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如女皇所期待的那般交出权力，却反而以更强势的姿态，将北境的军权牢牢地抓在了自己手中。
这道命令，不仅仅是针对从京城方向射来的暗箭与猜忌，更是针对可能卷土重来的外部敌人，如今乃是多事之秋，他只能什么都防着些。
但沈泽封之所以这么做的原因可不是为了她自己，他是要用绝对的掌控，来守护他此刻唯一在乎的人，也以此作为对母亲那道分权旨意最直接，最激烈的回应。
母子之间，那道因血脉而相连的信任桥梁，在这一刻，随着他不交兵权一事，轰然断裂，出现了一道深不见底的裂痕。
而就在沈泽封因过于心痛而走向偏执的同时，方如玥的意识，正沉浮于一片混沌的深海。
【警告！宿主生命体征曾降至临界点！检测到救世主级行为贡献，与世界核心人物羁绊度超越阈值，符合涅槃机制触发条件……】
断断续续的，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微弱的系统提示音，在她意识深处不断回响。
【……根据底层协议，对世界产生决定性积极影响且与本土羁绊过深者，不可执行抹除。启动涅槃程序，请宿主做出最终选择……】
【选择一：剥离系统，灵魂回归原世界。成功率30%，此世界存在痕迹将被部分清除，关联人物记忆可能产生不可逆混乱。】
【选择二：放弃回归，彻底融入此界，系统转化为潜意识辅助工具洞察力，危机直觉等核心技能保留，但不再发布强制任务，不再提供属性加成。灵魂与此界深度绑定，不可逆转。】
方如玥的意识在虚无中一点一滴凝聚，各种时间碎片从她身边呼啸而过，恍惚间，她往前看到了现代都市的模糊光影，往后却看到了与沈泽封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江南烟雨迷蒙，朝堂风云诡谲，北境风雪漫天，还有他最后那双盛满痛楚的眼眸……
剥离系统，意味着永远的遗憾与分别，他们会被分在两个世界中，沈泽封应该会忘掉她，独自一人面对这充满算计与危险的世界，而她自己，会带着这份遗憾直到死去。
留下，则意味着彻底告别过去，成为真正的方如玥，但是断绝一切再回头的希望。
她几乎没有犹豫，在脑海中开口：【我选择，留下。】
为了那个在她社恐时默默守护的人留下，在她遇险时舍命相救的人留下，在她昏迷时痛彻心扉，哭得几乎昏厥的人留下，同时也为了这个她真正活过，爱过，并为之努力奋斗过的世界。
【指令确认。涅槃开始，灵魂绑定最终固化，系统形态转换，转换为潜意识辅助模块。】
系统的声音冰冷而无情，方如玥感觉到仿佛有什么东西被轻轻打碎，而后又有东西融入了她的血脉灵魂，她觉得稍微有几分刺痛，身旁的时间碎片剧烈地波动起来，关乎现代社会的越来越少，同沈泽封有关的碎片却越来越多。
那一直存在于她意识中的系统界面也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种更自然的感知。
她能感觉到，跟系统之前说的一样，【洞察力】与【危机直觉】并未消失，反而像是化作了她本身的某个器官，会在关键时刻发挥作用。
帐内，沈泽封早已屏退了所有人，独自守着方如玥。
他握着她的手，将脸埋在她冰冷的掌心，声音嘶哑，满是痛苦：“如玥，你听见了吗？母皇她不信我，在她心里，江山权柄永远重过骨肉亲情，如今你躺在这里，生死不知，她却只想着收回我的兵权，是不是很可笑？”
他含着热泪倾诉着，将这些日子的压抑，尽数倾泻。
他没有指望得到方如玥回应，因为知道她已经去了另外一个世界，他只是需要找到一个情绪的宣泄口罢了，不然这些压力早晚会将他逼疯的。
然而，就在他说完之后，沈泽封清晰地感觉到，掌心中那一直冰凉的手指，却极其轻微地抖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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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初时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但对方似乎也这么认为，又在他的注视下颤动了一下。
沈泽封猛地抬头，心脏几乎都要跳出胸腔，他紧紧盯着方如玥的眼睛，不敢移开半分视线。
下一刻，他更是直接看到，一滴晶莹的泪水，顺着她苍白的脸颊，悄无声息地滑落，直到没入鬓角。
“如玥！如玥你醒了？！”他激动得声音发颤，之前一直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如同决堤一般落了下来，他胡乱抹了一把连忙俯身呼唤，“你能听见我说话对不对？军医！快传军医！”
军医被匆匆唤来，一番仔细的检查后，却还是摇了摇头，面露悲色：“王爷，王妃脉象依旧微弱沉迟，并未有苏醒的迹象。方才……方才或许是身体无意识的反应，也或许是王爷的错觉……”
“绝不是错觉！”沈泽封低吼一声直接打断了军医的话，指着方如玥眼角尚未干涸的泪痕，“你看到这滴眼泪了么？她哭了，她肯定听见了本王的呼唤了。”
军医凑上前去看了看那泪痕，不信邪地又细细诊了一遍脉，这次的结果却依旧跟方才一样，他无法解释，跟身后的几个军医交换了一下意见，才躬身道：“王爷，王妃伤势过重，心神损耗极大，苏醒非一日之功。些许微末反应，或许是吉兆，但……但切莫过于激动，还需静养。”
他这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沈泽封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狂喜瞬间褪去，只剩下更深的无力。
他摆摆手让医官退下，重新坐回榻边，小心翼翼地擦去她眼角的泪痕。
再次握住她的手，久久凝视着方如玥沉睡的容颜，但是这次的心境却比之方才完全不同了，心痛与愤怒依旧存在，但方如玥那无声的泪滴，就像一颗投入湖心的石子，荡开了层层涟漪，也让他理智回归了不少。
方如玥是在为他难过吗？是因为听到他对母亲的怨怼而伤心？还是……还是在提醒自己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