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府的门房里并不是没有人。
有个半大少年双手束在袖子里,倚墙坐在椅子上打瞌睡,直到薛绿来到门洞前叫人,方才惊醒:“谁?”
薛绿粗着嗓子说:“兄弟,苍师傅可是在你这里?”
那少年眯着眼睛,逆光看了薛绿一眼,没看清长相,便打着哈欠道:“你等一下。”说着抹了一把脸,站起身来,往门房后头去了。
不一会儿,老苍头便从蔡府正门旁的小门走了出来:“周娘子?”待看清来得是薛绿后,才顿了一顿,“小十六呀?怎么是你?我还以为是周娘子来报信呢。”
薛绿冲他笑了笑,见他身后又有个陌生的老头子走出来,猜想这便是老苍头说的那个在蔡府当门房的老朋友了。她当然不会随便在外人面前显露身份,便把蒙面的布巾再往上提了提,粗着嗓子说:“周娘子出门采买,姑娘只好叫我来了。”
老苍头一听就知道是奶娘出门买菜兼与胡永禄接头去了,家里没人可跑腿,但薛绿连等奶娘回家都不肯,宁可自己穿了男装出门走这一趟,想必要传的消息十分紧急,便连忙问:“出什么事了?”
薛绿凑近他,小声将张顺利之妻带来的消息说了。老苍头心领神会:“那确实不能耽搁。今儿府衙有人随我同来的,但这会子往别处去了,我这就去找他,我们一块儿去董洗墨父母家做布置。”
他回身对那门房老友道:“老蔡,我还有事,就先走了。多谢你请我喝的好茶,点心也不错。改明儿我得了空,再请你吃酒。”
老蔡忙道:“老苍啊,这事儿我既然都掺和进来了,你那边有了什么结果,记得告诉我一声啊,别叫我牵肠挂肚的,又没出打听去,连觉都睡不好。”
老苍头深知这个老朋友的毛病,无奈地说:“放心,我才不是那种会卸磨杀驴的人!这条街上的动静,我还要靠你帮忙盯着哩!”
老蔡咧嘴一笑:“好说,好说,明儿再来吃茶呀。咱家别的没有,茶叶是顶好的。咱老爷如今在福建做官,每年送回家的茶都有好几十篓哩,除去送礼的以外,剩下的喝都喝不完。”
老苍头与老友告别出来,见家里的马车就停在路边,便知道薛绿是驾车过来的,心里稍稍安定了几分。他压低了声音:“就算消息再急,姑娘也能多等一会子,何苦冒险?若是路上遇到什么意外,有个三长两短的,岂不是叫家人担心?”
薛绿微笑着:“我学过武艺,随身带了刀剑,这手驾车的本事还是苍叔您亲手教的,从家里过来,距离也不是很远,一路都是大街大道,光天化日之下,还能出什么事?况且我扮成这模样,谁看了都以为我是男子,能遇到什么意外呢?”
老苍头仔细观察了薛绿几眼,不得不承认自家姑娘今日的伪装还是不错的,看得出来是匆忙为之,但无论说话声音、语气、用辞用句,还是行动走动的仪态,都不显女气。若不是他熟悉薛绿,还真没法一眼就把人认出来。
老蔡的侄儿且不提,老蔡做了几十年老门房,素有一双利眼,方才都没起疑心,足可见姑娘的装扮有多么成功了。
罢了,姑娘做都做了,一路也确实平安无事,如今只要照这样子回家就好。已经发生过的事,他再多说,也改变不了什么。正事要紧,他何必非要让姑娘不痛快呢?
于是他便道:“我这就去找同来的官差,姑娘可要随我一同去?”
薛绿摇了摇头:“你们还要去董洗墨父母家呢,也不知道要在那儿待多久,我跟你们去做什么?没得妨碍了正事。苍叔你只管去吧,我这就赶车回家了。”
老苍头见她并不耽搁,直接就要回家,顿时露出了欣慰的表情:“好,姑娘路上小心,今儿真是了不起,竟然独自出门找到了我,车也赶得好,帮上大忙了!”
薛绿露出腼腆的表情:“我只是想尽一份心力……家里人人都忙碌着,独我一人清闲无事。看着你们这么累,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若是能帮上一点忙,什么我都愿意做的。”
老苍头只觉得这是薛绿体贴、关心家人的意思,心中宽慰,又再次嘱咐她路上小心,方才转身离开。
薛绿目送他走远,长长地吁了口气。
好了,有过这第一回独自出门,方才又对老苍头表达了自己想出力的想法,下回她要再单独出行,就好办多了。
她回到车辕上坐了,操纵着马车慢慢驶离蔡府门前,转头走上来时的路。
待远远瞧见老苍头与一个男子从另一个方向走了,她方才驾驶着马车,绕了一个大弯,重新驶向方才走过的大路,一直朝东,慢慢驶过蔡府,再从马玉瑶租住的大宅门前走过,顺道借助斗笠帽沿的遮掩,把那大宅的外围观察了一个遍。
她发现那座大宅斜对面不远处,有座小树林,隐约能瞧见树林后方露出屋檐的一角。她回想起家里的德州城地图,立刻就记起这是西斜街上的另一户人家了。他家主人亦有功名在身,家中花园有观景楼很出名,花园墙外的余地种了许多树。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这地方不是私人土地,只是因地形不好,树种也不佳,那户人家圈地建花园时,才没把这片杂树林圈进去罢了。来往行人都可往那里歇脚,有时候也会成为街上各家大户仆从私下聚会消闲、互探消息的去处。
薛绿把马车驶过去,打算停靠一会儿,顺道观察一下马玉瑶租住的那座宅子,再瞧瞧西斜街上的情形。如果运气好,说不定还能遇上董洗墨呢。如今老苍头与官差都离开了,她正好补上空缺。
小树林中树木并不茂密,因为常有人来,地面也比较平整。薛绿小心地将车停在了一处方便出入的位置,有些庆幸林中没什么人,正方便她行事。
为了以防万一,她装作下车检查车轮是否出了状况的样子,绕了马车一圈,实际上是利用斗笠的遮掩,细细观察了小树林中的情形,好确定没有可疑人员在此,尤其是没有马玉瑶的耳目。
这里毕竟是在她住所的外围,她没派人在门房处站岗,焉知不是因为在斜对面的树林里安排了哨岗之故?
小树林的另一头,有个身穿深灰色布衣的男子倚树席地而坐,似乎在歇脚,他同样戴着斗笠,看上去十分安静,若不是薛绿细细扫视过林中的情形,说不定就要把他忽略过去了。
可他生得高瘦,腰肩挺拔,哪怕看不清长相,也不像是平凡之辈。正常情况下,谁会忽略掉这么一个人呢?
薛绿忍不住往他那边多望了几眼,心里好奇那会是谁?该不会真是马玉瑶的哨岗吧?
不知是不是因为她这几眼引起了对方的注意,那人转头望向她,不一会儿,便起身向她走过来。
薛绿心中一阵紧张,犹豫着是不是该立刻驾车离开,但那人离得几丈远,却仿佛眨眼间就到达了她面前:“薛世妹?”
薛绿愣了愣,掀起斗笠朝来人望去。
怎么会是谢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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