得, 可是她没有办法，这是一次机会，一次报仇和铲除后患的机会，不然等到她离开人世以后，就没人帮她对付杨迟远了, 季静宁认为这是一次正确的牺牲。
正因为她太了解杨迟远了, 十来年的婚姻, 让她将这个男人看得透彻，他就是死性不改的人, 骨子里如此, 季静宁不敢冒任何一丝陷。
在情绪差不多平复以后，季静宁掀开被子走下床，踉跄着来到洗手间里, 趴在马桶上哇哇大吐, 甚至吐出了血丝来, 试图站起身的那一瞬眼前一黑，差点就要栽倒下去, 还好她用力地扶住了旁边的扶手。
卸妆，洗脸，吃药，生病的疼痛让她再也支撑不下去, 佯装着没事真的挺累的，不过还好，今晚是最后一次了，侑青会理解她的对吧？一定会理解的。
洗完脸洗完澡出来，季静宁缓慢来到书桌前坐下，从抽屉里取出了几张信纸，拿起笔开始在上面写起来，差不多写了有一个多钟头，期间她几度想要呕吐，头晕，难受，都给强忍了下来，还有几个小时就要天亮了，她必须得赶着把它写完。
写完以后叠起来，装进了明天要穿的衣服里面，收拾好准备的匕首，季静宁再一次回到床上，她订好了明天早上六点的闹钟，接着躺下，闭上眼。
这一夜，其实季静宁睡得并不深，总是辗转醒来，发现距离天亮居然还有一段时间，说不担心是假的，毕竟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
害怕自己会没力气，强迫着睡了几个小时。
第二天早晨。
鹿茗早早地动身，收拾了水杯手机等，准备参加今天的科目二考试，这一次的考试地点，和上次一样，也是距离市区较远的地方。
因为季阿姨昨夜就提前说了今天要送她，鹿茗便决定早点把两个人的早饭准备好。
季侑青起床以后，给姐姐发了条消息，叮嘱她早上醒来以后一定要喝点蜂蜜水，毕竟她昨晚喝的酒不少。
没想到对面居然秒回，她干脆直接打了个电话过去。
“今天是有什么事嘛，怎么不多睡会。”季侑青疑惑。
“没有，刚准备上厕所，就看到你的消息了。”季静宁回答，“你怎么也这么早起来了。”
“鹿茗今天要考科目二，我送她过去。”
“都考科目二啊，挺好的，很快就可以拿到驾照了。”
“姐，等会送完她考试，我过去找你吧。”
“不用，找我做什么。”
“陪陪你啊，你昨晚的状态让我有些担心。”
“我没事，我今天和朋友有约，你就好好和鹿茗待在一块，好了我得去收拾收拾，先不跟你说了。”季静宁见准时机赶紧撂下了电话。
季侑青还想说些什么，鹿茗那边唤了一声：“季阿姨，早饭好了！”
“来了。”季侑青应了一声，将手机默默收进兜里。
公司电梯里，穿着职业装的夏意刚走进去要关门，一只手伸了过来将门给扒开，来人是谢玄。
两人对视了一眼，都没什么好说的。
电梯门合上开始上行。
谢玄清了清嗓子说：“你昨晚和我说的那件事情，发生多久了。”
“没多久吧，我也才知道没有一个月，但是这个病出现肯定不止一个月。”夏意喃喃。
谢玄仰头深吸一口气：“侑青姐知道了怎么接受得了。”
“那就不要让她知道，管好你的嘴。”夏意强调。
“你放心，我不是那么嘴大的人，我只是感到很惋惜，出了这样的事情。”
“出了这样的事情，谁都不想看到。”夏意说完，电梯门打开，她抬脚大步走了出去，谢玄也一并跟了出去，刚想说什么，夏意兜里的手机响了，谢玄识相闭嘴不吭声。
夏意站在走廊上接起电话，脸色瞬间变得不大好了。
“你说什么？撤诉了？为什么会撤诉。”
谢玄等候在一旁，对于自己听到的一知半解，心里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知道了，你等等，你等等，我先确认一下情况。”夏意说完挂断了电话，满脸写着不可思议。
“出什么事了？”谢玄问。
夏意不太懂得样子，歪着头说：“杨迟远的那个案子竟然撤诉了？”
“你是说……
试图对侑青姐不轨的那个杨迟远，静宁姐的前夫？”
“嗯！”夏意点点头，“我们这段时间收集了资料证据已经上诉了，怎么会突然撤诉呢。”
“是不是哪里搞错了。”谢玄说。
“我先给静宁姐打个电话问问。”夏意翻开通讯录拨了出去。
电话打通了，但没人接。
夏意只好再打一遍，而这个时候季静宁正打算要出门了，她看到夏意频繁打来的电话，似乎是猜测到了什么，她不想自己的计划被破坏，直接点了关机，随即拎着包出门开车。
“怎么样？”谢玄在一旁着急问。
“关机了。”夏意喃喃，“怎么会关机呢，刚刚还打通了的。”
“给侑青姐打个电话试试。”
“嗯！”夏意点头，又翻了下通讯录给季侑青打了过去。
这时候，季侑青已经把鹿茗送到了考场，自己则坐在车里面等候，这么大早接到夏意电话，她还是有些诧异的。
“怎么了，什么事。”
“太好了，姐，你的电话总算是能打通的了。”夏意松了口气。
“发生什么事了吗？”季侑青疑惑。
“杨迟远的案子在法院撤诉了。”
“撤诉了？”
“所以我想问问姐你知不知道。”
“我不知道。”季侑青有点懵。
“那我估计是静宁大姐做的。”
“不会吧……”季侑青还有点不相信，她姐姐是那么恨那个男人，怎么可能放过她。
“我也只是怀疑，律师给我打电话以后我就赶紧先联系了静宁姐，一开始还能打通的，但没人接，等我再打的时候，电话就关机了，所以我才有这个猜测的”
“我知道了，我给她打个电话试试吧。”
挂掉电话后，季侑青给姐姐打去了电话，居然也是关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拥有撤诉权力的，除了她就剩下姐姐了，可是姐姐为什么要这样做，季侑青想不明白，再结合昨晚和今早上她的不对劲，季侑青渐渐地开始有些心神不宁，坐立不安。
偏偏鹿茗还在考试她走不开身，不然一定赶过去姐姐那问清楚情况。
季侑青：我打电话了，也联系不上她。
夏意：那可怎么办啊，着急死了，公司有事，不然我就寻过去了。
季侑青：总之她最近一段时间给我的感觉很奇怪，你说她会不会做什么瞒着我们的事情。
夏意：这……
看到侑青姐发来的微信，夏意有些心虚了。
在此期间季侑青给姐姐发了很多条微信，打了一个又一个电话，皆没有任何回应，她都有一种现在就赶回去的冲动。
一路上都开得十分顺畅，一路绿灯，现实实在是有些讽刺。
季静宁一脚踩下刹车，抬眼时已经抵达了目的地。
杨迟远在拘留所里盼星星盼月亮，数着时间过，终于等到了今天，就在他蹲在门口时，有人过来给开门了，并且叫了他的名字。
“杨迟远，有人来保你了，走吧。”
杨迟远嗖得站起身来，满心期待，“我真的可以出去了吗？”
“出去吧。”警官有些不耐烦说。
等他出去后，两个警官开始交谈起来。
“实在是想不通，这样一个罪大恶极的人干嘛不让他蹲局子，放了他做什么。”
“那个女人是他的前妻，兴许是念在旧情吧，我们都遇到多少这种事情了，打得要死要活的夫妻，咱们想给她丈夫关起来，结果人自己还不让了，说是自己的家事。”
“像这样的人，还是得让他吃点苦头，否则出去以后仍然还是死性不改。”
“那就不是我们能参与的事了，日子怎么过都是他们自己的。”
“……”
差不多到时间了，季静宁从车上下来，将匕首藏在了袖子里，穿着高跟鞋的她朝前走了几步，只见不远处那扇大门打开，杨迟远从里头走了出来，一脸的洋洋得意，门口还站着两位穿制服的警员。
季静宁朝前走了几步后停下脚步，让杨迟远自己走过来。
来到季静宁面前的杨迟远停下脚步，得意笑道：“你还真是履行承诺的女人，居然真的把我给放了出来，怎么，想要我怎么报答你？”
季静宁面色沉如水，一言不发。
就在这时，杨迟远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不禁又说：“你跑过来接我就穿这个啊，也不化妆，看看你，尽显老态，像五十岁的大妈。”
季静宁还是不说话，就是忽然间笑了，皮笑肉不笑，让人心生凉意。
杨迟远也收敛了自己的吊儿郎当，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可惜一切都晚了。
趁其不备，只见季静宁的袖中突然出来一把匕首，正正刺中杨迟远的腹部，杨迟远那一刹瞳孔微张，似乎是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女人居然敢做出这样的事情。
不远处的警员察觉到不对劲立马朝这边赶过来，季静宁不希望他还有任何生还的机会，咬紧下唇眼睛里布满血丝，猛地拔|出|来又狠狠连续捅进去几刀，鲜血喷射到她的胸前，衣服上，下巴上，颈上，甚至连嘴唇上也带了些。
看着杨迟远无力的呈抛物线般倒下去，季静宁手里的匕首也滑落在地，那一瞬间，两个警员上前来将她给制服，跪在地上。
季静宁嘴角上扬起来，侑青，这是姐姐想为你做的事。
欺负你的人渣，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92、鱼死网破
“拘留所大门外都敢做这样的事情, 看来真的是活够了。”
“赶紧打电话叫人过来，去看看那个人的伤怎么样了。”
“……”
总之因为季静宁出人意料的举动，让这里的警员一下子慌乱了手脚, 光天化日敢在这里做犯法的事情，他们还真是没见过。
季静宁被按着双肩跪在地上，双手被人从后铐住, 即使不这样做，她也没有逃的打算，膝盖实在是太疼了，被强制性跪下的那一刻她的这把老骨头差点没抗住，不过当她看见杨迟远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眼睛还死死瞪着自己时, 心里好痛快。
她和这个男人长达十多年的拉拉扯扯, 总算是在今天画下了句号, 就当是报了她孕期被出轨的仇，为她胎死腹中孩子的仇, 为可怜的妹妹遭受侵犯的仇, 一举三得，季静宁觉得自己赚了。
反正她也是个将死之人，后续有任何的惩罚都不害怕。
“撑着点, 救护车很快就到了。”
“撑着点, 撑着点。”
“……他没气了。”警员抬头。
听到这句话, 季静宁忽然笑了起来，笑声逐渐增大, 变成开怀的大笑，其实早在被通知杨迟远闯入妹妹家的那晚，季静宁就想杀了这个狗东西的，但无奈那天人实在是太多, 还有很多警察在，她可能还没有机会下手就会被抓走。
警车的汽笛声，救护车的汽笛声交织在一起，萦绕在耳边变成了双重奏的旋律，季静宁亲眼看到救护车上的医务人员下来，在对杨迟远进行了一番检查后，无奈地摇摇头确认了他的死亡消息。
“凶手呢？”一位警官站在现场询问。
“那，在那边，已经抓到了。”
“是个女的？情杀？”
“总之这其中的关系错综复杂，但是敢在这里犯案，也是心理很强大了。”
“大概是早已经做了鱼死网破的准备吧。”
“……”
现场声音很是嘈杂，各种人员进进出出来来往往，季静宁头顶的阳光炙热，她这样跪着有一段时间了，身体也感到愈发难受，就在有人准备过来把她带上车的时候，一头栽倒下去，还好有人及时扶住了她一把，这是季静宁没想到的。
“我是个犯人，为什么要扶我。”季静宁小声喃喃。
“犯人也是人，怎么处决你是后续的事情。”
季静宁笑了笑，站起身来一步一步往警车上走，和她一并的女警员似乎是看出了她的身体有问题，上车以后才对她展开询问。
“有预谋的行动？”
面色苍白的季静宁笑了笑，看向窗外，阳光打在她的脸上，微微眯着眼，很是安逸。
“他是我前夫。”
季静宁心平气和将所有的事情都讲了出来，就好像在诉说别人的故事，就好像自己刚刚杀了一个人这件事情就像吃过一顿饭以后就此落幕，毫无牵挂。
车内的三位警察听完，都陷入了沉默，有种不知道该怎么评价的好。
但是在他们的心中，季静宁杀人肯定是不对的，极端的做法，但也很令人同情，是个可怜的女人。
可是同为女人，更加感同身受，坐在季静宁身旁的这位女警深吸一口气，不由问道：“你这样做真的值得吗？”
季静宁笑着摇摇头：“没什么值不值得的，在我和他过往的婚姻中，因为他的所作所为对我造成的伤害，曾经让我无数次产生想要杀他的念头，如今，也算是得偿所愿了……”
“那你就没有想过因此造成的后果？”女警又问。
“我都是个将死之人了，还怕什么后果，到头来无非就是一死，无所谓了。”季静宁顿了顿又说：“人终有一死，要看是个什么死法。”
“你的家人呢，他们一定不愿意看到你这样做。”
想到妹妹时，季静宁鼻尖一阵酸涩，却还是强忍着没让眼泪掉下来，佯装着笑意说：“她会理解的。”
一旁坐着的女警不由深吸一口气，屏住呼吸三秒后，忽然开口说：“我父亲也是个人民警察，我在刚入警校的第一年，他给我讲过这样一个案子，那个母亲和你很像，只不过她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子女，在忍辱多年家暴之后，就在那个父亲妄图侵犯小女儿时，奋起持刀杀了他，那个时候的我年轻气盛，听完以后相当赞同这个母亲的做法，义愤填膺，但是我父亲反过来问了我一个问题，这种方式真的正确吗？可怜的孩子一下子失去了父母，留在世上的人又会怎么看待他们，我一下子没了答案。”
对方顿了顿，继而笑着又说：“其实我和你讲这些，无非就是持有一个观点，法律会处理一切，杀人终归是不对的事情。”
季静宁听后无奈地笑了，看着车窗外喃喃：“法律有时候还真没办法解决一切。”
季静宁无法想像那天夜里，倘若鹿茗没有赶到，会发生多么恐怖的事情，她那可怜的妹妹将要遭受何等的□□，季静宁也更加无法原谅，自己怀孕承担妊娠的辛苦，这个渣男还在外面偷腥，间接害死了她肚里的胎儿，以至于她再也无法生育，她永远也无法原谅这样一个男人剥夺了自己做母亲的权利还如此潇洒的活在这个世上，季静宁最好的十多年，都浪费在了这个男人身上啊，多少个夜里，她痛苦着，不堪着，折磨着自己，他凭什么继续快活。
“到了，我们会通知你的家属过来。”女警打开车门说。
季静宁没吭声，默默跟着下了车。
季侑青在考场外面的车里坐着等鹿茗考试，不知道怎么回事，自从联系不上姐姐以后她的眼皮便跳得厉害，就像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样。
直到鹿茗考完出来，打开车门坐上车她才回过神来。
“考完了吗？”
鹿茗紧盯着对方看，问道：“季阿姨，你怎么了，是有什么事吗？”
季侑青笑着摇摇头：“没事，我们回去吧。”
鹿茗觉得季阿姨有点不对劲，连她出来到上车都没有察觉，甚至也没有询问她考试的结果如何，这让她有些担心。
谁知季侑青开着车刚刚调头准备离开，一通电话打了过来，季侑青斜着眼睛看着手机上的来电显示，是一串座机号码，陌生来电，这让她一下子起了警惕。
鹿茗也看到了，心同时跟着一紧。
车子在路边停下，打开了双闪，季侑青不慌不忙拿起手机来接听，对面第一道声音便是：“你是季静宁的家属吗？”
季侑青心跳漏了半拍，赶紧回答：“我是，我是她妹妹。”
“这里是XX区分局，需要你过来一趟。”
“不是，我姐姐她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季侑青紧急追问，鹿茗看到她皱起的眉头，隐隐察觉不是什么好事。
对面顿了一下才回答说：“你姐姐涉及了一桩刑事案件。”
季侑青的瞳孔微张，嘴里喃喃着：“不可能，不会的，你们是不是搞错了？”
“您还是来一趟吧。”说完对方挂了电话。
季侑青拿着手机的手从耳旁滑落下来，整个人大脑一片空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鹿茗快急死了，连忙追问：“发生什么事了？季阿姨你别吓我。”
季侑青扭头看向身旁的女孩，十分无力的扯了扯嘴角：“他们说我姐涉及了一桩刑事案件，你相信吗？我不相信。”
那一刹那鹿茗的心脏像是duang的被击打了下，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两个人在车里沉默下来，都不说话，那几分钟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
“我们要不过去看看吧？”鹿茗勉强咧起嘴角，“兴许是他们弄错了呢。”
她知道一直坐在这里也解决不了什么问题。
季侑青抬手将额前的发向后捋，舒了口气说：“好，我们去看看。”说完重新启动车子。
季侑青一路上开着车都没说话，嘴角时不时露出苦涩的笑，她一下子想明白过来，这几天姐姐的不对劲，这一切似乎都说得通了。
突然的撤诉，聚餐，像是告别的话，种种种种联系起来，季侑青大致能够猜到今天的电话里发生了什么事，姐姐可能是去找杨迟远报仇了，她知道自己可能应该把这个可能去掉，但她仍然不肯相信不肯接受这个事实，如果不亲眼所见，她无法劝自己相信，仍有那么一丝侥幸在。
鹿茗其实也不太相信静宁阿姨会涉及刑事案件，她平时是那样一位和蔼可亲，又温柔的阿姨啊，那样的人怎么会做犯法的事情，一路上鹿茗的脑子里闪过许多猜想，有可能只是简单的小事件，轻轻松松就能解决的，但总归还是忍不住往最严重的情况想，如果真是那样，季阿姨又该怎么办，鹿茗的脑子里一团乱。
去警局的路上季侑青开车的速度有意放慢下来，鹿茗都有察觉到这一点，她不知道季阿姨内心里此刻在经受着什么样的煎熬，真的好想抱抱她，可是鹿茗觉得自己很无能，除了陪在她身边以外，好像也没什么能为她做的，如果可以，她希望所有的痛苦都替她承担。
再不愿意走的路，终究还是会走完，再不愿意面对的事情，终归还是要选择去直面，人生就是这样，押着你一步步前行。
到警局了。
“我姐呢。”季侑青焦急询问。
对方给了她一个眼神，季侑青抬头看到了远远坐在那里的季静宁，她的双手被拷着，在看见她们来后，有意的别过脸去不与他们对视。
季侑青一下子急了，冲上去前质问她：“你都做什么了？”
她的双手微微捏紧，瞳孔微张，眼睛有些红。
季静宁微微低着头，就是不说话。
“静宁阿姨，我们都很担心你。”鹿茗忍不住道。
听到鹿茗说话，季静宁居然忍不住回复：“鹿茗，你不该来这里。”
“这个人你认识吧。”一位警察把一份档案摆在了季侑青面前，她低头看过去，上面写着杨迟远的资料还有照片，默默点了点头。
“一个小时前，在城西拘留所门口，你姐姐用这把匕首杀害了他。”说着，对方又把用袋子装起来的匕首放在了桌上。
季侑青脑子嗡了一下，笑着问：“你们是不是搞错了，我姐姐……怎么可能杀人，你们一定是弄错了。”
“你姐姐就在这里，你不信可以问她。”警察说。
季侑青依然摇摇头，不停喃喃着：“我不信，你们弄错了。”
鹿茗立在那里，心已经down到了极点，浑身像是被冰块包裹着，无法动弹，周围的空气都愈发冰冷。
她都无法接受，更别提是亲妹妹的季阿姨了。
警察看她继续执迷不悟，干脆一盆冷水浇下来，斩钉截铁说：“杨迟远已经死了，你姐姐就是凶手，人证物证都在，我们公安机关办事不会出错。”
“侑青。”许久没吭声的季静宁开口道：“他们说得没错，杨迟远就是我杀的，他该死。”
“为什么要这么做？”季侑青不懂，“报复他的办法有很多种，为什么一定要牺牲你自己，他不值得。”
季静宁平静笑了笑，说道：“你就不要管那么多了，这是我和他之间的恩怨，你也不要有心理负担。”
季侑青完全无法理解季静宁为什么会如此心平气和说出这番话，她可是杀了人啊。
“那你有没有想过我，做这件事情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我该怎么办？”
“有鹿茗陪在你身边，我很放心。”季静宁喃喃。
鹿茗忍不住插嘴一句：“我和季阿姨都不希望你这么做。”
季静宁听后笑了笑：“你还小，很多事情不太懂，侑青也不该把你带来这。”
这时季侑青冷笑一声：“是觉得这样的事情见不得人？你不顾大家去做的时候就应该想到这一点，你真的好自私。”
鹿茗很想拉一拉季阿姨让她别说这些话，静宁阿姨也是为了她，因为生气便说出这样的话很伤害感情。
可是，自己又是站在什么样的立场下呢？她不知道，毕竟她不是季阿姨，没办法感同身受，也不愿意站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说一些事不关己的风凉话，她希望自己是和季阿姨一体的，所以她选择闭口不言，始终站在季阿姨这边。
季静宁笑了笑，“就当是我自私好了，你不要管我，这件事情也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你带着鹿茗赶紧走吧，走吧。”
听到这番话，季侑青更加生气，二话不说捏紧了拳头转头就走。
鹿茗顿了顿对静宁阿姨说：“我出去看看。”接着便赶紧跟了出去。
原以为季阿姨会真的一气之下离开，鹿茗出去外面以后四处没找到人，车里也没有，最后还是在院子里的花坛边发现了她。
说走只不过是季侑青的气话，她怎么可能真的丢下姐姐不管，她只是觉得很寒心，为什么姐姐会说出那样的话。
鹿茗站在她跟前，看着季阿姨此时此刻就像一个受伤的小女孩，坐在台阶上轻咬着自己的手背，一言不发强忍着情绪，她真的好心疼好难受。
“季阿姨……”
“你回去吧，这是我们家的家事，你不该掺和进来。”季侑青低沉着嗓音开口，低着头让人看不见表情。
“季阿姨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我不走。”鹿茗有些着急，“应该会有办法的，会有什么办法的。”
“不会有办法了，你听到那个警察说了吗，人证，物证，都在。”季侑青的语气夹杂着绝望，毫无希望的绝望。
“我们不要放弃，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在你身边支持你。”鹿茗蹲下身仰望着季侑青说。
就在这时，季侑青的手机响了，她取出来查看，是夏意发来的，询问她有没有联系上她姐姐。
季侑青拿着手机，打了一行字过去。
季侑青：杨迟远死了。
夏意：！！！太好了，这是我今年听到的最好的消息。
夏意：他是怎么死的？车祸吗还是仇杀？
季侑青：我姐做得。
原本秒回的夏意一下子没话说，盯着手机屏幕沉默起来，这个消息恐怕对于每个认识季静宁的人来说都犹如五雷轰顶。
夏意：侑青姐，确定没…没有弄错吗？
季侑青：若是错的倒是好了。
夏意：你先别上火，把地址发给我，我现在就赶过去。
夏意效率很高，十分钟就赶到了警局，找到了季侑青她们俩。
“现在里面情况怎么样？”
鹿茗面色不大好，小声回答：“已经通知杨迟远的家属了。”
夏意看了一眼季侑青随后说：“我先进去看看里面。”说完一路跑开。
看到夏意过来，季静宁有些吃惊，抬头问：“你怎么来了？”
夏意无奈地摇摇头，咬着牙说：“大姐，你干嘛这么傻，为了那个渣男值得吗？”
“将死之人换一条命，我觉得挺划算的。”季静宁笑笑。
“可是您知道这会让侑青姐心里多么难过吗？”
“难过只是一时的，只要她往后平安喜乐，就够了。”
“姐你错了，你为她这样做，她一辈子都会心里不安。”
“做都已经做了，就不要说那么多了，我是心甘情愿的。”季静宁不希望等她走后，杨迟远出狱再做过分的事情，与其带着心结走，倒不如干干脆脆永除后患。
就在她俩对话之际，季侑青回来了，脾气似乎也消了不少，来到她跟前说：“我会找S市最好的律师，帮你减刑，我不会让你死刑或者在牢里待一辈子的。”说到这话时季侑青有些哽咽。
夏意很想说什么，但看了看季静宁的脸色还是憋了回去。
“不要做这些无用功。”季静宁平静道。
“我不会放弃的，花多少钱都可以。”季侑青咬着下唇的模样，鹿茗还是第一次见到她像个无助的小女孩，是啊，平时成熟冷静的季阿姨，在自己的姐姐面前，永远都是一个小妹妹。
“你已经擅作主张做了这种事，所以也请不要拦着我去做什么。”季侑青拿出手机来：“我现在就去找律师。”
夏意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主动上前一步说：“侑青姐，你跟我出来一下，我有话要跟你说。”
“夏意！”季静宁猜到了什么，赶紧用言语喝止。
夏意转头看了眼季静宁说：“大姐，请原谅我，我不得不这么做。”
“夏意！”
夏意率先朝外面走去，季侑青顿了下，暂时收起手机来跟上去。
夏意的状态有问题，季侑青隐约察觉到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是她所不知道的。
鹿茗一开始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听，便不打算跟上去，没想到夏意主动说：“没事，你可以知道，我既然决定说出来，就没打算藏着掖着。”
鹿茗这才一起跟上去，三个人站在一片树荫底下，夏意先深吸一口气，开口说：“其实我一开始是真打算死守这个秘密的，毕竟我也是个有原则的人，静宁姐交代的事情，我是真的好好在履行，但是如今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我深知我有必要说出来让你们知道，已经没有继续隐瞒下去的必要了。”
“到底是什么事。”季侑青有些心急。
夏意格外看了她一眼，轻声问：“侑青姐，我说出来，你要做好足够的心里准备。”
季侑青轻轻点了点头。
“静宁姐她……罹患了宫颈癌，是晚期。”夏意艰难地把心中掩藏已久的秘密吐露出来，瞬间觉得轻松不少，帮人保守秘密，还真不是一件容易事。
嘴上说能接受的季侑青在亲耳听到后还是向后踉跄了下，还好鹿茗眼疾手快及时拖住她的后背，才避免了摔倒。
“什么时候的事？”季侑青声音颤抖。
“我上个月月初才知道，但是静宁姐确诊应该不止一个月，她不想让我告诉你，怕你会接受不了，但是我实在没办法看着你这样。”夏意喃喃，随后又说：“即使这件案子最后被免除了死刑，静宁姐最后的时光也大概率会在牢里度过了。”
听到这，季侑青终于没忍住低声啜泣起来，她并没有放声大哭，也没有歇斯底里，更没有张牙舞爪，只是一个人捂着嘴低着头默默地小声抽泣。
鹿茗抬头看着季阿姨眼角掉出的眼泪，自己的眼眶也跟着红了，心里犹如万般刀割一样难受。
原来静宁阿姨瞒了大家这么大的一件事情，难怪昨天晚上，她会问大家关于将来的打算，难怪之前她找自己谈话，帮她规划接下来的大学学习安排，原来她早就…早就做好了一切准备，鹿茗心里很难受，很难受很难受，一度失语说不出话来。
夏意心里又何尝不难受，季静宁在她眼里一直是大姐姐的存在，也帮助她不少，末了，她深吸一口气说：“我大概能够理解大姐的良苦用心，她是觉得自己活不长了，所以才想着拼一把，替你报仇。”
“我不想要她报仇，更不想要她以这种方式为我报仇。”季侑青的声音极度哽咽。
“我也不想，我们都不想，即使杨迟远再罪大恶极，他也不值得静宁姐去这么做，他不配。”
季侑青吸吸鼻子说：“我想进去看看她。”
“我陪你去。”夏意和鹿茗几乎同时开口，两人看向对方。
季侑青没有看她们俩，而是说：“我想一个人进去，你们别跟着我了。”说完独自抬脚走开。
重新回到警局里的季侑青默默坐在了季静宁的对面，低着头一言不发，最后还是季静宁忍不住先开的口。
“你都知道了。”
季侑青没说话点了点头。
“无所谓了，早知道晚知道，总是会知道。”季静宁轻轻一笑。
季侑青抬头质问她：“为什么你可以将此事说得如此轻描淡写。”
“想开了啊，确诊这么久，我心里已经接受了这个答案，请原谅姐姐没和你商量做了这件事，好吗？”
季侑青无动于衷，没反应。
“不原谅也没有关系。”季静宁轻轻一笑，“只要你好就行，你好我就好。”
季侑青吸了吸鼻子说：“为什么会这样，我们季家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为什么从来没有好事降临在我们家，爸爸，妈妈，甚至还有你。”
“侑青，一切都是天命吧。”
“我从来不信什么天命！”季侑青抬手一挥，情绪稍稍没有克制住，“为什么不是我，得绝症的为什么不是我，我才是那个该死的人。”
“我不许你这么说！”季静宁生气了，目光也变得凛冽起来，并由此强调：“从今往后我也不许你这么说，你要好好活下去，让鹿茗陪着你，把我们季家的家业做下去，那是爸爸妈妈一生的心血。”
季侑青咬着嘴唇摇摇头，眼里尽是苦涩愁容。
“你听到没有？”季静宁很凶的样子。
季侑青低着头倔强着不吭声。
见此季静宁仍旧继续说：“遗嘱我已经安排好了，在我死后律师会进行交代。不管你对我怨恨与否，都不重要，等我入狱以后，不要再来找我。”
听到最后这句话，季侑青猛地抬头，咬紧嘴唇说：“你知道我办不到……”
“那就尽力去办到。”季静宁严肃强调，“我不喜欢被你们看到我最后丑陋的模样……”
季侑青依然摇摇头，表示自己没办法办到，眼前的现实已经足够让她心碎，现在还要她不去探视，这太难了。
站在外头等候的夏意和鹿茗也交流起来。
夏意从兜里取出一盒女士烟，习惯性地要派发给身旁的人，鹿茗吓得赶紧摆摆手，夏意愣了下说：“不好意思，你还小，不抽烟，那我自己抽了。”
吸了两口烟吐出烟雾，夏意说：“接下来的日子，你可能会很难熬了。”
她话中有话，句句很有深意。
“我不怕，我会陪着她，出了这样的事情，我更加不会丢下她一个人。”
夏意听后笑了，“我是说，她会很长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法走出来，你确定自己坚持得住吗？”
“我可以。”鹿茗坚定回答。
“但愿如此吧。”夏意继续抽烟。
就在这时，夏意手机响了，接听电话没几秒，她便破口骂了句：“我靠，他们是疯了吗？你等等，我马上回去处理。”
“公司出了点事，我得赶紧过去一趟，这边就先交给你了，你能搞定吧？”
鹿茗点点头，“夏意姐你快过去吧，这里有我在。”
“嗯，行，有什么情况第一时间通知我。”说完夏意踩灭了烟蒂，风风火火上了自己的车离开警局大院。
夏意前脚刚离开，警局里便有人出来了，季静宁被拷着双手，前后左右都有人跟着，季侑青也紧随其后出来，面无血色，一点表情都没有，鹿茗赶紧跑了过去，询问现在是什么情况。
季侑青没说话，一旁的警官则说：“押犯人去拘留所关着，等待庭审。”
鹿茗眼里闪过一丝慌乱，季静宁回头冲她一笑说：“丫头，没事的，不用担心我。”
杨迟远的家属随时可能会来，警局先行把季静宁给送走，也是为了避免双方起更大的冲突。
家属不让跟着，季侑青和鹿茗就此留步，亲自将季静宁给送上了关押车，坐在里头的季静宁朝外面看，还笑着扬起了嘴角，用口型说出五个字：“不要担心我。”
季侑青站在那里，一言不发，眼睛紧紧地盯着押车，背影倔强孤傲挺立。
关押着季静宁的车辆驶出了院子，也消失在大家的视线里，两位警官准备进去，临走前对季侑青说：“你们也都回去吧，待会死者的家属来了，会闹得不可开交，到时候也给我们添麻烦，有什么消息会第一时间通知你们的，如果死者家属愿意私了是更好的，你姐姐会减轻刑罚，如果不愿意，你们也没办法。”
说完，两位警官扬长而去。
鹿茗抬头看向季侑青问：“季阿姨，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季侑青还没来得及说话，抬起头时目光伫立。
鹿茗也循着她看的方向望过去，只见有一辆长形的面包车开进了院里，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隐隐有种不安的感觉。
面包车随意停下，车门被人拉开，从车里接二连三下来了好些个人，有粗壮的大汉，有哭哭啼啼的女人，有老人有小孩，像是一大家子都来弃了。
鹿茗如果猜得没错，他们应该就是杨迟远的家属。
老妪哭哭啼啼喊着：“呜呜呜呜，我那可怜的儿啊，可怜的儿啊，呜呜呜呜呜，那个狠心的女人夺走了我儿的命，她怎么如此的蛇蝎心肠，呜呜呜呜呜……”
整个院子都荡漾着老妪的哭声，周围其他的家属也象征性的哼唧几声，也并不知是真的伤心，还是假装的难过。
他们边走边愤概商讨着解决方案。
有人说：“欠债还钱，杀人偿命，这次一定不要放过他们，要一命还一命！”
有人说：“最重要的是赔偿，最少要赔两百万才能解气，嫂子你说是吗？”
还有人说：“那就一边偿命，一边赔钱，不能这么轻而易举放过他们！”
“……”
他们气势十足，声势浩大。
鹿茗主动说：“季阿姨，我们先赶紧离开吧。”
她并不是怂，她只是想保护季阿姨，在对方人员众多的情况下，她们两个人占了劣势。
不料她们刚转身准备去取车，那边的一伙人便发现了她们的踪迹。
“那不是季侑青吗？”
“是那个贱女人的妹妹。”
“就是她姐姐害死了我们家迟远。”
“快别让她们跑了！”
“……”
一群人迅速上前来，将鹿茗和季侑青团团包围住，鹿茗下意识挡在了季阿姨面前，这群人虎视眈眈，她保持警惕。
“你姐姐人呢，她去了哪里！”其中有个人质问季侑青。
“我不知道。”季侑青一副高高在上无可奉告的样子。
“太嚣张了，欺人太甚，我可怜的侄儿现在还躺在医院的太平间里，你们季家就是这样欺负老实人的吗？”
季侑青冷哼一声：“杨迟远也算是老实人吗？”
她姐姐杀了人属实不对，但是她也无法承认杨迟远是个老实人，分明就是猪狗不如的东西。
可现在她们面对的都是杨迟远义愤填膺的家属们，季侑青的这句话仿佛点燃了一团□□，当即就把他们给惹怒至极。
其中一个较为年轻的女人更是直接冲了上来二话不说打了季侑青一巴掌，鹿茗瞬间怒了，用力地将那个女人给推出去，对方摔倒在地。
“太过分了，太过分了，如此欺人太甚！”
“今天要给她们点颜色瞧瞧，不然当我们杨家没人了是吧。”
一伙人冲上来就要教训季侑青和鹿茗，鹿茗不想让季阿姨再次受到伤害，几乎抓狂挥舞着自己的拳头阻挡试图上前的人，看起来就像一个小疯子。
“你们今天谁再敢动她一下，我把你们全都杀了！”
“就凭你吗，啊？”一个壮汉徒手将鹿茗的衣领给揪起来，就是一拳头给抡了下来。
鹿茗也不是吃素的，当即趁机一脚踢中男人的下怀，男人痛得坐在地上嗷嗷大叫痛苦不堪。
杨家的人彻底被惹怒了，一群人正要涌上来撕了她俩，也就在这时，警局门口传来一声大吼。
“都干什么干什么呢，没完没了了吗，当警局门口是戏院吗？由不得你们放肆。”
“谁想进局子关一关的，再打一个试试！”
“……”
所有人都老实乖乖停手。
杨家的人还主动恶人先告状，指着鹿茗和季侑青说：“是他们先动手的。”
警察早已经看透了一切：“是谁动手的，我们院子里有监控，怎么，想要我调监控查一查吗？”
杨家人顿时怂了，赶紧笑眯眯说：“警官，我们不想惹事的，是他们季家太欺负人了，我们迟远的尸骨未寒，我们要讨一个公道。”
“进去吧，里面有人等着你们，今天就让犯人家属回去吧，互相残杀以仇报仇不是明智之举，你们应该没人想蹲局子吧？”
“是是是，警官您说得对。”
“我们不是来惹事的。”
“……”
警官看向季侑青说：“你们赶紧回去吧，别在这继续逗留了。”
看着季侑青和鹿茗走开后，警官又转头对杨家家属说：“老太太您也别伤心难过了，法律会主持公道的。”
“呜呜呜呜呜，我可怜的儿啊，我可怜的儿啊，活生生的一个大活人，怎么就说没就没了，我要让那个女人偿命，呜呜呜呜呜。”
“妈，别哭了，赔偿最要紧，季家有钱。”
“我不要钱，我不要钱，我只想要我儿回来，呜呜呜呜呜……”
“嫂子节哀吧，现在最重要的是商讨出解决办法。”
“……”
鹿茗陪着季阿姨回到车内，那扰人的哭声也渐行渐远，好像已经听不见了。
默默地系好安全带，鹿茗左眼眨了眨，好像有点合不上，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稍微用力还有些疼。
等她扭头看到后视镜里的自己时才发现，自己的左眼眼角直接肿成了球，像是被蜜蜂蛰过一样，有点难看。
季侑青无声无息发动车子，看了她一眼说：“疼不疼？”
鹿茗知道对方指的什么，毫不犹豫摇摇头说：“不疼，一点感觉都没有。”说完还傻乎乎的笑了笑想以此印证自己真的不疼。
倒是季阿姨侧脸上的巴掌印，一直到现在还没有散去，鹿茗不忍问：“是我不好，反应慢了些，不然那一耳光也不会……”
还没等鹿茗说完，季侑青有些不耐地打断她的话：“你根本就不用为我这么做。”
“嗯？”鹿茗怔了怔。
“不值得。”下一秒季侑青吐出这三个字。
鹿茗心急道：“没什么值得不值得，我愿意这么做！”
季侑青接下来的态度有些冷漠：“这是我家的事，以后你不要插手了。”
鹿茗望着她目光黯淡下来，心里隐隐有些难受。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么么哒
小小雪呀扔了1个地雷
小小雪呀扔了1个地雷
93、搬出
季阿姨的这句话, 立刻把两个人划分的清楚，鹿茗于她而言只是一个外人罢了，虽然事实如此, 但亲耳听到这么说，还是有些难过。
如果她们快些结婚的话，就能够成为一家人了吧。
只是一想到季阿姨刚刚冷漠的模样, 鹿茗心里就好不安，就连自信心也受挫了些，稍作调整后鹿茗又继续微笑着说：“我只是想要为季阿姨做点什么，哪怕小事情也没关系。”
“把你的心思放在学习上，我的事情不用你管。”季侑青言语一如既往冷漠。
鹿茗只好识相闭嘴, 头微微垂下去, 再也没了开口说话的勇气, 至少在这个时间段。她不知道季阿姨为什么会突然不高兴，突然发脾气, 这种感觉令她很不安很不好受, 心口也有些疼疼的感觉，一抽一抽的疼。
就这样，季侑青开着车, 两个人一路上都没有在搭话。
回到小区以后车速放慢下来, 途遇邻居和她们打招呼, 季侑青继续淡漠着脸一言不发，为了解决尴尬, 鹿茗只好主动和对方隔着车窗招招手，车子停在了门口，季侑青一顿操作后开门下车，鹿茗也赶紧解开安全带一路跟上。
走上台阶, 季侑青伸手开门后进入，默默地在玄关换好鞋朝里走去，鹿茗进来后关上门还在换鞋时便听到里面传来关门声，直立起身来，抬脚往里走，途径季阿姨的房间，房门紧闭，鹿茗想说什么又害怕开口，犹豫下还是直接走开回了她自己的房间。
躺在自己的小床上，鹿茗后脑勺靠着床头，拿起手机来看了眼时间，居然已经不知不觉快13：00，想到季阿姨还没有吃午餐，鹿茗打开微信来主动给她发了一条消息。
鹿茗：季阿姨，午餐想吃什么？
消息一经发出，犹如石沉大海，鹿茗盯着手机等了十分钟依然没有任何回复。
渐渐地困意席卷而来，想到她昨晚因为看书睡得晚，今早因为要去考科目二早上五点多就爬起来收拾，整个人有些疲乏，拿着手机照了照自己红肿的眼角，手顺势滑落下去放在胸口处，随着眼皮的愈加沉重，鹿茗就在这不知不觉间睡去。
而季侑青的房里，窗帘紧紧拉着严丝合缝，几乎没有光亮透进来，她一个人侧躺在床沿边上的位置，整个人蜷缩起来，眼泪止不住啪嗒往下掉，早已经浸湿了枕头和床单，一下子面临姐姐入狱和姐姐得绝症这件事情，很容易让人崩溃掉。
她恨自己为什么没有早点发现这些，早点发现姐姐的不对劲，或许就能阻止这一切的发生，只要脑子里一想到姐姐戴着手铐上车的那一幕，季侑青便难过得无以复加。
这么些年，似乎好运从来没有降临过季家，虽然是衣食无忧，却也人员离散，走得走，病得病，季侑青无法想象姐姐走后，季家就只剩下她一个人还独活在这世上。
和苟活着有什么分别？
如果可以，季侑青宁愿他们家没什么钱，就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家庭，只要一家人都在就好。
曾几何时，她多么羡慕别人完整的家庭，那种一家四口在一起的日子，随着时间的流逝，大脑里的记忆也愈加减淡，她害怕有一天会彻底想不起来是种什么感觉了。
另一边的公司里，原先的投资人突然提出了要撤资，夏意紧急赶了回去处理，现在已经好几个小时了，忙到现在没吃也没喝，公司里一直都有规定，季侑青和季静宁都不在时，遇到重要的事情，夏意被赋予领导人的权力，谢玄做辅佐。
“您看咱们之前不是一直都合作的好好的嘛，怎么突然说撤资就撤资了呢。”夏意笑着说。
“我听到了风声，你们季总杀了人，我们可不能再继续合作了呢。”
夏意有些尴尬，“您这是从哪听到的，不靠谱，怎么会呢。”
“我有认识的人在警局里，我想听到这点消息还是很容易的，你什么也别说了，今天撤资是撤定了。”
“周总，周总，您看哈，咱们今年给您的分成可以再往上提一提的，只要您别撤资，一切都好商量。”
尽管夏意这般祈求，对方还是执意站起身来欲走，临走前说：“本来我连来都不愿意来的，念在和季家的交情，现在你们领导人出了这样的事，估计会有很长一段时间影响业内的声誉，还有你这个丫头，我看很多次工作都是你在对接，工作能力还不错，要不要去跟着我做事，给你开在这双倍的工资。”
夏意的笑容僵在脸上，还是礼貌回绝了对方，“真不好意思，周总，我还是想继续留在这家公司。”
“真是傻。”对方甩了甩手，边往外走边说：“我随时等你消息。”
夏意舒了口气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这时谢玄开门进来了，手里提着盒饭。
“谈得怎么样？”
夏意伸手接过盒饭后顺势放在一旁，没什么吃饭的心思，无奈地摇摇头回应。
“那我刚刚还……还在门外听到周总说等你什么消息什么的，我还以为谈拢了呢。”谢玄喃喃。
夏意撇嘴一笑说：“周总想挖我过去，还给我开了两倍工资。”
“卧槽，两倍？那我算算是多少钱……”谢玄微微仰着头开始计算起来，“你怎么说。”
“废话我当然是拒绝了。”夏意白了他一眼，“怎么，你该不会动心了吧？”
“切，我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嘛？”
“知道就好，两位姐姐没少带我们学东西，给我们展示的机会，所以也千万别做什么过河拆桥的事情，我会鄙夷你一辈子的，接下来的日子，我们俩就要坚决站好自己的岗位，解决一切困难了。”
谢玄沉默了下忍不住问：“静宁大姐，真的杀了人吗？”
夏意低下头，打开了自己的盒饭准备吃，非常平静非常平静地给出一个委婉的回答：“侑青姐现在一个人肯定很难受很难受。”
谢玄心里一惊，看来外面传得是真的了。
圈子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有一点风吹草动就能传得沸沸扬扬。
一起吃过饭后去工作间巡视，无意间听到了公司里人的窃窃私语。
“哎，你们听说了吗，一直和咱们合作了好些年的周总今天来撤资了。”
“是季总那件事吗？她是真的杀人了吗？”
“听说杀得是她前夫，虽然她前夫也挺十恶不赦的，但是杀人终究是不对的啊。”
“女人啊就是辛苦，不过为了这样一个渣男葬送掉自己的后半生还真是不值得呢。”
“现在出了这档子事，不知道公司的盈利会不会一落千丈，想好要跳槽去哪了没？”
“我靠你也太……这么快就开始琢磨找下家的事了啊。”
“我这叫未雨绸缪，难道还真的等到公司倒闭那一天，工资都发不出来被迫离职啊，我家生了二胎，还有房贷在身上，可耽误不起。”
“嘘嘘快别说了，来人了。”
“……”
尽管如此，夏意和谢玄也听到了这些人的话，夏意简直要气死了，整个人身上都在冒火，要不是谢玄的压制，她可能当场就发飙了，直到离开那块工作区域后才彻底爆发。
“那些人一个个都是什么鬼，平时公司也没亏待他们吧？怎么有一点风吹草动个个都开始居安思危，一副世界要亡的样子，真的是受不了。”
谢玄抱着胳膊倚靠在栏杆上说：“没办法，大部分都是普通人，身上有养家糊口的压力，你也别和他们计较了。”
谢玄长吐了口气，后背瞬间从栏杆上弹开，转而对夏意说：“今天你早点下班走吧，去看看侑青姐，你和她的关系比较亲密，公司这边就交给我了，正所谓公司不能一日无主，静宁大姐出事以后，侑青姐迟早要回来主持公道的，不能像以前那样只是偶尔过来。”
夏意点点头：“我明白你说的意思，但是这个事情急不得，遭遇了这样的事情，也不是谁随随便便就能立马正常恢复到工作里的，也给侑青姐一些时间吧。”
“那是自然，我明白。”谢玄说：“侑青姐的工作能力也很强，只是这些年因为身体原因一直是静宁姐主外，她辅佐，那她不在的这段时间，我们得加把劲了。”
“自然不用你提醒，我也会好好做的。”
没想到就这么靠在床上随意眯了下，鹿茗再次睁眼时已经有些晚了，窗外暮色渐浓，她抬手看了眼手机，18：20，赶紧坐起身，得赶紧去做晚餐了，虽然季阿姨始终没有回复她的消息，但是这饭依然得做，不能让季阿姨饿着肚子才行啊。
鹿茗是个不记仇的人，哪怕白天季阿姨对她有多冷淡，她只好稍作恢复就能很快振作起来，出去洗了把脸让自己清醒清醒后来到厨房开始准备。
因为做饭稍微有点动静，季侑青忽然从房间里开门出来了，整个人看着十分憔悴没有精神。
对此鹿茗赶紧说：“季阿姨，晚餐我会马上做好的。”
季侑青毫无征兆开口说：“你回学校吧。”
鹿茗的手僵住，抬起头来一脸无辜，眼神里满是慌乱和不安。
“是，是我哪里做得不够好吗，我一定改。”
季侑青则回答：“把你的心思放在学习上，而不是围绕着我团团转，我也并不喜欢这样。”
鹿茗听着她说，两只手扣在操作台台沿边，局促不安，眼神里有些委屈和害怕。
末了，季侑青深吸口气说：“去收拾你的东西，一会我开车送你。”
鹿茗始终站在那里一动不动，鼻尖酸涩不已，还要努力强忍着眼泪，季阿姨这是要赶她走了吗？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门铃响，季侑青转过身前去开门，门外来人是夏意。
“姐，你们吃饭了吗，我给你们带吃的回来了，是你最爱吃的那家粥店。”夏意笑着伸手示意。
“先进来吧。”季侑青放夏意进来。
夏意朝里走去，不料看到鹿茗站在开放式厨房里，操作台上还有正做到一半的晚饭，不免有些尴尬：“在做晚饭了呀，没事没事，就当加了几道菜好了。”
鹿茗一声不吭，夏意看到她好像和往日不大一样，是发生什么事了吗，还是她来得不是时候。
季侑青忽然开口叫住她：“夏意。”
“我在的，姐！”夏意立马应声。
“帮我做一件事情，待会鹿茗收拾好东西，把她送回学校。”
“啊？”夏意她没听错吧？这是发生什么事了，到底是什么情况？
“我有些累了，就交给你了。”季侑青说完转身回房。
只剩下夏意和鹿茗两个人，夏意赶紧去问鹿茗：“发生什么了，你们俩这是什么情况？”
鹿茗垂头丧气着提不起精神来，低着头喃喃：“我这就去收拾东西。”说完走出来往自己房间奔去，一时间就只有夏意一个人还待在那里，这，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带着三分赌气七分难过，鹿茗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其实本来就不多，一些书和资料，几件衣服，其余的都在学校，她背着包出来的那一刹心里还在想，自己是不是就要这样走了，往后还有没有机会再回来，难道她和季阿姨再无任何可能性了嘛？一时间脑子里产生了杂七杂八的猜想。
看到鹿茗出来，夏意不禁问：“真的要把你给送回学校去啊。”
“这是季阿姨的意思……”鹿茗没得选只能接受。
“要不我去帮你说说话什么的？”夏意问。
鹿茗摇摇头：“没事，没关系的，你先送我回去吧，可能今天季阿姨状态都不好。”
“不是这和状态好不好没有关系，侑青姐是怎么回事呢，我非要找她说说。”夏意气势汹汹来到季侑青房门口，还没来得及敲门，里面的人已经打开了门。
季侑青看了一眼已经收拾好东西的鹿茗，心底里五味杂陈，佯装着冷静道：“你先去外面等吧，我有点事交代夏意。”
“那我先出去了，季阿姨好好照顾自己。”说完鹿茗咬紧下唇低着头快速走开，她生怕自己晚一秒眼泪就会掉下来。
看到鹿茗一副小可怜的模样离开，夏意就更加不懂了，直接对季侑青说：“姐，我就不明白了，为什么啊？鹿茗挺好的啊，看她今天还为你受了伤，眼眶肿的跟熊猫似的。”
“正是因为她又一次受了伤，所以我更加不能留在在这里。”季侑青喃喃。
夏意：？？？
起初她还是不理解，愣了几秒才恍然大悟。
“但是姐，你这样做该让那丫头多伤心啊，你看她刚刚出去的时候可怜兮兮的模样。”
季侑青二话不说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张银行卡，递给夏意说：“你把这个拿给她，以后每个月我会往这张卡上打足够的钱一直支撑她大学毕业。”
夏意接过了这张卡，有些无奈道：“我想她应该不是缺这个钱。”
“去吧，时间不早了。”季侑青很明显不愿意再继续聊下去。
夏意无奈撇撇嘴，“行吧，我知道怎么做了，那姐你记得吃点东西啊，我放在桌上了，有什么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季侑青没说话，目送夏意出门后自己默默地来到厨房，看到鹿茗准备了大半的晚餐，心里很不是滋味。
夏意出来时鹿茗正坐在台阶上发呆，她咳嗽了一声示意。
鹿茗仰起头来，立马站起身来，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便选择没有说话。
夏意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如果硬要在此时说一些应景的安慰人的话，未免有些太过虚伪不真诚了。
“走把。”干干脆脆两个字，她拿出车钥匙来，鹿茗背着包走下台阶跟上她的脚步。
两个人坐上车以后，夏意有意无意望了一眼房子里的亮光，发动车子调头，就在要驶离时，鹿茗朝车窗外看了看，阳台的玻璃门后似乎隐隐约约有个身影，但却又不那么肯定，下一秒屋子里的亮光便熄灭下来，她有些落寞地收回眼神来。
车子开上路后，导航开始自动播报路况线路，在行驶了一段路程后，夏意忽然问：“你晚上…还没吃什么东西吧？”
鹿茗微微垂下眼帘说：“没事。”
“呼……这样吧，姐带你随便找个餐馆吃一顿吧，我也还没吃呢。”
鹿茗不好拒绝，比较夏意姐也没吃饭，总不能让人家不吃饭了饿着肚子先把她给送回学校吧，犹犹豫豫也就没有开口说什么。
“对了你学校宿舍几点锁大门来着？”夏意又问。
“十点半。”
“那时间应该还来得及，几个小时吃饭也绰绰有余了，万一来不及，你晚上就去我家凑合一夜，我明天早上再送你去学校。”夏意说。
鹿茗勉强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
就这样夏意开着车载着鹿茗随意来到了一家川菜馆门口，停车的时候夏意还笑着说：“找了家应该符合你口味的店。”
鹿茗抬头看了眼，川菜馆的灯牌一闪一闪，店的生意很好，即使连外面的空地上也座无虚席，她却没什么心情，没什么胃口，不怎么想吃东西。
夏意拉上手刹后松开安全带打开车门，忍不住猛嗅一口说：“好香啊，我已经迫不及待了，咱们快进去吧。”
鹿茗点点头，下车跟着她。
“老板，还有没有座位啊？”夏意上前询问。
“有的有的，不过要稍稍等一会，前边那桌客人刚走，阿姨还在收拾桌子，二位可以等一下吗？”
夏意有点犹豫，但看到这么多人在这吃饭，想必味道应该还不错，于是轻松答应下来：“行，那就等一会吧。”
收拾卫生的阿姨手脚很麻利，三两下就将一张桌子给清理出来，夏意和鹿茗便在那张空桌上坐了下来。
老板把菜单拿了过来，还没来得及等她们点菜又忙忙碌碌走开去做别的事情，明明是十一月天，愣是看到皮肤颜色有些深的老板脸上额上猛滴汗水。
“来，看看你有什么想吃的菜，今天随便点，我请客。”夏意拍拍胸脯将菜单递给鹿茗，帅气的短发还甩了个弧度。
鹿茗尴尬一笑，看都没看把菜单又还给了夏意：“夏意姐你点吧，我没胃口。”
“啊？为了你特意选的川菜馆呢，多少吃一点呗。”夏意喃喃，低头看向菜单：“算了，那我帮你点好了。”
横七竖八点了一些菜，夏意叫老板来拿走了菜单，过后又问：“你喝酒不？”
鹿茗毫不犹豫摇摇头，因为季阿姨跟她说过，不要学喝酒，她不喜欢。
“那我自己点了喝吧。”
“夏意姐不是还要开车吗……”鹿茗有些担忧。
“没事，到时候叫代驾不就好了，现在社会这么发达便捷，早就不跟原来一样了。”说完她直接找老板要了一件啤酒，喝多少算多少的钱。
等了一会，上菜了，都是热菜，充满着火辣，热浪，似乎在告别那个火热的夏天。
夏意看着眼前的一盘辣子鸡，到处布满了红色的干辣椒，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她先尝了一口，“就是这个味，但是好辣，太过瘾了吧。”接着熟练地打开一瓶啤酒，迫不及待给自己杯子满上，大口咕咚咕咚喝下几口解辣。
“爽！人生得意须尽欢啊，须尽欢！”夏意挑眉看了眼鹿茗，“你吃点吧，这么干坐着让我一个人吃也挺没意思的。”
经不住劝说，也不想驳了夏意姐的好意，鹿茗拿起筷子吃了点。
吃饭的途中，夏意忍不住问起了晚上的事情，问季侑青和她是怎么回事，鹿茗无奈地摇摇头，她说她也不知道，说着说着低下头去鼻尖发酸，好像有什么即将控制不住一样。
“季阿姨……季阿姨好像开始讨厌我了……”说到这，鹿茗极尽哽咽。
看到她这样，夏意忽然间心里也觉得不是滋味，有点心疼。
“好了，你不要多想了，其实她也正在经历着煎熬，只是不想把不好的情绪带给你，希望你在学校专注学习罢了，这么多年我了解她的。”夏意安慰道。
听到这鹿茗忽然抬起头来问她：“我可以喝一杯吗？”
夏意看她眼眶红红的，还有些湿润，即使很震惊，但依然没有拒绝她：“行，当然可以。”说着她直接新开了一瓶酒递到鹿茗跟前。
鹿茗拿起酒瓶来也懒得往杯里倒，举起就往嘴巴里灌，少量的液体从嘴角渗出，滑过喉咙，锁骨，从胸口的领子里渗进衣服里，有些冰凉，却足够刺骨令人清醒。
夏意简直惊呆了，拿着筷子半天没动，就这样愣怔看着眼前这个比她小了七八岁的姑娘一口气喝掉了半瓶啤酒。
看她放下酒后赶紧说：“来来来吃点东西吧，别光喝酒，不然胃里没东西回头该胃疼了。”一边说着，夏意一边往她的碗中夹了些菜。
鹿茗又喝了一口酒，越想越觉得难受，最终坚持不下哭了出来，是无声的那种哭，眼泪哗哗往下流，却没有发出哭声，她并没有听话吃菜，只是不停地给自己灌酒，她知道这样做不好，可是她控制不住自己，听说酒精可以起到麻痹作用，她多希望可以把自己喝醉，然后什么痛苦都没有了。
望着鹿茗在哭，夏意还挺没招的，她最束手无策的就是有女孩在她面前哭。
起初一开始还在劝她不要哭了，到后面直接妥协对她说：“哭吧哭吧，哭出来发泄出来就好了。”
不知道喝了多少酒，鹿茗最后直接哭着哭着趴在了桌上，夏意唤了她好几声都没有应声，看着也吃得差不多了，她叫来了老板买单，接着起身去叫鹿茗。
“醒醒，醒醒，我们要走了。”
鹿茗迷迷糊糊努努嘴，有点神志不清，试图起身却只是伸起了一只手来，夏意无奈只好把她给扶起来，自言自语喃喃：“早知道就不该让你喝这么多酒，要是被侑青姐知道，又得说我了。”
一路扶着她上了车，夏意坐在车里头叫代驾，差不多等了十来分钟代驾才赶过来，夏意把车钥匙交给对方后回到了车后座陪鹿茗坐在一块，她喝醉了一个人坐在后面她不放心。
代驾上车后和她确认了一下要去的目的地，“现在是要去S大学吗？”
“是。”夏意顿了顿，赶紧瞄了一眼时间，已经十一点半了，即使现在去了学校，鹿茗也进不去宿舍，“算了，不去S大了，我重新给你一个地址。”
和代驾沟通完以后，车子开始起步，夏意对身旁的鹿茗说：“现在没办法送你回学校了，先去我家凑合一晚吧。”
鹿茗眯着眼睛迷迷糊糊点了点头，夏意就当她是答应了。
车子在行驶的过程中不小心轧到了石头颠簸了下，眼看着鹿茗整个人都要往车窗那边撞去，夏意眼疾手快一把把她给拽了回来，结果因为惯性鹿茗直接栽倒在夏意怀中，她吓坏了，低头看向那个女孩，慢慢胶原蛋白的脸，长长的睫毛，小而挺的鼻子，还有染上天人色泽的红润，泛着诱人的光泽，夏意情不自禁咽了咽口水，试图赶紧打消脑子里这种乱糟糟的想法。
正在前面开车的代驾不小心看了一眼后视镜的两人，夏意有点心虚，赶紧把鹿茗的身体扶正坐好。
过了没一会，鹿茗的脑袋又因为失去重力歪了过来，落在了夏意的肩上，夏意心脏一紧，抬起来的手最终又默默收了回去，算了，还是让她靠一下吧，也不会有什么。
就这样代驾帮着把车开到了夏意租住小区的单元楼下，夏意结完账以后把手机给对方看了眼说：“已经付钱了，谢谢啊。”
“不客气。”代驾把车钥匙还给她以后便下了车，绕到后面打开后备箱后，取出了他的折叠小电驴，扬长而去，消失在暗夜里。
夏意帮忙解开鹿茗的安全带，对她说了声：“到了，下车了。”
鹿茗半梦半醒，试图下车，差点一脚踩空，还好夏意扶住她，关上车门后一路搀着带她上楼，把床让给了她，盖上被子以后，夏意开始给自己打地铺，她并没有喝很多，倒是今晚鹿茗要比她喝得多得多，还留存清醒，夏意去洗了个澡回来，居然更加清醒了，就是脑袋有点胀胀的。
她躺在地铺上枕着胳膊，另一只手拿起手机查看，已经十二点了，她也该睡了，明天去公司，还不知道要面对什么呢。
结果刚把手机给放下，一条微信消息发了过来。
季侑青：睡了吗。
夏意：还，还没呢，姐你还没睡呢。
季侑青：睡不着。
季侑青：鹿茗你送回学校了吗？
夏意：我[冷汗.jpg]
季侑青：这是怎么了？
夏意：晚上出了点事情，没来得及回去，就把她先带到我这过夜了，她睡床上，我打地铺呢。
回复过后，对面一直再没有发消息过来，夏意有点纳闷，又有点心虚不安，又过了几分钟，对面还是没有任何回复，夏意准备睡了，这时电话直接打了过来，夏意吓死了，赶紧拿着手机起身冲向外面的阳台，拉上阳台门后接听了电话。
“喂……姐…侑青姐……”
“是怎么回事？”季侑青开门见山问。
夏意是个不习惯说谎的人，尤其是面对季侑青，干脆全盘托出如实告知。
“是这样的姐，你先别着急，我本来是要送鹿茗回学校的，但是我肚子实在是太饿了，想着她也没吃晚饭，就带着她一块吃了点，就，就弄到这么晚了。”
“一顿饭吃了五个小时？”
“不是的，姐，我们喝了点酒，准确来说是鹿茗喝了些酒，然后不小心喝多了，我本来想拦着的，但是没拦住。”
“为什么你会让她喝酒。”季侑青听后有些生气，嗔怒道：“你不知道她还是个学生吗，才十八岁学什么不好学喝酒。”
“你别生气嘛姐，还不是因为……因为你晚上那样对她，你是不知道小丫头晚上在我跟前哭得有多伤心，多可怜。”
举着电话的季侑青眼皮动了动，心也跟着一颤一颤的，但仍旧佯装着毫不在意。
“我知道了，你帮我照顾好她吧，明天等她醒后把她送回学校。”
说完季侑青准备挂电话，夏意急忙叫住了她：“姐，等一下，等一下，就是，一定要这样做吗？她真的很难过。”
季侑青站在窗前，长吁一口气，低下头去说：“我做得最错的一件事，就是让她搬进家里，把她牵扯进我糟糕的生活里。”
因为她本该可以，在学校里好好上学，结交朋友，体验美好的大学生活
而不是因为频频受伤，在学校里遭受异样的目光，以及风言风语。
夏意抿抿唇有些动容，“姐，你别这么说，她……”
“行了，你也别说了，我知道及时止损四个字如何写，不早了，你早些休息吧。”说完季侑青不再给她多说话的机会，直接撂下了电话。
耳边的电话转为嘟嘟的忙音，夏意拿下手机，嘴里嘀咕呢喃：“及…时…止…损…是什么意思啊？”
她绞劲脑汁，双手扶在阳台栏杆上，苦思冥想，大半夜的冷风将她吹得更加清醒了，这时候她的脑子里突然跳出一个答案。
难不成侑青姐她是……对鹿茗动心了？产生了感情？
所以才需要及时止损啊！
第二天。
谢玄刚来到公司便遇见了这一场面，直接杀的人措手不及，只见楼下堵满了记者媒体，各个拿着新闻稿，三脚架，摄像机，随即骚扰着进去公司的员工，他当时开着车还好反应快，及时拐弯调头准备从另一个门进去，同时给夏意打了一通电话。
“喂，你什么时候来公司，出大事了。”
夏意迷迷糊糊躺在地铺上接电话，大脑瞬间清醒：“你说什嘛，出什么事了？”
“现在舆论越闹越大了，好多记者媒体堵在了公司楼下随机采访，我从后门绕的，劝你待会也别从前门走了。”
“我靠，这么严重！”
“你什么时候来啊，我一个人可搞不清这情况。”
就在这时，电话那头的人没声了，谢玄将车停进了地库，又喊了几声：“喂，人呢？”
“啊，我在的。”
“不要告诉我你现在还没出门吧？”
夏意尴尬一笑，“昨天喝多了，刚刚你打电话才醒呢。”
“我叫你一声姑奶奶。”谢玄生无可恋。
“好了，你先顶着啊，我现在手上还有事情呢，等我忙完再去公司。”
“什么事情啊，这么重要。”谢玄不解。
“侑青姐交代我的事情，我得先开车把鹿茗送到S大，行了，先不跟你说了，我要起床收拾收拾了。”说完夏意撂下了电话，刚掀开被子，身后床上的人便开口说话了。
“夏意姐，很重要的事情你去忙吧，我没关系的，我自己坐车回学校就好了。”
夏意回头说：“那怎么能行，我答应侑青姐了的，要把你送回学校的。”
“我真的没事，这里离学校也不算太远，今天也是周末，我不赶时间，等会我自己坐公交车过去就行了。”鹿茗坚持说。
夏意一边心系着公司，一边鹿茗又这样坚持，只好作罢说：“那好吧，这可是你自己执意不坐我车的哦。”
鹿茗点点头，接着挠挠头说：“不好意思啊，我昨天不小心喝多什么都不记得了，又给夏意姐你添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人之常情我能理解的。”夏意笑笑。
两人一前一后收拾洗漱完毕后，一同关门来到楼下，就在夏意要上车之际忽然想起来还有一件事情，她从包里摸出来一张银行卡递给鹿茗说：“这个你拿着。”
“这是……”鹿茗表示不解。
“你季阿姨昨天要我拿给你的，她说今后四年你的学费生活费她都会包了，给你打在这张卡上，赶紧收下吧，看吧，她其实心里还是挺关心你的。”
鹿茗整个人僵在了那里，心底里五味杂陈，倒不是开心的感觉，如果她猜得没错的话，季阿姨给她卡的意思是，今后都不会在和她见面有任何瓜葛了吗？
“你怎么了，快接着呀。”夏意也是心大，当然不会有鹿茗考虑得那么长远。
“我不要。”鹿茗抬头斩钉截铁说：“夏意姐麻烦你拿回去给季阿姨吧。”
“啊？为什么啊？”
“总之，我是不会要的。”鹿茗像个倔强的小丫头，说完二话不说背着自己的包大步扬长而去。
“唉……这……”夏意望着她的背影，无奈摸了摸自己的脑袋。
这下恐怕不好和侑青姐交代了，她真是难。
舒了口气，算了，她也赶紧去公司吧，不然就靠谢玄一个人，还指不定乱套成什么样呢。
把季侑青给的银行卡收好，夏意打算下次见面时交给她，独自开车上路，在路边的包子铺买了四个包子一杯豆浆一个茶叶蛋，这是夏意早餐的基本标配，她要是吃不饱，上班干活没劲。
驱车经过公司门口那条大道时果然瞧见了谢玄所说的那一幕，夏意心里直发毛，这些都是什么人啊，保安是干什么事的也不管管，等她过去一定要好好说说。
绕了一个圈来到地下停车场，夏意将车子引擎给关掉，开着车窗坐在里面吃东西，有些噎人的时候就喝几口豆浆，这时她的手机里收到了两条消息。
谢玄：你来了没啊，快点啊。
谢玄：我在会议室呢，你来了直接过来吧。
匆匆忙忙塞完最后一个包子，夏意赶紧收拾收拾垃圾下车，随手把垃圾丢进了垃圾桶里后乘电梯上去，直接抵达了会议室那一层。
因为知道公司里的两个老大都不在，夏意随意惯了，直接伸手推开门，不料屋内所有人都直勾勾盯着她看。
而此时坐在最顶头位置上的那个女人，画着精致的妆，一身职业OL装，红唇潋滟，明艳动人。
“姐……？boss抱歉，我迟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么么哒
林方扔了1个地雷
94、刀子嘴豆腐心
坐在董事席位的季侑青抬头瞄了门口的夏意一眼, 面无表情道：“入座吧。”
夏意点点头，匆匆忙忙在一个空座上坐下，侑青姐今天莫名的飒是怎么回事, 还有她今天怎么会来公司，也没有提前和大家说啊，搞得夏意有点措手不及。
入座后的夏意抬头看向对面的谢玄, 不停地用眼神向她打探是怎么回事，谢玄无奈地撇嘴摊摊手表示他也不知道。
季侑青翻了翻眼前的资料，眼神清冽冷峻，随机向在座的人提问：“李茴。”
“在的，季总。”突然的点名让她整个人都不由自主紧张起来, 连带着每一根汗毛都矗立起来。
“身为公司危机公关的你, 针对这一次的事件, 有没有想好相应的应对方案？”
“啊？”李茴有点懵，心里发虚, 实话实说坦白道：“没, 还没有准备好……”
季侑青的脸色很明显染上了一层不可言喻的漠色，看着李茴道：“突发事件是昨天早晨发生的，据我所知中午消息就已经传到了公司, 从昨天中午到今天早上, 一共二十个小时你都干嘛去了？”
“我……”李茴一时答不上来, 面色慌乱。
“公司聘用你们，不是到这里吃干饭的, 现在是九点三十分，我要你在午饭前给我相应的公关方案。”季侑青低头看了眼腕上的手表说。
“好，好的，季总。”李茴莘莘地答应下来。
夏意忍不住扬起嘴角一个人低眉偷笑, 说实在的，认识这位姐姐以来，还是第一次看到她这么严厉的模样，又飒又酷，可能因为一直以来，都是静宁大姐坐镇前锋，侑青姐的锋芒反而被掩藏住了没时机发挥出来，今天的她还是挺令人意外的。
公司里的这群人啊，个个都以为静宁大姐出事以后，就当侑青姐是个好欺负没脾气的软柿子，以为老虎没了猴子们可以开始在山中称大王，殊不知，这回才是真的踩到了老虎的尾巴。
“夏意，谢玄，交给你们一个任务，这段时间，先不要开拓新客户了，稳住公司现有的客户要紧。”季侑青提出。
“好的，姐，我知道了。”夏意赶紧应声。
谢玄也点点头表示自己保证完成任务。
会议持续开着，大门紧闭，而位于基层的各部门工作人员都忍不住开始私底下讨论起来。
“喂你们知道吗，季侑青今天来公司了，出人意料吧。”
“也不意外，毕竟她姐姐出了事，公司好歹也需要一个主事的人不是。”
“还以为她会去处理她姐姐的事情没功夫来管公司呢。”
“唉你们说，咱公司这会还能起死回生不？”
“也不要太悲观了吧，都还没死呢，哪来的起死回生一说。”
“反正咱们也只是给人打工的，树挪死人挪活，大不了，就换一家继续打工呗。”
“说的也是哦。”
大家聊着聊着发现主管突然来了，脸色还很严肃，训斥道：“都干嘛呢，开茶话会吗，不用做事了是吧？”
“主管，公司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也不能不让我们讨论一下吧。”其中一个嗲嗲的女职员撒娇说。
可是性别男爱好男的主管压根不吃她这一套，继而说：“要讨论下班以后随你们讨论，上班就做上班该做的事情，别说我没提醒你们啊，待会季总开完会，要过来每一个部门视察工作，都给我谨慎一点。”
此话一出，大家纷纷回归座位坐好，大气不敢出。
从夏意姐家出来以后，鹿茗直奔附近的公交站点，人不是一般的多，奇怪，今天不是周末吗？
怎么还有这么多背着公文包穿着制服要去上班的人，小时候总以为大人是和小孩一样，有着双休日的，但实际上长大以后才渐渐得知，读书的年代才是最幸福的时刻，不用担心挣钱，不用担心下个月又要凑房租，每到周五都可以盼望快点下课，无忧无虑。
这个社会上真正能够拥有双休日的工作少之又少，而大部分的普通人，都只能有单休，穿梭于高速发展的城市里，忙忙碌碌，浮浮沉沉。
鹿茗查看了要回自己学校的公交路线，和大家一样站着等车，前面来了两辆不是，尽管分走了站台的一部分人，现在看起来还是那么多，好像隐约还增加了。
第三辆终于是了，鹿茗暗自捏紧了包带，周遭的人群也有蓄势待发的意味，暗潮涌动，表面上看着风平浪静，实际上背地里早已经波谲云诡。
公交车停了下来，就在门开的那一刹那，所有人像是发挥了特殊技能一般，有节奏地往车上挤，鹿茗本来站在中前段，硬生生被挤到了后段，她身板小，在人群里不显个，但她又不想继续留下来等下一趟，于是也开始往前挤，最终还是上了车。
公交车上人挤人，都快喘不过气来，鹿茗拉着扶手，眼睁睁看着车窗外的站台上，从方才的人烟稀少又开始慢慢增多。
果然她选择挤上来是个明智之举，就是……身体方面有点难受。
公交车司机麻利地身手一个大转弯，车里的人就像是盒子里的骰子一样，摇摇晃晃，苦不堪言。
倒也不是鹿茗故意惺惺作态端着说不要坐夏意的车，她只是觉得自己最近以来已经不少给她添了麻烦，这么简单的一件小事，她自己就能坐好，她天生也不是那么娇惯的人。
在经历了一系列的上下人之后，车内的空间空出了不少，站着的人也没有那么难受，鹿茗稍作活动了腿脚，眼睛盯着站点信息，以免错过。
戚南声已经早早来到了店里，因为她昨天连夜又设计一道新的菜品，是泰式和中式结合的，她迫不及待想要来到店里试一试菜，阿姨们正在打扫店里的卫生，备菜，为中午的营业做准备。
戚南声一个人来到厨房里，洗干净手后戴上了一次性的食品级橡胶手套，稍作酝酿后开始准备，也就在这时，前面店里的电视机正播放着每日新闻，这是店里工作的大妈们每天必做的事情，就是看新闻，戚南声当然也不会说什么，工作之余忙里偷闲也不是不可以。
“哎哟你看，杀人了啊，被杀的还是她前夫。”
“听说她前夫试图对她妹妹不轨，被抓到了，然后姐姐就给报了仇。”
“……”
大妈们在前面讨论，因为店里此刻很安静，电视机里的新闻声也自然而然传到了戚南声的耳朵里。
她拿着刀的手停顿下来，仔细听着，季静宁，季侑青？是她？
听到这，她二话不说冲出来站到电视机前看，只见那家公司大楼下被记者媒体围堵得水泄不通，报道还持续在进行中，这些对于戚南声来说其实是无感的，她真正担心的是鹿茗，出了这样的事情，和那个女人住在一起的鹿茗一定也会受到影响，虽然鹿茗从来没说过，但是戚南声也能够猜到，鹿茗住在那个女人家中，因为有一次她周末去学校找过鹿茗，她不在。
现在出了这档子事，戚南声哪里还有心情去研究她的新菜啊，得赶紧过去找鹿茗啊。
二话不说脱下自己的手套和围裙，戚南声转身就往外跑，结果在门口和前来上班的周怡撞了个正着。
“喂，你急匆匆的这是要去哪。”
戚南声急急忙忙扔下一句话就跑：“有点事，离开一下。”
“唉，戚南声！”周怡小声嘀咕，只好走进了店里，好奇询问店里的其他人：“戚南声这是干嘛去了？”
所有人都摇摇头表示不知道，其中一个阿姨指了指电视说：“好像站着看了会这新闻，就跑出去了。”
“新闻？”周怡回头望去，一脸不解，这和戚南声有半毛钱关系啊，这个女人还真是搞不懂她呢。
周怡晃悠到厨房来，发现戚南声把做菜的容器，食材都从冰箱里取了出来，人却跑了，这家伙，一边叫她来店里帮忙品尝新菜式，结果自己却跑了，一边抱怨周怡一边帮着先把冷冻的食材重新丢回冰柜里。
戚南声去对面的停车场取了车，直奔鹿茗的学校，期间也给她打了电话，但是没人接听。
这种令人担忧不安的情绪太讨厌了，戚南声尽量在城市道路限速范围内将油门踩到最大。
不一会便来到了大学路，戚南声开始减速，途径公交站时，恰好有一辆车停下来，有人从那车里下来，戚南声就是那么好奇地一瞥，没想到就看到了人群里的鹿茗，她背着很大的包，脸上没有笑容，可以说是没有什么表情，看到这她赶紧开着车子变道，靠近路旁停下，一路小跑在S大校门口成功堵住了鹿茗。
“学姐！”鹿茗埋头走路，发现被人挡住时抬头一看，惊了一跳。
“你怎么样，没事吧。”戚南声气喘吁吁问。
“我挺好的啊，没事。”鹿茗勉强挤出一丝笑，假装什么事也没发生的样子。
可是即使她非常用心非常用力地假装了，却依然没有逃过戚南声的眼睛。
“你知不知道，你拙劣的演技在我的眼睛下真的无所遁形，所以不要在我面前佯装什么事都没有，好好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有什么我可以帮你的，还有你。”戚南声抬眼看向她身后的大包，“你这是干嘛，该不会是被撵出来了吧？”
被人给猜中心思，鹿茗的眼里下意识闪过一丝慌乱，而恰好戚南声捕捉到了她这一小变化，直勾勾盯着她看，鹿茗心虚地别开脸去。
“看样子八九不离十了。”戚南声深吸一口气，“没事，不还有学姐我呢嘛，要是你不介意，以后周末可以去我那住，怎么样？”她勾唇一笑。
“不可以！”鹿茗急急忙忙脱出口，“不用的啦，不用的，太麻烦了。”
戚南声被她一副小认真的模样给逗笑，“好了好了，我尊重你的意见，不会逼你的。”
“学姐今天怎么会过来啊？”鹿茗好奇问。
“我看到新闻了，你那个季阿姨家出事了吧，不过无缘无故把你赶出来，这一点是我没有料到的。”戚南声喃喃自语。
“没有把我赶出来！”鹿茗急忙说，“是我自己要回来学校住的，是我自己要回来的。”她又自己多强调了一遍，试图连自己也骗过去，以假乱真。
戚南声能看出来，到此时她还在用力维护什么，当然也没有再拆穿她，而是将计就计。
“行行行，你说什么我信什么，来，把包给我吧，我帮你拿进去。”
“不用的学姐，我自己背着没事的。”鹿茗婉拒了对方。
两人就这样一同朝学校里走去，戚南声看到她背着那么大的包也一点不累不喘的样子，也算是信了她的话，这个丫头还是和高中时候一样，是个怪力少女呢。
“晚上要一起吃饭吗，我下班以后过来接你。”戚南声忍不住问。
“我……”鹿茗心底里有些为难，其实她一点心情都没有，她甚至连今天中午的午饭都不想吃，从季阿姨家搬出来后，她总觉得心里空空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好像前路一片空白，又好像顿时失去了前路，她驻足在原地，左顾右盼，四周都是茫茫大雾，她拼命地喊啊喊，可是就是得不到季阿姨的回应。
“好吧，我不勉强你，有什么需要随时给我打电话就行，不要那么见外。”说完，戚南声抬起手来摸了摸鹿茗的脑袋，鹿茗都来不及闪躲。
恰好这么一幕，被一个人给撞见了，当然在这个节骨眼上相逢，双方都没有料到。
沈瑾野有些错愕，手足无措，她没想到鹿茗今天这么早会来学校，原以为她会去打工，晚上才来的，鹿茗也很惊讶，没想到在这条路上碰到了她。
还是有点尴尬的，鹿茗觉得，倒不是自己真的和学姐之间有什么不可见人的，而且上一秒学姐才摸了她的脑袋，接着就被沈瑾野给撞见了…
“我，我没打扰你们吧。”沈瑾野结结巴巴问。
鹿茗非常不解，当即问她：“瑾野，你为什么要这么说啊，我和学姐没什么的。”
戚南声见状也在一旁帮着解释说：“我在学校门口碰见了她，看她东西比较多就送她进来。”
可是俩人越是这么说，越像是在刻意解释什么，就越想是有什么。
沈瑾野轻笑一声，语气怪怪的：“没关系，我现在有点事，宿舍没人，不会有人打扰你们。”说完沈瑾野对鹿茗说：“我先走了。”
“瑾野！”鹿茗望着她快速走开的背影，有点懵，这是怎么了，沈瑾野怎么突然变得怪怪的，让她很不适应。
戚南声也提出了疑问：“你这位室友今天是怎么了，失恋啦？”
鹿茗尴尬笑了笑说：“不知道，或许吧，但她应该还没有男朋友才对，具体的我也不清楚……”
看她如此纠结的模样，戚南声毫不在意说：“走吧，去宿舍。”
鹿茗点了点头。
戚南声陪着鹿茗一起到了宿舍，出于礼貌，鹿茗想给戚南声一杯水，结果发现饮水机里没水了，只好从自己的抽屉里翻出了一瓶还未开封的矿泉水，尴尬道：“学姐请喝这个。”
“请？”戚南声夸张的伸手接过后笑着说：“干嘛跟我这么客气，我是你学姐，又不是你老师。”
说着，戚南声拉开一个小板凳坐下来，喝了一口水问：“听说你昨天去考科目二了，结果怎么样？”
鹿茗也坐在了自己的床上，和戚南声面对面。
“100分。”
“可以啊，真不错，真不愧是我看中的女孩。”戚南声一时激动脱口而出。
鹿茗不好意思垂下脸，心底里也说不上开心，更多的是惆怅，昨天考试结果都没来得及和季阿姨分享，她没问，鹿茗也一直没机会说，毕竟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她考试过没过，似乎都显得微不足道，不足挂齿。
鹿茗抬手捋了下自己的头发，尽量将自己的头抵着，不料戚南声却盯着她说：“你不用挡了，我早就看见了。”
鹿茗僵住一动不动。
“谁打的你，我帮你打回去。”戚南声咬牙说。
“没有，是我自己不小心弄的。”鹿茗抬头笑呵呵说。
“你当我是傻子呢，自己会弄出这么大一个眼圈出来吗，擦药没有？”戚南声满不相信问。
鹿茗先是摇摇头，而后又拼命地点点头，不管她擦没擦药，第一想法是不想麻烦学姐。
“过几天就会自己消了，没什么大惊小怪的。”鹿茗又笑呵呵说。
即使是在笑，戚南声却从她的笑容里读到了悲伤，这个女孩此时此刻一点也不开心，甚至可以说是沉浸在痛苦里，这一切都是装的，只不过是不想让她担心罢了，届时，戚南声胸口一紧，心里萌生出更多的保护欲。
要不是之前答应了尊重她，否则戚南声这个时候还真得想上前去抱抱她，揉揉她，哄哄她，现在却也只能干看着，什么也做不了。
“这样吧，我回头去帮你买点药，消肿清淤的，先别急着拒绝，这事不容拒绝。”
鹿茗话到嘴边又默默咽了回去。
“我晚上就给你送过来。”戚南声自顾自说。
这时，她兜里的手机响了，是周怡打来的。
“喂，姑奶奶喂，你到哪儿去了，还要不要开店做生意啦，你看看现在都几点了。”
“几点啦。”戚南声天真问，很明显是故意的。
周怡深吸一口气，“快十一点了，就快到营业时间了。”
“这么快吗？”戚南声继续装着。
“是的，我的姑奶奶。”
听出来周怡有些不开心了，戚南声也不是傻瓜，赶紧哄着她说：“好的我知道了，这就回去，马上回去。”
“不说了，挂了。”周怡气呼呼地挂掉了电话。
“是周怡姐吧，学姐你赶快回去店里吧，店里需要你。”鹿茗说。
“行吧，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也得赶紧回去了。”戚南声站起身来，“那我晚上再过来看你，给你买点药拿来。”
“其实不用的……”
鹿茗话说到一半，戚南声打断了她：“不许拒绝我，作为朋友关心关心你，你不会连这点好意也要拒绝吧。”
目送戚南声离开以后，鹿茗重新返回到宿舍里，坐在床沿上拿出手机来犹豫了下还是决定给沈瑾野发条消息。
鹿茗：瑾野，你还好吗，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情。
发完消息退了出去，她又不由自主打开了和季阿姨的聊天框，想要和她说些什么，又不知道从何开口，脑子里情不自禁会想起昨晚她对自己说过的话，让她不要插手她们家的事情，还说让她把心思放在学习上……
鹿茗深吸一口气，默默关掉手机，心里还是会很难受。
公司晨会结束后，从会议室出来，夏意本想找季侑青说今早上的事情的，结果被季侑青给打断。
“我现在没空，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季侑青说完便去忙了，夏意只好等一等。
差不多快十二点，季侑青才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里，接到风声以后，夏意便赶紧奔了过来，刚要抬手敲门，办公室的门已经从里面开了。
季侑青一下子想起来，问道：“你有什么事？”
“是这样的。”夏意有点不好意思，伸手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张银行卡，就是昨夜走时季侑青拿给她，让她给鹿茗的。
季侑青也看到了她手里的银行卡，主动问：“她不要？”
夏意尴尬地点了点头，“小丫头也挺倔的。”
“不要算了吧，我现在有其他的事情要忙，你帮我放到办公室抽屉里。”
“好的。”夏意点点头。
“对了。”季侑青忽然顿住，从口袋里取出一瓶跌打油，不由分说交到了夏意的手上，“还有这个，得麻烦你再跑一趟给她了。”
夏意低头看着手里的药油，还是忍不住问：“既然心里还挂念着她，为什么不亲自去关心她呢？”
季侑青闭口不言，沉默了好一会，接着便转移话题道：“记住我交代的事情。”说完拿着文件转身大步走开，绝不多说一句废话。
夏意看到她的背影，急急忙忙喊道：“别太把自己累到了，注意身体啊。”
季侑青潇洒干练的身影早已经消失在走廊拐角。
长舒了口气，夏意低头看向手里的药油，喃喃自语：“真是刀子嘴豆腐心啊。”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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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心生嫌隙
鹿茗一个人在宿舍前前后后打扫收拾了一遍, 又给养在阳台上的多肉稍稍沾了点水，把昨天换下的衣服洗洗晾好，坐在床头休憩了会, 没想到就这样不知不觉眯了过去。
也不知道过了有多久，放在床头的手机噔噔连响了好几声，直接把鹿茗给从梦境里唤醒过来,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发现天色已经不早，室内的光线都暗淡无比，拿起手机来查看，是沈瑾野回复她的消息了。
沈瑾野：没有啦，我没事, 就是早上遇到了不开心的事情, 不好意思和你发脾气了。
沈瑾野：你不会见外的吧。[吐舌.jpg]
沈瑾野：我现在马上到食堂了, 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一起给你带回来。[憨笑.jpg]
看到她这么说, 鹿茗松了口气。
鹿茗：你没事就好, 那我就放心了，我没什么想吃的，不用给我带啦。
沈瑾野：你晚上不吃东西吗, 还是已经吃过了。
鹿茗：今天不太想吃。
尽管如此, 沈瑾野回来时还是带了两份饭, 其中给鹿茗带的是她常去食堂吃的套饭，鹿茗还挺不好意思的, 赶紧把钱用微信转给了对方。
沈瑾野笑着打开自己的盒饭，跷着腿坐到桌前说：“你干嘛跟我这么客气啊，钱我可不收，今天这顿饭就当我请你了。”
鹿茗打开盒饭, 虽然确实是她平时比较爱吃的套饭，但是莫名地没有食欲，看着一点想吃的胃口都没有。
沈瑾野吃着吃着发现鹿茗好久没有动筷子，忍不住问：“你没事吧，是不喜欢吃吗？”
“没有没有。”鹿茗笑着赶紧当着沈瑾野面扒了几口饭，笑嘻嘻的，味同嚼蜡般吃着，努力咽下去。
沈瑾野见她吃着也笑了起来，随口一问：“你今天怎么没去打工啊？”
“发生了点事，就没去……”鹿茗说着低下头去，神情也变得浓重几分。
“哦………”沈瑾野将尾音拖长，转头又继续若无其事吃起饭来。
鹿茗原以为她会继续追问下去，结果反倒没有，这有点不符合她的特性，而且换做从前，看到鹿茗脸上有伤，是一定会打破砂锅问到底，今天也依然无动于衷，就像是从未看见一样，不免让人觉得有些怪怪的，但鹿茗向来不喜欢妄自揣测别人，也就没有继续往下想。
就这样宿舍保持安静只有吃饭的声音，过了会，沈瑾野主动问起：“对了，戚姐姐什么时候走的呀？”
鹿茗见她问起便笑着回应：“没待一会就走了，她店里面还有事。”
“哦~”沈瑾野明白似的点点头。
“瑾野你今天也来宿舍很早啊……”
“我吗？”沈瑾野抬头盯着她，“我昨天晚上就来了，和我家里人吵了架，又没地方可去，干脆就来学校宿舍睡觉了。”
“哦……”鹿茗也点点头表示理解，并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她没有打探别人隐私的习惯。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传来噔噔噔的响声，有人给她发微信了。
鹿茗以为会是季阿姨，赶紧抓起手机来查看，发现并不是时，心里闪过一丝失落。
严楚：阿茗，你还好吗，我看到新闻了。
严楚：季侑青的姐姐真的杀…杀人了吗？
严楚：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啊。
严楚：你现在怎么样，还好不好。
鹿茗拿着手机低头回复：这件事是真的。
“严楚，好了吗？”外面传来孟小斐的叫唤声，站在厨房里玩手机的严楚赶紧收起来，端起汤来回应：“太太，马上来。”
鹿茗拿着手机等了一会，没有收到阿楚的回复后便放了下来，收拾衣服起身准备去洗澡。
“你不吃了嘛？”沈瑾野看着她的盒饭几乎没动几筷子。
“我吃饱了。”鹿茗勉强笑笑，赶紧拿着衣服闪身进去了浴室里。
听见关门声后，沈瑾野也颇为不耐烦的一把放下了筷子，拧开矿泉水瓶盖咕咚喝下几口，早知道就不给她带饭了，浪费。
严楚把今晚的汤端了出来，晚上她做了三菜一汤，三菜是两荤一素，两荤又包括一道鸡肉一道海鲜，汤是白菜豆腐肉丸子汤，也算是营养齐全。
孟小斐已经坐在桌前等候多时了，现在随着月份渐大，她对食物的渴求也逐渐加大，每天总是不到晚饭时间肚子就饿了，所以现在让严楚每天准备晚饭的时间也提前了一个小时。
在这里工作的一个多月时间里，每天几乎三餐不落的做，而且还要变着花样不能重复，严楚觉得自己现在的厨艺简直都飞速进步了。
“嗯~严楚，你现在做饭是越来越有味了。”孟小斐满足吃着，脸上挂着笑容。
严楚端着碗坐在另一头，默默吃了几口米饭，想必她应该还不知道季家的事情吧，季侑青和季静宁都是她的好朋友，万一被她知道，唉……一定很难接受吧。
“你怎么了，有心事啊？”孟小斐看到严楚有些奇怪。
“没有，没有。”严楚端着碗连连摇头，赶紧又扒了几口饭送进嘴巴里。
“没有你为什么只吃饭不吃菜啊。”孟小斐笑着问，说完帮她夹了几块肉和一条鱼放进碗里。
严楚刚刚凹进去的碗一下子堆得高起来，拿着筷子无数下手。
“谢谢太太。”
“不客气。”
严楚埋头默默吃饭，思来想去还是决定不要告诉她了，以免又动了胎气，上次保胎已经受了大罪，这次就不要再折腾了吧。
还好孟小斐没有再提起，吃完饭后便回了房间准备洗澡休憩，严楚开始收拾餐桌，清洗餐具，忙起来一时间也就忘了和鹿茗联系。
没想到这件事情即使严楚不说，孟小斐自己还是看到了，毕竟她有手有脚，也会上网，网络上现在有关的新闻一搜一大片，孟小斐当即坐不住了，收拾换上衣服就准备出门去，还好严楚出来时撞见，二话不说上前去阻止。
“太太，太太，这么晚了你这是要去哪。”
“季家出事了，我现在要过去看看。”孟小斐斩钉截铁说。
“可是已经很晚了，要不明天再去吧。”严楚问。
“不行，我今晚一定要去。”孟小斐和季侑青认识多年，此时此刻的她不知道会有多难受，恰好又是周末的晚上，鹿茗也不在她身边，她一个人太让人不放心。
严楚站在那里不让路，主动提出：“一定要去的话，就让我去吧，我代替太太过去。”
孟小斐很理解她是为了自己身体着想，但是今天这件事情和以往都不同。
“你别拦着我了，我今天无论如何也要去。”
“那我跟你一起去。”严楚说。
“你留在家里，万一我老公晚上回来，要给他留门，总之家里要留个人吧，我自己过去就可以了，也许晚上不会回来。”
“可是，太太……”
“不会有事的，放心吧。”孟小斐说完，拿着车钥匙便赶紧出了门。
严楚一个人留在家里心急如焚，这时想起了手机，赶紧给鹿茗打了电话过去。
鹿茗洗完澡出来接到严楚的电话，便拿着手机去了外面阳台上。
“喂，阿楚。”
“阿茗，你现在回学校了嘛？”
“嗯，回来了。”
“阿茗，听你的语气好像有些不大对劲，是发生什么事了嘛？”
听到最好的好朋友的关心，鹿茗终于一下子没绷住情绪，深吸一口气来垂下脸，“我从季阿姨家里搬了出来。”
“搬出来了？为什么啊，这么突然，是怎么回事？”严楚担忧问。
鹿茗如鲠在喉，十分艰难地开口：“是季阿姨让我回学校住的……”
“那岂不是被她给……”严楚话说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转而说：“阿茗你也不要难过啦，现在出了这样的事情，她也一定很不好过，等这件事情过去以后，她一定会再让你回去住的啦。”
鹿茗摇摇头无奈说：“其实我担心的不是这个，这一次我总感觉季阿姨想要和我划清界限，我害怕我们之间再也没有任何可能了……”说到这，鼻尖的酸涩再一次袭来，眼泪似乎马上就要涌出，还好她赶紧抬手及时，又给硬生生憋了回去。
“这……”严楚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假心假意安慰的话说了也没意义。
“不会的，我相信你的阿茗，这个世上就没有真情打动不了的东西，如果最后你竭尽全力了依然得不到她的青睐，那就索性放弃好了，不用那么勉强自己的，拼尽全力都办不到的事情不如放弃它。”
“放弃……”鹿茗呢喃着这两个人。
“对啊，放弃，既然有这个词语存在，那就说明这个世上千千万万个人会经历这个事情，并没有所有的事情都会得到美好的结果，问心无愧对得起自己就好了。”
鹿茗听完后陷入了沉默。
可是她从未想过放弃，从来不会往那个方面想，也永远不会那样去做。
尤其现在静宁阿姨还出了事，鹿茗更加铭记自己肩上的任务，她会好好照顾季阿姨的后半生，对她负责到底。
“阿茗，阿茗？”
就在这时，站在阳台上的鹿茗忽然看到有一辆车开到宿舍楼下，车里的人隐约看着有些眼熟，她便好奇地多看了几眼，没想到从车里走下来的人还真是她认识的，是学姐过来了。
“阿茗，阿茗你还在吗？”电话那头的严楚疑惑问。
“阿楚，我现在还有点事情，晚点再和你联系。”说完鹿茗匆匆忙忙挂断了电话，从阳台上回来恰好碰到准备要去洗澡的沈瑾野。
“怎么了鹿茗，你是要出去吗？”沈瑾野停顿脚步追问。
鹿茗点点头：“有点事情出去一下，很快回来。”说完打开门头也不回的跑了出去。
沈瑾野抿抿唇下一秒赶紧放下手中的衣服飞奔到阳台上去，隔着窗户的她正好看到了楼下鹿茗和戚南声的会面，一只手忍不住紧紧抠在另一只手的手背上，被她抓出了红印。
“学姐，这么晚了你还过来。”鹿茗问。
“我来给你送药啊，呐，刚买的，还新鲜着呢。”戚南声打趣一笑。
鹿茗伸手接过，“谢谢你学姐。”
“不用客气啦，应该的。”戚南声顿了顿又说：“对了，开药的医师说这个要早晚都涂的，这样效果会更好，能够好得快，我怕你会忘记，特意找人家要了便条写上时间。”
就在这时，好巧不巧的是，夏意也过来了，开着车远远开到鹿茗好像和什么人待在一起，手里还拿着一瓶药油，心里不禁产生疑惑。
当然了，车子的发动机声音还是不小，鹿茗和戚南声都同时往身后敲了敲，鹿茗在看到从车上下来的人时，不免小惊了下，夏意姐怎么会过来。
夏意不认识戚南声，但还是带着药油走了上前，毕竟这是侑青姐交代给她的事情。
“看样子已经有人给你送药了啊。”夏意说。
鹿茗低头看向自己手里的药瓶时无意中发现夏意手上也拿着一瓶药。
夏意只好伸出手去把药油给了她，说：“是侑青姐让我来拿给你的。”
“季阿姨……”鹿茗喃喃，若有所思。
而同一时刻，沈瑾野也在楼上的阳台观摩着这一切，心里不仅纳闷，怎么今天晚上两个人来给她送药，可能有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但是不得不引人深思这其中的关系。
鹿茗会不会压根没有表面上看着的那样清纯，会不会一直以来都是装得，毕竟在她看来，一个有了未婚妻的人还和学姐不保持关系，现在又多了一个纠缠不清的人，这让沈瑾野心里难免会产生鄙夷。
为了不被发现，沈瑾野觉得不再看下去先行离开了阳台拿上衣服去洗澡。
夏意看了一眼一旁的戚南声，只好对鹿茗说：“既然你还有事，那我就先回去了。”
“夏意姐！”鹿茗手里攥着药瓶急忙叫了一声。
夏意顿住脚，回过头去看她。
“季阿姨她……她今天还好吗？”
“好得很，玩命一样工作了一天。”夏意的话里略带着一丝生气，低头看了一眼时间说：“估计现在才到家吧。”
说完，夏意转身大步走开上车后发动车子驶离。
鹿茗久久望着，心里很不是滋味。
“你没事吧？”戚南声看着她问。
鹿茗垂着脸摇摇头。
“刚刚那个人，是季侑青的人吗？”戚南声又问。
“她是季阿姨公司的人，也是她的好朋友。”
“难怪了。”戚南声刚想再说什么被鹿茗给打断。
只见鹿茗抬起头来对她说：“我有点累了，想早点上楼休息。”
戚南声抿抿唇，挤着眼笑说：“行吧，那你好好休息，我就先回去了。”
鹿茗点点头。
“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我立马过来找你。”戚南声又补充一句。
这让鹿茗有点不好意思，也有些尴尬难为情，所以没有回音她。
戚南声依旧笑着招招手说：“那我先走了。”
“学姐路上开车慢点。”鹿茗后知后觉抬起手来礼貌挥了挥，接着一个人转身上楼去。
回到宿舍的时候，浴室的门还紧闭着，里面传出哗哗的水声，原来瑾野还没有洗好啊，本来想上厕所的鹿茗只好憋住，回到自己的床边，将两瓶药油都放在了上面，爬到床上躺下来，又翻身过去面对着墙，脑子里又再一次响起了夏意姐刚刚说得话，季阿姨玩命的干了一天的工作，鹿茗很担心她的身体。
这时沈瑾野洗完澡出来了，一眼瞧见了鹿茗桌上摆放着的两瓶药油，心里的鄙夷再次升起，还真是不缺人关心呢。
索性试探问了句：“睡了吗？”
鹿茗赶紧转过身来：“还没有。”接着坐起身拿出了小镜子，正在犹豫哪瓶是季阿姨给的药，这时候沈瑾野贴近过来：“咦，怎么有两瓶药啊。”
鹿茗不好意思笑笑解释：“一瓶是学姐拿来的，还有一瓶是季阿姨让人拿来的。”
“哦~原来如此啊，哦对了，我昨天摔了一跤膝盖这里好疼，反正你有两瓶多了一瓶也用不上，不如分我一瓶呗。”
对于她的要求，鹿茗也没办法拒绝，当即拿了一瓶给她，留下来的那一瓶应该是季阿姨的没错，鹿茗上次在季阿姨家里见过类似的药油。
对着镜子擦擦药油，这让她响起了不久前的那天晚上，季阿姨亲手帮她脸上涂药时的模样，不管季阿姨对她如何冷漠，这瓶药油说明她心里还是有自己的，这样想鹿茗心里觉得好受许多。
夏意回去的路上，途遇红灯，车子停下来时，她想了想还是拿起手机来给季侑青发了条消息。
夏意：侑青姐，药我已经给鹿茗送到了，只不过…
夏意：我去的时候还有一个人在，看起来也就二十出头的年纪，她也给鹿茗送了药。
夏意说这些倒也不是故意气季侑青或者打小报告什么的，只是想要让季侑青稍稍能有点危机感，要不然像她这样继续无所谓下去，搞不好鹿茗有一天就被人抢走移情别恋咯。
季侑青看到了消息，坐在车里想了想，给她回复了一个OK的手势，看到这个回复夏意更加不明白了，姐这是什么意思啊？耐人寻味。
下一秒，季侑青开门从车里下来，朝自己房子走去，在公司站了一天几乎没怎么有时间坐下来，小腿发酸，腰周一圈也酸涩的厉害，她一边慢慢往前走，一边用手揉着后腰试图缓解不适。
这个时候孟小斐开车赶到了，索性她现在月份不大，不过才两个月还能自己一个人开车出门，要是等日后肚子更大一些，就没办法这样开车系安全带了。
开着车的孟小斐正准备找地方停车，远远望见那边的季侑青一个人慢吞吞往家门口走，整个人看着十分无力，甚至在上台阶的时候差点站不稳摔倒下去，孟小斐着急了赶紧下车赶过去。
“老季！”她唤了一声。
季侑青惊诧回头，同一时间放在自己后腰上揉捏的手也默默地放了下来。
“你怎么跑来了，不待在家里安心养胎。”季侑青问。
“我来看你啊。”孟小斐说。
“我挺好的，看我做什么，好好管管你自己，别乱出来跑。”季侑青说。
“好啦，老季，就别在我这继续装了。”孟小斐抱着胳膊说：“所有的事情我都知道了。”
“是吗。”季侑青扯扯嘴角，皮笑肉不笑，转身准备开门。
孟小斐上前一步跟上，忍不住追问：“静宁姐她……她现在怎么样了？”
季侑青背对着她顿了下，淡淡地说：“关着呢。”说完打开门直接走了进去。
孟小斐站在原地，能够听得出来，侑青对静宁姐这样擅自的行动很上火，但是现今这样也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只好先跟了进去。
“有没有找律师，咱们可以打官司啊，让法官从轻发落，我认识一个人，她家是失手杀人，然后拿了很多钱，息事宁人，最后只关了半年就放出来了。”
换好鞋子的季侑青走到客厅坐下，沉着脸说：“我姐的案子和你说的完全不一样，她是故意杀人。”
孟小斐走上前在她面前坐下，“那也有办法的，只要找好律师，打点好关系，顶多关个一两年就可以放出来了，总比关一辈子好啊。”
听到这里，季侑青忽然笑了，是十分瘆人的冷笑。
孟小斐有点不习惯她这样，默默地摸了摸自己起了鸡皮疙瘩的胳膊，忍不住说：“侑青，你别这样啊，我很担心你。”
这时，季侑青抬头看向孟小斐，眼眶里布满了零落的红血丝，她张了张口说：“没用的，现在做一切都没用了。”
“为什么啊，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快告诉我，老季你真的要把我给急死了。”孟小斐心急的站起身来，在她跟前来回徘徊。
季侑青抿抿唇，面无表情，轻飘飘一句：“她得了绝症，很快就要死了。”
“什嘛？”
孟小斐倒吸一口气，当即一屁股跌坐在沙发上。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么么哒
空欢喜扔了1个地雷
小小雪呀扔了1个手榴弹
小小雪呀扔了1个手榴弹
96、夜半惊魂
孟小斐坐在沙发上, 双手微微颤抖无处安放，她的嘴角扯了扯，笑道：“老季你又在和我开玩笑呢, 都什么时候了，别玩了。”
季侑青脸上的表情几乎没出现过变动，严肃地盯着孟小斐, 这让她渐渐笑不出来。
“是真的？”
“这种事情，我没必要和你开玩笑。”季侑青面无表情道。
孟小斐听到默默地垂下了眼，过了好一会才喃喃起来：“我懂为什么前几天静宁姐忽然召齐我们大家一块吃顿饭了，恐怕她早就计划好做这一切了吧，她那是告别散伙饭……”
孟小斐开始有些哽咽起来, “我真的有罪, 那天晚上居然都没有出现。”
“不怪你。”季侑青轻声安慰, “谁也不会想到会这样，真正有罪的人是我, 那段时间我早就发现姐姐行事的一些不对劲, 但是我没有拦下她，我间接促使了这件事的发生，是我造成的。”
“侑青你千万别这么说, 这件事情发生怎么会和你有关呢, 谁也无法预料到未来的事情, 我只是……我只是现在听到静宁姐生病这件事情，觉得特别不可思议, 为什么啊，大姐那么好的一个人，老天为什么要这么不公。”
季侑青笑了笑，眼眶里泛着晶莹, “如果可以，我真的希望用我的命来换我姐姐的健康。”
“不是的。”孟小斐摇摇头，“你们两个都有存在的意义，以后可千万别再说这样的话，我现在真的觉得命运十分不公，怎么一些不好的事情，都发生在了你们家……包括十八年前那场矿难一样……”
无意中提到这事，孟小斐小心的闭上嘴巴，她知道侑青一直很忌讳在她面前提这件事情，没想到她听后居然也没说什么，而是巧妙地转移了话题。
“你老公最近都回家没有？”
孟小斐愣了一下，话题转变得有些突然，让人意料不到。
她笑了笑说：“还不是就那样，即使我怀孕了，依然改变不了他回家的频率。”
“那你有没有去他公司看看，他究竟都在忙些什么？”
孟小斐摇了摇头：“之前去过，但是他不喜欢我去他公司，索性后来都没再去过了。”
“已经不早了，你这么晚过来，不怕被你婆婆知晓，又跟你闹脾气嘛？”
“我才不管她呢。”孟小斐撇撇嘴忍不住问：“说真心的，静宁姐这事，你有什么打算啊，就真的让她在牢里度过剩余的时间吗？”
“我也很想努力做什么，但我不是神，做不了逾越法律的事情。”季侑青说这番话时，表面上见着风轻云淡，实则内心里有多痛苦，没人能懂。
孟小斐明白似的点点头，叹息一声：“这件事情还真的成了无解之题。”
顿了顿她又问：“那有没有办法，能够让她在牢里舒服点……请原谅我只能想到这么拙劣的办法了……”
“这件事情还算好办吧。”对于季侑青来说，能用钱办到的事情，都不算是困难。
但是再多的钱，也没办法换回姐姐一个健康的身体。
她还有好多事情没和姐姐去做呢，她们约好了今年冬天一起去北海道滑雪，约好了明年夏天去瑞士避暑，但是现在都没办法了。
“记得姐姐刚和杨迟远离婚，拿到离婚证的那一刻，姐姐说，她又可以开始期待新的爱情了。”季侑青带着笑意说出这段话，笑里夹杂着苦涩。
“是啊，那天我也在，静宁姐十分开心，还叫我们一块吃饭，即使是那样，她依然没有对爱情失去希望，大姐这些年一直都十分好强，也从来没有对外人示弱过，真的很难以想象，杨迟远竟然会将那样一个温柔的女人逼到那种境地，说他该死一点都不无辜。”孟小斐说到最后几乎咬牙切齿。
“现在想来，我最最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当初姐姐要和杨迟远结婚的时候，没有阻止他们，不过这世上从来就没有后悔药。”季侑青淡淡道。
“你也别自责啦，要是这世上真有后悔药，我可能也不会那么轻易地嫁给曾予明吧。”孟小斐说。
季侑青忽然挑眉，看着她问：“怎么，开始后悔了？”
“其实也不算后悔，就是没想到他婚前婚后差距会这么大吧，婚前把我当成小公主宠着，每天开车去我单位门口等我下班，然后再带我去高档餐厅来一顿烛光晚餐，浪漫小惊喜也是常有的事，可是结婚以后，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他开始夜不归宿，说是为了这个家更好，想要把房子换到江边的高级小区，我觉得咱家那郊区别墅住着也挺舒服的，虽然有时候出门是不方便了点，不知道婚姻是不是都这样，日子久了就归于平淡了，我先自就希望宝宝出世以后，他的心也就归家了吧。”
“小斐，你知道吗，想要用孩子套牢一段婚姻，向来都是靠不住的。”季侑青说。
孟小斐点点头：“我知道。”说完她苦笑一番：“你觉得我现在还有得选么？”
季侑青听完陷入了沉默。
孟小斐又继续说：“我比你大半岁，到年底我虚岁就该35了，我这样的人即使离了婚，也很难再找到一个良人，或许连曾予明都比不上呢，曾予明虽然不常回家，但起码他还有点钱吧，贫贱夫妻百事哀，这句话还是很有道理的。”
季侑青也不该说什么，毕竟这是她自己选择的路，里面的冷暖也只有自己知道，外人尝受不到。
她抿抿唇问道：“你今天还回去吗？”
孟小斐眯着眼睛摇头笑笑：“我今天不回去了，就在你家里睡。”
“那正好，鹿茗的那间房空出来了，我去给你收拾收拾床吧。”季侑青说完站起身来。
“空出来啦？等等，空出来是什么意思啊？”孟小斐起身追问。
季侑青背对着她顿住脚，轻轻一笑说：“就是空出来了，没什么意思。”
孟小斐不依不饶跟上她：“鹿茗不在这住了？她去哪儿了？”
“我让她搬回学校住了。”季侑青边走边说，那冷漠的样子像是在叙述一件和自己无关紧要的事。
“为什么啊？为什么啊？为什么啊？”孟小斐连续问了三次。
这时季侑青伸手推开了客房的门，只见屋子里面收拾得整整齐齐，就是鹿茗的东西都没有了，一切恢复了她住进去前的模样，又好像不是，隐约还是留下了些什么，是气息吗？残存的气息。
季侑青深吸一口气，抬脚走了进去，一言不发帮孟小斐铺床。
“你和她吵架了？还是什么别的？”
季侑青一边铺床一边说：“没吵架，就是不想继续下去了，我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孟小斐被她给逗笑了，“怎么又变成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我记得你上次和她从泰国回来，玩得挺开心的，季侑青，你就不要自我洗脑，自欺欺人了行不行？”
季侑青手里的动作停顿下来，回答道：“以后你也不要在我面前提她的事情，还有这个名字。”
孟小斐心里都快气死了，这老季不知道是哪根筋忽然不对，又开始别扭起来了。
“床铺好了，你早点休息吧，我上了一天的班，很累，就不陪你了。”季侑青站直身子，说完便抬脚走出了房间。
孟小斐来到床边坐下，抬手捋了下头发，叹了口气。
这时候她的手机响了好几声，是严楚发来的消息。
严楚：太太，你怎么样了，还在季阿姨家吗？
严楚：太太你晚上还回来吗？
严楚：太太你要注意身体啊。
孟小斐抿唇一笑，低着头拨弄手机打字，没想到这个世界，出门在外，还有这样一个小丫头挂念着自己，甚至比她老公都要强许多。
孟小斐：我很好，别担心我了，晚上我在侑青这里睡，你弄完早点休息吧，今天也累了一天了。
严楚：好的！太太有什么事随时联系我。
季侑青回到自己房里，随手关了门便去了浴室，脱掉衣服走到淋浴下站着，任凭热水下来从头灌到脚，她闭着眼睛，视线被水帘挡住，不知道为什么，在心里做下那个决定时，竟然会感到一抽一抽的难受。
可是明明也才相处短短两个多月，这么短的时间内，是不可能对一个人产生感情的对吧。
季侑青一直这样认为着，可是真的好难受，那张阳光般灿烂的笑脸似乎又再一次出现在了眼前，季侑青咬咬牙抬手擦去脸部的水渍，还是交给时间吧，会慢慢淡忘一切的。
她这样的人，这样糟糕透顶的生活，不该牵扯无辜的人进来陪她承受这一切。
深夜。
季侑青再一次一个人躺在床上，蜷缩在一头，眼睛止不住的掉眼泪，静谧无声的浸湿了脑袋下面的床单，自从姐姐出事以后，她每天晚上都会一个人偷偷掉眼泪，眼睛就从未干过，也不失矫情，就是难过，抑制不住的难过，但是一旦天亮以后，她又得佯装坚强，把公司继续扛下去，毕竟那是爸妈半生的心血，也是姐姐半生的心血，她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公司垮掉。
不知道这样的状态持续有多久，季侑青似乎在哭累以后就睡着了。
就这样一直到了后半夜，外面的大门忽然传来一阵急促而剧烈的敲门声，季侑青一下子就给惊醒过来，她迷迷糊糊半支起身子，敲门声持续不断。
终于，她决定下床去看看，这么晚了还会是来。
同样的，另一个房间的孟小斐也给吵醒了，她也决定出来看看。
季侑青从房里出来走到了大门后，从监控视频里可以看到，门口空无一人，而且神奇的是就连敲门声也奇迹般的消失了，难不成是她的错觉，还是梦境没有分清？
刚纳闷转过身，碰见了同样从房里出来的孟小斐，季侑青不禁问：“你也听到敲门声了？”
孟小斐坚定的点点头：“听到了，就快吵死了。”
“但是我刚刚去看了，外面并没有人，会不会是我们听错了？”季侑青喃喃。
“不会吧，那声音真的很大，我在梦里都直接吵醒了。”孟小斐说，“让我去看看。”
不信邪的孟小斐自己来到门后查看一番，还真的如同她所说的那样，门口一个人也没有，接着她又把门给打开，出去外面转了一圈，季侑青想劝她不要出去，万一不安全怎么办，但孟小斐挥挥手叫她不要担心。
季侑青怎么可能不担心，赶紧跟了出去，孟小斐站在门外的草坪上对着道路搜索一番，很安静，就连行驶的车也没有，四周静悄悄的，索性又折返回来。
“回去睡吧，我困得不行了。”孟小斐接连打了几个哈欠。
季侑青点点头，和她一起进了屋。
后面这敲门声便再也没出现过，季侑青合理的怀疑可能真的是出现了幻听。
因为太累了没空去管那些，季侑青回到房里便直接睡了。
到了第二天，季侑青在阳台浇花，无意间发现有人在她家门口晃悠，还指指点点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她忙放下水壶前去开门，孟小斐也收拾好了见她出去赶紧跟上。
只见大门一开，门口和台阶上一滩血红，还有扑鼻而来的腥味，就像是血一样……
季侑青下意识地掩起鼻来，这气味让人有些犯恶心。
“我靠，这他妈是谁干的，缺不缺德啊！”孟小斐暴脾气直接就炸了，一边嫌弃的捂住鼻子。
周围看热闹的人有的识相地走开，有的好事的甚至拿出手机来拍照分享到群里。
季侑青无法再淡定了，直接打电话叫了物业的人来，孟小斐陪她一起去了一趟，自从经过杨迟远那事以后，整个小区所有的坏监控都维修了一番，许多死角部位也都新增了监控探头，调查以后，没想到季侑青家门口的监控又坏了，不过这次物业给了一个肯定的答案，这是被人故意损坏的，痕迹都还是新的。
又调取了小区内整体的监控，他们发现了目标嫌疑人，在凌晨三点左右时，有几个身穿黑以蒙着面的人鬼鬼祟祟进了小区，也确确实实走了季侑青家门口的这条路，随后监控便坏了。
这件事情让人心有余悸，物业的人承诺会在今晚之前修好监控，孟小斐本来想要回去的，但因为不放心季侑青一个人，索性提出让季侑青和她一块回去。
“老季，今晚你去我那睡吧，这里不安全了，很明显就是有人在故意整你，搞不好就是和杨迟远有关的人。”
季侑青本来不想麻烦她，她说在抓到人之前去住酒店就好，但孟小斐也不放心她一个人去住酒店，遇到什么危险就不好了，最终季侑青没有拗过孟小斐，答应了她晚上去她那暂住。
早上出门以后，季侑青帮孟小斐叫了一辆车以后便直接去了公司。
夏意今天看到她脸色不大好便多问了句：“姐昨晚没休息好吗，脸色看着有些憔悴。”
季侑青则自嘲一番：“我脸色不一直都这样。”
夏意识相闭嘴，不再说工作以外的事情。
早在还没下班的时候，孟小斐催促的消息便发到了季侑青的手机上。
孟小斐：下班了吗，老季，说好了来我家过夜的，你可不许反悔啊。
孟小斐：在没抓到恶作剧的人时先不要再回家睡了，听见没，要是让我知道你又回家睡了，我是一定会杀过去的，你要是不想看到我的肚子出什么差错，就听我的。
孟小斐：是不是该下班了，我今晚让严楚试着做符合你口味的菜。
季侑青无奈笑笑，回复说：知道了知道了，下班我提前告诉你。
收到消息后，孟小斐一颗悬着的心算是落定了，因为早上分开的时候，她担心是季侑青为了哄她上车故意答应下来的，直到现在再三确认以后才敢肯定。
收起手机后，孟小斐把严楚给叫到了跟前来：“对了，今晚侑青要来我们家住，你晚上准备几道符合她口味的菜，不懂的你就问鹿茗好了，她知道怎么做。”
“季阿姨怎么会突然过来……”严楚欲言又止。
“是这样的……”孟小斐也不拿她当外人，索性就把昨晚和今早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她。
“好可怕。”严楚喃喃。
“对啊，所以我不放心，就先让她过来这边住，等人抓到了再说。”
结果时，趁不注意，严楚转头就发微信告诉了鹿茗这件事情，同时还向她请教了做季侑青能够吃的菜，鹿茗一一给她发了菜谱以及调料的使用。
严楚：你记得真仔细啊，佩服你。
鹿茗：应该的，给季阿姨做饭的菜谱，我现在早已经烂熟于心了。
严楚：要是她知道这些的话，心里一定会很感动的吧。
鹿茗：她现在都不肯见我了，我发消息也不回，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严楚：没事你放心，今天晚上她来以后，我一定会多多帮你说话的。
鹿茗：那就谢谢阿楚了。
严楚：干嘛跟我这么客气，我们是好姐妹嘛。
聊天结束后，坐在宿舍书桌前写功课的鹿茗仍旧心有余悸，又有人开始骚扰季阿姨了，她怎么还能坐视不管，虽然她人小力微，但既然上次能够做到发现监控，这一次也一样可以抓到恶作剧的人。
想到这鹿茗合上书，看了眼时间，决定等天黑以后去季阿姨家周边蹲守，她倒要看看究竟是什么人在叨扰季阿姨休息。
“怎么了你又要出去吗？”沈瑾野见鹿茗穿好了衣服准备出门。
“嗯，晚上我不回来睡了，如果有值日生查寝，能帮我蒙混一下吗？。”看着鹿茗祈求的眼神，沈瑾野抬抬手说：“知道了，快去吧。”
等她走后，沈瑾野才撇撇嘴，不由得小声吐槽：“一天天神神秘秘的，不知道究竟在搞什么鬼。”
八点钟。
季侑青的车子准时抵达了孟小斐家门口，孟小斐笑着出门迎接。
“你来的刚好，饭已经做好了，快进来吧。”
季侑青其实没什么胃口，她最近都没什么胃口，不过孟小斐从她的表情上已经看出来了什么，赶紧对她说：“你可给我打住啊，我可是专门让严楚学你的菜，不可以不给面子哦。”
“多少吃一点，看你瘦的，让人看了心疼。”
季侑青受不了孟小斐像个黏人精一样在她耳边嗡嗡嗡，索性笑道：“我知道了，不要像教育三岁小孩那样教育我。”
孟小斐嘻嘻一笑：“我还宁愿当三岁小孩呢，现在的小孩多舒服啊，从幼儿园开始就是个各种兴趣班，骑马射箭，绘画音乐，玩得都是一些高科技，我们都羡慕不来呢。”
进到屋里，严楚刚好把最后一道汤端上了桌，主动给两位都盛了饭。
“这么多。”季侑青看到自己的碗惊讶。
“没事，能吃多少吃多少吧，赶快尝尝。”孟小斐坐下来催促。
季侑青听话得尝了一口，默默点点头：“还不错。”
“是吧，我可是特意让严楚找鹿茗请教的哦。”孟小斐笑道。
听到这个名字，季侑青脸上的笑容逐渐收敛，拿着筷子的手也停顿下来。
这时候严楚赶紧说：“我今天问阿茗的时候，她什么都知道呢，她还说为了给季阿姨你做饭，把那几本菜谱都背了下来，她是真的很用心了……”
“是啊是啊，鹿茗真是个不错的孩子，对你很是用心呢。”孟小斐在一旁符合。
季侑青勉强扯动嘴角：“其实你们不必这样在我这里一唱一和……我知道她很好，这不可否认，只是我们不合适的地方太多。”
孟小斐和严楚两人都有点尴尬的，好像并没有帮上什么忙。
这时候季侑青忽然笑起来说：“都吃饭吧，冷掉就不好了。”
“行行行，吃饭吧，严楚，吃饭吧，咱不谈别的了。”孟小斐看了她一眼说。
严楚默默点头，端起碗来扒饭吃，心里默默叹了口气，看来阿茗这件事情，不好办啊。
97、发脾气
鹿茗到了季阿姨所住的小区门外, 她看了眼保安室里的人，想想折返回去几步在旁边的24小时便利店刷手机买了一些饮料，接着才重新回到这里，敲敲门。
“我记得你小姑娘, 你是住在7栋101的吧, 有什么事吗？”
鹿茗心里有点不好意思, 毕竟她现在已经不住那了，不过没关系，能够帮她一点忙就够了。
鹿茗抬脚进去给每个人都发了水, 一边表明自己的来意, 她想要和他们合作，一起把恶作剧的人抓起来。
带头的保安队长听后吐了吐眼圈, 低着眉瞅着她说：“可是万一人今晚没出现，那你岂不是要守一整个晚上, 我们倒是无所谓, 我们有夜间值班的人员。”
“我没关系的。”鹿茗眯眯眼笑着回应, “只要能抓住故意使坏的人, 哪怕我晚上不睡觉都行。”
“那好吧，我们给你一个对讲机，你有什么情况可以随时和我们联系。”队长还算人好，教她如何使用这副对讲机，不过在她要临走前又特意嘱咐, 千万别弄坏弄掉了, 这是公司配的, 价格不便宜，弄丢要自己掏钱买的。
鹿茗点点头，道谢之后进了小区。
来到季阿姨家门口, 虽然是晚上，但路灯的光辉下仍能清楚看见门口地面上的红色血迹，虽然已经被清理过，但痕迹还在，鹿茗暗中不动声色找了个地方藏身起来，用头顶茂密的树丛当自己的遮蔽物，耐心等待。
蹲在草丛里的她，拿起手机来给严楚发了一条消息，是自己的定位。
鹿茗：我已经到了，今天我非抓到那些王八蛋不可。
而此时的严楚正在饭桌上和孟小斐季侑青她们吃饭，只好偷偷拿出手机在桌下打字回复。
严楚：你自己要小心点啊，我有点担心你。
鹿茗：没事的，我已经和小区的保安打过招呼了，我们会互相配合合作的。
严楚：现在你季阿姨正在这里吃饭，不过她好像没什么胃口的样子，没吃多少。
严楚偷偷拿着手机趁大家不注意，低低的偷拍了一张季侑青的照片给鹿茗发了过去。
鹿茗打开照片后第一时间点了保存，而后放大查看，她化妆了，听夏意姐说季阿姨现在回到了公司工作，没有了静宁阿姨，她一定会非常辛苦吧，所以她更加要做好眼前的这件事情，不让任何人骚扰影响到季阿姨的生活，这是现阶段的她，唯一能够为她做得一件事了。
鹿茗：我知道了，你不要偷拍给我了，小心被发现就不好了。
严楚：我知道了，我先不跟你说啦，要不太太该说我吃饭时候玩手机了。
鹿茗：嗯好的。
严楚：你自己小心点啊，可千万一定要小心，有什么事不要自己一个人冲，也不要受伤。
鹿茗：我知道啦，你快吃你的饭。
鹿茗笑着回复完后收起了手机，抬头看了一眼，现在时间还早，小区里的业主都还在外面，估计要等到很晚吧。
饭桌上。
孟小斐大快朵颐，季侑青平静坐着，拿着手机似乎还在处理公务，严楚默默吃着自己的饭，不敢发出声音。
“老季，你吃好了吗？”孟小斐惊诧她没动几口的饭。
季侑青点点头：“我没什么胃口，不用管我，你们好好吃。”
孟小斐抿抿唇只好说：“那你别在这待着了，早点回房休息吧，上了一天班也挺累的吧。”
“那好。”季侑青轻轻一笑起身。
孟小斐赶紧问严楚：“客房都收拾好了吗？”
严楚点点头：“都收拾好了。”
“那你过去看看，房间有没有缺什么。”
“别让孩子去了，让她好好吃饭吧，我没什么缺的，有张床睡觉就行。”
“老季看你说的，你来我家过夜哪有亏待你的道理，说起来自从我结婚以后，你还是第一次来我家过夜。”
“是啊，你结婚了，当然有许多不方便，行了，你们好好吃饭，我自己过去吧。”季侑青打完招呼便走开了。
饭桌上只剩下孟小斐和严楚两个人。
孟小斐忽然八卦的问了严楚一个问题：“哎你说，老季和鹿茗那丫头还有戏吗？”
严楚有些惊讶，没想到太太这个年纪的女人也会像小女孩一样对八卦好奇，她笑着摇摇头不太肯定道：“我也不知道……不过，我了解阿茗，她认定的事情是不会轻易放弃的。”
孟小斐也撅着嘴撑着脸道：“我觉得吧，老季这回是动真感情了，我认识她这么多年，从来没见过她这样，心神不宁的，虽然表面上嘴硬，内心里实则不知道怎么样呢，就看她还能自我欺骗装多久吧。”
严楚听到太太这么说对方，忍不住噗地笑出声来。
鹿茗还在继续埋伏着，她又看了眼时间，已经快十点半了，沈瑾野还没有给她发过消息，想必今晚应该没有查寝的值日生吧。
另一边的学校宿舍里。
戴着红袖章登记检查宿舍的值日生们收到学校通知临时抽查大一新生宿舍，对于夜不归宿记录在册择日通告批评，当然了并不是代表学校不允许外宿，但那也是大二以上学生的权利，新生第一年必须住在学校宿舍，这是规定。
查寝的工作如火如荼进行着，很快便查到了鹿茗她们宿舍。
沈瑾野正在书桌前敷着面膜追剧，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她喊了声：“请进。”
紧接着三五个值日生涌入，带头的那一个面色最严肃，看着十分不好惹，她扫了一眼沈瑾野对面的床铺，询问道：“还有一个人到哪去了你知道吗？”
沈瑾野回头无辜道：“我不知道她去哪儿了，也没告诉我。”
接着几个值日生开始交头接耳，对照花名册找到了鹿茗的名字，做完了登记，随后又对沈瑾野说：“现在距离宿舍锁门还有半个小时，如果她回来了麻烦你通知我们一声。”
沈瑾野作势点点头，待她们离开以后继续不动声色地看起电视来。
蹲在草丛里的鹿茗开始觉得身上有些痒，低头一看才发现踩到了蚂蚁窝，密密麻麻成群结队开始攻击她，赶紧往另外的位置挪了挪，一边摘掉身上的蚂蚁，尽管如此还是被咬了数不清的疙瘩，奇痒无比，眼看着已经十二点了，门口的马路很久很久没有出现人影，鹿茗接连打了好几个哈欠，眼眶控制不住湿湿的，就在这时，峰回路转了。
鹿茗听到了一阵窸窣的躁动声，循着声音望过去，只见有三五个人穿着黑色的衣服，黑色的口罩，鬼鬼祟祟从另一条草地上的小道往这边来，看来是她疏忽了，原本以为这些人会从正门过来，现在想想也是不可能的事情，那样太过于张扬。
鹿茗此刻藏身的位置离他们十分近，她只好尽力的低下头去，将自己掩藏好，还好因为太黑，那些人压根就没有注意到暗处的鹿茗，直接往季侑青家门口奔去。
这一次，他们不打算泼血了，而是拎着红油漆拿着大刷子，准备在墙上门上乱写乱画。
“大哥，写什么好呢。”
“就写杀人偿命！血债血还！”
“他们家害死了我兄弟，我妈整天在家里不吃不喝，绝不能轻饶了她们。”
“多写点，字写大一点！”
“……”
这时，鹿茗拿着对讲机询问那边保安室的人，他们表示已经在监控看到了，会马上派人过来，让她等着先不要轻举妄动以免打草惊蛇。
鹿茗也没有闲着，悄悄拿着手机将这一幕都给录了下来，到时候这些都是交给警方的证据。
当然了，在等待保安们赶来的过程中，鹿茗是真的等得心急如焚，尤其是看到他们在季阿姨家门口乱写乱画时，恨不得冲上前阻拦，无数次按耐住自己要忍住，要忍住，不然就前功尽弃毁于一旦，下次可能就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终于，那些人画完了，几个人互相使了颜色，其中有个人上前忽然开始猛烈的砸门，声音极为吵闹，他们互相嬉笑，觉得这样捉弄人十分好玩。
也就在这时，保安们牵着德牧，带着电棍赶到，迅速包抄将那些人给抓住，其中有一个好像就是带头的那个，他赶紧往草丛那边的方向逃离，鹿茗见状伸脚给他一绊，男人摔倒的间隙看到了鹿茗的脸，两人当即同时认出了对方，这个家伙就是那天在警局门口打了季阿姨的人。
鹿茗的火迅速窜了上来，冲上前去不让他走。
两个人就此在草地上扭打起来，男人下手很重，但鹿茗死死地拼命地缠着他不让他逃走，这个罪魁祸首，如果让他逃了，那这一切的准备都泡了汤，不清楚自己挨了几拳，中间好几次鹿茗都要晕厥过去，本能地抱着对方的腿不放，甚至还下嘴狠咬了几口。
在制服住那边的几人后，有两个保安赶紧找来帮忙，终于，鹿茗可以松一口气了。
“小妹妹你没事吧？”有人询问她的情况。
鹿茗大口大口喘着气，坐在草地上摆摆手：“我没事，我没事。”接着踉跄着站起身来。
“你们这些家伙统统到警局去吧，居然敢三番两次过来作恶。”保安们压着人往前走。
鹿茗跛着脚跟在身后。
就这样他们一群人被带到了警局，其中也包括鹿茗，这个片区的警察们都已经认识了他们，就是前几天发生命案相关的家属人员，因此发生这样的私下斗殴事件，他们屡见不鲜。
“姓名，年龄，身份证，家庭住址……”民警例行公事一一给每个人登记。
小区的保安队长也到了，把他们的罪行一一都公示如实交代，鉴于不是初犯，而是三番两次对人进行骚扰，对他们的处罚则是行政拘留和罚款。
而鹿茗呢，虽然属于声张正义，但也参与了斗殴，不会留案底，但需要有人来把她给领回去。
保安队长在未经鹿茗商量的情况下，私自联系了季侑青，已经睡下的季侑青接到电话时立即下床收拾。
几乎没有过多的犹豫，季侑青轻手轻脚离开了孟小斐家，开车驶离。
孟小斐还是被门外车子的声音给惊醒，她下意识以为是自己老公回来了，迫不及待下床走到窗前查看，可是外面并没有她老公的车子，相反的，就连季侑青的车也不见了，该不会是……
可是这大半夜的，老季这是去干嘛啊。
孟小斐再也没了困意，打开灯出去查看，敲了敲季侑青休息的房间门，里面没有动静。
“老季，老季，你在里面吗？”
孟小斐干脆把门给打开看，房间里面空无一人，季侑青并不在里面，床上的被子只是简单地叠了一下看起来走得十分匆忙。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孟小斐回房拿了手机赶紧给季侑青打了个电话，坐在车里的季侑青把车停下来接听她的电话。
“老季，你是走了吗，怎么这么突然啊？”
“警察局给我来电话了，鹿茗跟人打架了。”季侑青有些着急道。
“啊，那你快去吧，路上开车小心啊。”
“嗯，你睡吧，我可能不会回去了，不知道会弄到什么时候。”
“行，没事，赶紧去接到鹿茗要紧，你快开车吧，我挂了先。”
结束通话后，季侑青取消了车子的警示灯，继续往前开去。
差不多四十分钟便抵达了警局，季侑青拎着包一路快走赶进去，不知情的鹿茗看到季阿姨来了吓得不轻。
“季，季阿姨你怎么来了。”鹿茗坐在那里怔怔地望着她。
保安队长告诉了季侑青一些情况，季侑青也道了谢，没和鹿茗说什么话，她去处理了一些事情做了登记，接着警局就放人了，鹿茗跟着季阿姨一块从警局里出来，在没人的空地上停下，季侑青这时才回过头来。
“你怎么回事？”
鹿茗有点懵，季阿姨好像又生气了，可是她觉得自己没有做错啊，她和小区保安一起抓到了那些人。
“他们不会再去季阿姨家捣乱了。”鹿茗喃喃。
“我问你怎么回事，不是说不要插手我家的事吗？”季侑青看着她旧伤没好又添新伤，气就不打一处来，到底需要她怎么说这个女孩才能明白，她都已经在尽力做恶人了，努力把自己扮演成一个凶恶的角色，为的就是让她死心，让她放弃，让她远离自己。
鹿茗话到嘴边又默默顿住，委屈浮上心头，扁着嘴嗫嚅：“我只是想为你做点事情……”
“我不需要。”季侑青说。
鹿茗的心里一抽一抽的难受，感觉心疼的就快要死掉一样，她不明白为什么季阿姨总是不满意自己，她都已经在尽力做这些事情了呀。
“是不是无论我怎么样做，你都不会喜欢我。”鹿茗有些哽咽着问出这句话。
季侑青忽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明明答案就在嘴边，可是她却说不出口，就好像那并不是自己内心里真实的想法一样。
“如果季阿姨你今天说，不会喜欢我，永远都不可能喜欢我，那我就走，再也不会来打扰你。”鹿茗红着眼眶一字一句问。
季侑青的心像是被什么重重击打了一下似的，喉咙也被掐住的感觉，她没有吭声，默默地将脸别向一旁，选择了回避她这个问题，而是说：“我给你在学校旁边酒店开间房，你去那里过夜吧。”
“那你呢？”鹿茗追问。
“我回家睡。”季侑青回答。
鹿茗抿抿唇不再说话，看到季阿姨上车以后还是不争气的默默跟上去坐进了副驾驶。
季侑青也没说什么，直接开车把她往学校附近送，鹿茗看着车窗外发呆，冷静下来以后才明白过来，她说得那番话，其实也只是气话，她并不想要放弃，想要放弃一个人没有说起来那么简单，所以即使方才季阿姨真的给了她那样的答案，鹿茗心里还是不想轻易放弃吧。
就像是飞蛾，即使知道扑火会失去生命，依然义无反顾。
她不知道自己越陷越深是好是坏，但……已经没有精力去思考那些了吧，爱上她这条路已经不可回头了。
所以幸好，鹿茗没有听到自己不想听到的那个答案，也算是好的结局吧。
是不是说明，其实季阿姨的心里，多多少少有属于自己的位置呢，哪怕还只是一点点。
想到这，鹿茗情不自禁勾起了唇角，仰着头迎着风，车窗玻璃里映衬出一张笑得傻乎乎的脸。
季侑青开车途中不经意间偷瞄了她一眼，她有点不太懂，这个傻孩子一个人在乐呵什么，明明自己已经把话说得那么重了，明明能够看出来那一刻她是难过的，想到这些季侑青的心里难免自责。
车子在一家酒店停下，鹿茗知道这家酒店，准确来说是在她上学的这段时间里，有许多次从门前经过，季侑青开门下车，拿上手机往里走去，鹿茗也下车跟上。
询问一番还有一间空房，季侑青便给她开了，拿上房卡以后递给了鹿茗，鹿茗忽然想使坏一下，转而问：“我不会用这个，季阿姨送我上去吧。”
季侑青看出了她的小把戏，直接说：“上次教过你，我知道你会的，不早了，你明天不要上课吗？我先走了。”说完转过身去。
鹿茗赶紧追上几步，手里攥着房卡，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胆量，冲着她的背影道：“我会努力让你认可我，接受我，年龄不是距离，从来都不是，我是不会轻易放弃的。”
说完后，鹿茗也没等对方回应，拿着房卡转身往里面跑去。
季侑青矗立在原地发愣，好几秒后忍不住回头望去，此时鹿茗的身影刚好进了电梯，稍显落寞的收回眼神来，季侑青抬脚走出了酒店大厅。
来到外面，夜风吹动了她的头发，季侑青眼睛平视着前方，除了还亮着的路灯，街道上一片静谧。
回到车里的她趴在方向盘上眯了会眼睛，下一秒坐直身子来切换了导航，转而去另一个地方。
这次她来的地方，是关押她姐姐的地方，事发已经有好几天了，从那天姐姐被带上车以后，季侑青便没再见过她了。
把车子停在了大门外，铁栅门紧锁着，季侑青知道自己进不去，她也只是想要过来看一看，往里面张望着，心里忍不住会想，姐姐被关在哪一堵墙的后面，她现在怎么样了，在里面好不好，这是她此刻最挂念的。
车窗是开着透气的，季侑青也没有要走的打算，她就这样坐在车里，趴在方向盘上，安静地睡了一觉，等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铁栅门从里面开了，有新的押车从外进去，也有人过来询问季侑青是来干什么的，季侑青说想看看自己的姐姐，在前面做完一系列的登记手续以后，有个人领着她进去。
室内环境很冷，这是给她的第一感觉，有些阴森，并不是那么亮堂，大早上走廊上的灯依然点着，季侑青被领到了尽头的一间房坐下，有人和她说让等一等，她姐姐有专门的人带来。
季侑青有点紧张，两只手放在桌子上互相交叠。
有脚步声传来了，季静宁被带进了房里，看着姐姐身穿囚服，季侑青下意识捂住嘴巴没有哭出来。
“干嘛呀，见到我就这副样子，开心点，傻丫头。”季静宁笑着说，声音柔和。
季侑青努力控制了下情绪，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口了。
季静宁则又说：“你不用担心我，等我出庭以后，就会被转送到市外的一家疗养院，听说那里环境还不错，至少比在监狱里好许多。”
季侑青却笑不出来，环境再如何，不也是在坐牢，终归没有人身自由。
季静宁的状态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是在坐牢，看着十分轻松，转而又问：“你和鹿茗怎么样了，你没有趁我不在，偷偷欺负她吧？”
“我……”季侑青有些无奈，她姐姐总是什么都能猜到。
季静宁又端详着季侑青认真说：“我现在啊，没别的期待，就想看到你们在一起，这样我也死而无憾了。”
98、第九十八章
鹿茗在酒店睡过头了, 她还是被酒店的服务生给叫醒的，对方解释说凌晨帮她开房的那位季女士交代过，如果她早上八点还未下楼便上楼去叫醒她。
鹿茗明白过来，一边感动于季阿姨想得周到, 一边惊诧于自己马上就要迟到了, 来不及思索过多, 迅速洗漱，拿上自己快没电的手机便下楼去退了房往学校赶。
临近上课时间，也有不少和她一样奔跑在校园里的学生, 鹿茗也不打算拿书了, 直接光个人过去，这样总比迟到被老师点名要好。
八点三十上课, 鹿茗八点二十九分踏进教室，气喘吁吁, 整个人脸部都因为充血涨成了红色, 她一眼瞟到了沈瑾野坐着的位置, 很奇怪她今天居然没有帮自己占座, 平时她俩都会互相给彼此占座的，没有思考那么多，鹿茗直接来到和她隔了两排的后座空座位上坐下来，一个人静静平复呼吸。
专业课老师要准备上课了，鹿茗还是有点慌的, 毕竟没有带书, 自己身旁也没有同学, 不知道老师今天上课会不会提问之类，不过还好她一直都有提前预习功课的习惯，进度至少不会落下, 即使没书也能听懂讲课的内容。
就在这时，辅导员忽然出现在了门口，往教室里张望一番后直接点了名字：“鹿茗！你来一下。”
鹿茗站起身来，尚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乖乖得走出教室去。
而沈瑾野抬头往外看了看，默默收回视线低下头去。
鹿茗跟着辅导员来到了走廊尽头的床旁站着，辅导员转过身来问她：“你昨天晚上在哪过夜的？”
鹿茗心顿时慌了一下，难道昨晚有值日生查寝了？
“在酒店。”她实话实说，毕竟也没有撒谎的胆量。
“你可是咱们班的模范代表学生啊，学校为你开过表彰大会的，你现在才大一，怎么可以随随便便去外面开房过夜呢？”
“导员我不是你想的那样的，我昨晚是一个人睡的，因为有些事情耽误回宿舍了才……”
“行了行了，你也不用跟我解释，我不管你之前有没有过在校外过夜的先例，总之这次是第一次被抓住，我帮你拦了下来不会上报学院，你自己好好反省好自为之吧。”
鹿茗听后很是感谢连连点头道谢。
“晚上放学前交一份检讨给我，这件事情就这么算了，再有下一次违反了学校的规章制度，我可保不了你。”
鹿茗点点头：“我记住了，下次不会了。”
“回去上课吧。”
和辅导员谈话完鹿茗回到教室，抬手敲了敲门，在老师的示意下进去，在回座位的途中鹿茗又下意识看向了沈瑾野，她有意的在回避自己的眼神，虽然鹿茗不是那么小心眼的人，她也向来活得没心没肺，但是今天的这件事情难免让人心里多了一根刺。
她倒也不是怪沈瑾野没有帮她打掩护，只是……她原本以为她们是足够好的朋友啊，难道是她自作多情了嘛…
中午放学。
沈瑾野一整个上午都没有和鹿茗说话，鹿茗主动前去找她一起吃午饭，结果她说自己不想吃，先回宿舍了，鹿茗只好点点头不再多说什么。
一个人去食堂吃完饭，回到宿舍的时候沈瑾野不在，鹿茗赶紧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又把衣服给洗了，接着打开书本把上午听到的存放在脑子里的内容记下来，下午一如既往上课，各个学院到处奔波，然后去跟着教练练习科目三，主要是在学校后门西路那一条道上，平日里车不算多，大家都在这里练车，考试已经预约了，五天的练习时间，不长也不短。
差不多到晚上八点，鹿茗才回到宿舍，沈瑾野当时正在看电视，看她回来了一言不发给自己戴上了耳机，很明显是不想要说话的意思，鹿茗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到她了，心里有些不快，她又是个憋不住的人，干脆拿上手机给她发了一条消息。
鹿茗：你怎么了呀，今天都不和我说话。
沈瑾野看了一眼桌上的手机，没有搭理，继续看着电视，鹿茗只好决定先去洗个澡。
结果等她洗完澡回来，沈瑾野直接已经上床睡了，身上盖着被子，脸朝着墙内测，鹿茗坐在床上看了眼手机，发现她终于回复了。
沈瑾野：没怎么，心情不好，不想说话。
好吧，这样的理由鹿茗也无话可说，她拿着手机发呆了会，想起来还要擦药，季阿姨给的药油得坚持天天擦呢，擦完药想起来有件事情，马不停蹄又拿起手机来给夏意发了消息。
鹿茗：夏意姐，你睡了吗？
对方几乎是秒回…
夏意：没呢，在和同事撸串探讨人生，咋啦。
鹿茗：有件事情可不可以请教你呀。
夏意：你说。
鹿茗：你知不知道S市有哪里可以学习武术之类的，价格不要太贵了。
夏意：你要练武？
鹿茗：不是啦，就是想让自己变强一些，既可以防身，将来也可以保护季阿姨啊。
夏意：那我可以推荐你学习柔道，或者散打。
夏意：我恰好有认识的朋友在机构当教练，我帮你联系联系看看。
鹿茗：太好了，麻烦你了夏意姐。
夏意：哎哟，多大点事啊，行了，等我消息吧。
鹿茗又打开了书本开始预习新的内容，其实也一直在等着夏意姐那边的消息，尽管对方也并没有给一个确切的今晚一定会回复她的消息。
差不多到十点半了，鹿茗看了一眼时间，有些乏累，她合上书准备上个厕所回来睡觉，上完厕所回来床上，她隐约好像看见手机屏幕是亮着的，下一秒又灭了，赶紧拾起来查看，是夏意发来了消息。
夏意：我帮你找了一家，这个是他们店的地址。
夏意：你看看行不行。
鹿茗：好的，我改天抽时间过去看看，谢谢夏意姐。
夏意：不客气，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啊。
顺着这家店的店名，鹿茗试着在网上查了一番，发现价格并不便宜，一节体验课就是大几百，一整套基础课程下来最少也要五千块，她上哪里去弄这五千块啊，顿时有些退缩了。
她为了给季阿姨准备生日礼物，每个周末抽时间去打工，到目前为止也才攒了不到两千块，而且眼看着季阿姨的生日下个月就快到了……
放下手机平躺在床上，鹿茗面向着天花板，忽然有些无能为力了。
从姐姐那回来以后，季侑青这两日总是心神不宁的，做事情也老是心不在焉，不知道究竟是因为公司方面的压力，抑或是姐姐对她说得那一番话，又或者，她的心里逐渐开始挂念起的一个人。
这天下午，天空飘起了雨来，鹿茗没打伞，直接给自己套上了卫衣的帽子，她觉得这点毛毛雨没什么大碍，直接朝练车的地方走去，到了地方才发现，棚子底下就只有教练一人在忧愁抽着一阵烟，对方一转头也恰好看到了鹿茗
“唷，还有人来了。”
鹿茗也笑了笑打声招呼：“教练，我来练车了。”
教练从口袋里掏出车钥匙来对她说：“今天这辆车你专属的，随便开吧，趁着下雨多练练。”
鹿茗懵了一下，有点受宠若惊。
随即教练又对她说：“这才多大点雨呢，这一帮小妮子们各个都给我发消息说不来练车了。”
鹿茗笑了笑没说话转身去开停在路边的车，她倒觉得还好，距离考试时间越来越接近，每天练车时间都很紧迫，而且下雨也没什么不好的，万一考试那天是下雨天呢，就当提前适应了各种天气环境，而且往后的现实生活里，也总会遇到下雨天的，总不能下雨就不出门就不开车了吧。
不过，一个人练车还是相当自在的。
在她们练车的学员眼里，一切行驶在道路上的非驾校车都统称为社会车辆，这可能是个约定俗成的称谓。
鹿茗在开第三圈的时候，无意中看到一辆经过的车辆，里面坐着的人神似季阿姨，她因为光顾着看，差点撞到了路墩上，还好刹车及时，坐在不远处的教练屁股瞬间从椅子上弹起，捏了一把冷汗。
鹿茗双手握着方向盘喘气，仍旧心有余悸。
有时候太想念一个人，总会情不自禁把陌生人想象成她的模样。
重新调整好状态后，鹿茗又加紧练了两圈，最后返回来把车子停在了原位，这时雨下的更大了些，鹿茗赶紧把自己的帽子给戴上，已经做好了下车淋雨的准备，巨大的水珠落在地面上，溅起层层雾气，让人视线模糊看不太清，这一切可能预示着这座城市秋天的结束。
打开车门，先抬起一只脚落地，接着弯腰整个人身体从车里出来，意料之外的，并没有大雨淋在自己身上，鹿茗惊诧抬头，发现戚南声居然正在给自己撑着伞，咧起嘴角冲她笑着。
“Surprise！”
“学姐你怎么会来，还有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鹿茗脑袋里一堆问号。
“嗯……想要知道S大驾校练车的地方不难吧，我给你买了零食。”戚南声示意另一只手上的袋子。
“学姐你真的不用给我买这些的，我自己零花钱够用，而且食堂每天吃饭也能吃饱。”鹿茗心里过意不去。
“哎呀我来看你，总不能空着手，再说了，这点零食能花多少钱啊，我随便做两道菜就有了。”
戚南声说着十分自然地抬起手来给鹿茗整理被帽子弄乱的头发，鹿茗下意识闪躲，但是后面是车，无路可退。
好巧不巧，这一幕被季侑青给看见了。
从公司下班回来的她，开着车不知不觉来到了这一条道上，明明这条根本就不是她回家的路，但双手就像是不受控制一样，或许抱着一丝能够在这里看到她的侥幸，所以假装路过。
看到这幅画面的季侑青，当即心脏便抽了一下，短暂间失去了呼吸的能力，她立马收回目光来直直开过，一路都没有再回头，直到下一个拐角，她才长舒了口气，尽管如此，脑子里却始终没办法忘记那个画面。
有时候她也觉得自己挺奇怪，一方面不想耽误人家，想要人家好好学习，找个正常的人年龄差不那么大的人谈恋爱，或许那个人就是戚南声，可是另一方面，自己又忍不住去在乎，她觉得这样的自己还挺犯贱的。
往后的这几天，季侑青几乎都把自己锁死在了公司里，全天候坐镇，好像只有让自己忙碌起来，才会无暇去想其他别的事。
日子一天一天过着，公司的状态仍旧处于半死不活中，短时间因为姐姐的事情产生的舆论是不会平息了，所以也只能熬下去，把这个风头熬过，能抗住那就是赢了，扛不住，那就是卷铺盖走人。
眨眼间到了周五。
这天下午五点，夏意过来办公室找季侑青，想要约她晚上一起吃饭，还有其他朋友，季侑青毫不犹豫拒绝了她，说自己要着急回去，鹿茗的鹿字差点要脱口而出。
“录什么？视频嘛？”夏意一脸迷惑。
季侑青侥幸了下，还好她没听出来，自己差点就把鹿茗要放学这件事情脱口而出，自己后知后觉过来，鹿茗已经回到学校去住了啊，她周五不会再来了，想到心里顿时还有些失落。
“没，没什么。”季侑青笑笑，“我有些累了，想早点回去休息，你们去放松放松吧。”
夏意抿抿唇：“那行吧，姐你回去路上开车小心点，周末好好休息。”
一个人来到地下停车场，季侑青打开车门坐了进去，发呆了会，想到回去又要面对一个人的屋子，忽然心底里有些抗拒了。
她的人生似乎一下子回到了原点，不对，似乎更加糟糕了，现在就连她最亲爱的姐姐，都快要离开了。
“您没事吧？”忽然有人敲了敲她的车窗，原来是巡逻的保安，担心她在车里会憋死。
季侑青回过神来点点头，赶紧发动车子驶离。
周五的下午，鹿茗放学后并没有第一时间回宿舍，而是先去食堂不慌不忙吃了个饭，接着直接背着书包去了学校图书馆学习，今天的人要比往常少一些，但依旧有许多的人，大部分都是准备考研的同学常年常驻于此，这里要比宿舍有更好的学习氛围。
鹿茗想着反正回去宿舍也是一个人待着，未免安静的可怕，倒不如来图书馆把时间给消磨过去吧。
也不知道季阿姨怎么样了，鹿茗这几天里总是反反复复打开她的头像又关掉，打开了又关掉，始终不敢给她发消息，不敢打扰她，只是这样默默地关注她，尽管季阿姨是个并不习惯发朋友圈的人，鹿茗还是会每天都去看一看，生怕会有什么错过的。
她能理解季阿姨这段时间心情和状态都不好，所以对她态度不好也能理解，鹿茗真的十分理解，想开就好了，就不会觉得太难受，反而会更加激励自己奋发向上，提升自己。
鹿茗一个人坐在静静的角落一直学习到了很晚，看到图书馆的人都陆陆续续散去，她也该收拾收拾回宿舍了，得早点休息呢，明天还要去参加科目三的考试，听教练说这次考试的地点和之前科目一二的地点不同，是在城市的另外一个方向，鹿茗从来没有去过，也不熟悉道路，明天要早起早出门。
宿舍大楼很空，零星亮着一些灯，鹿茗回到了宿舍，第一时间的将门给反锁起来，接着是例行洗澡，洗衣服，放假期间宿舍不熄灯，这一点还是十分人性化的，鹿茗可以不慌不忙把所有事情做完再上床，然后强迫自己赶紧睡觉。
意料之中的失眠了。
她在床上翻了好几个来回，睁开眼睛是季阿姨，闭上眼睛还是季阿姨，满脑子都是她。
后果就是第二天闹铃响了顶着黑眼圈强行从床上爬起来，匆忙地洗漱，在食堂买了早饭边走边吃，准备去就近的地铁站坐地铁，鹿茗一个人走路带风，两只腿迈得飞快，也就在这时，一道声音让她停止了脚步。
“鹿茗！”
鹿茗闻声回头，发现后方有一辆车朝她开过来，车里头坐着的人正好是戚南声。
“学姐！”
戚南声将车靠边停下，开着车窗冲她笑：“你去干嘛呢，这么早。”
“我去考试。”鹿茗回答。
“我捎你一程呗。”戚南声笑着说。
“不，不用了。”鹿茗尴尬地摆摆手，“学姐你快去上班吧，我自己坐车去就好了，不用麻烦了。”
“没事，上来吧，我带你去，我今天休息呢。”
“啊？”鹿茗忽然间找不出合适的理由了，愣在那里像个傻子一样，心里有点急。
这时停在戚南声后头的车开始不停地按喇叭催促，戚南声也催促鹿茗起来：“鹿茗赶紧上来，这条路不能停车的，你再不上来我可就要扣分罚款啦，你学驾照应该很清楚这些规定的哦。”
鹿茗心里不愿意学姐因此受到惩罚，所以在催促之下就赶紧上了车。
见鹿茗上车以后，戚南声默默勾起了唇角，发动车子超前驶去，一边温柔提醒她：“别忘了安全带。”
“哦，好。”鹿茗上车匆忙，差点忘了这事。
“你的考场在哪个位置啊？”戚南声一边开车一边郑重其事问。
“啊？”鹿茗不好意思笑笑，“学姐你真的不用送我的，那地方挺远，我自己坐车就可以了，你在那边路边把我放下吧。”
“那怎么能行啊，我都已经把话放出去了，岂有收回来的道理，你呀就踏踏实实坐着，我直接送你到考场就行，然后你呢，就踏踏实实考试，争取一次过。”戚南声笑着说。
可是鹿茗这坐着……心里就已经不踏实了啊，这太不好意思了，但总不能让她直接跳车下去吧，执意下车又会把场面闹得很僵很难看，她是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唉你们现在科目三都是哪些项目啊？”戚南声很容易就把鹿茗的注意力给转移开。
鹿茗开始认真回答起来。
今天周六，不用去公司，但季侑青还是很早就醒了，是闹钟叫醒的她，今天鹿茗科目三考试，这是她好早前就定好的闹钟，等她醒来后才发现，鹿茗早就不住在这个房子里了，也再也没有那个小姑娘给她一早上做热腾腾的面，然后她们一块吃完赶着去考场。
季侑青穿着睡衣和拖鞋一个人孤零零站在空旷的客厅里，对着鹿茗空空的屋子叹了口气，转身去给自己倒了杯水喝，抬头看时间，这个时候，那孩子应该是已经出发了，不知道她是怎么去的考场。
季侑青总是这样，越不想去想，越是忍不住想，喝完这杯水，她又继续回到房里，爬到床上用被子蒙住自己，整个人蜷缩在床上闭上眼睛。
戚南声把鹿茗送到考场以后便在外头等着她，尽管鹿茗嘴上说着让她回去就好了不用等她，可戚南声偏要，真听她的回去了，那就没什么意思了，反正她今天休息闲着也没事，即使在家里也是睡大觉，还好她提前托人打听到了这事，结果早上还真的在路边拦住了她。
季侑青在床上趴了会，发现自己没办法再睡着，抓起手机来看了眼时间已经到了开考的时间，想必这个时候鹿茗已经到了考场了吧，季侑青有点不放心，翻看手机通讯录找到了一个人打了过去，这个人是姐姐的朋友，之前因为鹿茗报名驾照的事情姐姐和对方联系过两次，恰好今天又在鹿茗科目三的考场当考官，因为季侑青和对方不常联系，本不想打扰别人，但心里实在是放心不下，犹豫之下还是给对方打了过去。
电话拨通后，先是以不习惯的语气和对方套了下近乎，接着才表明了自己的来意，对方便直接说：“你说的是鹿茗吧，她早就到了呀，我刚刚还看到她了，是一个长得很漂亮的女孩开车送她来的。”
“哦，是吗，那谢谢你啊。”季侑青脸上挤出的笑意渐渐淡去。
“看你这么客气，一点小事而已，我还以为今天你会送她过来呢。”
“我有点事，所以”季侑青欲言又止。
又互相客套了几句，结束通话。
季侑青拿在手里的手机默默滑落下去，顿时心里空落落的，有些说不出来的苦楚。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么么哒
空欢喜扔了1个地雷
99、第九十九章
科一科二一向都顺风顺水的鹿茗, 这一次在科目三的考试中出了差错，考试第一遍的时候，前面遇到了手动挡驾驶的考试车辆, 对方因为熄火堵住了鹿茗的前路, 因此导致她成绩不合格，考试第二遍的时候, 鹿茗的心已经慌乱了, 上车前居然望了绕车身一周，上车坐好以后直接被语音播报成绩不合格。
她觉得自己不该出这样的差错的，怎么会出了这样的低级错误呢, 从考场离开的时候整个人懊悔不已，明明练车的时候什么都已经没问题了, 偏偏考试时候出现各种各样的问题。
在微信上和教练说明了情况，教练说没关系, 交了补考费继续报考就行，总共五次机会呢，不至于全部不合格。
补考费用并不便宜，是鹿茗打工一天的工资, 她觉得是自己的过失导致的，总之就是很懊悔很自责。
从考场出来的一路上, 有人欢喜有人忧，有的更为夸张, 已经考了四次不通过，蹲在花坛边上嚎啕大哭，当然了, 大部分的人脸上都是挂着喜悦的笑容, 鹿茗甚至还碰到了和自己一同练车的一批人, 她们都通过了，她不好意思说自己的成绩，快步走开了。
出来以后，鹿茗低头看手机，想知道怎么坐车回去，结果前面一辆车朝她开来，按了两下喇叭。
鹿茗抬头吓了一跳，“学姐你还没走嘛？”
“拜托，考试位置这么远，我怎么可能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快上车吧。”戚南声拍拍窗户催促。
鹿茗顿了下，只好上了车，关上车门坐好，疑惑问：“学姐是一直没有离开嘛？”
“对呀，等你呢，无聊死了，对了，你考试怎么样？”戚南声问。
鹿茗不好意思地摇摇头：“两次都没过，要补考了。”
“没事，多大点事呢，我当时科二考了三次，科三考了四次，就是不信邪，最后还不是拿到了驾照，你看我现在不也照样开车上路了嘛。”戚南声安慰她说。
鹿茗抿唇一笑，没再说话，不过说起来，一直品学兼优门门考试优良的她，今天还是头一回参加考试不合格呢，还是多少给心里造成了些影响。
“学姐，今天真是麻烦你了啊。”鹿茗特别不好意思说。
“没事，你干嘛跟我这么客气啊。”戚南声边开车边说：“今天有安排嘛，一起出去玩吧，要不要去迪士尼？”
鹿茗不好意思摇摇头说：“我今天要去打工……”
戚南声的眼里闪过失落，但很快又转为了微笑，一如既往的说那两个字：“没事，那就等你哪天有时间我们再去，你应该还没去过迪士尼吧？”
鹿茗笑着摇摇头，忽然好奇问：“是动画片里的那个迪士尼吗？”
“对啊，迪士尼乐园，全世界各地都有的，我们国家也开了一家，超热闹的，每天都超多人，想不想去？”
其实鹿茗想和季阿姨去，但是不知道季阿姨肯不肯。
戚南声发现鹿茗一个人陷入了发呆，刚刚问她的问题也没有回答，只好又唤了一声：“鹿茗？”
鹿茗回过神来，懵着问：“什么事。”
“我刚刚是说，想不想和我一起去迪士尼乐园？”戚南声又耐心问。
“我……”鹿茗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如果这个问题放在学姐向自己告白之前，她会考虑同意的，可是现在，她希望能够掌握住应有的分寸。
告白失败，即使能够再做回朋友，关系也会不复从前了。
戚南声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她的回答，索性苦笑一番，自我安慰起来：“没事，你不用着急给我答案，慢慢想，即使不想和我去也没关系的。”
“学姐，我……”
“你不用安慰我的，我很好。”戚南声打断她要说的话，赶紧又说：“你打工的店在哪里，我送你过去吧。”
“不用麻烦的学姐，你就把我放在市区下车就好，我自己坐车过去很方便。”
“拜托不要再说麻不麻烦我的话了哦，你觉得是我开车四个轮子带你方便，还是你两条腿走路方便，再这样跟我客气，我会生气的，后果很严重。”
见对方这样说，鹿茗也不好执意再说什么，有时候她也会想自己这样做得究竟对不对，可是仅仅是因为被对方告白过就和对方断交的话，是不是做人太过无情了点。
但是学姐这样对她的好，让她觉得无所适从，尽管自己已经很努力在拒绝了。
她希望学姐有一天可以找到自己的真爱，那样的话，她们还会是好朋友的吧。
“原来你就在学校附近打工，挺好的。”戚南声开车把鹿茗送到附近说。
“谢谢学姐，那我先下车了。”
“去吧，拜拜。”戚南声抬手冲她挥了挥。
鹿茗也挥了挥以示回应，接着抬脚快步走进了咖啡店，整个店的气氛给人一种沉闷的感觉，鹿茗上周没过来，因为静宁阿姨的事情，她也没有心情过来这边打工。
店长李荟晴面无表情给她安排了工作，忽然的沉闷让鹿茗有些不太适应，但她还是乖乖去做事，不该她问的事情也不过多去打听。
其实李荟晴因为季家的事情烦忧，鹿茗不知道这家店的老板是季侑青，自然也不明白为什么店长心情会如此糟糕。
可能人倒霉起来喝凉水都会塞牙，在经历了早上驾考的不及格，鹿茗在店里做事的时候又出了差错，她在收银时不小心给一位客人记错了会员积分，从而导致一系列的麻烦，那位客人因此感到很不满意，最后还是李荟晴出面，送了她一份小甜品这才平息了客人的怒火。
接着，李荟晴让其他员工顶替了鹿茗收银的位置，且把她叫到一旁谈话。
“你今天怎么回事，怎么会出现这种低级错误。”
“抱歉店长，是我出的差错，损失从我的薪水里扣吧。”鹿茗低头认错。
看她态度诚恳，李荟晴只好说：“算了，下不为例，我看你整个人状态都心不在焉的，要是觉得不舒服，今天就不要做事了，回去休息吧。”
“不用的，我还可以干的，店长你千万不要赶我走，我会好好工作的，我真的很需要这笔钱。”鹿茗祈求。
“我不是要赶你走，算了，你今天就做做打扫卫生的活儿吧，别的事情不让你做了。”
“谢谢店长！”鹿茗感激地点头。
今天在店里的一天，有很多次李荟晴都忍不住想要问问鹿茗，老板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她姐姐出了那样的事情，她也一定很不好过，但每次李荟晴都忍了下来，也就在这里纠结了一天，直到下班让鹿茗离开后，她的心情才稍稍平复了一点，她只是个店长，只需要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就行，自从那事发生以后，老板从未联系过她，也没有说过有什么安排，实际上也就不想要让她插手任何吧。
今天一天就这样过去了啊。
鹿茗背着包从店里离开，一个人走在静谧的人行道上，因为放假的缘故，这条路较往常人少了许多，十一月的晚上已经有些冷，她裹紧了自己的夹克外套，快步行走，中途有碰到一对年轻的情侣，看样子像是这附近某所大学的学生，两个人依偎在一起取暖，女孩笑着靠在男孩肩头，鹿茗脑子里不由自主将此画面想象成了自己和季阿姨，但随后现实很快给她浇了一盆冷水。
她和季阿姨两人的身高貌似做不到这样欸，忽然觉得自己好矮，为什么不再多长高十公分呢，那样就可以做让季阿姨依偎的大女孩了！
回学校的路上，鹿茗在道路的转角处一个小摊前买了份煎饼果子，在她的家乡没有这种东西，她也是上了大学以后才见到，差不多走到宿舍的时候，煎饼果子也吃完了，上楼梯，她宿舍那一层的走廊只有寥寥无几的灯光，开门开灯，反锁门，鹿茗丢下手机和书包便去了浴室洗澡。
洗澡的途中隐约听见了手机在响，担心是季阿姨的电话鹿茗胡乱搓了下赶紧冲完出来查看，结果是夏意姐打来的电话，鹿茗手忙脚乱给她回拨了过去，稍微等待了几秒后，对方接听了电话。
“喂夏意姐。”
“鹿茗呀，我给你介绍的培训课你没有去吗？”夏意疑惑问。
“我……”鹿茗不知道怎么开口解释。
“怎么了，是有什么问题吗？”
“不是的，我那天看了一下课程的学费，自己暂时还负担不起，抱歉啊夏意姐，还麻烦你帮我费心了。”
“哎呀，这多大点事啊，这样我帮你报名吧。”
“不用不用不用，夏意姐。”
“难道你不想学吗？”
“想……”鹿茗低下头去，声音也渐渐没了底气，“但是我也有自知之明，那不是我现阶段能承受得起的东西，所以我暂时不要学了。”
几千块的基础课程，后续还有中高级课程，需要好几万块，鹿茗什么样的家庭自己心里明了，她是不会随意花费父母的血汗钱的。
“没事，我借你。”夏意爽快地说。
“啊？”鹿茗有些惊诧，下意识没反应过来。
“我说我借你，你什么时候还我都行，怎么样？”
“这样不太好吧……”
“怎么，你是怕自己不会还，还是还不了啊，我这个被借的人都不担心，你借钱的担心啥。”夏意笑道。
“可是这样一笔钱……我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还上。”鹿茗压根没敢往借钱的方向想，她也是个从来不找人借钱的人。
“我又不着急，才几千块钱而已，我在侑青姐公司上班，一个月给我开好几万呢，这点钱对我来说就是毛毛雨，大不了等你毕业以后有了赚钱能力再还给我咯。”夏意不以为然道，其实对她来说，即使不还也是无所谓的事情，凭借她和季家两个姐姐的交情。
听她这样说，鹿茗开始有点点心动了，如果她工作以后赚了钱，应该可以很快还上的吧。
“快点考虑哦，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夏意在电话那头催促。
“好！我借……”鹿茗一不做二不休答应了下来。
“但是，这几年的利息怎么算呀，夏意姐。”鹿茗忍不住又问。
“利息？哎呀算了吧，我能收你利息吗，就还本金就行了啦。”夏意没想到这孩子这么较真，居然还和她考虑到了利息这件事情。
“不行的，借人钱都是要给利息的，不然这钱我拿着心里也不踏实。”鹿茗坚持道。
“那到时候再说好不好，到你能还得起的我那一天，我们再坐下来讨论利息怎么算的事情。”夏意说。
“行。”
“那我先不和你说了，待会我直接帮你买了课程发给你。”夏意说完，匆忙挂了电话。
鹿茗到现在为止，心还在砰砰砰的跳，学这个会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但是如果能派上用场的话，即使要工作以后才能还，那也是值得的。
想到这，鹿茗赶紧从抽屉里取出了自己的一叠信稿纸，拿起笔来在第一行写下两个大字：借条。
接着再来到第二行的开头空两格写下：2020年11月14日，鹿茗向夏意姐借了5888元用于购买散打基础课程……
最后的最后，鹿茗不光签了名字，甚至还画押上了自己的手印，她是用红笔涂满了食指指腹然后按压上去的，看起来还是那么个样子呢。
接着鹿茗将其拍下来发给了夏意姐的微信上，不一会对方回复了她。
夏意：[笑哭.jpg][笑哭.jpg][笑哭.jpg]
夏意：你这孩子也太较真了吧，居然连欠条都给工工整整整出来了。
夏意：居然还有签名和手印233333，你太逗了哈哈哈。
鹿茗：[尴尬.jpg]我是很认真的，夏意姐你别笑我呀。
夏意：噗，我不笑你了，本来是一件挺小的事情，被你搞得这么正式了。
鹿茗：六千块钱呢，才不是小事。
夏意：好吧，那你好好练咯，既然如此可别浪费了这些课程，我问了我的教练朋友，学的认真的话，基础课程上完，能力会有显著的提示，我是指打架方面，咳咳。
鹿茗并不是想要打架，只是想要让自己变得有能力保护季阿姨而已。
鹿茗：对了夏意姐，你知道要怎么样才可以去看望静宁阿姨吗？
夏意：你是说去探视？
夏意：这个我还不知道呢，现在好像只有直系亲属才可以，我试着申请看看吧，到时候我和你一起去。
鹿茗：嗯，好！
说起静宁阿姨，鹿茗不能得知她现在怎么样了，尤其是还身患了重病，一定十分难熬吧。
至于到底会怎么样判决，鹿茗也不得为知，学生会里法学专业的学姐跟她说过，像这种情况的话，犯人也不会收去普通监牢，毕竟有病在身，应该会被转移到其他地方养着，那里基本上都是犯了罪的有病的人，有的是心理上的，有的是身体上的，同时也会有狱警看守，一样没有人身自由，只不过环境比监牢里会好些，还会有医疗团队驻扎随时应对各种突发情况。
躺在床上现在回想起来，静宁阿姨真的对她很好，就像妈妈一样的感觉，说起来，她正好和鹿茗妈妈的年纪差不多，静宁阿姨要稍稍大一些，因为结婚早，生育早，鹿茗妈妈的年纪介于季阿姨和静宁阿姨之间，比季阿姨大了三岁，比静宁阿姨小了三岁。
举起手机来忍不住打开了静宁阿姨的朋友圈，最新的一条动态时间已经停留在了两个礼拜前，那晚的聚餐上，她发了和每个人的合照，酒水，菜肴，在耀眼的灯光下，高脚杯里的红酒熠熠生辉泛着光泽。
鹿茗忽然想到，这个微信号再也不会更新朋友圈了，心里便愈发感到伤感，一阵酸涌上鼻尖，五味杂陈，难以言喻。
同样的，鹿茗和静宁阿姨的聊天记录时间，也停留在了那个周五的早上，静宁阿姨喊她晚上放学过后去她家吃饭，鹿茗欣然答应。
即使静宁阿姨现在不可能看见这些话，鹿茗仍然想说给她听，就当是一个不会回复的倾听者吧，鹿茗抱着手机给季静宁的微信发去了消息，鼓起勇气，鹿茗尽量用正常的语态和她说话，尽量不牵扯她在坐牢的事情。
鹿茗：嗨，静宁阿姨，有段时间没见了。今天我科三考试没过，真的是有愧您的信任呐，不过我会再接再厉，争取下次通过的！还有一件事情……上周我从季阿姨家里搬回了学校宿舍住，一开始还真的挺不习惯的，晚上总是睡不好，即使到现在，也依然是这样，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好了。
我能理解季阿姨状态不好，所以不管她怎么样对我，我都不会生气，虽然有时候听到那些令人难过的话胸口还是会痛，但是喜欢一个人，不会总是甜的，有苦有甜才是爱情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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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是成长，成长的过程中也不总是一帆风顺的啊，我相信，努力的人运气都不会太差，季阿姨总有一天会接纳我的对吧，你说呢，静宁阿姨。
今天有些晚了，我要休息了，明天还要继续去打工，静宁阿姨也早点睡吧，拜拜。
鹿茗一个人发了好多条消息，就像是一个人自说自话，尽管静宁阿姨并不会看到这些，她依然觉得找到了一个倾诉的窗口，把那些话说出来好受了许多。
放下手机，鹿茗躺下睡觉了。
而手机的另一头，季侑青正靠在窗前，手里拿着这部手机，屏幕上是鹿茗发来的好多条消息，她都一一看完了。
也是凑巧，姐姐入狱以后将手机交给了她，说是里面有多年的客户让她转移交接一下，密码锁季侑青也是知道的，没想到就收到了鹿茗发过来的消息，当然了，季侑青只是静静看着，并没有说话，也没有回复什么，假装它真的只是一部没人回复没人看到的手机。
接下来的一周，鹿茗还是像往常那样下午下课以后跑去练车，尽管这一波练车的学员都是新面孔，只有鹿茗这一个留级生，教练让她放宽心，自动挡考试还是很好拿驾照的，鹿茗倒是不担心自己拿不到，她只是担心又会遇到意外情况，补考的费用于她而言可不是小数目呢，够一个礼拜的生活费了。
到了考试那天，鹿茗选择了多花点钱直接坐驾校包的大巴车，比坐公交地铁贵些，但是至少不用麻烦南声学姐了，因为她说又要来送她，也算是一种自我选择的回避吧。
车里的学员们大多数都还挺紧张的，不过她们很乐于找鹿茗这个“老人”请教经验，其实鹿茗哪有什么经验啊，她不好意思笑笑，她有的只是失败的经验，结果她们起哄说就是想听失败的经验，这样可以避免一下，鹿茗：……
这次考试鹿茗吸取了上一次的经验，再加上没有碰到比较坑的考试车辆，她顺利通过了考试，回来的路上忍不住发了一条朋友圈，收获了许多赞，季阿姨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给她点赞，但鹿茗想她应该是看到了的吧，只要看到就行了。
接下来就是科目四了，再也不用去风吹日晒练车，鹿茗就每天晚上在宿舍里练习一下套题模拟题刷一下错题集之类的，到考试的前一天晚上，她已经基本上每次模拟都拿九十八和一百分。
科目四考试完的当天就可以拿到驾照，这个时候已经是十一月底了。
鹿茗拿着绿色的小本本从考场里出来一边朝驾校的大巴车走去，手里还拿着手机和家里妈妈通着电话。
“茗茗啊，现在天气变冷了，衣服够不够穿啊，我给你打点钱让你去买两件厚的新衣服吧。”
“不用妈妈，我衣服够穿呢，而且我现在自己在周末时间打工，我会自己买的。”鹿茗笑笑说。
“傻孩子，干嘛那么辛苦，我和爸爸挣钱都是给你用的啊，你在学校就只管学习就好了。”
鹿茗还是笑了笑，接下来转移了话题：“最近家里忙不忙呀？”
“这已经入冬了，没什么忙的，昨天和你爸两个人忙了一天把家里后院的菜园子给安排了，种了些日常的小菜，还有你喜欢吃的菠菜，等你放寒假过来可以采来下火锅吃！”
“嗯！”鹿茗嬉笑着点头，光想着已经要流口水了，“快了快了，还有一个多月就可以回家了呢。”
“在外面照顾好自己，没钱了就告诉一声家里，爸爸妈妈都很挂念你。”
“你们也要照顾好身体啊，别太辛苦了，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妈妈我先上车了，先不和你说啦。”
上车前鹿茗挂掉了电话。
在来S市上学以前，鹿茗从未想过，这里的秋天居然会这么短暂，仿佛夏天刚结束没多久，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冬天便无缝接轨了，不过这里的冬天倒是和家里差不多，湿冷湿冷的。
转眼进入了十二月，校园里的大多数人都裹上了厚厚的冬衣，学校奶茶店的冷饮也换成了热饮，生意一如既往的火爆。
据鹿茗在学生会的学长学姐们预测，今年的寒假大致会在一月中下旬，二十号左右的时间开始，这样的话，掐指一算，在学校的时间也就还剩不到五十天的样子。
这一学期过得还真的挺快的。
鹿茗一直在等着夏意姐的消息，终于在这天下课后，她收到了她的微信消息。
夏意：我预约到时间了，在这周的星期天，不过探视时间只有一个小时，这已经是能够争取到的最长的时间了。
鹿茗：那我们那天什么时候出发！
夏意：早点吧，到时候我过去学校接你。
周末这天，鹿茗向李荟晴店长请了假，在宿舍里她早早地起床收拾自己，头发已经长长不少，可以扎起一个马尾辫了，用手指沾了水轻轻顺一下杂乱无章的眉毛，一下子就看得顺眼不少。
夏意姐的电话已经打来了。
“我到楼下了，你好了没有。”
“马上，一分钟！”鹿茗说完匆忙拿上手机和钥匙一路冲刺下楼。
夏意依然留着清爽利落的短发，只从背影看的话，还真不一定能认出来是个女孩，还以为是哪个爱豆突然出现在了她们学校里呢，鹿茗下楼的时候正好看见夏意姐在和一个女生说话，对方笑着挥挥手走开，鹿茗好奇上前：“夏意姐你们认识啊。”
“不认识。”夏意耸耸肩，勾唇轻松道：“她主动上来找我要微信，然后我就给咯。”
这……
鹿茗尴尬地扯了扯嘴角，笑着转移了话题：“吃早饭了吗，我们学校的煎包特别好吃。”
“嗯~早上急着过来还没有，要不然你请我咯。”夏意笑着调侃。
“没问题！”鹿茗欣然答应。
两人在学校食堂点了早饭，就在鹿茗拿起饭卡准备刷的时候，只听见身后“叮”的一声，等她回头看的时候，比她高了半个头的夏意早已经拿起手机扫码付了款。
“不是说好我请的吗。”鹿茗有点哭笑不得。
“说说而已，怎么可能让你付钱，你可是个学生，我都工作好几年啦。”
吃过早饭后一起出发，夏意开着车说：“那地方还有点远，在城外，开车至少都需要两个小时。”
鹿茗长吁了口气：“不知道静宁阿姨怎么样了，会不会受到欺负。”
“那倒不会，我打听过了，她们是一人一间房，不过房间很小就是了，很小的窗子，很牢固的门。”夏意说。
鹿茗默默点了点头表示明白，在这一路上她和夏意都没有聊什么愉快的话题，毕竟这个氛围在这里，如果嘻嘻哈哈的话，总感觉不太尊重静宁阿姨。
夏意在开车的途中，放在车里的手机忽然响了一声，她看也没看直接说：“你能帮我看一下是什么吗？”
“哦，好的。”鹿茗捡起了她的手机来，只见亮着的屏幕上显示着一条季阿姨的消息，夏意姐给备注的是侑青姐。
“你带她去了？”短短五个字外加一个问号。
“谁发来的消息。”夏意开着车问。
鹿茗愣了下才回答：“是季阿姨的消息。”
这时夏意往这边看了一眼，并没有再问下去，而是直接让她把手机放下就好，鹿茗照做了，她扭头看向窗外不禁想，季阿姨所指的那个“她”，是自己吗？
两个小时后，她们抵达了这家所谓的“疗养院”。
初到门口，放眼望去给人的第一感觉有点像是二战时期的老医院，由于冬天的缘故，里面的草坪上都是黄色的枯草，大门外有穿着制服拿着枪的警务人员，里面也有穿白大褂的医生，总之这个地方给人的感觉不是那么明朗，毕竟这里也算是“监狱”，被关在这里面的人，都是犯过事的人，只不过由于身体的原因被转移来了这里。
夏意走在前面在出示了相关证件以后，门口的人才放她们两个进去，而且还不是随意走动，有专门的人领着她们，也是随身带着枪的。
“你们只有一个小时时间，现在是上午十点，十一点的时候必须离开。”
“知道了。”
“知道了。”鹿茗和夏意一一回复。
走进了一栋大楼里，途中遇到了两个身穿囚服分别坐着轮椅被护士推出来的人，他们各个眼窝凹陷，脸颊消瘦，目光如幽深的潭底，总之就是给人很消极，看不到希望的那种感觉，其实鹿茗挺害怕待会看到静宁阿姨也会是这样，那样一个职场女强人，是不会容忍自己变成那副颓废模样的吧。
“你们到了。”那人帮他们打开了一扇门，随即走开，坐在了不远处的椅子上等候，也算是监察。
夏意和鹿茗一起推门进去，放眼望去房间真的很小，一眼就能望到头，床也是小小的单人床，一张小桌子，一个凳子，里面还有单独的卫生间，也是小小的，可以说是巴掌大的地方不为过。
而她们刚进门的时候，季静宁就坐在桌前，对着镜子似乎在捣鼓什么。
“静宁姐，我和鹿茗来看你了。”夏意主动开口。
“静宁阿姨。”鹿茗唤了一声。
季静宁闻声转过头来，微微一笑说：“我看着应该没那么糟糕吧，我找这里值班的护士要来了点化妆品，知道你们今天要过来。”
季静宁特意给自己化了个妆，可尽管如此，依然不能完全遮挡住她病态的容貌，她的样子比一个月前见到的时候要糟糕了不少，整个人也消瘦了大半。
鹿茗看着有些不忍，扁着嘴说：“静宁阿姨你瘦了好多。”
“很正常，见过哪个得了癌症的人还能长胖的。”季静宁风轻云淡说，接着看了一眼她俩，无奈笑道：“你们坐床吧，我这里没什么地方让你们坐。”
“我们站着就好。”鹿茗刚脱口而出便被夏意拽了拽袖子。
“没事，大姐让我们坐，我们就过去坐吧。”
见她们在床边坐下以后，坐在凳子上的季静宁缓缓转动身子面向她们，脸上一直挂着笑容，“没想到你们会来看我，我真的很开心。”
“大姐，看你说的，我们能不来看你吗，只是我们非家属太难预约了，想要来一次不容易，你在这里还好吗？”夏意问。
“好着呢，有的吃有的喝，每天还有专人来给你查身体，监督你吃药，比我自己一个人生活要周到多了。”季静宁笑着说。
可是鹿茗却笑不出来，这样失去了自由还整天被监视的人生有什么意义呢。
她真的很心疼静宁阿姨。
夏意习惯性地向她汇报了一些工作上的事情，季静宁点点头后打断了她：“我相信侑青有这个能力，而且还有你和谢玄左右助手，鹿茗也很快可以帮上忙了，我很放心，今天来这里时间短暂，就不要谈工作上的事情了吧。”
“行，好的姐……”夏意喃喃。
这时季静宁转头看向了鹿茗，问道：“驾照怎么样了，拿到了嘛？”
鹿茗点点头：“上周刚拿到。”
“很好，我果然没有看错你。”季静宁顿了顿又问，“你和侑青怎么样了，有没有什么进展。”
突然提到这个话题，就连夏意都忍不住看了一眼鹿茗的表情，鹿茗微微低着头努力笑了笑说：“我和季阿姨挺好的。”不说实话的原因，是不想让静宁阿姨为她担心。
“你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啊，可别骗我哦，什么都瞒不过我的眼睛。”可是还是被季静宁直接拆穿了她，可能鹿茗是真的不擅长说谎。
鹿茗直接抬头说：“现在这样的情况，我十分能理解季阿姨的心情，所以……我会等她的。”
“她来过几次看我，我知道自己这样的决定有些对不起她，从她的状态里，我有猜到了些什么，这个丫头又陷入了自我封闭中，给她一些时间就会好了。”季静宁喃喃。
“又？”鹿茗有些好奇，提出了疑惑。
坐在一旁的夏意自然也是好奇的，做好了洗耳恭听的准备。
“这件事情还要从十八年前说起，那个时候侑青念中学，正是叛逆的年纪，再加上因为身体不好，经常缺席学校的活动，和同学们的关系也一般般，还时不时遭到男生们背后的嘲笑戏弄，那段时间的她总是会提出不想要念书了，不想要去学校之类的话。结果好景不长，爸妈出事了，是我去学校找她通知的死讯，那天下午侑青坐在副驾驶上哭得很伤心，也是从那件事情以后，她便开始封闭了自己，不和任何人说话，排斥自己身边的人，拒绝所有人的好，整个人又消极又悲观。”
“那季阿姨……后来是如何走出来的。”鹿茗忍不住问。
季静宁低头浅笑了笑，“时间是一剂很好的良药，在自我封闭长达一年以后，她自己有一天忽然就走出来了，忽然缠着我带她去吃市中心一家新开的冰淇淋店吃冰淇淋。”
鹿茗听后也忍不住笑了，原来小时候的季阿姨这么可爱。
“那，那这一次，岂不是也要一年？”夏意忍不住问，现在每天在公司遇见的侑青姐实在是真的很恐怖啊，太严肃了，她都有些怀念那个温温柔柔的上司姐姐了。
“不会。”季静宁摇摇头，十分笃定地回答。
说完季静宁看向了一旁沉默着的鹿茗，唤了一声：“鹿茗。”
“我在的，静宁阿姨，你说。”鹿茗迅速抬起头来。
“我的这个妹妹，可就交到你手上了，你要快快成长起来，和她一起肩并肩，手牵手走下去，相互扶持，一起到老。”季静宁的这番话很郑重，就连坐在鹿茗旁边的夏意都不由得肃立起来，绷直上身。
鹿茗点点头，“我一定会的。”
“嗯，我相信你有这个能力。”季静宁笑了笑，很是欣慰，接着又说：“我可能没有太多时间了，有些话我想要交代你们两个。”
“静宁阿姨你别说这种话，也许会有奇迹发生呢。”
“是啊是啊，大姐，你不要这样说，太令人伤感了。”
“这就是现实啊，”季静宁顿了顿又说，“在我的身上，不会出现奇迹了。”
要是真的有奇迹，她就不会失去那个孩子，要是真的有奇迹，爸爸妈妈也不会丢下她们两姐妹离开，人生活了四十年，一路走来见了太多的冷暖，奇迹这个东西，仁者见仁吧。
鹿茗的脸上现出了伤感的表情，夏意姐也和她差不多，听到这样的话都笑不出来。
“好了，你们两个，都笑一笑，干嘛绷着个苦瓜脸啊，我现在这不还好好的嘛，趁我还能够坐在这里和你们说话，下次再来的时候，我兴许就躺在床上半身不遂了呢。”季静宁笑着打趣。
鹿茗低垂着脑袋，眼泪忍不住在眼眶里打转，就连一向开朗的夏意此刻都沉默起来。
100、第一百章
现实永远是最残酷的, 因为它总是按着你的头强迫让你面对不想面对的东西。
而不管你逃不逃避，它始终都会在那儿等着你，这是鹿茗经过这件事所领悟的。
她和夏意都清楚的知道, 就在不久之后季静宁便会撒手人寰, 只不过她们都不想去面对这个话题，好像短暂的逃避就能短暂的遗忘一般, 暂且当作它不存在。
“等我死后, 你们都要好好的，帮我照顾好侑青，尤其是鹿茗你, 我妹妹就拜托你了。”
鹿茗低着头拨弄着手指，悄无声息点了点头。
夏意吸吸鼻子抬头笑道：“大姐, 等我下次来看你的时候，给你带最新流行的口红色号。”
“好啊。”季静宁微微一笑, 很是开心的模样，“你可要说话算话哦。”
“静宁阿姨有什么想吃的吗，我下次帮你带过来。”鹿茗也问，声音隐约有些哭腔。
“倒也没什么特别想吃的东西……有一样东西一直记挂在心里, 你下次来能给我带一碗糯米饭嘛？我要里面有红枣的。”
“没问题。”鹿茗笑笑，“我会带新鲜热乎的糯米饭过来的。”
“那我没什么别的要求啦。”季静宁眯着眼睛笑, 此时此刻就像一个极容易满足小姑娘一样。
一个小时时间过的很快，她们三人聊着家常正欢, 门外的警卫来敲门示意时间到了。
突然的提示让鹿茗和夏意两个人都措手不及，有一种张皇无措的感觉，怎么这么快时间就到了, 好像才刚刚来没有多久啊。
“不会吧, 这么快到时间了嘛？”夏意疑惑。
鹿茗低头看了眼时间, “是啊，已经一个小时了。”
“没关系，你们两个回去吧，今天能够看到你们，晚上我又能睡一个好觉了。”季静宁笑着说。
就在这时，门口的警卫又拿着电棍敲了敲铁门以示提醒，夏意和鹿茗赶紧从床上站起来。
“那我就和鹿茗先回去了，静宁姐。”
“静宁阿姨我们走了。”鹿茗说。
“拜拜，回去路上小心点。”季静宁冲她们挥挥手。
就这样依依不舍走出去，季静宁的眼睛时时刻刻在她们两个身上，随着她们移动，直至再也看不到两个女孩的身影，过了一会她又迫不及待起身来到小窗前，试图从这里看到她们。
夏意和鹿茗被人引着出去，天气似乎比出门时候好了点，夏意仰着头舒了口气，扭头问鹿茗：“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鹿茗摇摇头，抿紧唇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总之心情还挺沉重的。
“大姐的心态还是比较好的，这一点我很佩服她。”夏意说。
“我觉得她应该是已经看得透彻了吧。”鹿茗淡淡说。
就这样被带出了疗养院，警务人员对她们说让她们尽快离开此地，不要过多的做停留，匆匆回到了车上，夏意忽然猛地拍了下自己的大腿说：“糟了，居然忘了一件事情。”
“你怎么了夏意姐。”鹿茗问。
“应该和大姐留一张合影的啊。”夏意有些遗憾。
“不用这样的吧，我觉得静宁阿姨可能会不太想把自己现在的样子照下来。”鹿茗喃喃。
“也是，大姐那么爱美的一个人……算了，还是保留她在我们心中的大姐大形象吧。”夏意说完发动车子说：“走了，回去了。”
“我还从来没有看到过大姐对谁这么重视过，你是第一个。”夏意认真言。
鹿茗受宠若惊的笑笑。
又是两个小时的车程，夏意直接把鹿茗送回了学校门口，就在她准备下车之际忽然问：“晚上要一起吃饭嘛？”
“啊？”鹿茗有些疑惑。
“我呢，就做一做好事，帮你把侑青姐给约出来。”夏意坏笑。
鹿茗听后很是惊喜，但是下一秒有忍不住怀疑道：“季阿姨她真的会出来嘛，会不会听到我也在就拒绝。”
“嗯……这个你就不用管啦，我自有办法，差不多有八成的希望吧。”夏意顿了顿又说，“你等我消息就行，到时候我把地址定位发给你，你自己过来。”
“好。”鹿茗点头微笑。
傍晚时分，夏意找好了一家中餐厅，定了一个包间，自己先坐在里面等候，接着拿起手机来给季侑青发了消息。
夏意：侑青姐，晚上能来一趟吗，我今天不是去看大姐了吗，有些事想和你说说。
消息发出后不久，果然对方回复了过来。
季侑青：地址。
夏意大喜，赶紧回复了过去：我在这等你啊姐，你路上开车慢点，不用急。
接着夏意赶紧又给鹿茗打了个电话，让她赶紧过来，她已经帮着联系好了季侑青。
鹿茗当然着急了，二话不说关上书本，还跑到卫生家里照了照镜子整理自己的仪容仪表，挑了双最干净的小白鞋换上，元气满满的出发。
似乎忘了之前的不愉快，现在的鹿茗满脑子都是喜欢的那个人，想到马上就可以见到她，嘴角便情不自禁上扬。
从宿舍楼下来后一路小跑，任由风将她额前的头发往后吹，来到校门外后鹿茗稍稍等了一会，迫不及待拦下了一辆过路的计程车，平时让她出门打车她是不舍得的，但是今天不一样啊，她只想要快点。
上车以后向司机报出了自己要去的目的地，鹿茗马上打开手机导航，看着自己和目的地的距离渐渐缩短。
夏意：你出发了吗？
微信消息从手机上方跳了出来，鹿茗点开来回复：我已经在车上了，预计还有十分钟到，季阿姨到了没有？
夏意：还没有，我让她慢点过来，应该不会在你之前到的吧。
谁知道消息刚发出去没有几秒，包间的门便被人给推开，季侑青的身子探了进来，夏意吓得不知所措。
“姐，你，你怎么这么快啊。”
看着夏意慌张的模样，季侑青则回答：“收到你消息的时候，我正在等红灯，看到地址就直接过来了。”
“行，行吧，那姐你快过来坐。”夏意说完赶紧低下头去抱着手机给鹿茗紧急发了一条消息。
夏意：不好，她已经到了。
“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吧，我能承受得住。”季侑青双手交叠在一起，做好了心理准备。
夏意呵呵笑赶紧收起了手机来说：“姐，咱先不着急，这家的菜听说很不错，我们点了菜坐下来边吃边聊吧。”
鹿茗收到了夏意姐这边的消息，赶紧抬头看向前方询问：“司机师傅，我们还有多久到啊？”
“这现在堵车没办法，最少还要个五分钟吧。”
“五分钟……”鹿茗小声喃喃，不知道夏意姐能不能帮她拖到这五分钟。
夏意不动声色点了满大桌子的菜，一个人安排得起劲，不由得引起了季侑青的疑惑。
“我们两个吃饭，用不着点这么多菜吧。”
“没事，吃不完可以打包带走嘛，绝对不会浪费的。”夏意笑着说。
季侑青仍然看穿了她，直说：“一会是还有什么人要过来吗？”
夏意低着头整理没回应她的话，季侑青又接着问：“夏意，你今天约我出来，是有别的目的吧。”
“姐，我是那样的人吗，看你把我想得。”夏意回避着季侑青的眼神，尴尬笑笑。
季侑青干坐了会已经逐渐没了耐心，低头看了一眼手表对夏意说：“已经过去五分钟了。”
夏意心里也急啊，怎么鹿茗还没到还没到，正这样想着时，包间门外传来了敲门声，里面的两个人同时转头看过去。
下一秒，鹿茗打开门先探进了自己的脑袋，夏意姐和季阿姨都在，她抿抿唇打了个招呼。
“季阿姨，还有夏意姐。”
“鹿茗你来啦，快进来坐吧。”夏意假装很惊喜的样子，立马起身招呼。
此时，季侑青朝她投来了一道毫不客气的眼神，夏意心虚地不得了。
鹿茗并没有直接选在季阿姨旁边的位置，而是去了她对面的位置坐下，这样也能看她更清楚，也不会让她觉得反感。
季侑青一下子看懂过来是怎么回事，眼睛凝视着夏意，想要她给个说法，夏意也很坏，故意逃避她的眼神，假装询问鹿茗是怎么过来的，有没有堵车之类，同时还单手拿着手机在桌下给谢玄发消息，里应外合。
季侑青有点想离开了，这样的场面让人有些尴尬，可没想到正当她要起身说这件事情时，夏意的手机响了，她立马站起身接听，说话的声音还不小，似乎要故意让在场的人听到：“什嘛？现在就要过去吗？换个人行不行啊，一定要我吗？这……我这边还有局呢，没办法啊，好吧好吧，我马上过去。”
挂掉电话，夏意一脸可惜摊着手说：“不好意思啊，我那边急事，要不，这顿饭你们俩吃吧，鹿茗你没问题吧？”
“我没问题。”鹿茗端正坐着笑容灿烂。
紧接着夏意又问：“侑青姐，你没什么问题吧？”
季侑青没说话，早已经看穿了她的把戏。
夏意可不敢继续待在这里以免殃及无辜，反正她已经帮鹿茗做到这步了，剩下的就看她自己了。
“既然这样，那我就先赶紧过去了，你们好好吃，慢慢吃。”夏意说完拿着手机匆匆忙忙离开了包间。
随着包间门的合上，里面就只剩下鹿茗和季侑青两个人。
鹿茗偷看了她一眼，这样穿着职业装的季阿姨很少见，还挺迷人的，一段时间不见，依然阻挡不了她的小粉红泡泡往外冒。
“拿到驾照了？”季侑青开口问，有点像上司问下属话的语气。
“嗯，上周拿到的。”鹿茗回答。
“嗯。”季侑青点点头，两个人又变得没话说起来。
“你最近还好吗，吃得好不好，睡得好不好？”鹿茗压着嗓子问。
“最近挺好的。”季侑青说完便低下头去，不给鹿茗看自己脸上的表情。
像是有滚烫的液体堵在喉咙一般，听到她的回答，鹿茗忽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是因为没了她，所以变好了么，还是说，有她没她，其实对季阿姨的生活都没有什么影响。
季侑青埋头喝了口茶水，继而又假装熟络问：“你和戚南声最近挺好的吧？”
鹿茗满脸疑惑，不知道季阿姨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和学姐最近有见过几次，但是我们……”
话未说完却被季侑青笑着打断：“你们俩在一起挺好的，我是说认真的，她那么年轻有为，很适合你。”
“不是的。”鹿茗摇摇头，“我对学姐没有那个意思，我只是拿她当朋友而已。”
“鹿茗。”季侑青忽然叫住她的名字，很认真地看着她说：“我觉得，她挺合适你的。”说完抿起唇来扬起了笑容。
至少，比我合适。
可是这在鹿茗听来，如同有把刀扎在她的胸口。
第一次，鹿茗的眼眸中染上了氤氲的水汽，她咬着下唇轻微颤抖着，“可是，我喜欢的人是季阿姨你啊，一直都是你。”
听到这话，季侑青笑了，逐渐地垂下眼去，不让鹿茗发现自己眼眸中闪烁着的晶莹，她低着头喃喃：“我这样的人，不值得你喜欢，我希望你能和戚南声在一起，也衷心的祝愿你们。”
说出这句话，季侑青的心里真的好难受，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或许是真的动了心，在某一个连她自己也察觉不到的时刻。
鹿茗拼命地摇着头，双手紧紧地抓着桌下的桌布，“我不想和她在一起，我只想和你在一起季阿姨，我想和你结婚，我想照顾你一辈子。”
季侑青又笑了，低着头赶紧整理自己的情绪，接着抬起头来对她说：“我不希望再看到你为我受伤了。”
“我已经在学防身的课程了，是夏意姐帮忙报的名，我以后保证不会再受伤了，我只想保护你啊，只是想要保护你。”鹿茗喃喃。
“有些话，今天就一次性说开吧。”季侑青看着鹿茗的眼睛，一字一顿认真道：“鹿茗你是个很好的孩子，善良，正直，天真，青春，我觉得我们可以做朋友，只是不适合做恋人。”
可能是情绪激动了，鹿茗直接站起身来，将桌上的白酒倒入自己的酒杯中，咕咚咕咚一大口一饮而尽。
接着放下酒杯红着眼说：“可我除了恋人，并不想和季阿姨你做朋友！”
说完，鹿茗头也不回离开了包间。
当下那一秒，季侑青还尚有点懵，整个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等她反应过来时赶紧拿着包起身追了出去。
从餐厅出来时，季侑青整个人都很着急，现在回想起来，刚刚那孩子是当着她的面秒了一大杯白酒吧？从来不喝白酒的她，连啤酒都能喝醉的她，居然喝了一大杯白酒，季侑青都要吓坏了。
急急忙忙出来左右都看了看，在其中一个方向的路上看到一个踉跄的身影，季侑青一路追过去。
因为喝了烈酒，鹿茗现在整个人都是头昏脑胀晕乎乎的，整张脸红的发烫，眼泪也止不住的哗哗往下流，才不要和你做朋友，才不要！她在心里默默念着这句话。
“鹿茗！”季侑青追上她，伸出手去一把拉住她的肩，迫使女孩转过身来面对她，没想到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哭成泪人的小可怜，季侑青的心一下子就软了，她甚至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一个大恶人，让这个孩子这么难过伤心。
“我不要和你做朋友，不要，不要……”鹿茗二话不说一把钻进了季侑青的怀里，双手紧紧地箍住她的腰身，嘴里重复呢喃着这几句话。
霎时间，季侑青的双手僵在半空中，有点不知所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