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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130

作者:飞翼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121章


    燕宁其实想说,既然都给了七十板子了,那不如直接打死就算了。


    不过见李贵妃微微一顿便露出笑意,显然是对皇帝这个决定并无不满,燕宁又忍住了。


    她信任李贵妃。


    因此,当李贵妃觉得这样的处置是最好的结果的时候,燕宁就认同李贵妃肯定是对的。


    毕竟李贵妃一向都疼爱阿蓉。


    既然李贵妃没有再为阿蓉讨一个说法,那就说明皇帝这样的处置对阿蓉来说也是最好的。


    不过想想也对。


    那姜嬛好歹也是理国公的外室女,世人眼中是阿蓉的妹妹。


    如果被打死了,阿蓉却不置一词的话,或许叫人觉得阿蓉太过狠心了,与清名有碍。


    “至于理国公。”见李贵妃宽容地看着自己,并没有因为自己只惩治了姜嬛七十板子与自己怨愤,皇帝的目光柔软,看了一眼抿嘴露出几分放心的燕宁,心里倒是觉得燕宁年纪虽小,却也是一个明事理的姑娘,继续说道,“教女不严,闹出这种丑事,他立足朝中只怕也会被御史攻歼。不如就罢黜他官职,将他……关押去大理寺,好好反省自己。”


    他一开口就是罢黜理国公,燕宁一愣的功夫,理国公就进了大理寺的牢房了,她顿时瞪大了眼睛看着皇帝。


    “王婶觉得朕太过严苛?”见燕宁呆呆地看着自己,皇帝便急忙问道。


    没想到燕宁这么心疼她大舅舅。


    “没有没有。只是……多谢陛下。”理国公谋算皇子,又闹出这么多的笑话,还诬陷十皇子妃,这一下一下地在皇家的事上闹事,竟然没有被削爵……燕宁一下子就被皇帝给感动了。


    按说理国公闹出这种丑事,把祖宗的爵位丢了也是正常的。毕竟姜嬛和理国公如今也已经坐实了诬陷皇家女眷之名,而且闹到了皇帝的面前来。可理国公被削爵固然叫燕宁觉得解气,然而若理国公被削爵,那她的大表哥姜麒不是太可怜了么?


    姜麒是下一任的理国公,因为亲爹把爵位折腾没了,不能袭爵,这太无辜了。


    而且是因为理国公为了姜嬛丢了爵位连累姜麒,这想一想岂不是要气死人。


    如今,理国公的爵位没丢,倒是理国公被皇帝剥夺了所有的官职丢到大理寺的牢房去了,而且皇帝竟然还没有说什么时候把理国公放出来,燕宁想了想蹲天牢的理国公再也不能回国公府里闹事干坏事了,心里倒是觉得这是一个最好的结果,急忙摇头对皇帝说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陛下如今的处置,我没有疑问的。”


    如果可以,把理国公关在天牢一辈子都不要放出来了,如果是那样的话,燕宁才觉得高兴呢。


    “那就好。”能说出国有国法家有家规,皇帝对燕宁这样明事理十分满意,便笑着对燕宁微微颔首说道,“王婶不愧是王叔看中的女子。”


    与楚王一般正直,皇帝觉得自己又看到了燕宁的一个好处,因此嘴角带着几分笑意,也很喜欢燕宁这样的性子。倒是楚王淡淡地看了下方垂头没有什么表情的九皇子,片刻之后才对皇帝说道,“小人而已,陛下处置了就是。”不过是一件皇家丑事,在京都如今都闹得满城风雨的,瞧着实在不像话。


    不过楚王听燕宁偷偷跟自己说了刚刚事情的经过,便也看了沈言卿片刻。


    俊丽的少年垂着眼跪在下方,楚王居高临下地看了沈言卿许久,慢慢地收回目光。


    “叫沈言卿回家闭门思过就是。”楚王顿了顿,见燕宁弯起眼睛看着自己,一双眼睛泛起了柔软的光,他看了一眼下方的沈言卿,却见沈言卿脸色苍白,


    想到他刚刚并没有叫姜嬛的阴谋连累到燕宁的身上,楚王一向是恩怨分明的人,便对皇帝淡淡地说道,“他在这件事里也无辜。叫他回去歇着吧。”他难得和颜悦色,沈言卿不由抬头看着楚王。他的眼睛艰难地从楚王那硬朗坚毅,仿佛山岩一般的面容上划过,落在燕宁的身上。


    那个柔弱纤细的女孩子,此刻看着楚王的眼神温柔如水,专注地看着他,仿佛除了楚王,她谁都看不进去。


    甚至她半分目光都没有落在自己的身上。


    沈言卿垂下了眼睛没有再说什么,然而心中却生出无限的悲痛。


    就仿佛这一刻,他的心里有什么在失去一样。


    他的一厢情愿,还有她从未把他放在心上。


    “多谢王爷。”许久之后沈言卿才给楚王道谢,之后又给皇帝磕头。


    他似乎本就受到了强烈的打击,因此起身的时候摇摇晃晃的,皇帝看着这外甥这样也觉得可怜,而且见楚王对沈言卿这一次并没有训斥,便也在心里松了一口气温和地说道,“那阿卿先回去。这件事……”一说到这件事,皇帝就觉得胃疼……理国公把沈言卿和九皇子都跟姜嬛过了一夜的丑事闹得京都皆知,这种事,可不是简单的风流名声,反而太不好听了。


    他正犯愁的时候,长平长公主见儿子出了李贵妃的大殿,不由还是含泪对皇帝哽咽地说道,“皇兄,如今可怎么办啊?阿卿的名声只怕都要坏了。”就算皇帝已经给沈言卿正名了,可是说句实在话,这京都会不会有人相信沈言卿如今还跟姜嬛清清白白的都不好说了。


    这如果只是风流名声,那也只不过是公子风流佳人多情的趣事。可是添上了九皇子,这就成了人品不端下流无耻,如果沈言卿背上这样的名声,不说日后在朝中的前程,只说他日后娶亲……这样的恶名,好人家的姑娘谁会看得上他呢?


    就算是公主嫡子,也要被这样的名声所累。


    “皇兄为何不打死那个陷害阿卿的贱人!”竟然还把姜嬛给了九皇子……长平长公主恨不能把姜嬛当场打死!


    “你够了!如果不是你一心纵容阿卿,阿卿怎么会和这样的丫头扯上关系!真是慈母多败儿!”皇帝也恼火长平长公主。


    如果不是长平长公主任由沈言卿与姜嬛交往,叫世人都觉得他们之间的确亲密,那怎么会闹出事情来,沈言卿就说不清自己了?


    沈言卿自己就持身不正,与姜嬛之间来往得这么亲密,长平长公主早就知道他们俩之间来往得频繁密切,可是却没当一回事儿,总觉得风流名声无所谓。


    如今好了?


    风流变成了下流,轶事变成了丑事,如今长平长公主还好意思在他的面前哭。


    皇帝脑仁儿都疼,再想想最近听说长平长公主为了端阳伯和八个出身卑贱的美貌丫头闹得不可开交,顿时觉得恶心坏了,对长平长公主冷冷地说道,“日后这种糊涂事,不要再闹到朕的面前!你当朕是什么,什么丑事都往朕的面前放么?!”


    他又厌烦姜嬛这件事,又厌烦长平长公主拎不清轻重,见这个妹妹可怜又恼怒地哭着看着自己,仿佛自己没有给她做主似的,便摆手说道,“如果你是为了阿卿好,那来日朕就给阿卿一个远地的官职,叫他离开京都去地方上历练经营几年,等回头风声弱了,再叫他回来。”


    沈言卿也已经是可以办差事的年纪了,这时候如果去外地为官的话,一则避开京都的流言蜚语,过几年谁还记得,另一则,行万里路,心胸才开阔,才能看得到更多的风景。沈言卿在长平长公主的身边养尊处优这么多年,公子哥儿一个,不如去外头吃吃苦,多见识见识人情百态,日后回转京都,对沈言卿日后的前程也是有好处的。


    皇帝自认自己为外甥算是操碎了心了。


    然而长平长公主却已经哭着不依道,“皇兄好狠的心啊!阿卿是我的心头肉,皇兄把他撵到远地去吃苦,这是想要我的命啊!”


    她的儿子乃是京都出名的贵公子,金尊玉贵,怎么能去京都外吃苦。


    长平长公主是无论如何都舍不得儿子的。


    而且沈言卿如果离开京都,那沈言江与十一公主借着沈言卿不在京都,夺爵可怎么办?


    长平长公主顿时哭得十分伤心。


    皇帝什么都不想说了。


    “既然你愿意阿卿留在京都,那朕也不做恶人。叫他在家里好好躲躲风声就是。”皇帝一番好意被长平长公主辜负,也懒得多说,又觉得长平长公主目光短浅,不如有时间见了沈言卿,再问问沈言卿自己的意思也就罢了。


    他叫长平长公主闭嘴别再在自己的面前哭闹,因皇帝最不喜欢女子哭哭啼啼,吵闹野蛮,因此长平长公主也只能忍着气给皇帝告别,转身匆匆地去见儿子了。等她走了,皇帝才看着依旧跪在自己面前的九皇子缓缓地问道,“你没有什么和朕要说的话么?”


    九皇子顿了顿,声音沙哑地说道,“儿臣无话可说。”


    “朕最后问你一遍。那姜嬛说不仅十皇子妃给她一封书信,而且说你也得了十皇子妃的一封书信因此才在那屋子里遇见了你,同时被暗算,是不是这样?”皇帝等人都散了才对九皇子问道。


    九皇子垂着眼睛冷静地说道,“绝无此事。”


    他说了这句话,皇帝才勾了勾嘴角,缓缓地说道,“既然你今日在朕的面前这样回话,那来日也要记得你的答案。回去以后好生约束你的侍妾,不要叫她胡言乱语。”皇帝顿了顿,见李贵妃并没有继续训诫九皇子的意思,便对九皇子说道,“你也折腾了这么久,回去吧。那外室女行刑之后就送去你的皇子府。反正也不是什么清白丫头。”


    既然都已经与九皇子有了夫妻之实,而且不过是个外室女,那什么三媒六聘一顶小轿之类的待遇通通不必有,就当个丫头给了九皇子也就算了。


    九皇子却在皇帝这样轻松的结论之中抬头,看着皇帝许久才低声说道,“多谢父皇赏赐。”


    他垂头,将眼底所有的讥诮都隐藏起来。


    燕宁盯着九皇子,在九皇子再次开口说阿蓉并未给他书信的时候,心里松了一口气。


    她记得上一世的时候,姜嬛闹出这件事时也嚷嚷着说阿蓉给了九皇子一封书信。


    九皇子两世都否认了。


    不过姜嬛既然敢嚷嚷出来,那想必理国公必然是伪造了一封书信给了九皇子,令九皇子相信是阿蓉邀请自己因此前来赴约。


    可是为什么他两世都没有承认这封书信呢?


    燕宁看着这个野心勃勃,心肠也狠毒的九皇子,很久之后觉得自己想不通……或许是不愿在这个时候就暴露自己阴险恶毒的面目,也不敢这个时候把十皇子夫妻拉下水令十皇子动怒吧。


    燕宁想了想,觉得这倒是很有道理的事,见九皇子没什么话说就退出去了,便低声对皇帝说道,“十皇子妃怪可怜的,受了这样的无妄之灾,还受了这么多的委屈。”


    她小小声地叹了一口气,娇嫩得仿佛不堪重负的娇嫩的花朵儿,这还孜孜不倦地为阿蓉诉说委屈,皇帝嘴角微微抽了抽,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脸色严肃的楚王,对燕宁笑着说道,“的确是这样。十皇子妃受了大委屈了。这样……朕赏她些东西作为安慰吧。”


    风口浪尖儿上皇帝赏了十皇子妃,这不正说明皇家信任十皇子妃,皇帝坚定地认同十皇子妃的品格么。


    李贵妃微微一笑。


    燕宁顿时笑得跟一朵儿花儿似的。


    楚王心里冷哼了一声,偷偷捏了捏哭包柔软的手。


    他可是男子,怎么会嫉妒妻子的表姐,他不是那种人。


    不过既然十皇子妃受了委屈,就好生在十皇子府上养着,别总来楚王府上了。


    楚王心胸开阔,完全没有把十皇子妃放在心上,倒是与燕宁一同出宫的时候,燕宁与他靠在一块儿,见楚王府的车的通行方向是理国公府,燕宁一愣,顿时就明白了楚王对自己的贴心之举。


    这显然是因为姜嬛的事理国公府也在惴惴不安,因此楚王要带着自己回去理国公府安慰长辈。想到了这一点,燕宁的心里忍不住地柔软又欢喜,坐在车里软软地靠过来,抱着楚王的手臂小声说道,“王爷,谢谢你。”


    “这件事是你为你的表姐争取到的。”


    “不是的。是因为王爷。”因为知道无论发生什么,都有楚王在背后支持自己,维护自己,就算自己做错事,楚王也只会护着她。因为有这样的底气,因此燕宁才会在今天这样的情况之下,在皇帝的面前大声说话,侃侃而谈。


    就算是面对皇帝,皇子还有长公主,她也绝对不会退后一步……她今日能大着胆子无所畏惧,其实都是因为有楚王作为自己的依靠。燕宁知道现在的自己和从前那个总是惊慌胆怯的燕宁不一样了,忍不住眼眶发酸地低声说道,“都是因为王爷宠着我,所以我才会变成现在的燕宁。”


    而不是上一世就算明明看到自己的家人受到诬陷,也只知道惊慌愤怒,却什么都不能为家人去做的无力的那个燕宁。


    她吸了吸鼻子,蹭了蹭楚王的肩膀。


    “王爷,没有你,那我可怎么办啊。”燕宁小声说道。


    “难道你想离开我?”楚王沉着脸问哭包。


    “没有没有。”


    “既然你没有想过离开我,我自然一直都在你身边。”楚王垂头,看见哭包的眼睛发亮,便冷哼了一声。


    他有心想说些甜蜜的语言,可是却并不是这样的性情,到底什么都没说,只是拿大手轻轻地揉了揉哭包的发顶,看见这小丫头欢欢喜喜地扑进自己的怀里,也不知如何温存,只是在她扑过来的时候用力地揽住她,免得跌倒。


    他一向都是不解风情的,就算是燕宁刚刚说了那样不能离开他的话,他也说不出更动听的回应,可是燕宁却觉得这样就很踏实,她伏在楚王坚硬宽阔的怀抱里,直到自己的心里安安稳稳的,忍不住仰头问道,“陛下今日的决断……”


    “你想问陛下为何没有打死姜嬛?”见燕宁有些不好意思,楚王便轻轻拍着她的肩膀说道,“没有打死姜嬛,才证明陛下对九皇子没什么情分。”见燕宁诧异地看着自己,楚王也不觉得麻烦,耐心地对她继续说道,“若今日闹出这种事的是太子,为了保全太子的清誉,姜嬛必死无疑。可陛下今日放过姜嬛,不过是因闹出丑事不是太子,而是九皇子罢了。”


    皇帝深爱太子,不能容忍太子的清誉被任何事玷污,如果今日在这件事里的是太子,那姜嬛死定了,皇帝为了太子也会将一切罪过都推到姜嬛的头上去,打死她,叫她不能成为太子的污点。


    然而正是因为皇帝不在意九皇子有没有清誉,因此也不在意姜嬛的死活,所以闹出这种丑事以后,姜嬛竟然还能活着进了九皇子府。


    可是这对九皇子是好事么?


    如今这件事闹得人尽皆知,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姜嬛一夜之间承欢于九皇子和沈言卿。


    这么一个……人尽可夫的外室女,却还成了九皇子身边有名分的妾侍,那九皇子头上也绿得发光了。


    九皇子收了姜嬛,那日后不知得遭到多少人的嘲笑,皇帝把姜嬛给了九皇子,也是对九皇子彻底失望。


    因九皇子令李贵妃伤心,因此皇帝懒得管他的清誉还有名声与心情,把姜嬛随意地丢给他,就当处理了姜嬛这样的没用的玩意儿似的。


    这哪里是对九皇子好。


    楚王给燕宁解释了一番,燕宁顿时恍然大悟了。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李贵妃对皇帝的处置不过是笑了笑,原来是想通了皇帝的意思。如今燕宁也觉得这样的处置不错,还小声说道,“陛下这么做,叫我觉得解气得很。”


    九皇子因姜嬛落得声名狼藉,姜嬛的存在就是他下流无耻活生生的证据。


    日后姜嬛做了他的侍妾还能好的了么。


    因此燕宁就很高兴地回去了理国公府。今日不说老太太和理国公夫人,就是阿蓉与十皇子也在国公府,都有些焦虑在等待宫中的问询,毕竟理国公父女不是闹着嚷嚷这件事和十皇子妃有关么。


    可是在焦急地等待这件事的时候,燕宁从宫里回来了。


    “怎么样?”老太太见燕宁竟然从宫中回来了,而宫中竟然没有召见阿蓉,顿时脸色一白。


    她担心宫里对阿蓉失望。


    “您别担心。”燕宁顾不得给长辈们请安了,急忙先把这件事给老太太说了,见两旁舅母们还有匆匆回家的阿兰与阿静都松了一口气,她便对老太太轻声说道,“这件事陛下明察秋毫,知道不关大表姐的事儿。而且陛下也说了,大表姐在这件事里受了委屈,还要重赏大表姐作为安慰。至于旁人……”


    她抿了抿嘴角把理国公和姜嬛的处置都说了,老太太顿了顿,便握住燕宁的手疲惫地说道,“阿宁,你救了你表姐了。”如果不是燕宁说什么都不叫阿蓉进宫,叫阿蓉没有被这件事牵连到头上,一旦阿蓉进宫与姜嬛对质,只怕就真的说不清楚了。


    “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呀。”燕宁见老太太眼里带了泪,急忙扶着老太太小声说道,“老太太,咱们的一家人,不要说那些见外的话吧。而且……陛下也都是看在王爷的面上才会这样公正。”


    她知道皇帝对自己的种种温煦都是给楚王的面子,不然这种丑事,皇帝懒得理清谁对谁错……见老太太连连点头,燕宁顿了顿又忍不住问道,“大舅舅呢?!”她知道理国公今日在国公府里,一提这个,老太太顿时脸色铁青,理国公夫人目光阴沉的时候,就见理国公自己跨门而入,匆匆到了燕宁的面前。


    “阿宁!”理国公没进宫,却盯着宫里呢,只知道长平长公主带着儿子出宫,九皇子也出宫了,却不知皇帝的决断。


    他见燕宁看着自己的脸色难看,老太太又疲惫伤感,心里没有担心老太太,反而露出了喜悦。


    如果皇帝没有为姜嬛做主,燕宁怎么会这么生气?


    可见是……


    他的阿嬛要成为九皇子侧妃了?


    理国公心中狂喜,哪里还在意正妻与嫡女,目光期待地落在燕宁的身上,正想听到自己想要的好消息,却见门外,两个连滚带爬的理国公身边的下人滚了进来,看起来仿佛天崩地裂了一般。


    “慌慌张张做什么?没有半分矜持!”理国公便呵斥道。


    然而此刻谁还矜持得起来。


    其中一个下人看着理国公那副气定神闲的模样,想到门口的凶神恶煞们,不由涕泪横流。


    “国公爷,国公爷不好了!大理寺来人来锁拿国公爷了,说是陛下的话,罢黜国公爷身上的官职,押入天牢!”


    第122章


    这真是大难临头了。


    理国公正满心喜悦得意,听到这样的话一愣,一时都没有反应过来,


    片刻之后,他才想明白刚刚下人跟自己说了什么。


    “你说什么?!”


    锁拿?


    天牢?


    罢黜所有的官职?


    理国公觉得着下人说的每一个字自己都听得懂,可是连在一块儿,怎么就叫他听不懂了呢?


    甚至理国公霍然看向叹了一口气的老太太。


    “母亲,我……”他正想说什么的时候,外面已经传来了脚步声,之后就见一队精兵肃然进门,见了楚王,这队精兵急忙给楚王请安,又给老太太请安,之后当首一个板着脸看向理国公说道,“国公爷,陛下命卑职锁拿你去大理寺。”


    这话如同石破天惊,那当首之人在理国公震惊的目光里面无表情地说道,“至于罪过,陛下说你心里有数。”还能是为了什么?诬陷一个皇子妃,陷害一个皇子,还涉及到了长公主之子,理国公这真是干大事的人。


    在京都翻手为云覆手雨。


    皇帝不锁拿他锁拿谁?


    “等等,你们听我说。”理国公万万没有想到本该是皇子岳父的自己竟然会遇到这些事,急忙焦急地想要辩解说道,“陛下,陛下一定是误会了。明明是我家阿嬛受了委屈,是阿蓉……”他还在说,甚至把手指向了坐在一旁沉默不语的阿蓉,当首的那人微微皱眉看着这宠妾灭妻的理国公。


    虽然京都都有传言说理国公宠妾灭妻,宠爱外室超过了正室,可是却也没有这样叫人亲自领教过。见理国公如今还在为声名狼藉的外室女去攀扯身为高贵的皇子妃的嫡女,这人也只是扬手说道,“把他的嘴堵上。”


    因皇帝已经有了处置,谁还把理国公放在心上,因此就算他依旧是国公的身份,对面的精兵已经一拥而上,把理国公给捆起来堵上了嘴。


    理国公顿时挣扎起来。


    他奋力挣扎,然而在这样强势的压制之下也只能勉强挣扎了几下,之后用求助的目光看向老太太。


    他没有想到自己做的事竟然会叫皇帝勃然大怒,进而来国公府之中锁拿了他,此刻他想求饶,想要去宫中对皇帝赔罪,可是他此刻什么都说不出来。


    当看见自己被用力地捆住,身后被沉重冰冷的枷锁给扣住,理国公眼里顿时生出了几分绝望。


    这样的锁拿的架势可不仅仅是一般的皇帝的盛怒,这简直是要把他置于死地!理国公顿时惊恐起来,他想到了大理寺那阴暗的天牢,想到皇帝的震怒,想到自己身上的官职全都被罢黜,顿时用求助的目光看向老太太。


    老太太揉着眼角满心疲惫,却什么都没说,也没有为理国公求情。


    见她一副对自己置之不理的样子,理国公心中骇然,又想到了什么,不由用央求的目光看向燕宁。


    燕宁是楚王妃,听说在陛下面前素有颜面,只要燕宁求情,皇帝一定会饶了他这个楚王妃的舅舅的。


    他可是楚王妃的舅舅啊!


    想到这里,理国公恨不能摇尾乞怜一般对着燕宁求助,他也知道燕宁心软,又是个孝顺的孩子,不由老泪纵横,只希望叫燕宁开口把自己救下来。


    更何况楚王就在燕宁的身边,燕宁只要求一求楚王,只要开口,楚王这么宠爱燕宁,而且他们正是新婚,怎么可能对他这个燕宁的舅舅置之不理呢?


    一想到这里,理国公就忍不住心里生出了十二分的希冀,他拼命地在精兵们的压制之下看向燕宁,希望她想到自己曾经对她的慈爱,想到他是她最亲爱的大舅舅……


    燕宁埋头喝茶,感觉到了理国公的视线,眨了眨眼睛看向理国公。


    理国公眼中露出狂喜。


    “大舅舅,一路保重。”燕宁孝顺地说道,“天牢苦寒,您要好好保重身体呀。”


    楚王不由对燕宁勾了勾嘴角。


    燕宁的孝顺真是叫人欣慰。


    理国公不敢置信地看着对自己挥了挥小手的小白眼狼,还想挣扎,却已经被不耐烦的精兵们给拖了出去。他本就是养尊处优之人,哪里受得了这样的拉拽,就算是被堵着嘴也发出了痛楚的声音,然而此刻没有人理会他。


    在老太太的跟前坐着理国公府不少的家眷,然而此刻当理国公被拖出去的时候,竟然没有人吭声求情。理国公这一刻只觉得被众叛亲离一般,他踉踉跄跄地被拖走,直到上房之中的人看着精兵已经都抓着理国公去了,老太太才慢慢地放下手中的茶盏,叹了一口气。


    “抓的好。”她缓缓地说道。


    “母亲?”理国公夫人虽然看着理国公被狼狈地锁拿而走心中快意,可是此刻看见老太太十分疲惫的样子,也觉得为老太太担忧。


    “没什么。他的确被抓得好。我本还担心陛下会废了他的爵位。如今……陛下还算是对咱们姜家手下留情了。”见理国公夫人的脸色一白,老太太便摆手继续说道,“更何况他宠妾灭妻,罔顾人伦,就算陛下今日不锁拿他,我本也要进宫去告他。”


    老太太想到理国公为了楚氏母女丧心病狂,竟然用这样的丑事去污蔑阿蓉,心中不由生出几分悲痛来。她就算是知道理国公是个混账,却也没想到他竟然会做出这么禽兽不如的事,公然诬陷自己的嫡女。


    如果今日阿蓉被叫到宫中去与姜嬛对质,那阿蓉成了什么人了?


    更何况如果姜嬛成功地陷害了阿蓉,那阿蓉还能活着么?


    这样一个有污点的皇子妃,皇家怎么可能容得下?


    理国公与姜嬛这是想逼死阿蓉啊。


    一想到这里,老太太心里就忍不住难受。


    她不知道理国公怎么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您别生气,这事儿陛下明察秋毫。而且阿宁为我辩解,令我不必沾染到这些丑恶之事,闹了这一场之后,我相信日后我都会否极泰来,再也不会被小人所扰。”


    虽然理国公被抓走了叫阿蓉心中快意,可是老太太此刻的模样叫阿蓉十分心疼,她坐在了老太太的另一侧,见燕宁可怜巴巴地看着老太太,心疼得不得了的样子,便握住老太太的手轻声说道,“您不必为父亲担心。其实叫我说,父亲被送去大理寺,对父亲并不是坏事。”


    “我明白你的意思。”老太太并不心疼理国公,只是难过于姜家的名声被理国公败坏,此刻见阿蓉还愿意叫理国公一声父亲,越发觉得理国公不是个玩意儿了。


    她本也不是那等无能的老人,不过是软弱了一瞬,便露出几分严肃来,对下方的儿媳孙女们说道,“他被关在了大理寺,日后姜家的人,谁都不许去看望他!他自己冒犯了皇家威严,陛下只惩处他一个,没有株连姜家旁人已经是陛下高抬贵手。至于他自己个儿……在大理寺的确不是坏事。”


    理国公只要在外头就会被楚氏撺掇做坏事,叫姜家的人受到伤害。


    还不如他被关到大理寺去。


    在天牢里,理国公就算想干什么也干不出来不是。


    “母亲,大哥这件事也就算了,那姜嬛该死,闹出如今这样的事来,往后可怎么办啊?!”说这话的自然就是姜三太太了。


    姜三太太今日听闻姜嬛竟然闹出这样的丑事,简直差点儿没气得晕过去。这姜嬛就算只不过是理国公的外室女,可是她到底还是姓姜的,还是姜家的女儿。如今声名狼藉,京都之中遍地都是她和九皇子还有沈言卿三人的午夜故事,这顶着姜家女孩儿的名声闹出这种事,谁受得了啊?


    阿蓉也就罢了,嫁入皇家,等闲也不敢被人轻视。


    阿兰嫁给了知根知底的魏家七郎,魏家七郎与阿兰青梅竹马,自然也不可能因为姜嬛就嫌弃阿兰。


    可是她的阿静如今还没有嫁人呢,这如果叫人说一句“姜嬛和姜静是一家子姐妹”,那阿静还有什么好名声?


    一想到这些,姜三太太就觉得自己受不了了,在老太太蹙眉之中,她急急忙忙地对老太太说道,“姜嬛那死丫头做出这种事来,如今岂不是连累了咱们姜家的女儿?母亲,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吧?不然,不然姜家的名声全都完了!”那些人说笑的时候怎么会特意想到姜嬛不被姜家待见这些事、


    而且这世人都擅嫉妒,就算没有这些联系,也都会把姜嬛和姜家的女孩儿联系在一块儿的。


    那无论是出嫁还是未出嫁的姜家姑娘,岂不是都被连累了么?


    姜三太太急得嘴角都火辣辣地疼,一双眼睛紧张地看着老太太。


    “您可不能叫咱们自个儿的孩子吃亏啊!”


    她急的不得了,老太太却第一次没有觉得姜三太太令人烦心,反而低头思考了片刻才缓缓地说道,“这姜嬛本不过是外室之女,也没有上咱们的族谱,如今做下这等丑恶之事,陷害自家姐妹,为人过于恶毒,从此以后,不许她冠姜家的姓氏。”


    姜嬛日后愿意侍奉九皇子,那就侍奉去。只是日后她也不能再自认是姜家的女儿。


    这样的处置本就没有什么不对,就算是世家小姐,做出这样的事来也会不容于家族,被家族驱逐,从家谱上除名,叫她不许再与本家有任何瓜葛。


    如今姜嬛与九皇子和沈言卿怎么苟且,老太太其实管不着。


    可是老太太不能容忍她对自家姐妹下手。


    当年推燕宁入水,如今陷害阿蓉。


    对自己的家人都行事这么恶毒,老太太是不会再承认她是姜家的一员。


    她对姜嬛本就没有什么感情,更恼怒姜嬛陷害阿蓉,因此说出不许姜嬛冠姜家姓氏的话,自然不会觉得心疼。姜三太太见老太太都这么说了,顿时松了一口气露出了笑容,欢天喜地地说道,“您是最明理的人。”


    想到阿静如果不会被姜嬛牵连,再想想这几日赵王老太妃再次上门对自己和颜悦色,虽然还没有提出结亲的意思,不过却问了阿静许多事,知道阿静擅长厨艺,还称赞阿静宜室宜家,姜三太太就忍不住心里乐开了花儿。


    她看向坐在一旁的姜二太太,心里不由美滋滋的。


    姜二老爷如今已经是朝中高官,姜二太太也是清流人家出身,出身清贵,可是他们的女儿阿兰却也只不过是嫁给了一个国公府的嫡子罢了。而她的阿静这样幸运,竟然能嫁入王府……姜三太太觉得自己的命真是不错,一想到未来阿静成为赵王府的媳妇儿,嫁给赵王幼子,她的心里就忍不住地欢喜,一时之间甚至都觉得姜二太太似乎也不需要被她如何放在眼里了。


    等她喜笑颜开了一会儿,燕宁见老太太今日累了,就算没看见,也知道理国公是怎么闹老太太的,忙对老太太说道,“老太太,您去歇会儿吧。”她担忧地看着老太太,老太太便笑了笑,握着燕宁的手温声说道,“那你陪你舅母们说说话儿去。晚上咱们一同吃饭。”


    她依旧和蔼可亲。


    可是因理国公这一次闹事,她仿佛一下子就老了很多。


    燕宁想到上一世老太太就是在理国公联合姜嬛诬陷阿蓉之后大病了一场。


    老太太是坚强的人,可是却也无法忍受理国公诬陷阿蓉。


    一想到这里,燕宁就觉得理国公真是该死得不得了,她真恨不能皇帝把理国公永远地关起来再也不放出来了。她急忙点头,忍着酸涩的泪意对微微一笑的老太太低声说道,“我还想在家里住几天呢。”


    她想多陪陪老太太,老太太却唯恐她总是在娘家住叫楚王不快,忙说道,“胡说八道!你如今已经是楚王妃,常回娘家叫人看见了笑话。”虽然楚王疼爱燕宁,可是燕宁如果太任性叫楚王不快就不好了。


    老太太十分担心楚王不喜燕宁这样自作主张,楚王却淡淡地说道,“叫她陪老夫人住几日也无妨。”


    “阿宁是王爷府中主母,她在娘家住着,王爷与王府都无人照看。”老太太便忙说道。


    燕宁如今管着王府呢,如果她不在,那王府谁来管?


    “无妨。我陪阿宁住在国公府。至于王府……还有何泽与何海。”从前王府之中的事就是何泽与何海在管,因此楚王毫不客气地把这件事暂且再叫这兄弟两个管起来。


    何泽今日跟着楚王来了,听到这里心里苦得很,面上却露出了淡定的笑容对楚王说道,“属下一定不辜负王爷与王妃的信任。”


    他的笑容十分高兴的样子,楚王横了他一眼没说什么,燕宁扭了扭手指,见何泽笑得这么开心,一时心里觉得对不住他,可是回头看了看老太太,燕宁虽然觉得十分抱歉,还是得做一个黑心擅长奴役的王妃,对何泽脸上那夸张的笑容视而不见,对何泽点头说道,“都拜托给两位大人了。”


    何泽笑得更开心了。


    “那就……也好。”老太太其实是愿意看到燕宁的,见楚王如此体贴燕宁,并没有被姜嬛影响,老太太不由松了一口气,脸上也露出浅浅的笑纹。


    她心里安心了,又见十皇子对阿蓉十分关切,阿兰与她身边刚刚成亲的魏家七郎也很亲密,知道姜嬛这件事并没有影响几个女孩儿的夫妻感情,便心满意足地去睡了。


    等她离开了,姜三太太喜气洋洋地叫阿静去陪燕宁说话。她本对那姜嬛的死活完全不放在心上,此刻更加没有担心,只是想问问燕宁关于赵王府的一些事,不过见到楚王坐在一旁气势惊人,姜三太太勉强忍住了心里的得意还有高兴,与姜二太太一同回去了。


    阿兰急忙带魏家七郎跟姜二太太走了,阿静见姜三太太把自己推到燕宁的面前,微微皱眉,之后对燕宁说道,“我听说你起来就进了宫,折腾了一场只怕还没有吃饭吧?”见燕宁点了点头,阿静便柔声说道,“我去给你预备吃食去。”


    她很快就去张罗吃的,显然是知道燕宁与阿蓉还有私房话说,燕宁急忙谢了她,见她走了,这才对阿蓉与理国公夫人无精打采地说道,“姜嬛在宫里一口一个大表姐给她写信了,一口一个大舅舅指认大表姐的确这么做了,我看了都想打她。”


    “她挨了七十板子其实也不轻了。”特别是理国公被皇帝罢黜,姜嬛又只做了九皇子的侍妾,阿蓉便冷笑了起来说道,“她还敢去做九皇子的侍妾。她以为冯瑶是好惹的么?”


    冯瑶连太子妃都不放在眼里,又怎么会轻饶了敢跟自己争夺九皇子的姜嬛。


    就算冯瑶当日与九皇子成亲打得也不是什么好主意,对九皇子也没什么感情,可如今皇帝都已经赐婚了,冯瑶就已经是未来的九皇子妃。她人还没嫁给九皇子,姜嬛就跳出来与九皇子闹出这种事,打了冯瑶的脸,冯瑶怎么可能会轻饶了姜嬛。


    到时候九皇子府里只怕就热闹了。


    更何况冯瑶自认自己乃是承恩公嫡女出身高贵,对人一向跋扈,从不知道委婉,姜嬛那样的人落在冯瑶的手里,冯瑶不讲理,姜嬛纵然有百般手段又怎么可能是冯瑶的对手。


    而且九皇子只要想要谋夺皇位,就得捧着冯瑶……只怕是不会帮助偏心姜嬛的。


    姜嬛以为自己嫁给九皇子就是飞上枝头了,可是她闹出这种事嫁给九皇子,那九皇子名声被她给坏了,怎么可能心里会不恼火她。


    日后还不知会怎样呢。


    “她落到什么下场都是活该。”今日十皇子陪着阿蓉过来,亲眼目睹理国公在阿蓉的面前种种小人猖狂的样子。他见到阿蓉面对理国公的时候百口莫辩的无力,想到这里就觉得心中厌恶无比,一边轻轻地握住阿蓉的手,一边铁青着脸,第一次没有嬉皮笑脸的,对燕宁说道,“阿宁,今日这事,我也多谢你。不然,我真恨不能进宫把她给剁了!”


    他眼底露出几分愤恨,燕宁急忙说道,“就算没有我,贵妃娘娘也还在呢。其实怎么也不会叫大表姐受冤屈就是了。”她的话却没有叫十皇子展颜,十皇子沉默了一会儿,转头对楚王低声问道,“叔祖,我想求一个大理寺的差事,父皇会答应么?”


    “你求大理寺的差事做什么。”楚王皱眉问道。


    “好好看管我的好岳父啊。”十皇子冷笑说道。


    他从未这么厌恶过一个人。


    就算是……皇帝这么多年对他也没有什么疼爱,可是十皇子也没有什么不满,甚至每天都生活得十分高兴。


    只有这一次,见到了理国公逼迫阿蓉的那副嘴脸,十皇子才知道真心恨毒了一个人是怎样的心情。


    他恨不能把理国公给活剐了。


    “你自己去和陛下说。”楚王对十皇子的心情不在意,却觉得十皇子能为了给妻子报仇就奋起,这也不算是坏事。


    至于九皇子……身边跟着一个闹出如此丑事的侍妾坏了名声,还想图谋大位?


    九皇子真是叫姜嬛给害苦了。


    “我知道了。”十皇子也没有求楚王为自己开口的意思,见楚王不反对也就直接去宫中求了皇帝说想讨一个大理寺里的差事。


    皇帝虽然觉得十皇子一向跳脱不够稳重,不过叫太子劝了几句,而且想着十皇子在大理寺时间久了,或许也会学得谨慎沉稳些,因此也就答应了。十皇子就心满意足地领了大理寺的差事去折腾自己的岳父,而此刻姜嬛被直接送到了九皇子府上去,却叫九皇子先体贴地送回了楚氏的宅子,说是叫楚氏与姜嬛母女再多相聚一段时间。


    这时候姜家发话儿出来,因姜嬛这件事连累了理国公进了大理寺的天牢,而且行事败坏,这一切都是因姜嬛而起,因此姜家不许姜嬛自称自己是姜家的女儿。


    一时之间姜嬛连姓氏都没有了,竟然仿佛成了孤魂野鬼一般。


    燕宁记得曾经的事,就跟楚王念叨说泰安侯怕是要心疼自家妹妹与外甥女儿了。


    果然没过多久,泰安侯不顾及泰安侯夫人与泰安侯世子的反对,要把妹妹母女给接回侯府来。


    这一次没用将军府出身的彪悍的泰安侯世子夫人出马,泰安侯世子就提出要带着自己的母亲还有弟弟妹妹们和泰安侯分家。


    至于理由……


    姜嬛的名声那么坏,而且……又是九皇子又是沈言卿的,这泰安侯府里头娶了亲和未娶亲的公子好多呢,姜嬛进了泰安侯府,那还不跟老鼠落进米缸里似的了?


    这种风言风语如果传出去了,他们这些楚家的子弟还要不要做人?


    如果世人都觉得他们都和姜嬛有一腿,那也怪对不住九皇子的对不对?


    一个沈言卿就够了,还要算上楚家的子弟,九皇子岂不是要被人笑死?


    第123章


    为了自己的清誉,更为了九皇子还有皇家的脸面,泰安侯世子宣称楚氏母女如果敢进楚家门,自己就得分家,不能叫九皇子名声被辱,也不能叫姜嬛坏了楚家儿郎的名声。


    这样正气凛然的话传出去,又叫泰安侯世子的名声好了,又叫皇家也觉得泰安侯府原来还是有规矩人的。


    不然,姜嬛那样的丫头,遇到个男子就敢自荐枕席,叫她进了泰安侯府,谁能说得清楚呢?


    更何况姜嬛还曾经有帮自家舅舅推荐通房的旧事。


    她的名声当初本就因楚家闹过一场十分不堪,如今想再次回到楚家,就算是九皇子自己不在乎,可是皇家也是有人在乎的。


    不过泰安侯并不在乎,还宁愿叫嫡子滚出泰安侯府,也要把楚氏母女给接回来好生安抚。


    毕竟在泰安侯的心里,或许儿子也比不上妹妹与外甥女。


    儿子可以再生,可是妹妹却只有一个,因泰安侯夫人与他争吵,骂他不知廉耻,泰安侯还嚷嚷着要休妻。


    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等宫里都听到风声的时候,皇帝气得半死。


    他没想到关了一个理国公,又跳出一个泰安侯。


    姜嬛那样的丫头,在皇帝的心里什么都算不上,她嫁给九皇子,也只不过是九皇子一个人的声名被辱没,皇帝也不在乎。


    可姜嬛进了泰安侯府就不一样了。满府的都是她的表哥,这传出去能好听么?


    皇帝本觉得泰安侯世子还算是个明白人,至少知道避嫌,毕竟姜嬛已经是九皇子有名分的侍妾了。可是他没想到泰安侯这个老子还不如儿子明白道理,巴巴儿地闹着要带外甥女回府不说,竟然还对十分规矩明白的泰安侯世子大肆辱骂。皇帝也没有想到,朝中竟然还有泰安侯这种蠢货叫自己从前没有见过,如今实在是恶心泰安侯的事。


    因为朝中已经有御史弹劾泰安侯,还骂得十分难听。


    御史们的嘴本就是最厉害的刀子,在朝中把泰安侯骂得禽兽不如,皇帝听得也很痛苦,且见泰安侯一副千夫所指也要保护妹妹的样子,皇帝也没说什么,只按着御史弹劾的罪名把泰安侯先关进了大理寺去和理国公作伴,叫姜嬛没进得了楚家的大门。


    因姜嬛被随后掌家的泰安侯世子拒之门外,因此自然不可能冠上楚家的姓氏,因此世人也不知该如何称呼她。倒是幸亏皇帝给了她一个九皇子侍妾的名分,因此如今世人都问她叫一声嬛姑娘。


    燕宁知道姜嬛并未成为楚嬛,反而成了嬛姑娘,想了想,觉得这样儿挺好的。


    不然如果叫了楚嬛,那泰安侯府其实也很无辜。


    也幸亏当初泰安侯夫人把自家年纪差不多大的姑娘都率先嫁出去了,不然,嬛姑娘这一件事闹出来,又有泰安侯去蹲了大理寺的天牢,那楚家的女儿只怕越发不好嫁人了。


    她的心里松了一口气,却觉得皇帝这一次对泰安侯的处置十分大快人心,也十分痛快。


    因为觉得皇帝这一次难得痛快地收拾了泰安侯,燕宁也没想明白皇帝为什么这么干脆,倒是一次与楚王好奇地说家常话的时候,楚王心不在焉地揽着软乎乎的小姑娘,只觉得软玉温香在怀,叫他一向都十分沉稳的心都浮动,就听见燕宁问了这话,顿了顿才对燕宁说道,“陛下心里有气,泰安侯撞到了陛下的刀口上。”


    “有气?有什么气?难道陛下也喜欢那嬛姑娘么?”因为是在楚王府,因此燕宁大着胆子诽谤皇帝。


    楚王嘴角微微一抽。


    皇帝喜欢美人儿这种事,难道在旁人的眼中已经饥不择食到连那嬛姑娘都看得上的地步?


    “陛下的眼光更高些。”楚王挽救了皇帝的眼光,却觉得燕宁愿意在自己的身边揶揄皇帝倒是与自己越发亲近。他勾了勾嘴角,从一旁端了温温的茶来摸了摸温度,递给燕宁叫她喝两口,这才缓缓地说道,“陛下前日与贵妃提了提晋她位份的事。你猜对了。贵妃恼了。”


    何止是恼了,李贵妃应该是与皇帝吵了一场,虽然这件事是在皇帝的后宫发生,皇帝与李贵妃争吵的时候关起门谁也不知道究竟双方都说了什么,不过楚王听说那一晚皇帝本该留宿李贵妃的宫中,却深更半夜脸色铁青地拂袖而去,直接去了御书房。


    “御书房?”燕宁听到李贵妃和皇帝争吵了起来,顿时吓坏了,唯恐李贵妃真的因为愤怒和皇帝有了嫌隙。


    李贵妃都已经在后宫之中做了几十年的贵妃了,如果和皇帝有了争执被皇帝厌弃,那在后宫的日子也会过得不如如今这样舒心的。


    想到这里燕宁就很自责。


    因为之前闹出了九皇子和嬛姑娘的事,燕宁进宫为阿蓉辩护身心俱疲,因此这段时间就没有进宫去,而是留在楚王府里休养。


    她本是个软弱胆怯的性子,那一日为了护着阿蓉说了那么多的话,那么厉害泼辣,这就已经透支了她所有的力气还有胆子,因此弱弱的,如今还得趴在楚王的怀里才能觉得安心。


    不过她本以为出了九皇子的事,皇帝怎么也得延缓李贵妃的事,谁知道皇帝这么迫不及待。


    “那贵妃娘娘……没有吃亏吧?”


    “陛下都去了御书房,她还能吃什么亏。”如果皇帝出了李贵妃的宫中又去了其他嫔妃的宫中,那如今李贵妃失宠于皇帝的传闻一闹出来,后宫必然人心浮动,只怕那等心中早有不服的年轻美人还想要把李贵妃拉下马,或者对李贵妃不恭敬。


    可是皇帝出了李贵妃的宫中,再恼火也只是去了御书房,这几日竟然没有招幸后宫,只在前殿歇着,因此,哪怕李贵妃和皇帝争吵两个人闹起来了,可是也没有旁人觉得能压过李贵妃的份儿。


    后宫还算平静。


    “那就好。”燕宁听说李贵妃并未受后宫的委屈,心里先轻松了起来,又拉着楚王的衣摆急忙问道,“王爷怎么不告诉我?”她如果知道了,早就进宫去陪着李贵妃了。这样的时候好歹有个人陪伴自己,心里会舒服一些吧。


    只是楚王摸了摸燕宁的耳尖儿低声说道,“告诉了你,不过是多一个担心的人。你莫非能改变贵妃的心意?”皇帝与李贵妃几十年没有红过脸,一直都十分和睦,这一次是第一次争吵,杠上了。


    皇帝多日不去见李贵妃,李贵妃也没有服软的意思,这杠得不相上下的,谁去安慰都是白给。


    一个非要晋封,一个非不肯晋封,谁能劝得动谁呢?


    “都是陛下不对。”燕宁咬了咬嘴角,趴在楚王的怀里低声说道,“陛下当年给贵妃娘娘的承诺里,可没有如今的这些。”


    当年李贵妃进宫的条件皇帝难道不记得了不成?不承宠不生子。


    其实对于李贵妃来说,皇帝还是先皇后的夫君。她是先皇后的表妹,只是以养母的身份进宫抚养太子。可是这么多年过去,皇帝突然要晋封她这个先皇后的表妹,那这把先皇后置于何地?李贵妃与先皇后姐妹情深,怎么可能容忍皇帝辜负先皇后呢?


    就算被晋位的是她自己,李贵妃也断断不可能接受,甚至还会厌恶皇帝辜负了先皇后。


    燕宁觉得皇帝这对李贵妃的伤害太大了。


    她为李贵妃抱不平,楚王也不会反驳她,见她的脸颊气得鼓鼓的,大手从她的耳尖儿滑落在她的脸颊上,只觉得细腻温软,不由垂头拿薄唇碰了碰她的脸颊,见她的脸一下子红扑扑的,往他的怀里贴了贴,便带着几分满意地说道,“都是陛下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因此,当初皇帝问他晋封李贵妃的事的时候,楚王压根就不会对皇帝这个提议做出什么回应。


    当日皇帝信心满满,觉得李贵妃一定高兴。


    如今不就碰了钉子。


    “陛下……会不会对贵妃娘娘……”燕宁担心皇帝伤害李贵妃。


    到底是天子之尊,李贵妃如果不识抬举的话,那皇帝当真恼怒起来,李贵妃岂不是会被皇帝降罪?


    “不会。你放心就是。陛下既然盛怒之下依旧留在前殿,证明他还没有气糊涂,还知道为李贵妃留余地。”既然皇帝气成那样也没有对李贵妃不识好歹降罪,也没有另外提拔后宫嫔妃来压制李贵妃,就说明皇帝没想怎么着,如今这样只不过是觉得率先低头大概没什么面子……这种类似于闹别扭的事儿,楚王觉得皇帝蠢得不能看。


    不过既然皇帝把憋着的这股气,大概还觉得他这么生气李贵妃还不来哄他,答应做皇贵妃什么的的气儿已经撒到泰安侯的身上,那就不必多在意。


    “谁要哄他。”燕宁如今胆子越发大了,越发软软地依偎在楚王的怀里任性地说道,“陛下伤了贵妃娘娘的心,也伤了先皇后的心,辜负了先皇后,凭什么还要去哄他?他收了那么多的美人风流快活,还想要什么真心不成?而且这件事本就是陛下做错,皇贵妃的名分虽好,可是那却不是贵妃娘娘想要的。贵妃娘娘在宫中这么多年,陛下不知贵妃娘娘与先皇后的姐妹情深不成?陛下连先皇后,贵妃娘娘想要什么都不了解,只知道自以为是,那为什么还要哄他。王爷?你说是不是陛下做错了,是不是他坏?”


    她仰头,一双潋滟的眼睛看着楚王,楚王心中默念美人乡是英雄冢,一边板着脸说道,“你说的都对。”


    燕宁眼睛里泛起了明亮的光。


    楚王压了压这小姑娘,叫她越发地贴近自己的怀抱,低声说道,“都是他的错。”


    他这话叫燕宁心里高兴起来,抱着他不撒手,楚王看着这样欢欢喜喜的小丫头,天真明媚,从脸颊上就生起快活又幸福的光彩,不由想到当年的先皇后。那也曾经是明艳瑰丽的女子,可是却在深宫之中慢慢凋零,慢慢地成长为一个贤良大度的合格的皇后,甚至就算是连笑容都慢慢消退了真正的欢喜,变得模糊不清起来。


    楚王摸了摸燕宁的脸。


    “王爷?”燕宁仰头,对他嘟起嘴吧。


    楚王勾了勾嘴角,俯身轻轻吻上了她柔软又快活的樱唇。


    皇帝做错了许多事,因此才叫真心深爱他的先皇后因他受伤。


    他可不是皇帝那样对妻子的喜怒哀乐都毫不察觉,甚至还欣喜于妻子的贤良贤惠的蠢货。


    皇帝喜欢先皇后,却令先皇后抑郁薨逝。


    他深爱怀里的哭包,却会一辈子护着她,宠着她,只钟情她一个人,只与她一人白头到老。


    这就是他和皇帝的不同。夫妻恩爱真心在一处的幸福,皇帝也永远都不会明白。


    一个男人的幸福与快活,并不是宠爱过多少女人来衡量,而是彼此真心相爱,又肯彼此真心相对,畅言无忌。


    不过既然皇帝不明白这个道理,楚王也不会去提醒皇帝,反正提醒过皇帝,皇帝也依旧不会明白。倒是亲着怀里这香香甜甜的小姑娘,楚王掐指算了算,算到了等皇帝选了秀也差不多就到了明年,燕宁自然就及笄长大,这正人君子也终于不必再做了。


    因考虑到了这些,因此楚王最近一直都在朝中十分繁忙于各处的军情,见各处边关都十分安稳,虽然小有争端,却不必楚王出京,楚王便慢慢地空闲了下来。


    他最近经常在外头忙。


    也不知在忙什么,还神神秘秘的。


    不过楚王一向都十分持重,既然是忙着,自然是朝政,因此燕宁也不担心。


    只是她在王府一个人没什么意思,就来往于宫中和娘家理国公府。


    因如今理国公蹲了大理寺的天牢,燕宁觉得理国公府里头的花儿都开得格外地好些,就多回了几次娘家。至于宫中李贵妃那儿,因皇帝还没有和李贵妃和好,显然两个人谁都不肯退让,宫中的气氛有些不好,不过燕宁也时常进宫陪着李贵妃,绝口不提皇贵妃这件事,李贵妃也看起来很平静,她们与太子妃还有阿蓉一块儿说说笑笑的,日子倒是也快活。


    不过最近宫中的气氛有些紧张。


    马上天下各地的秀女就要上京了,年轻美貌的佳人再一次要汇聚京都。


    宫中的曾经得宠的嫔妃自然人心浮动,惴惴不安,本是想趁着秀女还没有上京先巩固一番在皇帝心中的位置。


    谁知道皇帝不知道跟李贵妃闹什么,如今不涉足后宫,对往前殿去关怀皇帝的嫔妃也都十分冷淡。


    因此燕宁最近一进宫就只看得到后宫之中无数美人哀怨的目光,她觉得那目光凉飕飕的,都不敢去看,只能直接去李贵妃的宫里躲着。


    “笨笨的。”大皇孙听燕宁与李贵妃这样抱怨,一边矜持地坐在燕宁身边的椅子里,一边弹了弹衣角,好一派清贵高冷,一边小脚悬空在椅子边缘,一边淡淡地看着燕宁,把燕宁看得都怀疑自己的确不怎么聪明的时候,大皇孙便伸出白皙漂亮的小手,淡淡地拍了拍燕宁的手背说道,“别怕,不必理会她们。她们不过是装可怜。”


    这样老气横秋的话叫燕宁忍俊不禁,她转身想把大皇孙抱到自己的怀里,努力半晌,在大皇孙僵硬,燕宁尴尬之中,她没有抱得动,只能遗憾地看着大皇孙说道,“本想和你坐在一块儿的。”李贵妃宫中的椅子大,燕宁纤细婀娜,大皇孙又只是个孩子,其实还是能坐在一张椅子里的。


    不过大皇孙最近有点沉了。


    大皇孙沉默地垂了垂头,从自己的椅子里爬到了燕宁的椅子里和她挤在一块儿,板着脸说道,“我成全曾叔祖母。”


    他一副只不过是孝顺曾叔祖母的样子。


    燕宁笑眯眯地已经伸手把大皇孙环在自己的怀里。


    小小的孩子软乎乎的,暖暖的,耳尖儿都红了,燕宁看了大皇孙一会儿,心里就想,小孩子多么可爱啊。


    如果她也能给楚王生一个如大皇孙一样可爱的孩子就好了。


    “我也知道她们是装可怜。”后宫的女子哪儿有真正无助可怜的呢?燕宁便揽着大皇孙小声儿说道,“只是那种眼神怪瘆人的,这大概就是宫怨吧?”


    女人多了,皇帝一个人忙不过来,大多都会有宫怨的。


    这种怨气自然是叫人觉得受不住的,不过其实只要皇帝知足常乐,少召几个美人进宫,最好只守着一个皇后的话,那少了许多如花美眷葬送在宫中,没准儿还叫积德。只是这是在宫里,燕宁不会大放厥词,因此只不过是说笑罢了,倒是大皇孙一本正经地点头说道,“宫中美人众多,的确麻烦。”


    燕宁呆呆地看着大皇孙。


    大皇孙已经一本正经地继续说道,“娶妻娶贤,得一贤妻足矣。”


    他十分正经的样子,在一旁的李贵妃都忍不住笑了,看了捂着额头十分烦恼的太子妃一眼,李贵妃便笑着说道,“这话说得很有道理。”


    太子妃便无奈地说道,“他父亲曾经说过,倒是叫他记住了。”


    “这才是言传身教,你们夫妻教养得极好。”李贵妃就喜欢太子这样敦厚又善待妻子,也没有把儿子们教成那等三妻四妾,见太子妃十分不好意思地看着自己,她便摆手对太子妃笑着说道,“太子说得本也没错。无论贩夫走卒还是天潢贵胄,这人啊,还是只守着一个妻子更好些。”


    她这话也是在给太子妃定心丸,毕竟选秀在即,谁知道皇帝会不会突然抽风给东宫里赏两个美人呢?


    太子自己不乐意宠幸旁人,可架不住皇帝使劲儿想把女人塞到东宫来。


    如今李贵妃的话便叫太子妃有些感动,心里也安稳多了。


    “多谢姨母。”她低声说道。


    “你们过得安稳些,我就欢喜了。”李贵妃见太子妃低低地答应了一声,见她真心喜欢太子,心里也忍不住欢喜。


    而且想到皇帝最近依旧在和自己冷战,李贵妃倒是也觉得轻松,毕竟也不必再如从前一般忍耐着叫皇帝留宿自己的宫中,叫自己每天晚上都不敢入睡。她如今只盼着选秀的时候给皇帝好好挑几个机灵伶俐的新鲜美人,叫皇帝赶紧去过嬉戏花丛的日子,也别再跟自己吵闹所谓皇贵妃的事。


    沉了沉脸,李贵妃也只是温煦地说道,“九皇子刚刚大婚,他的府里也先不必进人了。”


    九皇子不久之前跟冯瑶匆忙大婚,都没有特意挑一个良辰吉日,礼部因太子冷落承恩公府,因此对九皇子的大婚也不及之前十皇子大婚那样郑重。


    更何况九皇子大婚之后,本应该要带着新婚妻子进宫拜见皇帝还有皇家上下,然而皇帝却没有叫九皇子进宫,免去了这件事,冯瑶做了九皇子妃,直到现在还没有在皇家露脸,显然当日皇帝的旨意不许冯瑶出现在宫中并不是开玩笑。


    如今李贵妃提了一句,太子妃也不会对冯瑶多过计较,便笑着说道,“都听姨母的就是。”


    她并未将冯瑶冒犯自己的事还斤斤计较地放在心里,李贵妃也知道她心胸开阔,便对她笑着说道,“九皇子府里有一个嬛姑娘,就胜过万千美人了。”


    有那么一个丫头在,何必还浪费选秀的这些美人。嬛姑娘一人就已经足够冯瑶忙碌。


    太子妃忍俊不禁,到底是长嫂,勉强忍住了。


    燕宁却捂着嘴偷偷地笑。


    大皇孙侧头看见她偷笑的样子,哼了一声,微微抬了抬下颚,看起来越发矜持起来。


    燕宁觉得李贵妃并没有因皇帝的冷落就急促不安,倒是觉得李贵妃似乎对选秀的事十分在意,渐渐地当各地秀女上京,京都之中热闹了起来,很快这些秀女就一同进宫住到了后宫的一处专门给人选秀的地方。


    这期间秀女们发生不少的纷争,宫中也很热闹,倒是有一日燕宁进宫去寻李贵妃说话,因气闷就与李贵妃去御花园里散心,正撞上了陪同楚王来接燕宁的皇帝。一时之间气氛冷凝僵硬,皇帝与李贵妃在御花园里前后簇拥着的浩浩荡荡的宫人內侍的注视之下沉默良久。


    就在燕宁觉得皇帝与李贵妃这静默得压抑的气氛叫这御花园里的花草都变得不那么叫人心情愉悦,想要开口缓解一些尴尬的时候,就见前方一处花丛之中,一个手里捧着一簇鲜花的明艳少女突然踉跄着跌了出来。


    手里的鲜花散落在地上,她惊呼了一声,又发现自己在御前失礼,急忙一边抓住了手里仅剩的鲜花,一边在內侍的训斥之下扶着摔疼的手臂赔罪说道,“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只是见到这处鲜花格外娇艳,可是突然这里就来了许多人……”


    她就算是紧张的时候,可是一双眼睛也顾盼生辉,鲜活娇艳。


    皇帝正皱眉看着李贵妃,听到这声惊呼,不耐地看过去,却与同时看向那少女的李贵妃一同愣住了。


    他看着那生得国色天香的少女,带着几分不敢置信与震惊,许久之后喃喃地唤了一声。


    “皇后……”


    燕宁看着他魂不守舍的样子,心里莫名一凉。


    第124章


    燕宁下意识地看向李贵妃。


    她觉得李贵妃此刻的心情一定会非常坏。


    在李贵妃的心里,先皇后本该是独一无二的。


    可是如今,却冒出来一个似乎和先皇后很相像的女子。


    这在李贵妃的眼里,与亵渎了先皇后没有什么两样了。


    而且此刻皇帝那迫切还有怀念,甚至是狂喜与惊讶的表情,也叫燕宁觉得心里不自在。


    皇帝喜欢的到底是先皇后,还是只是先皇后的一张脸。


    如果真的怀念着,深爱着先皇后,那遇到了与先皇后容貌相似的女子,也只会了觉得巧合,之后也不过是不要放在心上。


    因为那不是曾经和他经历过那么多的感情还有生活的女子。


    皇帝怀念的到底是先皇后的脸,还是与先皇后曾经经历过的岁月还有感情呢?


    燕宁正愣神儿的功夫,皇帝已经顾不得自己的仪容快步走到了那正急急忙忙爬起来,手里的鲜花也不知该如何安放,可是一张娇艳的面容却闪动着快活还有未尽的笑容与开朗的女孩子的面前。


    看见她急忙给自己行礼,皇帝急忙伸出了双手扶住了她的手臂舍不得松开,一双眼睛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她,甚至英俊的脸上慢慢露出了柔软又温情的笑意。他居高临下地看着仰头看向他的女子,仿佛谁都看不见了似的,还急急忙忙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生辰何许?如何进宫?朕怎么从前没有见过你?”


    他的样子急切得不得了。


    他在燕宁的面前一向充满君王的气度与威仪。


    可是此刻却全都消失不见了。


    甚至他的样子有些像是一个毛头小子。


    甚至那双眼睛里慢慢泛起的温情,都叫燕宁觉得……怎么那么讨厌呢?


    她不喜欢皇帝以怀念先皇后的样子,去喜欢另一个女子。


    那简直就是侮辱了先皇后。


    而如果这个女子是机缘巧合进宫并无阴谋的话,皇帝此刻的样子也同样是在侮辱这个女子。


    没有一个女子希望自己在男人的眼里只不过是另一个人的影子。


    哪怕他看起来这样深情款款。


    “臣女是今年的秀女,因为宫中憋闷,因此偷偷出来想采些花回去装点自己的房间。”这少女带着几分羞涩,又带着几分多情地仰头看了正用一双眼睛看着自己的皇帝,那张美貌的脸上满满的都是柔情与恋慕。


    她自然也是认得皇帝这身装扮,也知道此刻站在自己跟前的正是皇帝,当被皇帝用这样温柔与炙热的目光看着,她看起来多了几分少女的羞涩,又带着几分大胆与热烈的爱慕。


    这样一个年纪轻轻却对皇帝十分仰慕的少女,叫皇帝的目光越发温和。


    他摩挲着手中那柔软的手臂,只觉得这一刻自己的心中有说不出的欢喜。


    当他以为自己永远失去,可是这一刻却失而复得,看到了与先皇后容貌一般无二的女子,这怎么能不叫皇帝欣喜若狂呢?他甚至还回头兴致勃勃地说道,“秀宁!你看她,是不是与你表姐……”


    皇帝一转头的功夫,含着兴奋的眼睛落在了身后李贵妃的身上,却慢慢地停住了话音,在那少女惊慌失措,不明所以的目光里放开了这少女,转身走到了李贵妃的面前迟疑地问道,“你……怎么哭了?”


    燕宁又急忙看李贵妃。


    却发现在自己没发觉的时候,李贵妃已经泪流满面了。


    她闭着眼睛流泪,脸上满是泪痕,虽然身姿挺秀,可是却微微颤抖。


    皇帝看着泪流满面的李贵妃,手足无措起来。


    “怎么了?这是怎么了?”他没有想到当看到先皇后的面容重新出现在他们的面前,竟然叫李贵妃哭了。


    此刻皇帝想要伸手去给李贵妃擦脸上的眼泪,可是却想到李贵妃最近正与他冷战,对他冷若冰霜,一时瑟缩,竟不敢去触碰李贵妃。


    在他紧张地看向燕宁,对燕宁使了一个眼色请她上前给李贵妃擦眼泪的时候,李贵妃却已经慢慢地抬手,拿手中的帕子擦拭起了自己的脸颊,眼角泛红,带着几分伤感地对皇帝摆手说道,“陛下不必为我担心。我只不过是骤然见到故人面,因此心生伤感。”


    她对皇帝努力想要笑一笑,在皇帝紧张的目光里声音沙哑地说道,“表姐薨逝这么多年,没有想到,我会再见到一个与表姐容貌相似的女子。”


    她的目光温情地落在那手足无措,听到自己肖似先皇后却并没有露出惊讶的少女的身上,温情之下满满地都是冰冷。


    “是啊,她真像皇后。”皇帝见李贵妃那么温情地看着那少女,一双眼里全都是那少女的影子,全然没有在意自己,又忍不住有些不舒坦。


    “不仅是容貌像,就连神情也像。陛下还记不记得,想当年表姐第一次与陛下相见,也是在花园之中,表姐拿着花朵摔倒在陛下的面前,本是最无礼没有规矩的事,可是陛下却赞表姐鲜活明艳。”见皇帝带着几分温情地笑了,李贵妃却看都不看皇帝,只看着那羞涩地垂下头的少女缓缓地说道,“可当年表姐却没有这丫头一般狼狈,如今想想,就仿佛东施效颦一样。”


    那少女霍然抬头,不敢置信地看向李贵妃。


    皇帝却看着李贵妃,回想了片刻才点头说道,“你说得有些道理。”这少女跌倒的样子果然过于狼狈,裙子上还沾满了泥巴,就仿佛……


    “就仿佛玷污了表姐当年的美好。”李贵妃轻轻叹息,目光却看着那少女十分温柔,仿佛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声音却对皇帝温和地说道,“虽有这样的缺憾,可是她的容貌当真像极了表姐。陛下,把她留在宫中吧。虽然她形似而神不似,虽然她的行事做派都不像是表姐,可是她生了这么一张脸,真是叫人怀念。”


    她的眼泪又流下来,带着几分欢喜地轻声说道,“看着她这样年轻美貌,就仿佛表姐依旧这样美貌年少。可是我却老了。物是人非,或许就是这样吧。”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又哽咽却欣慰地说道,“看见了她,就叫人想到过去表姐的温柔还有与表姐一同生活的那些事,时常怀念,也未必不是好事。”


    “可是你怎么伤心。”李贵妃对先皇后的姐妹之情这么多年依旧如此深厚,看见了与先皇后容貌酷似的少女,李贵妃就忍不住落泪。


    皇帝看着李贵妃止不住的眼泪,突然心头的那看见了那少女的炙热被泼了一盆雪水,凉到了心里。他反倒劝怔怔地看着那少女的李贵妃说道,“秀宁,她虽然肖似皇后,可到底不是她。你不要这样伤心。”


    李贵妃一看见这少女就想到先皇后,想到先皇后就忍不住伤心悲痛,念念不忘,皇帝想到了这些,再看那少女,又觉得徒有其表,却果然是东施效颦。而这东施却叫李贵妃这样痛苦,他沉默了片刻,便对李贵妃温和地说道,“你也说了。物是人非。何必在她的身上去伤心真正的那个人。”


    “可是她与表姐那么像。”李贵妃执拗地摇头。


    她此刻的端庄沉稳全都不见,反而变得有些任性,就仿佛回去了曾经的那个放肆欢笑的岁月。


    皇帝觉得突然胃疼。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那与先皇后相似的少女,当帝王的冷静慢慢回到他的身上,他突然微微皱眉问道,“既然是秀女,不是都约束在偏僻的宫殿之中?她偷偷跑出来……管理秀女的宫人难道都是死人不成?!”


    他的脸色微微一变,李贵妃却急忙护着那秀女说道,“年少的女孩子活泼一些无可厚非,这宫中如这般活泼鲜活的女子不多了,陛下不要骂她。她还小呢。”她这一次去看皇帝,却是为了护着这个急急忙忙跪下请罪,看起来可怜巴巴的少女。


    可怜巴巴四个字在皇帝的脑海之中闪过之后,他就发觉这少女与先皇后越发不像了。


    先皇后到死都没有可怜巴巴过。


    如燕宁一般软乎乎娇滴滴的楚楚可怜,在先皇后的身上从未存在。


    她是明艳的,开朗的,成为皇后之后又是大方端庄,永远仪态从容,哪里会楚楚可怜地跪在地上请罪。


    然而李贵妃却用怜爱的目光看向那少女。


    皇帝觉得腻歪了起来。


    “秀宁,你别被迷惑了。她只不过是肖似几分皇后罢了。”


    “可能肖似几分表姐,这就已经是极大的缘分了。”这一次,倒是李贵妃缓缓地走到了那惊慌地向皇帝求助,仿佛自己会被贵妃一口吃掉因此惶恐不安的少女的面前,伸出手来捧起了这张叫她十分熟悉的脸。


    李贵妃背对着皇帝声音温柔,然而目光却冰冷入骨地柔和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是何处的人?你多大了?”她的声音十分温柔,还带着几分颤抖,甚至还追问这少女的生辰,仿佛是想寻求什么一般,皇帝目瞪口呆,转头急忙去看楚王与燕宁,却见楚王脸色肃然,燕宁同样目瞪口呆。


    “贵妃娘娘……这么喜欢这样的容貌么?”


    “胡说!不过是怀念皇后罢了。可这样有用么?不过是容貌相似罢了,她也太……”皇帝想说容貌相似又怎样,又不是真正的当年的那个人。当年的那个人已经故去,如今这个女人生得再相像,可也不过是赝品罢了。


    皇帝微微一愣,想到“赝品”这二字,心情不由十分复杂,急忙走到了李贵妃的跟前去低声说道,“秀宁,这不是皇后。你与皇后之间的情分,不合适浪费在她的身上。”皇帝一副苦口婆心的样子,希望李贵妃清醒一点。


    李贵妃在那仰头惊恐地看着自己的少女的注视之下哽咽出声。


    “陛下,我知道她不是表姐,也知道我与表姐之间的情分与她无关。可是她生了这样一张脸,我就舍不下她。陛下也是怀念表姐的吧?陛下,将她留在宫中陪伴陛下,叫咱们每天都看见表姐的面容在我们的眼前,弥补表姐不能陪伴我们的遗憾,这样不好么?”


    李贵妃央求地转头,这一次她看向皇帝,可是却是为了这样的理由。


    皇帝想到李贵妃和自己冷战日久,可是却是为了一个先皇后的赝品,她放下了骄傲还有尊严央求自己,心里更加不悦,严肃地说道,“她再像也不是先皇后。你对着她,对她好,用这样的方式来怀念先皇后,对先皇后难道不是羞辱么?她难道要你用这样的方式怀念她?!”


    李贵妃落下了眼泪。


    皇帝却更加心烦气躁。


    “皇后薨逝,可是宫中还有太子,还有皇孙们。”皇帝对李贵妃正容说道,“这才是皇后留给你的念想!不过是一个相似的女人,没有情分,没有过往的一切,你竟然看着这张脸就昏了头,失了一切进退,这对太子来说,难道不同样也是羞辱?”


    见李贵妃面容微动,却依旧不舍地去看那张嘴想对他说些什么,眼神惊慌,眼底泛起了泪花儿的少女,皇帝冷冷地看了那少女一眼,对李贵妃说道,“朕不会答应叫她留在宫中!她的存在,不仅令朕与你痛心,更加怀念皇后,也叫皇后的贤名被侮辱。皇后当年,可没有这样难看的摇尾乞怜的样子!”


    摇尾乞怜。


    燕宁呆呆地看着皇帝。


    可,可刚刚那么温柔深情的明明是眼前的陛下啊。


    “陛下不要这么说。她该伤心了。”李贵妃也觉得皇帝的说辞过于严厉,急忙拦着皇帝说道。


    皇帝更恼火了。


    “伤心又怎样呢?这是在宫中,朕还要顾虑一个秀女的心情?秀宁,贵妃!你今日很不成体统!”见李贵妃错愕地看着自己,眼里闪过一抹受伤,皇帝又觉得自己的说法过于严厉,许久之后才对李贵妃说道,“朕只是珍惜皇后,不愿叫她受到旁人的羞辱,因此才会口不择言,你不要与朕计较。至于这个秀女……”皇帝顿了顿,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在刚刚片刻的悸动之后,却化为了厌恶,冷冷地说道,“竟然敢与皇后生得一般无二,却没有半分皇后的雍容气度,简直就是在给皇后抹黑!”


    那秀女到底年少,就算有些心机,可是听到皇帝这样的话,也吓得一下子趴在了地上瑟瑟发抖。


    看见她这么一副样子,皇帝更加不喜了。


    李贵妃犹豫了片刻,手颤抖着伸出来,却碍于皇帝的严厉不敢去搀扶宽慰那少女。


    见她目光闪烁,眼底的泪光依旧晶莹,皇帝就知道自己刚刚的话大概都白说了,便对李贵妃皱眉说道,“叫她回去秀女住的地方老老实实呆着!宫中禁地,是她能够乱走的么?当年皇后多么谨言慎行,行事从无踏错!如今这丫头却……”


    皇帝本觉得这少女行事鲜活明媚,无拘无束,可是如今想到她竟然敢闯到御花园里来冲撞圣驾,心中就十分不快地对李贵妃说道,“祸头子一个,好好看着她,或者叫她出宫。”


    “陛下!”


    “贵妃!朕不想听你的求情了!”皇帝顿了顿,见楚王与燕宁都看着自己,又觉得心中烦躁。


    他本觉得这少女与先皇后相似,因此心里生出无边的怜爱,可是如今他冷静下来,却发现原来她就算容貌相似,刚刚也与他和先皇后当年一般的相遇,却依旧不是曾经的那个人。


    桃花依旧,可是却终究不是那个人了。


    皇帝突然意兴阑珊。


    甚至当他看到李贵妃忍不住地看着那少女流泪,心里又生出几分说不出的烦闷与痛楚。


    那个少女的存在,就仿佛提醒着李贵妃不要忘却关于先皇后的一切。


    贵妃……她这些年都一直都在怀念先皇后,睹物思人时都会伤心,更何况如今还有一个与先皇后一般的女子。


    只怕这丫头留在宫中,贵妃的眼里就谁都看不见,也只会看着她了。


    皇帝的心里微微刺痛了一下,想说什么,却不知该说什么为好,沉着脸拂袖而去。


    他也不知该怎么对李贵妃开解,可是曾经沧海难为水,他不希望贵妃为了一个莫名其妙出现的丫头,就忘记了他或者太子,反而固执地想着念着先皇后去。


    他怒气冲冲地走了,李贵妃也没有挽留皇帝留下,反而看着皇帝的背影,慢慢地擦干净了脸上的眼泪,转头意味不明地看了那连声叫着“陛下”“陛下”的少女,笑了笑,走到她的面前,看见她瑟缩地缩成一团看着自己,仿佛唯恐自己伤害她,李贵妃便温和地问道,“你是谁送到宫中来的?”


    她的声音温柔如同春风,可是莫名叫人感觉到心冷,那少女一张娇艳的脸上满满的都是畏惧与恐惧,用力摇头不肯说。


    “你不说我也知道。能做出这种混账下作的事的,就只有承恩公那老畜生,是不是?”见御花园中已经没有了皇帝跟前的人,李贵妃便缓缓问道。


    燕宁呆了呆,觉得……


    贵妃娘娘这变脸的速度好快呀。


    明明刚刚还在深深怀念先皇后,对这少女十分舍不得的样子。


    可是一转脸怎么突然就变得仿佛冬天一样冷酷了呢?


    甚至燕宁觉得李贵妃此刻脸上的表情都带着杀意。


    “我不知娘娘在说些什么。我,我要见陛下!”那少女的声音变大了。


    “陛下不会喜欢看见你。说起来,我也不喜欢你生了这么一张脸。承恩公府真是好手段,竟然能找到与表姐一般无二的容貌。”


    李贵妃却在这少女惶恐的目光里知道,这少女还真是承恩公府给送进来的,她便笑着说道,“怪不得在秀女的图画上,我没有见过你,说起来承恩公府还把你当做秘密的宝贝藏着掖着送到宫里,好给我好大一个惊喜。”她慢慢地俯身,看着这少女低声说道,“你学得不像她。东施效颦,当真没有说错了你。一旦露出破绽,你的一举一动都仿佛是在羞辱她。”


    “娘娘,别理她了。陛下反正不喜欢她。”燕宁觉得李贵妃此刻是真的伤心,急忙怯生生地拉着李贵妃发冷的手。


    李贵妃反手握紧了燕宁的手,眼底闪过真切的悲痛。


    “把她送回去,就听陛下的意思,叫她在秀女的住所老实点。”见那少女想挣扎,却被两个自己身边的宫人给扶起来看起恭敬珍重实则冷酷地拉走,李贵妃看那少女被拖远了,这才转头对燕宁带着几分疲惫地说道,“承恩公府当真是恨极了我,这种下作的事都做得出来,打了我一个措手不及。真是混账!”


    李贵妃一想到承恩公府为了所谓的荣华富贵,连先皇后都可以利用,甚至还不顾及先皇后薨逝多年依旧庇护冯家的情分,调教出这么一个丫头进宫,妄图借着先皇后来争宠,她就觉得承恩公府都该死到了极点。


    先皇后为承恩公府付出了那么多。


    可是她死了,承恩公府都要用这种行为来恶心,玷污先皇后的尊严。


    甚至他们还想要夺取先皇后在皇帝心目中的位置。


    这样一个肖似先皇后的女子进了宫,如果还得到皇帝的宠爱,那先皇后成了什么了?


    想到这里,李贵妃就恨不能把承恩公府给灭了满门。


    “娘娘怎么知道是承恩公府做的事?”燕宁不由好奇地问道。


    她刚刚看到皇帝那迫切与狂喜的样子,心里也为那位盛年薨逝的先皇后难道难过。


    可是一转眼皇帝气呼呼地走了,燕宁又有些奇怪。


    皇帝怎么就这么走了?


    原来皇帝在正主儿和替代品之间分得这么清楚明白的么?


    她歪了歪头的功夫,李贵妃却笑了笑,对燕宁温和地说道,“表姐与陛下当年相遇的情形,知道的人不多。这丫头一举一动都在模仿她,这世上除了承恩公府,还有谁家会这样知道表姐早年的事。”


    她的眼底慢慢泛起阴沉,却一闪而过,摸了摸燕宁的脸颊说道,“这件事是后宫的事,不必王婶担心。你开心过日子就好。”她的声音温柔,燕宁下意识地点了点头,见李贵妃似乎还有事要做,她只能与楚王出了宫。


    只是这一路,她有些心事重重的。


    上一世的时候,她这时候还是一个胆怯的小丫头,与宫中也不亲近,不知道宫中是不是也发生过一样的事。


    阿蓉上一世的时候也没有提过承恩公府往宫里塞了一个肖似先皇后的女子。


    这皇宫之中刀光剑影。


    原来上一世,她错过了的,不知道的事那么多。


    她竟然如今做了楚王妃才知道。


    第125章


    “在想什么?”


    燕宁一会儿皱眉头,一会儿深深叹气的,楚王便走过来叫她坐在自己的身边。


    “没什么,只是在想今天在宫里见到的事。”燕宁已经习惯了依偎进楚王的怀里。她软在楚王的怀里,揪着楚王的衣襟有些没精打采地说道,“今天心情不好。王爷,你说承恩公府为什么会做这样的事呢?”


    承恩公府真的是先皇后的家人么?如果是先皇后的家人,不是更应该珍惜先皇后在皇帝心中的意义么?可是为什么还会利用都已经薨逝的先皇后,把那样一个看起来并不可爱的女子送到皇帝的身边呢?


    她在这一刻格外讨厌承恩公府。


    如果说从前讨厌承恩公府只是因为他们没有教养出一个好的嫡女,让冯瑶那么跋扈嚣张,尖锐伤人,家风不好。那燕宁如今就觉得承恩公府格外下贱。


    “李贵妃不听他们的话,影响承恩公府的利益,自然冯家要把李贵妃拉下来,换上对自己有利的。”承恩公府的眼里,皇帝怀念先皇后这么多年,甚至李贵妃也是因先皇后的遗泽因此在后宫之中盛宠不衰。


    因此,承恩公府觉得这一切都是先皇后带来的。当冯家和李贵妃彻底翻了脸,李贵妃说什么都不肯为了冯家的利益出力,让太子吃亏,那承恩公府自然恨极了碍事的,已经成了冯家阻碍的李贵妃。


    可是如今皇帝和太子都信任李贵妃。


    怎么才能叫李贵妃失宠?


    自然只能祭出先皇后这样一个大招牌。


    楚王倒是并没有在意承恩公府做的这等下作的事。


    没见皇帝之后都已经说那女子是个赝品,是东施效颦,是侮辱了先皇后的美好么。


    他在意的却是今日承恩公府竟然连李贵妃都没有惊动就送进宫中一个秀女。


    这样手眼通天,那日后神不知鬼不觉送进宫一个刺客,只怕也不是难事。


    因此,楚王微微皱眉,摸着燕宁的脸颊,见她仰头欲言又止,便耐心地问道,“怎么了?”


    哭包今日在宫里看着皇帝一开始对那女子十分惊喜的样子要哭不哭的,仿佛为了先皇后也很难过。这样心软又柔软的哭包,除了楚王,谁还养得起呢?楚王一下子发现自己是承担重任的人。他格外耐心,燕宁便迟疑了一下小声问道,“王爷,九皇子那里真的没有异动么?”


    真是奇怪,难道九皇子做坏事,连楚王都察觉不到么?


    “他的确最近拉拢了几个朝中臣子。”楚王不吝啬将朝中的事说给燕宁,见燕宁急忙看着自己,他的手臂揽着燕宁柔软的腰肢,只觉得自己的心里也一片柔软,定了定神才说道,“那小子为人一向斯文和气,且的确做事很用心。”


    因行事温和,也不大摆出皇子的架子来,因此九皇子在朝中也日渐出众起来。不过这点出众还不够看的,特别是因嬛姑娘的事,九皇子的声誉受到了极大的打击。


    因闹出与沈言卿带着一个外室女大被同眠的事,那等斯文和气,就成了伪君子了。


    外表看起来那么温和,正人君子,可是背地里这也太下流不堪了。


    甚至因为这件事,最近与九皇子交好的那几位朝中官员也都对九皇子敬而远之了。


    都……担心他们和九皇子也这样荒唐过。


    “嬛姑娘竟然还有这样的好处!”燕宁没想到嬛姑娘和九皇子闹出这一出儿来,没有伤害到阿蓉反倒伤害到了九皇子,她的眼睛一亮,觉得这才是报应呢,便连连点头说道,“朝中的大人们真的目光如炬。九皇子可不就是一肚子的男盗女娼么!王爷,那他有没有养私兵啊?如果有的话,咱们就去陛下的面前告他一状,为大家出口气。”


    不仅是为了太子夫妻还有阿蓉夫妻,还有李贵妃的气,全都出了。


    燕宁一想到九皇子为了能娶到冯瑶,甚至连李贵妃都不在意的样子就觉得生气。


    养育之恩都能为了自己的前程抛诸脑后,那还是人么?


    “没有。”楚王微微皱眉。


    “没有么?”难道上一世九皇子豢养私兵还是在这之后?


    燕宁觉得自己的小脑袋瓜儿都迷迷糊糊的,不过她信任楚王,点头说道,“那他肯定还没有动手。不过也对。九皇子又没有什么钱财。”


    养私兵也是要花钱的,而且无论是人吃马嚼还是兵器护甲之类的,那都是一笔海量的银钱。燕宁想到九皇子开府出宫,宫中给九皇子开府的银子虽然不少,可也远远不够豢养私兵的,那上一世九皇子的银子都从哪儿来的呢?她觉得有些疑惑,楚王却也揽着燕宁在想这个问题。


    这个问题,在燕宁第一次与他提到上一世的时候,楚王就想过。


    他是领兵打仗的人,自然知道豢养私兵最当先是需要什么。


    是需要银子。


    那九皇子的银子从哪儿来的?


    楚王一开始怀疑这些银子是承恩公府供养,也怀疑这些银子是九皇子联络了朝中的官宦暗中谋取,因此,楚王叫人盯紧了那些油水丰厚的官职,如盐道等等,最容易出现问题的。


    如今他依旧叫人盯着,不过九皇子与朝中的这些油水丰厚的官职上的人虽然也刻意结交,不过能在这样位置上的人大多都是帝王心腹,因此九皇子也不敢有什么异动。倒是承恩公府,因皇帝这么多年的看重恩宠自然是豪富之族,倒是能拿得出这些银子来,甚至楚王还叫人看住了理国公与泰安侯。


    理国公倒是的确给九皇子献上过一笔两万两的银子。


    不过之后因理国公被关进了大理寺,银子的事就再也没有了后续。


    两万两银子的确是不少了。


    不过如果只有这一笔,没有后头的接续的话,九皇子也用不了多久。


    楚王斟酌着把这件事说给燕宁,燕宁一愣,霍然想到之前的确有管家来和理国公夫人提到过理国公拿走了两万两的银子。


    “的确有这件事。后来大舅母去问大舅舅,他说是去买了古董了。”见楚王淡淡地冷哼了一声,燕宁便呆呆地抱着楚王小声说道,“他是把这笔银子给了九皇子么?如果是这样的话,那王爷,我或许明白九皇子为什么上一世那么宠爱嬛姑娘了。”


    还能是为了什么,因为理国公给银子啊!


    这说起来……一个给银子,另一个奉献自己的身体与宠爱去给那个给银子的人的女儿,这怎么叫燕宁想一想,觉得九皇子为了自己的皇图霸业,牺牲得太多了呀。


    “哎呀,连自己的身体都能奉献出来,九皇子真是做大事者不拘小节呀。”怪不得能那么坏呢。


    原来是因为没有底线。


    燕宁摇头晃脑的。


    楚王垂头看着她憨态可掬的样子,心里越发柔软,忍不住抬手捏了捏她的脸,却没有训斥她。


    楚王也觉得,如果上一世九皇子宠幸嬛姑娘是为了理国公的银子,还有上一世为了得到承恩公府的支持去讨好冯瑶,这的确对自己够狠的。


    果然,想做大事,不仅要对别人狠,也要对自己狠。


    他勾唇笑了笑。


    他总是冷硬严肃的,此刻笑了一笑,燕宁一愣,自己也觉得欢喜起来。


    她陪在王爷的身边,叫他这么高兴么?


    “如果是这样,我叫人盯紧他就是。他只要有野心,必有异动,耐心些就是。”楚王顿了顿,收了笑意正容对燕宁说道,“日后你遇到那小子,离他远些。这小子过于下作。”他叮嘱燕宁往后离九皇子这家伙远点儿,不然九皇子不知能做出什么事。


    燕宁单纯纯良,九皇子这样的阴险小人,燕宁就算有心防备也是防不住的。


    他叮嘱了几句,见燕宁乖乖地答应了,这才继续说道,“至于承恩公府送入秀女这件事,我会请陛下严查。”


    能欺上瞒下地把一个女人送到宫里来,掌控后宫的李贵妃竟然什么都不知道,而且这女人竟然能从秀女的处所一路畅通无阻地在御花园里乱走,楚王不相信皇帝心里不会警惕承恩公府在宫中的手段。


    他不会请皇帝惩罚承恩公府。


    不过皇帝自己会在心里想些什么,那楚王也管不着。


    “顺便还能给贵妃娘娘出口气。我今天……今天觉得娘娘的眼泪是真的。”李贵妃流泪,那其实也是为了先皇后流下的眼泪吧。燕宁不知怎么就觉得心酸起来,抱着楚王小声说道,“王爷,我不喜欢这样的所谓肖似之人。如果陛下对先皇后情深义重的话,他怎么会宠幸与她肖似的女子呢?王爷,如果,如果有一天我,我……”


    她想说如果自己也早早地就死掉的话,那她宁愿希望楚王娶一个比她更好的女子,也不想楚王娶一个和她肖似的女子,打着怀念自己的旗号去宠幸另一个女人。


    她今天的情绪格外低落。


    因为她发现原来世间大多数男子的心,看似深情,可其实只是多情滥情罢了。


    “胡说!”见燕宁诅咒自己,楚王脸一沉。


    “没有没有。我就是想着……”上一世她十八岁就死掉了。


    燕宁从前并未在意这件事。


    可是当今日在宫里看见皇帝的那些言行,燕宁突然想到了这件事,因此不寒而栗。


    她真的,真的能比上一世还要长命百岁么?


    会不会十八岁的时候,也是她这一世的死劫呢?


    燕宁觉得心里生出畏惧,那是对天意莫测,或者是循环与轮回的畏惧。


    “我就是想着,会不会我就是个短命鬼,注定活不过十八岁……”就算这一世不会有沈言卿毒死自己,她也活不过那个年纪。


    楚王本想发怒。


    他没有想到燕宁心中还有这样悲观惶恐的想法。


    甚至她还会觉得自己短命。


    这叫楚王的心中生出怒意,他脸色慢慢地沉下来,正想训斥燕宁,然而感受到柔软的小身子瑟缩在自己的怀里,她蜷缩成一团,似乎怕极了,楚王又忍不住将怒意慢慢散去,只剩下了怜惜与心疼。


    他也知道燕宁是个胆小的小姑娘,上一世的死亡对燕宁来说影响那么大,的确会叫燕宁感到畏惧与惶恐。心里叹了一口气,楚王伸手,把燕宁的脸慢慢地抬起来,叫她不安的目光看着他的眼睛,缓缓地说道,“我的命分给你。”


    燕宁一愣,有些茫然地看着楚王。


    “王爷?”


    她之后才想明白,楚王对她说了什么。


    “如果你短命,那我的命分给你。”楚王自认自己可不会是个短命鬼,既然燕宁这么害怕,那如今这话无论算是誓言,还是对冥冥中的命数的宣告都可以。


    他并不相信命运,可如果燕宁相信,那楚王不介意自己相信这一回。在燕宁慢慢露出急切与慌乱的表情里平静地说道,“我把我的命数与你平分。你什么都不必担心。”他愿意把自己的寿数分给燕宁,只要她能在他的生命里一直笑靥如花,欢喜幸福地陪着他。


    可是燕宁却觉得自己的心里疼得快要死掉了。


    “不要,我不要王爷的寿数。”她后悔了,她不应该因在宫中被影响到,就提到这样的话,也不应该叫楚王说出这样的话。


    她不想和楚王分他的命,她希望王爷长命百岁,希望王爷能一直一直活着。


    “哭包。哭什么。”这哭包到底是什么做的?西湖精只怕也远远不及哭包的道行。


    见燕宁哭着扑过来抱紧自己的脖子,楚王嫌弃万分,沉着脸听着魔音灌耳的哭声,冷冷地说道,“不过日后我不想再听到你说自己短命。不然,下一次我不会轻饶了你。”他的话叫燕宁急忙点头,哭着说道,“不说了,一定不说了。我不要王爷的命。我,我努力自己好好活着。”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似乎打从两个人定情之后,燕宁就再也没有这样大声地哭过。


    她哭得这么卖力,楚王沉着脸,抱着这哭包仰头看房梁。


    只怕明日,楚王把楚王妃给欺负哭了的传闻就要在楚王府不胫而走。


    “欺负哭了”……到底是个怎么欺负呢?


    还关着门,大白天的……楚王府里的人还不把他当成禽兽?


    楚王头疼,反手抱着燕宁说道,“不许哭!”


    哭包哭得更大声了。


    楚王败给了她,只是当燕宁哭着叫他把他说过的话收回,这一次楚王却第一次没有答应她。


    这是大事。


    都说好了,大事听他的,小事听燕宁的。


    因为他第一次没有顺从她的心意,燕宁觉得自己的心里难过极了,晚上的时候也躲在楚王的怀里辗转反侧了一晚上,就连九皇子的八卦都不能叫她开心。只是等到了深夜,给哭包闹得也睡不踏实的楚王告诉她,她只要努力活下去就不会妨碍到楚王的寿数,燕宁就再也不敢去想那些自己畏惧的事。


    她不想要楚王的寿数,因此她努力想要好好地活下去,甚至她还主动跟楚王要了两个擅长拳脚的婆子,平日里出门,无论是去宫里还是去看望十一公主或是回娘家,她都带着很多的侍卫还有婆子。


    至于楚王府的小厨房,也多了一个擅长补品养生的厨子。


    她得好好儿活着。


    “你怎么如今变得这样小心了?”燕宁今天去看望十一公主去了。


    因为新婚过去了,沈言江也重新要去做事,因此公主府里只有十一公主和周夫人在,燕宁上门,她们都很欢迎。


    燕宁进了门就叫十一公主挽住了,见她气色好极了,眉目之中带着甜蜜还有幸福的感觉,脸也红润,显然日子过得很好,燕宁的目光又落在周夫人的身上。她觉得沈言江的母亲似乎变得和从前自己在端阳伯府里看到的那位总是温和沉静的女子不一样,仿佛鲜活了许多。


    见周夫人上前要给自己请安,燕宁急忙扶住她不好意思地说道,“夫人不必这样多礼的。咱们都是自家人,如果太多礼,反倒不习惯了。”年轻美貌的少年王妃柔柔弱弱地和人说话,虽然眉目羸弱,可是却温柔体贴,周夫人的眼里不由露出几分慈爱。


    这样鲜明的慈爱情绪,叫燕宁都愣住了。


    她连同上一世在内都没有见过周夫人的笑容这么轻松,也没见过她会露出这样外露的情绪。


    就仿佛离开了端阳伯府,周夫人身上的束缚也全都不见了一样。


    “那王妃与公主先说话,我去厨房给王妃做几样儿我拿手的点心。”周夫人笑着说道。


    “不必这样劳烦。如果太麻烦了,下一次我都不好意思来了。”燕宁觉得劳动周夫人去厨房忙碌,这不成了恶客了么,而且她又是常来常往的人,如果总是这么拘束的话,那自己岂不是也成了叫人不自在轻松的人。


    因此她急忙拦住了周夫人,十一公主也拉着周夫人说道,“您啊别麻烦了,叔祖母又不是外人。”她与周夫人亲近得很,显然感情极好,燕宁见了心里也高兴,倒是才说着话,就见公主府的门外进来了一个婆子,这婆子一进来,看见了周夫人眼睛就一亮,急忙对周夫人说道,“夫人,伯爷叫奴婢来接您回去。”


    这话叫燕宁愣了愣,之后就想到,所谓伯爷,应该就是端阳伯了。


    不过,叫周夫人回去端阳伯府做什么?


    她就忍不住看向周夫人,却见周夫人的脸上已经重新变成了从前那样平和的笑容,十一公主却在微微皱眉。


    “那我回去看看伯爷。”周夫人顿了顿才对燕宁歉意地说道,“王妃驾临,我却不能接待王妃,怠慢了王妃,请王妃不要见怪。”


    “母亲,要不然别回去了。”十一公主急忙说道。


    “我还是先回去瞧瞧,不然,劳烦伯爷或者长公主登门的话,也叫你跟着烦恼。”


    “那我……”十一公主才想说不如自己和婆婆回去,却见周夫人已经笑着摇头说道,“上一辈的事,何必叫你也扯进去。”她拍了拍十一公主的手,又对燕宁微笑颔首,赔了罪,这才跟着那婆子走了。


    见她们很快就走了,十一公主的脸色阴晴不定,燕宁和她一同进了公主府的花厅,一边好奇地问道,“伯爷难道还十分舍不得你婆婆么?”她最近听说的是长平长公主大战端阳伯书房八美……端阳伯正宠着那八个美人儿呢,怎么还能想到周夫人,而且十一公主的脸色也不好看。


    “哪里是舍不得我婆婆。”十一公主冷哼了一声,带着几分讥诮地对燕宁说道,“是沈家丢了大脸,因此公公希望叫驸马回伯府去住,好给他长脸,叫人知道虽然沈言卿不中用,可还有他另一个儿子出息着呢。”


    端阳伯府因沈言卿真是闹得丢脸到祖宗跟前了,如今京都之中沈言卿与九皇子的丑事闹得满城风雨,端阳伯怎么受得了,因此才希望沈言江回到伯父之中,也能叫人不至于把端阳伯府当成笑柄。


    端阳伯天真地觉得,沈家的荣辱,沈言江有责任一同分担。


    只是沈言江凭什么去给沈言卿收拾乱摊子?


    他根本不答应,推说是军务繁忙,因此最近其实都住在京郊大营里。


    端阳伯不能拖累儿子的差事,又使唤不动十一公主,就只能频频叫周夫人回府。


    他自认能拿捏住周夫人的心,毕竟端阳伯一向自信,这世上怎么可能会有女人拒绝得了他呢?


    “那你不跟着回去好么?”燕宁不由担心地问道,“是不是因为我登门拜访,因此叫你不能与夫人一同回去?”


    “母亲与驸马都叫我不要回端阳伯府,不叫我也搅和在里头。而且母亲也说,她在公公身边这么多年,有办法应对。如果加上了我,只怕横添变数。”


    因此周夫人和沈言江都只叫十一公主当做不知道端阳伯的意思,留在公主府里就是了。她也知道这是婆婆与丈夫护着她,见燕宁松了一口气,便也笑着说道,“不过这也不是第一次母亲回伯府了。母亲……对公公还是了解的。”


    周夫人太清楚端阳伯的为人,因此自己就能把他给解决了。


    燕宁听了这话,便轻轻点头,之后问道,“那沈言卿……”


    沈言卿这一次名声算是给嬛姑娘败坏了,长平长公主没有再发疯么?


    “你别提了。他叫九皇兄的那小妾给坑惨了,之前姑母想给他议亲,挑挑拣拣的,京都贵女叫她挑了个遍,没有一个不愿意嫁给沈言卿的。可是现在不行了,他的名声这么龌龊,哪里还是什么翩翩佳公子……之前姑母挑剔着的几家都变了卦了,我听说姑母在家里骂九皇兄那个小妾不得好死呢。”十一公主顿了顿,对燕宁沉着脸说道,“如今姑母把主意打到皇家了,说是想娶个实权王府出身的郡主,只是还没有挑中到底是哪个。”


    燕宁沉默了。


    长平长公主还由着自己的性子呢?


    风口浪尖儿还不知夹着尾巴做人。


    挑剔勋贵之女也就算了,皇族贵女是她能挑挑拣拣的么?


    也不怕惹翻了人家王府,骂臭了她儿子的名声。


    第126章


    对于十一公主的话,燕宁没说什么,在心里腹诽了一句也就没了。


    她如今已经不把沈言卿放在心上了。


    因此她也懒得讥讽嘲笑。


    不论沈言卿是能娶到名门贵女,还是王孙之女,还是娶不到会叫人嫌弃,这些都和她无关。


    她如今嫁给了楚王,生活得这样幸福,哪里还有心思去理会沈言卿。


    她不愿嘲讽,也懒得提及,只希望沈言卿彻彻底底从自己的话题里消失也就是了。


    因此燕宁只是默默沉默了一会儿,就关心地对十一公主问道,“你嫁到沈家以后,有没有被欺负啊?”她到底还是更关心自己的朋友,十一公主一听就笑了,对燕宁笑着说道,“姑母如今的心都放在沈言卿的身上,哪里还有空理会我?不过……”


    她皱了皱眉对燕宁说道,“倒是公公,不仅是想要驸马回去伯府那么简单,之前话里话外的,我听他的意思还希望驸马提携他的弟弟们。”端阳伯可不只有沈言江与沈言卿两个儿子,他姬妾众多,庶子自然也不少,每一个儿子的前程,端阳伯都很关心。


    只是其他庶子没有沈言江的能力,也没有沈言卿血缘尊贵,自然也没什么出息,只知道在伯府之中勾心斗角,很少上不得台面。


    端阳伯为庶子们烦心很久了。


    都是他的儿子,而且庶子们的生母又都是他的爱妾,解语花儿,他怎么舍得叫庶子们一事无成呢?


    如今沈言江已经做了三品武将,又尚了公主,前程一片光明,自然是端阳伯的骄傲。


    骄傲之余,端阳伯自然就希望沈言江顾着家中的弟弟,多提携弟弟,护着弟弟,帮弟弟们铺路。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么。


    燕宁想了想,觉得这的确是端阳伯的为人了。


    端阳伯最喜欢的其实不是沈言江,而是那些年幼的,嘴甜会哄着他的那几个美妾所出的庶子。只是那几个庶子也并不是沈言江这样光明磊落的人,上一世燕宁在端阳伯府的时候,那几个庶子做的那些坏事,燕宁也都一一看在眼中,也见那几个庶子争得跟乌眼鸡似的,一个个丑态百出。


    她想到这里,就对十一公主说道,“我觉得还是不要多管这些事吧。不然,如果叫他们拖累了你的驸马就不好了。”如果沈言江去提携这些弟弟,以后如果闹出什么坏事,岂不是都要算在沈言江的头上?


    她这么说,十一公主便连连点头。


    “驸马也是这么想的。因此才躲着沈家。”她说了一会儿自己嫁人之后的事,便低声问道,“我听说这次在宫中的秀女之中出了个与先皇后娘娘肖似的姑娘,贵妃娘娘十分喜爱看重?”


    见燕宁扯了扯嘴角,十一公主便对燕宁说道,“我最近没有进宫,不过听了这话也觉得不太好。娘娘可不要因为顾忌先皇后的情分,就叫贼人钻了空子。”她听说李贵妃十分看重这秀女,还跟皇帝进言说想把这秀女留在宫中,就觉得十分不妙了。


    李贵妃固然是因为喜欢这秀女生得肖似先皇后。


    可谁知道这秀女又是怎么想的


    会不会是想着先打动了李贵妃,之后就去勾引皇帝了?


    如果是这样,那岂不是夺了李贵妃的宠?


    十一公主一说起这种事就觉得腻歪。她在宫中长大,嫔妃之间的那点事儿什么没见过,便对燕宁无奈地说道,“不过是模样儿有幸与先皇后有些相似罢了,可是这样一个秀女留在宫中,那叫先皇后情何以堪呢?实在是不像话。”


    她谴责了几句,燕宁就说道,“听说是承恩公府送到宫里来的。”这话就更叫十一公主恶心了,她便与燕宁低声说道,“承恩公府这莫非是想做佞臣,不然,送一个这样的女人进宫里做什么?”


    她才说到承恩公府,外头公主府中的下人就进来说,九皇子带着九皇子妃上门拜访,就在门外呢。


    十一公主和燕宁顿时一愣,继而微微皱眉。


    “九皇兄来拜访我做什么。我和九皇兄也不熟。”十一公主和九皇子虽然是兄妹,可是说起来却没什么兄妹之情,关系疏远着呢。因此九皇子突然登门拜访,摆出一副十分亲近友善的样子来,实在叫十一公主觉得奇怪极了。


    她微微皱眉,却见到燕宁也一副好奇的样子,便哼了一声冷笑说道,“怪不得他今日来了。只怕也是冲着你来的。你可是楚王妃,是皇家长辈。我听说他还带着冯瑶?这不就是想叫你亲近冯瑶么。”


    皇帝当初发话儿出去,叫冯瑶不许以九皇子妃的身份在皇亲国戚之中行走。这就等于是约束了冯瑶,叫她不能在皇家面前露脸。不过如果燕宁这样的皇家长辈承认了冯瑶,答应冯瑶叫她出来,皇帝看在楚王的面子上,不会折了燕宁的面子。


    不过燕宁平日里不是在楚王府就是在宫中,九皇子也找不着机会叫燕宁见到冯瑶一面。


    他总不能闯入楚王府和宫中叫燕宁面见冯瑶。


    更不可能叫冯瑶去理国公府见燕宁,毕竟冯瑶自视甚高,纡尊降贵地臣下之家,叫臣下之家看到她丢脸,那杀了冯瑶她也不能答应。


    因此,九皇子大概一直都盯着楚王府,见今日燕宁没有进宫,反而来了十一公主的府上,他就迫不及待地带着冯瑶来见燕宁。


    说起来,九皇子也算是看着燕宁长大,自然知道燕宁心软面嫩,他都到了公主府外,燕宁总不会还把他往外头赶不见他。


    燕宁哪里是那样强势的女子呢?


    不过燕宁正想做一次强势的女子,正在和十一公主摇头说道,“当初九皇子妃被赐婚的时候,陛下就命她不许出现在有皇亲国戚在场的地方。你的公主府不要说皇亲国戚,那可正经是皇家府邸,我们的身份,为什么要去见九皇子妃呢?难道她是想抗旨,违逆陛下当初的旨意不成?而且我与她一向性情不投,也不想见她。”


    就是不想见又怎么了?


    她如今是楚王妃,尽可以跋扈着呢。


    冯瑶一个侄孙媳妇儿,她就是不想见她,难道还有谁会说什么不成?


    而且燕宁正因为承恩公府做的恶心事儿犯恶心呢。


    她不知道冯瑶是不是也是参与将那秀女送入宫中的人中一员,不过冯瑶一向对李贵妃不恭敬,燕宁自然也不喜欢冯瑶。


    她不想见冯瑶,十一公主就更不想见了。


    十一公主也不在意得罪冯瑶,便对那宫女说道,“虽然是我的皇兄皇嫂,不过你去和九皇兄说一声儿,若九皇兄自己进门,我自然热心招待。可若是皇嫂想进门,就请恕我不能答应。父皇的话言犹在耳,我乃皇家公主,怎能公然违抗父皇的旨意。还是不见皇嫂为好。”


    她笑吟吟地叫这宫女去传话,那宫女显然也没有把刚刚闹出丑事的九皇子当做正经皇子,便笑着出去传话儿去了。


    燕宁想到九皇子一向狡诈,便对十一公主叮嘱说道,“还是以后远着他一些吧。不然,不然……”她想了想对十一公主说道,“他的名声下流龌龊,如果叫驸马的名声和他牵连在一块儿,就跟沈言卿似的,扯出不好听的话来,那就坏了。”沈言江如今在京郊大营做事,且是武将,九皇子会不会盯上他了?


    燕宁决定未雨绸缪。


    十一公主本不是十分在意,听到这里顿时眨了眨眼睛,露出心有余悸来。


    “亏了你提醒了我,不然我还没当一回事儿呢。”如果沈言江跟九皇子走近了,外头再传出沈言江跟九皇子一块儿胡闹的传闻,那就当真是坏了。她急忙对燕宁道谢,这才叹了一口气说道,“九皇兄也是糊涂!他那个小妾,当初我听着就不是善与之辈。如今可好了,坏了名声,还闹出的是这种事,叫人不齿。”


    她觉得九皇子的名声都是因那嬛姑娘给坏了的,燕宁也只是笑眯眯地点头说道,“可不是么。”她正觉得十一公主说九皇子不好很对,此刻那宫女也已经把话儿传到了公主府门口。


    九皇子与冯瑶本来都已经从车上下来,夫妻携手等着十一公主府中门大开,将自己夫妻迎进去,


    可是当十一公主将冯瑶拒之门外的话传过来,冯瑶的脸色顿时大变。


    “你说什么!?她竟敢这样羞辱我?!”她都已经到门口了,十一公主竟然拒绝请她进去,甚至还用这样理直气壮的态度,没有一个体面的人过来传话,不过是漫不经心地差遣了一个宫人就过来了。


    这对于心高气傲的冯瑶来说,简直就是奇耻大辱,一时脸色狰狞,声音也尖锐起来质问道,“怎么?难道嫁了人,就敢对自己的兄嫂都不尊重了么?!九皇子是她的兄长,我是太子的表妹!”她从小到大,生而带着承恩公府的光环,受尽了荣宠长大,哪里受过这样的气。


    昔年如十一公主这种货色,在宫中远远地见了她都要小心翼翼,万分紧张。


    可是如今十一公主下嫁伯府,竟然也抖起来了。


    竟然还敢给她脸色看了!


    “你叫她滚出来!我要问问她,她敢这么对我,是不是不想活了!”她盛气凌人地说道。


    那宫人根本没有回应,只是笑着看向九皇子。


    九皇子声音依旧斯文温和,也不在意冯瑶的尖锐,只是对这宫人说道,“十一皇妹也是为了父皇当日的话,因此才不敢叫阿瑶进去。只是请你回去与皇妹再说一句话,就说……到底阿瑶也是我的妻子,请她看在我的面子上,好歹见一面我的妻子。”


    他声音柔和,仿佛对十一公主的拒绝完全不放在心上,然而冯瑶却觉得受不了九皇子这么一副没出息,还要在十一公主跟前低声下气的样子,用力地推了九皇子一把骂他道,“你在胡说什么?!难道你是在央求她么?一个公主罢了,难道还要我屈尊求她见我一面不成?你看看你的样子,哪里还像是一个做皇子的!我怎么会嫁给了你!”


    一提到这件事,冯瑶就觉得眼眶发红,心里刺痛。


    她当日如果不是走投无路,怎么会嫁给九皇子这样的没用的人!


    如果,如果不是为了负气,她也不会稀里糊涂地就嫁给九皇子。


    这么没出息的,总是一副认人拿捏的样子,哪里有做皇子的半分骄傲。


    还如沐春风……冯瑶想到太子那温煦却不失威仪被人敬重的模样,再看看九皇子如今这副软趴趴的样子,就觉得心生剧痛。


    “皇子妃,还是不要在这里和殿下争执吧。这是在外头,好歹给殿下几分颜面。”就在九皇子只是笑了笑并不在意,还伸手扶住了浑身气得发抖的冯瑶,随她大声对自己放肆地说话的时候,她的身后,穿着一件桃红色裙子的嬛姑娘上前一步,用充满心疼的眼睛看了九皇子一眼,这才脸色苍白地对冯瑶轻声说道,“在公主府门前吵闹,外头的人看见了,只怕也会觉得皇子妃你……”她气血虚浮的样子,看起来少了几分从前的光彩,却多了几分羸弱,看到她出现,那宫人下意识地退后了一步。


    冯瑶的脸上露出几分戾气,转身劈手就给了嬛姑娘一个耳光。


    “贱婢!我们夫妻说话,有你什么事!主子们的面前,你以为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也配来提醒我!”


    她见嬛姑娘一下子倒在地上,便上前用力地踹了她两下冷笑说道,“你摆出一副狐媚子的样儿给谁看呢?!你以为我看不出你挑拨离间不成?下贱的东西!你们姜家就没有一个好东西!”


    嬛姑娘的存在,对冯瑶来说简直就是奇耻大辱,她万万没想到,当初不过是自己随意提拔的一个跟班儿,一个给自己出了些主意的狗头军师,竟然有胆子算计到自己的身上,去勾引九皇子,抢在她之前和九皇子有了首尾,还闹得满城风雨,闹得人尽皆知,还得了陛下的旨意,叫她成了九皇子的侍妾。


    若不是九皇子还算懂事,正妃没有进门之前也叫这下贱的东西不许进皇子府,冯瑶只怕更要气死了。


    只是等她进门,这嬛姑娘就拖着病体也一同进了九皇子府,哪怕这段时间九皇子并不理睬她,可她每日里都在九皇子的面前含情脉脉的,都叫冯瑶恶心。


    她被自己的狗咬了一口,心里能舒坦么?


    看见她,就想到九皇子竟然先被她得过手,冯瑶就觉得心绪难平。


    她又踹了嬛姑娘几下,见九皇子没有为嬛姑娘求情的意思,这才心里满意了,哼了一声,由着嬛姑娘委屈地伏在地上低低地哭泣。


    “殿下。”就在这时,那公主府上的宫人便对站在一旁露出几分歉意的九皇子疑惑地问道,“这位是……殿下的那位侍妾么?奴婢虽然只是一介服侍的人,可是也想和殿下说一句,这样声名败坏的小妾,殿下怎么能带到我们公主的府中?如今公主也就罢了,府里还有楚王妃呢。”


    嬛姑娘这样声名狼藉的女人,怎么能在贵人的跟前出现,这不是脏了贵人的眼么?


    更何况九皇子来妹妹的府里,把一个外头名声极坏的小妾给带着,这莫非是羞辱十一公主么?


    但凡对十一公主有些尊重,也不该叫十一公主接待他的小妾。


    “你的话我明白。只是带着阿嬛过来,也是想着今日叔祖母在十一皇妹的府上。”见这宫人露出几分疑惑,九皇子便耐心地对她说道,“因我想着,阿嬛昔日未嫁给我的时候,与叔祖母也曾经有过误会。如今我知道了这么件事,因此带着她过来,想和叔祖母解开这个误会。”


    他声音诚恳温和,一派温润的模样,这宫人却只是垂了垂眼睛,并未露出动容,犹豫着说道,“只怕王妃不会见一介妾侍。”就算这嬛姑娘曾经与楚王妃有几分渊源,可是如今各自出嫁,身份之上云泥之别,还有什么好说的。


    难道堂堂楚王妃还要见一个皇子的小妾么?


    更何况关于这嬛姑娘,因这宫人也是十一公主跟前服侍的人,自然也知道几分。


    当日楚王妃还年幼的时候,曾经被这心狠手辣的嬛姑娘给推落冬日的湖水之中差点冻死。


    也正是因为这件事,理国公都被御史给弹劾,这嬛姑娘当初都是楚王的跟前挂了号的。


    可见这女人十分狠毒下作。


    那她与楚王妃还能有什么误会。


    宫人想到燕宁提到九皇子的时候并没有什么好感的样子,越发拦着九皇子不想叫他们进去了。


    她都不肯进去禀告,也算是应了一句阎王好见小鬼难缠,九皇子不动声色,只是继续温和地说道,“那好歹请你进去禀告一声,叫叔祖母知道也是好的。还有,阿瑶是我的妻子,自然与我夫妻一体,希望叔祖母与十一皇妹能够不要因那些旧事,就冷落了阿瑶。”


    他斯文温煦,宫人却只是摇了摇头,看着脸色扭曲,就算是做了皇子妃也没见什么长进的冯瑶。想到冯瑶刚刚在十一公主府门前大肆叫骂一个小妾,完全没有把十一公主放在眼里,这份傲慢也叫她心中不快,皱眉说道,“就算再回话,公主只怕也不能叫皇子妃进去。”


    还当自己是当初的承恩公府嫡女呢?


    被太子厌弃之后,冯瑶还算什么?


    谁不知道太子厌恶冯瑶厌恶到见都不想见她。


    冯瑶能在京都风光无限,都是因她乃是太子最疼爱的表妹。


    太子都不把她放在心上了,她还做梦呢?


    “好你个贱婢!自己的主子都没有发话,你却在这里再三推拒,拦着门不叫人进去,这是谁给你的胆子?”冯瑶打骂过了嬛姑娘,见她伏在地上哭得梨花带雨,楚楚动人,越发恼火起来。


    想到九皇子当初或许就是被她这副模样勾引,冯瑶心中怒意更甚。她打从嫁人之后就过得很不顺心,京都之中但凡有些身份的女眷都不肯与她往来,就算她毫不在意皇帝的禁令出去赴宴,那些女眷也都远远地看见她,就客客气气地起身纷纷与主人家告辞,没有一个还与她交谈的。


    想到曾经自己被这些女眷簇拥,如今却被人避之不及,冯瑶哪里能受得了这样的欺辱。


    如今被一个小小的宫人给拦着,她自然不会约束自己的脾气,就指着这宫人越发叫骂起来。


    不仅骂这个宫人,她的言辞之中也隐隐带了十一公主还有燕宁。


    九皇子本十分无奈地站在一旁,听她已经谩骂到了十一公主与燕宁的头上,微微变了脸色,上前就要阻拦。


    “住口!”


    就在九皇子见识不好,想要冯瑶收敛的时候,一旁传来一声训斥。


    他霍然看去,就见楚王沉着脸,浑身充满了杀意地从另一条街上缓缓走过来。


    楚王的眼睛冷冷地落在冯瑶的身上,眼底尚且带着怒意,见她看到自己走近下意识地退后一步,便冷冷地问道,“你刚刚在说什么?”


    “我,我……”冯瑶虽然嚣张,可是也不敢在楚王的面前放肆,一时不敢作声。


    然而她此刻的畏惧却不能叫楚王忽略她刚刚在叫骂之中侮辱到了燕宁。


    看着冯瑶这么一副恶毒嚣张的样子,楚王看了急忙上前给自己请安的九皇子一眼,冷冷地说道,“废物!”


    九皇子俊秀的面容微微变色。


    “连个女人都不能约束,你还能有什么用?尚且不能约束一个女人,朝中的事你当真做得好么?没用的东西。”楚王见九皇子没有说话,越发不敢抬头看自己,目光便落在冯瑶的身上,对身后的侍卫说道,“叫她跪在这里,掌嘴。”他并没有说掌嘴多少,显然是他不开口,就不停下来了,那几个侍卫轰然应诺,上前把不敢置信的冯瑶给压得跪在了地上,禁锢住她的脸,看样子就是动真格的。


    可楚王身边的侍卫都是军中精英,大掌一巴掌下去,还不把养尊处优的冯瑶的脸给抽没了?九皇子急忙跪下给冯瑶求情说道,“都是侄孙的错,求叔祖饶了阿瑶。”


    “我是九皇子妃!”冯瑶也趁着这功夫奋力挣扎。


    楚王懒得理会他们夫妻,撇下一句“动手”,就往公主府里去,然而他刚刚抬脚,却被脚边的嬛姑娘猛地扑到了他的面前,仰头露出了一张充满破釜沉舟之色的脸。


    “王爷,我有话要说!”她见楚王看都不看自己一眼,想到燕宁如今的春风得意,只恨得咬牙切齿,眼底闪过一道不明的光,仰头大声对楚王说道,“王爷知道阿宁的秘密么?!她,她与我三哥姜卫有私情,王爷知道么?!”


    第127章


    楚王脚下微微一顿的时候,嬛姑娘已经露出了几分惊喜。


    她等着这个难得的,能和楚王单独说话的机会已经很久了。


    她已经受够了燕宁。


    不过是个外八路的表姑娘,却在理国公府长大,生生地夺去了本属于她的一切。


    落到如今一介侍妾,又要被正妃打骂的境地,嬛姑娘一直都在想,如果自己是在理国公府教养长大,如果自己是姜家名正言顺的长房之女,那冯瑶敢对她做这样的事么?或者说,她还会仅仅只是一个被人嘲笑的侍妾么?


    如果她是理国公记在姜家族谱上的女儿,那她也有身份与阿蓉一样嫁入皇家,成为名正言顺的皇子妃,而不是要辛苦地筹谋,几乎是费尽了心血才嫁到了九皇子的府上忍受欺凌。


    如今她遭遇的一切,本该是燕宁承受。


    而燕宁得到的荣耀,才本该是属于她,属于她这个理国公亲生女儿的。


    燕宁占据了本该属于她的一切,如今做了风风光光的楚王妃,还……还被沈言卿那么喜欢。


    嬛姑娘只要想到那一日见到的沈言卿看向燕宁的眼神,就忍不住心生嫉妒。


    她那么喜欢沈言卿,可是沈言卿的眼里却只有燕宁,为了能够得到燕宁的欢欣,他甚至出卖了她。


    想到了那一日从宫中被拖回到了自己的家中后,好不容易养好了伤的嬛姑娘偷偷去见了沈言卿,听着自己爱慕的少年口中吐出的那一句句凉薄冷漠的话,还有一句“你自然比不得燕宁”,姜嬛就憎恨燕宁超过了姜家所有的人。


    他喜欢她什么?


    喜欢她天真单纯,喜欢她胆怯柔弱,喜欢她那双清澈的眼睛……沈言卿那么喜欢燕宁,甚至明知道被燕宁厌恶,也要为她付出一切。


    可是明明付出了那么多心意的是她才对。


    既然她心爱的少年深爱着燕宁,那她就毁了燕宁的幸福。


    她绝对不会叫燕宁拥有幸福的生活。


    这世间的男人,没有一个会愿意听到自己的妻子和其他的男子之间有所牵绊。


    那她就叫这个男人知道,他曾经费尽心机才娶回了家,想要捧在手中如珠如宝的女子,她并不是他想象中那么喜欢他,如他想象中那么单纯可人。


    这世上的男人,谁会能够忍受这样的事呢?


    只要楚王知道燕宁与姜卫之间有些渊源,他甚至都不可能再去和燕宁询问,就会对燕宁心生厌恶。他已经把她娶到了手里,虽然不能休弃了她,可若楚王每每看到燕宁,就想到她曾经和姜卫海誓山盟过,那楚王还会那么亲近燕宁么?


    想要风风光光地做楚王妃得到楚王的专宠,做梦。


    想到这里,嬛姑娘的眼底更添了几分热切,她顾不得九皇子突然冰冷的喝止,急急忙忙趴在地上仰头对楚王含泪说道,“王爷,小女只是不忍王爷被人蒙蔽,因此才会对王爷说出实情!这些事,全都有据可查,绝对不是小女随意编造。王爷只要去理国公府暗中查问就知道,姜家上下,只要是长房之中的下人,谁不知道阿宁与我三哥姜卫是青梅竹马长大,相互爱慕多年!我的嫡母也曾经想要叫他们二人定下婚约?不仅是这样,阿宁还与魏国公府九郎同样亲近,她小小年纪就周旋于我三哥与魏九郎之间迟迟没有定下婚事,不过是,不过是……后来又遇到了王爷!”


    难道楚王能忍受自己的妻子并不是看起来那么善良单纯么?


    难道楚王能忍受自己的妻子不过是在他和姜卫还有魏九郎之间挑挑拣拣,之后选中了他么?


    为什么会选中楚王?


    因为楚王更有权势。


    不然,燕宁为什么舍弃了与自己青梅竹马的少年郎,反而嫁给楚王这样脾气古怪的老男人?


    嬛姑娘的眼里带着几分期盼地看着楚王。


    “住口!”九皇子却已经快步走过来,一把把嬛姑娘扣住她的肩膀,将她甩在了自己的身后。


    “殿下,你为什么不叫我说实话?”九皇子对嬛姑娘一向温柔妥帖,就算是明知道自己中了她的算计因此坏了名声,可是九皇子也依旧温柔地原谅了她,因为觉得她深深地爱慕着他却不能嫁给他因此犯下大错实在太可怜了。


    正是因为九皇子这样温柔体贴,因此嬛姑娘嫁给九皇子之后,虽然因冯瑶善妒叫九皇子素日里不能亲近她,也对她被冯瑶伤害无能为力,可是九皇子却总是在没有人的时候偷偷安慰她,叫她为自己忍耐。


    嬛姑娘知道九皇子是有大野心的人,也知道他为了什么迫不得已才会迎娶了那样放肆荒唐的冯瑶。


    她也知道……如果九皇子真的能够登上大位,那第一个要废了的必然就是冯瑶这个觊觎太子,给九皇子带来屈辱的女人。


    正是因为知道这一切,因此嬛姑娘才委曲求全。


    她知道自己如今受过的委屈,日后当九皇子上位全都能够从冯瑶的身上讨还。


    可是为什么一向对她那么温存关心的九皇子,会因为她对楚王说的这些话变了脸色?


    他难道不知道她也是在帮助他么?


    如果不叫楚王对燕宁生出嫌隙,那以燕宁与李贵妃的亲近,楚王被吹了枕头风,怎么可能会看重喜爱九皇子?


    只有当楚王厌弃了燕宁,甚至因此迁怒十皇子妃阿蓉与姜家长房,九皇子在楚王的面前才更有机会。


    “这些糊涂话你对叔祖胡言乱语什么!”九皇子的眼底露出几分冰冷,叫嬛姑娘一愣,正觉得茫然的时候,却已经听到身后传来楚王淡淡的话说道,“割了她的舌头。”


    楚王的声音漠然,嬛姑娘本还觉得自己没有听明白,之后迎着九皇子微微阴沉下来的目光,她不敢置信地霍然挣扎着回头,却见楚王已经抬脚往公主府里去了。她看见的只有一个冷酷的背影,还有几个听了楚王的号令快步走过来的侍卫。


    “王,王爷?!”嬛姑娘这才明白,楚王的吩咐是对她而来。


    他竟然吩咐人要割了她的舌头。


    可是为什么?


    难道只是因为她说了燕宁的是非么?


    她可是九皇子的女人,就算楚王是皇族长辈,可是也不能这么随意处置一个皇子的妾侍吧?


    更何况为什么楚王不是勃然大怒地去找燕宁算账,反而是要割了她的舌头?


    割了一个女子的舌头?


    这多么血腥残忍?


    这比杀了一个女人还要来的可怕残酷。


    楚王难道不知道怜香惜玉的么?


    嬛姑娘只觉得惶恐无比,她长这么大,从未见过楚王这样可怕的人,此刻看见了那几个侍卫已经冲着自己来了,她不由惊恐地大声尖叫,妄图躲到脸色发青的九皇子的身后,一边大声叫道,“王爷,王爷你不能这么残忍!我是忠心于王爷的呀!我是,我是女子!”


    楚王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怎么能跟一个女子这样斤斤计较呢?


    就算……楚王不喜欢燕宁被她说了是非,可是训斥她,或者,或者打她的嘴板子就好了,为什么要割了她的舌头?


    一个美貌的少女被割了舌头,楚王没有想过她今后的生活会是怎样么?


    果然,在嬛姑娘大声尖叫里,楚王的背影顿了顿。


    嬛姑娘一双泛起了恐惧的美眸顿时微微一亮。


    楚王却没有回头,只是对身边的人说道,“拖到一旁去割。王妃单纯心软,见不得血腥,因她受惊岂不是无辜。”他淡淡地吩咐了这一句,这才在那个公主府的宫人满头大汗,十分畏惧的目光里跟着她进了十一公主的公主府。


    他的脚步很快,没过多久就到了十一公主和燕宁说话的地方,十一公主正跟燕宁说着最近的八卦兴高采烈的呢,听到了脚步声,燕宁一边笑得花朵儿一样灿烂,一边转头去看门口,见到熟悉的高大的身影,她的眼睛里顿时生出了璀璨的光彩,一张小脸儿都变得明亮。


    “王爷!”她顾不得什么皇家长辈的威严,因是在十一公主的府上,当初在蜀中的时候,十一公主见过她多少对楚王亲近的样子呀,因此她起身就扑过去抱住了楚王的手臂开心地问道,“王爷是来接我回家的么?哎呀……其实我自己也可以回家的呀。”她装模作样地,可是因楚王来接她却叫她开心得脸上笑得更加灿烂了,顿了顿还对楚王眉开眼笑地说道,“其实我最喜欢王爷来接我了。”


    夫妻双双把家还,这是多么幸福的事情啊。


    楚王垂眸看着燕宁。


    燕宁没有察觉,反而在紧张兮兮地补充说道,“前一句只是客套,王爷别当真。我真的喜欢王爷来接我回家。”可别听她说一句贤良淑德的客套话以后就不来接她了。


    十一公主府的那宫人一言难尽地看着楚王妃,实在不能想象那嬛姑娘口中的诬陷之语与这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联系在一处。


    只是因楚王一向不动声色,因此这宫人也不知楚王是不是在恼火,此刻想要提醒楚王妃被人诬陷说了坏话,然而楚王冰冷的一眼叫她都不敢说话,只好战战兢兢地站在一旁。


    楚王横了那宫人一眼,却并没有放在心上,垂头摸了摸燕宁的脸问道,“今日有没有被人欺负?”他这话问的……本来因为两位长辈在自己面前腻歪得不得了有些肉麻的十一公主很无奈了。


    燕宁今日是在公主府,谁敢欺负燕宁呢?十一公主看着燕宁欢欢喜喜地抱着楚王的手臂拉着他一同坐到了椅子里,从一旁的点心盘子里拿了一块椒盐酥饼来喂给楚王,楚王也不接过,只垂头就着燕宁的手咬了一口微微点头,十一公主觉得这简直不能看。


    她和沈言江也算是情投意合才成亲,可是也没有这么腻歪过。


    “叔祖,外头怎么这么吵闹?您遇上九皇兄了?”见楚王两三口就把燕宁手中的酥饼给吃了,没有半分被强迫吃了点心的不悦,十一公主老脸发红,急忙转移了话题问道。


    楚王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端了燕宁手边的茶喝了一口,觉得有些凉,便对一旁的宫人淡淡地说道,“上一碗温茶来。”燕宁虽然如今身体被太医正那两年调养得不错,不过到底楚王不愿叫燕宁吃冷茶伤了脾胃身体。


    见那宫人急忙点头要下去,楚王也不觉得自己是在旁人的府上做了恶客,继续说道,“上红枣茶。”他吩咐了一句,见那宫人这才下去了,便对十一公主说道,“见了,废物一个。”楚王深深地觉得九皇子是个废物。


    摆出一副贤德的模样,可是到头来连两个居心叵测的女人都管不住,简直叫人笑掉大牙。


    就这点本事也敢图谋大位,真是找死不看日子。


    上一世竟然叫这种货色害了太子。


    “九皇兄愈发不像话了。把冯瑶带到我的公主府上打搅我也就算了,可是他这明摆着是逼着叔祖母见他一面,承认冯瑶。只是冯瑶是个疯子,我担心她受不得委屈冲撞了叔祖母,因此才没叫冯瑶进来。”


    十一公主正对楚王说着这些话,就听见外面突然传来一声惨叫。


    这声惨叫过于凄厉,甚至叫人觉得心里发毛,而且这惨叫仿佛近在咫尺似的,十一公主被这一声给刺激得后背汗毛倒竖,下意识地站起来问道,“这是怎么了?”


    正捧了一碗红枣茶毕恭毕敬地进来放在燕宁手边的宫女陡然瑟缩了一下。


    燕宁却只是听了一会儿才对楚王问道,“王爷知道么?”


    “没什么要紧的事。只是割了老九侍妾的舌头。”楚王漫不经心,仿佛是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他的眉头都没有动一下,然而十一公主却已经听得惊呆了,诧异地问道,“九皇兄的侍妾?是那个嬛姑娘么?叔祖,您,您隔了她的舌头?”


    对于一个女子来说,被割了舌头是一件比直接杀了她还要可怕的处罚,甚至十一公主看向楚王的眼神都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然而楚王却并没有在意十一公主对他的敬畏,反而看了看燕宁。


    燕宁呆呆地看着他,却并没有畏惧他。


    “没有被我吓到?”楚王对燕宁问道。


    “吓到什么?就因为王爷割了她的舌头么?可是王爷做什么都一定是有理由的呀。既然王爷觉得应该割了她的舌头,那说明她做了会被王爷这样责罚的错事。既然犯了错就要承担,为什么要因为她做了错事就要被吓到呢?”


    燕宁茫然了一下,觉得嬛姑娘被割了舌头就要害怕楚王是一件很没有道理的事,毕竟她的王爷那么好,这样好的王爷都对嬛姑娘忍无可忍地动了手,那说明嬛姑娘肯定是做了大坏事啊。燕宁急忙拉着楚王的手说道,“王爷不要被她气到。那样的坏人,不值得的。”


    十一公主对燕宁刮目相看。


    她看见燕宁依旧对楚王那么亲昵,又突然有些明白为什么他们俩结成夫妻了。


    一个呆呆的,夫君杀人放火都是正义的,另一个又护短,小媳妇儿做什么都觉得她跋扈不够。


    这简直就是天作之合啊。


    “那叔祖,为什么要割了她的舌头?”这句话说起来都充满了血腥味儿,十一公主本心生畏惧,然而看见燕宁依旧没有芥蒂地亲近楚王,又觉得或许没有畏惧楚王的必要。


    楚王的刀口对着的是自己的敌人。


    她是楚王的亲人,楚王永远不会挥刀而向,既然如此,那她畏惧楚王做什么。


    倒是那嬛姑娘够倒霉的,也不知道又怎么冒犯了楚王。


    “蛇蝎心肠,一张嘴只知陷害诬陷,既然如此,她的舌头索性就不必要了。”楚王没有兴趣叫十一公主知道嬛姑娘非议燕宁的那些话,只是对燕宁问道,“要不要回家?”


    他的声音依旧淡淡的,然而燕宁已经站起来说道,“好啊。”


    她其实都是因为楚王不在家,因此才在外面走动。如果王爷在王府的时候,燕宁并不喜欢出来和人往来,浪费和楚王一同在家中亲近的时光。因此她就站了起来和十一公主告辞,十一公主也站起来笑着说道,“既然如此,我就不留叔祖与叔祖母了。”


    “有时间来王府陪陪阿宁。”楚王对十一公主说道。


    “您放心,我与叔祖母那么要好,一定会时常去陪她的。只是叔祖,还有一事。”十一公主突然想到了一件事,见楚王看向自己,犹豫了片刻才对楚王郑重地说道,“叔祖,虽然我家驸马出身端阳伯府,可从不是因私废公之人。我公公膝下还有几个庶子,可是这几个庶子无论才干还是能力,都不合适入朝。若是日后我公公在叔祖面前提及他们,说是我家驸马想举荐他们在朝中当差,那都一定不是真的。”


    十一公主担心端阳伯打着沈言江的旗号在外哄骗权贵安排沈家那几个庶子。


    沈言江一向为楚王看重,如今又是楚王的侄孙女婿,十一公主担心楚王看在沈言江的面子上收了那几个沈家的庶子。


    那沈言江岂不是很冤枉?


    “沈言江没有那么大的脸面,你大可放心。”楚王缓缓地说道。


    十一公主放心之余,又觉得心塞。


    她家驸马被这么嫌弃,怎么叫她心里这么郁闷呢?


    “那就多谢叔祖。”楚王这话叫她心中十分安心,知道端阳伯不能自作主张打着沈言江的旗号去寻觅好处,她的脸上露出真切的笑容。


    楚王微微点头。


    十一公主能说出如此维护沈言江的话,倒是叫他更满意一些。


    他却没有再对十一公主这侄孙女说别的,带着燕宁就出了十一公主的府中。


    燕宁和楚王坐在马车里,临出公主府门的时候挑起了车子的帘子和十一公主告别,冷不防就见到了府门的一侧有好大一滩刺目的血迹,看起来触目惊心的。她一愣,顿时就想到了楚王刚刚说的话,便放下帘子坐在楚王的身边好奇地问道,“王爷为什么割了她的舌头?”


    车中只有自己夫妻二人,楚王才看了燕宁一眼说道,“她说你与姜卫互相爱慕。”


    将嬛姑娘的话原原本本说了一遍,见燕宁的脸色顿时变了,楚王伸手摸了摸她的脸,看见哭包的眼睛泛起了泪光,却并不肯落下,便对她说道,“不过是她诬陷之语。妄图用这种事来挑拨我,她看错了我,也看错了你。你是怎样的女子,没有人比我更明白。”


    嬛姑娘口中的那个为了荣华富贵就抛弃青梅竹马的表哥攀附权贵,那个在勋贵子弟之中摇摆不定的燕宁,楚王根本就没有相信。


    割了嬛姑娘的舌头,不是楚王被这谗言气得盛怒,而是不愿这嬛姑娘日后再用这样的说法坏燕宁的名声。


    她到底是九皇子侍妾,如果在外巧言色令,那没准儿还真的有那等嫉妒燕宁的人会附和,进而拿这些风言风语给燕宁添堵。


    因为想到这,楚王才会对嬛姑娘动手。


    “我没有!”燕宁气得眼眶发红。


    她想不到嬛姑娘会这么坏,竟然在楚王的面前搬弄是非,想坏了他们的夫妻之情,也坏了她和姜卫的清誉。


    “我知道。”


    “我真的没有。三表哥和我亲近,可是打小儿把我当亲妹妹一样。大舅母的确想过要把我嫁给他,也是因为我性情软弱,叫大舅母总是担心嫁给别人会被欺负。三表哥答应这婚事不过是因为听从大舅母的话,也觉得我叫人不放心,可是这只有关切之情,却并没有男女之思。”


    燕宁不知道嬛姑娘是这么知道这件事的,可是她一想到嬛姑娘在楚王的面前说这些有的没的,浑身的血都凉了,只觉得自己的心突突直跳,身体发软抱着楚王的手臂红着眼眶说道,“我早就和大舅母说过不会嫁给三表哥。王爷,我只喜欢你一个人。”


    “我知道。”楚王摸了摸她的发顶说道,“我不是和你算账,只是那侍妾在公主府外叫嚷,就算我不对你说,十一日后也会告诉你。与其叫你听了这种话胡乱担心,不如我直接告诉你。”


    楚王顿了顿对仰头委屈地看着自己的哭包说道,“我信你对我的心,也信你品德。你不会嫁给你不喜欢的男子。”


    燕宁对他的感情,还有燕宁的人品,楚王从来都不会去猜忌,此刻见燕宁泛起泪光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唯恐哭包流泪,楚王甚至舍出自己的男色,主动垂头亲了亲她的嘴角低声问道,“这么生气?”


    温热的薄唇落在自己的嘴角,燕宁心里一块大石落了地,只觉得温暖重新回到了身体里,哼哼唧唧地蹭到了楚王的怀里,撒娇。


    “王爷再亲亲我。我真的太生气了。”


    第128章


    不过虽然楚王并未在意,燕宁却还是把从前的事说给楚王听。


    无论是姜卫还是魏九郎,她都光明正大,因此从不觉得对楚王有什么好隐瞒的。


    倒是嬛姑娘到了这个地步,自己都只做了九皇子的侍妾了竟然还要陷害她,秋后蚂蚱似的蹦跶,叫燕宁心里记恨。


    她决定明天进宫。


    “进宫做什么。”楚王被哭包纠缠了一个晚上,听了一晚上姜卫和魏九郎的名字,深深地把这两个小子给记在了心里,等着日后若是这两个小子出息了就收拢到自己的麾下,叫何泽天天在他们的耳边念楚王的名字,也叫这两个小子尝一尝整夜只听见一个人名字的痛苦。


    他揽着穿着单薄的里衣抱着自己念叨的燕宁说道,“宫中正乱套。”因冒出了一个肖似皇后的秀女,李贵妃还在这秀女的跟前落了泪,皇帝就警惕起来。


    特别是皇帝身边的內侍把李贵妃偷偷派去秀女的处所想要多关照关照那秀女的使者给堵了个正着。


    皇帝知道以后差点被气死。


    因此,他今天白天带着太子夫妻还有几个小皇孙都在李贵妃的跟前围着李贵妃说话呢。


    “这是什么意思?是劝贵妃娘娘多看顾太子,不要理会那秀女的意思么?”燕宁诧异地问道。


    “陛下叫贵妃看见太子就能想到先皇后,自然就不会在意那赝品。”更何况皇帝的意思还是什么?自然是要李贵妃更怜取眼前人,别总是想着曾经的那些往事了。


    对于皇帝如今气急败坏,那一日派出的內侍其实是去秀女的处所给那秀女使绊子却撞见了李贵妃的人,楚王觉得皇帝也是个废物。他眯着眼睛缓缓地说道,“陛下只怕不会将那秀女留在宫中。”


    皇帝如今十分警惕那秀女,都把太子拉到李贵妃面前叫她赶紧醒悟,怎么可能把那秀女给留下。


    “那秀女会死么?”燕宁不由轻声问道。


    这样与皇后面目相似的女子,如果说要放出去嫁人,那别说皇帝不答应,太子也觉得膈应人。


    可如果不叫这女子出去嫁人,那皇帝会不会直接杀了这个秀女,免得她活着成为先皇后的污点。


    “不会。陛下不是草菅人命的人。”皇帝虽然有时候在女人的身上有些昏头,不过却不是一个暴戾凶残的性子,就算这秀女叫皇帝心中十分恼火,不过皇帝也不会直接要了这秀女的命。


    毕竟虽然这秀女的出身有问题,而且还想要凭借先皇后争宠,可是她有没有更大的罪过,皇帝怎么可能会做那样狠辣的事。楚王想了想,见燕宁往自己的怀里靠了靠,一副很冷的样子,哼了一声哭包娇气,揽了揽她才继续说道,“大概会送去皇寺之中叫她青灯古佛。”


    那就是叫花朵儿一样的女子去出家了。


    燕宁怔忡了一会儿。


    美貌如花的女子去出家礼佛,听起来固然残忍,可是至少也叫这女子保住了一条性命。


    其实也都怪承恩公。


    如果不是承恩公瞎折腾,把这个女子给翻出来了送到宫中,这女子或许也可以有很平凡幸福的姻缘吧。


    这作孽的又不是自己,燕宁一点都没有自己感到难过,感觉到负担的,因此便点了点头说道,“只要不留在宫里,叫承恩公得逞就好了。王爷,承恩公不仅对先皇后没有什么感情,我觉得对太子也没什么感情,亏了太子还叫他舅舅,把他当做自家人,这么多年这么亲近他。”太子是多么亲近承恩公一家啊,无限的恩宠,甚至还宠爱着承恩公的嫡女冯瑶,这样泼天的恩宠之下,承恩公对太子又做了什么?


    但凡对太子还有几分顾念,也不可能把一个生得跟太子亲娘一般的女子送到宫里去争宠啊。


    这叫太子情何以堪?


    “冯家都是白眼狼。”燕宁恨恨地说道。


    她想到太子对冯家的优容。


    太子那么亲近冯家,甚至当冯家有错,冯瑶那么猖狂的时候,太子还都宽容地忍让原谅。


    可是宽容还有体谅,却换回如今的这些东西这样的回报。


    “如今太子也知道了。”楚王淡淡地说道,“我已经将承恩公府如何将这秀女举荐进宫禀告了陛下。”


    这都是皇帝宠爱承恩公府造成的,因燕宁提过上一世之事,还有这一世冯瑶的狂妄,楚王对冯家没有好感,自然不会为冯家遮掩这些破事儿,已经把冯家怎么操作,避开了李贵妃第一轮审阅叫这秀女送到了宫中直接面见了君王,又是怎么在秀女的处所长驱直入到了御花园,全都给皇帝禀告了一番。


    听说明日皇帝还要召见承恩公。


    大概承恩公还做美梦呢。


    “那我就更要进宫去了。万一承恩公巧舌如簧的,再把这些错处推到贵妃娘娘的身上怎么办呢?”承恩公府之所以会叫这秀女避开李贵妃第一轮的审阅,大概就是担心在见到皇帝之前这秀女就被李贵妃发现然后直接给赶走。


    不过冯家插手后宫之事,这是一件很犯忌讳的事,燕宁倒是有些担心冯家狗急跳墙,把李贵妃也拖下水。


    更何况她明天进宫还要告状呢。对于告状这种事,燕宁如今十分擅长,对楚王哼了两声说道,“九皇子明知今日我在十一公主府上却要带着冯瑶拜见,还叫冯瑶羞辱我,叫他的妾侍诬陷我,这样的事,我怎么能不告诉陛下呢?”


    燕宁不是一个凭空诬陷别人的人,不过九皇子把这么大一个把柄塞到她的手上,不去告状,在皇帝的面前狠狠地告九皇子一下子,燕宁觉得太可惜了。


    楚王见燕宁兴致勃勃的,冷哼了一声。


    “小气鬼。”他低声说道。


    因为被嬛姑娘诬陷,看把楚王妃给气的,这是非要跟九皇子作对。


    “我明日陪你进宫。”他继续说道。


    不然,小气鬼在宫里被欺负了怎么办。


    “我就知道,王爷对我最好了。怎么会这么好呢?王爷,我怎么会这么喜欢你呢?”燕宁从前还知道羞涩,可是自从嫁了人,脸皮也厚起来,无时无刻不在楚王面前表白自己的内心世界。


    她还滚进楚王的怀里,软软的手臂软软的腿都往楚王的身上纠缠。楚王忍耐了好一会儿才抱紧了她叫她不能作乱,只觉得哭包比自己遇到过的所有的强大的敌人都来的更加难缠。他心有余悸地抱着哭包一块儿睡了,等到了第二天,他带着燕宁进了宫。


    听说李贵妃在皇帝的御书房,燕宁就和楚王一同迎皇帝的邀请去了御书房,看见御书房里不仅坐着李贵妃,还坐着脸色十分难看的太子。


    太子的脸色不好,眼底发黑,显然这两日都没有休息好,只是到底还记得尊卑,见楚王夫妻进门,太子便起身请安。


    “太子殿下这是怎么了?”燕宁坐到了李贵妃的身边不由关心地问道,“怎么娘娘也在前殿。”


    这可是前殿不是后宫,李贵妃一向都不怎么过来的。


    她和那些喜欢往御书房端汤汤水水滋补皇帝,顺便与皇帝恩爱一番再相约后宫见的后宫嫔妃不同,不是要紧的事,等闲李贵妃是不会来前殿寻皇帝的。因此,燕宁觉得好奇,却见李贵妃笑了笑,叫人给燕宁端了温温的桂圆八宝茶来轻声说道,“被气的。”


    燕宁恍然大悟。


    大概太子被承恩公送进宫一个跟先皇后一般无二的女人被气的不轻,晚上都没休息好。


    不过也对。


    世上没有任何一个儿子会乐意自己的母亲被一个赝品所取代,代替他的母亲在父亲的面前饱受宠爱的。


    “这件事儿……”燕宁犹豫了一下对李贵妃问道,“还没完么?”不是都说了把那秀女送去出家了么?怎么还没够不成?


    燕宁今天身负告状的重任,不过见皇帝与太子的脸色都十分难看,她就忍住了没有开口,见李贵妃拍着她的手安慰,便小声说道,“我昨天也被气到了。”她正想跟李贵妃抱怨,对李贵妃撒娇要贵妃娘娘抱抱她,安慰她,就见外面走进来一个內侍对皇帝低声说道,“陛下,承恩公到了。”


    燕宁没想到皇帝要在自己和楚王在的时候就召见承恩公,愣了愣,却见李贵妃面容上慢慢露出几分不忍之色。


    “贵妃,你可不能再心软。”见李贵妃露出几分不忍,显然是不忍承恩公被训斥,皇帝的心里也知道她惦记着先皇后的娘家。


    不过这一次承恩公做的事实在是叫人厌恶透顶,皇帝一想想那个秀女,再想到李贵妃竟然瞒着他去秀女的处所命人多关照那秀女,就觉得胃里翻滚着什么。他冷哼了一声,见李贵妃似乎也很心虚自己违抗了他之前的意思,这才勾了勾嘴角,复又沉了脸说道,“叫他给朕滚进来!”


    李贵妃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却没说什么。


    皇帝见她没有为承恩公求情,脸上的怒意稍稍缓解。


    太子偷偷看了皇帝一眼,见李贵妃无声地对自己摇了摇头,便只做出一副饱受打击背叛的痛心模样,同样没说什么。


    可不是么。


    太子殿下被伤害大了,还有什么力气救他的亲舅舅呢?


    在这眉眼官司之中,一个战战兢兢的身影快步而且卑微地走了进来。燕宁倒是第一次见承恩公,见这承恩公虽然上了些年岁,可是却生得清瘦斯文,年轻的时候应该也是生得十分俊秀的一个男子。


    就算是他养尊处优这么多年,到了如今的年岁却依旧有一个好面相,如果不是此刻头上冒汗带着几分惶恐,其实叫人看了倒不是那等想象中脑满肠肥的国舅爷的形象,倒是更像是个斯文和气的文人。


    不过披着人皮不干人事儿,也只是一个畜生罢了。


    一想到这承恩公纵出了个冯瑶,上一世或许参与了谋害太子,这一世又弄出个肖似先皇后的女人,燕宁就对他没好感。


    “叩见陛下。”承恩公大概也已经知道自己犯了什么事儿,战战兢兢地给皇帝磕头。


    李贵妃和皇帝为了那秀女在宫中的争端也不是完全保密,他自然什么都已经知道。


    如果不是意外地听说皇帝因这秀女震怒,龙屁没拍上,直接拍到了皇帝的逆鳞,承恩公在皇帝的跟前本来不会这样谨小慎微。


    皇帝对承恩公府优容,从前承恩公一向在皇帝的跟前十分自在的。


    “你倒是跪得快,这么说,你还知道朕为什么找你进宫?”见承恩公见了自己就给自己跪下了,皇帝便冷冷地勾了勾嘴角。这承恩公自然也很乖觉,见皇帝没让自己起来,心里就咯噔一声,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坐在一旁正垂头喝茶看不清面目表情的李贵妃。


    这一眼顿时把皇帝气坏了,拍案指着他骂道,“你看贵妃做什么?!难道还想叫贵妃为你求情不成?!”一想到李贵妃又是为那秀女求情,又是为了承恩公求情,皇帝就愈发恼火,转头对李贵妃大声说道,“不许你给承恩公求情!”


    皇帝怒意冲天。


    燕宁目瞪口呆。


    贵妃娘娘大概……真没想给承恩公求情。


    “陛下,陛下,臣也是对陛下一片不忍之心。陛下怀念先皇后这些年如此辛苦,臣也是一片忠心为了陛下,想必先皇后泉下有知,也会愿意有一知心人陪伴陛下,与陛下白头到老啊!”承恩公见皇帝盛怒,到底畏惧起来,急忙表忠心。


    然而皇帝却更恼火了起来,指着他问道,“朕用得着你来为朕着想么?你把这么一个女人送到宫中,是羞辱先皇后,还是叫朕犯恶心呢?先皇后是什么身份,这秀女又算是个什么东西,也敢与先皇后相提并论,配代替先皇后与朕白头到老?!朕用得着你给朕找女人?!”


    这恶心东西叫皇帝厌恶之外,皇帝便想到楚王禀告自己的事,顿时心中越发厌恶承恩公,冷冷地看着他说道,“那秀女朕已经要处置了,这些与你无关。今日叫你进宫,朕只要问你,这秀女,朕已经叫人查了,当初并不在进宫的秀女之中,乃是后来登记上册。你是这么把这秀女送入宫中?”


    虽然自古也有外戚权臣将一些美人送入后宫,不是秀女这样的出身,不过送到宫中起码皇帝会知道吧?


    这秀女神不知鬼不觉地就进了宫,皇帝不知道,掌管后宫的李贵妃竟然也不知道,怎么能不叫皇帝恼怒。


    “这,这……是臣……”承恩公犹犹豫豫,吞吞吐吐地说了这秀女是如何进宫。


    原来是他与后宫之中的几个掌管后宫要紧职权的大內侍的关系都不错,因为他是太子的亲舅舅,因此也不是没有人要烧他这个热灶,虽然也看出承恩公把这么一个女人送到宫中大概是想跟李贵妃过不去,可是肖似先皇后的女子,谁能保证她不会得宠,成为下一个李贵妃呢?


    因为有这样的意思,因此才有人给承恩公抬了手,叫李贵妃被蒙在鼓里,也叫这秀女在皇帝的跟前露了一面。


    皇帝听承恩公的坦白,气得脸都黑了。


    他万万想不到承恩公在宫中竟然还交游广阔啊!


    “身为外戚,你竟敢勾结内宫內侍,你想做什么,你想造反么?!”身为帝王本就是多心的人,一想到承恩公竟然这么能干,甚至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都能与宫中內侍勾结,皇帝已经大怒,操起了面前的一个巨大的纸镇就砸在了承恩公的头上!


    承恩公早就被皇帝的这话给吓坏了,就算是被纸镇砸得头破血流却依然不敢叫嚷,只是拼命给皇帝磕头说道,“臣不敢,臣对陛下忠心耿耿,只是担心陛下怀念先皇后,希望陛下开心高兴!”


    他辩解得这样无力,还敢攀扯先皇后,皇帝越发大怒。


    “你还敢提皇后?你这个混账东西,皇后对你那么好,你转头就叫别的女人在朕的面前给她丢脸!猪狗不如,你真是猪狗不如!”


    皇帝巨大的咆哮在宫殿之中震荡,燕宁觉得自己的耳朵都要聋了,没想到皇帝竟然见到承恩公会发这样大的火儿,就听见皇帝已经对太子大声说道,“这混账东西刚刚说了什么,你听见了?!他竟然背叛你母后,还有什么资格做你的舅舅!朕看在皇后的情分,给你们冯家无上的荣耀,可是如今你们冯家竟然背叛皇后!朕和太子还没死呢,你们冯家第一个跳出来羞辱她!”


    不仅是承恩公,还有那些宫中內侍,他这一次都不能放过。


    皇帝震怒,见承恩公头上被纸镇砸出的伤口极大,此刻承恩公已经血流了满地,便厉声说道,“给朕滚出宫去,朕不想再看见你!你这个不忠不义的东西!”他深深地喘了两口气才扶着面前的御案看着惊恐不已的承恩公缓缓地说道,“你既然背叛皇后与太子,那在朕的心里对你也没什么情意。之前你就已经做下了许多的错事,只是看在皇后的情分,朕当初都原谅了你。只是如今,你一介外戚竟然窥视后宫,妄图谋算于朕,朕不能轻饶了你。就废了你承恩公的爵位,全家都闭门思过吧。”这是要把冯家给圈起来。


    燕宁都呆住了。


    这不只是后宫争宠么?怎么冯家就把承恩公这爵位给丢了?


    “陛下?!”承恩公大概也没想到进宫一趟竟然丢了爵位,不敢置信地抬头看向皇帝,见皇帝面目冰冷,显然没有转圜的余地,他又看向李贵妃,露出了几分恐惧。


    他没有想到当年寄养在冯家的一个孤女,竟然如今有这样的力量影响了皇帝,不仅将冯家好不容易才找到的肖似皇后的女子被皇帝厌弃,甚至还令冯家因此被波及丢了爵位。


    可是这是他不能承受的,他顾不得心中对李贵妃的忌惮还有怨恨,哭着给皇帝磕头说道,“陛下,皇后如果在世,怎么会看到冯家沦落至此?陛下,看在皇后娘娘的份上,看在皇后娘娘的份儿上!”


    见皇帝哭不动,他转头就爬向太子,因头破血流,此刻看起来无比可怜地哭着说道,“太子,皇后娘娘不会希望看到冯家如此,太子,皇后娘娘在天上看着啊!”


    “若母后在天上看着,只怕对舅舅也会格外失望吧。”太子缓缓地说道。


    他对冯家有求必应。


    可是冯家却给他这样的回报。


    如果不是他姨母机敏警觉,在那秀女出现在他父皇面前的时候抢先一步,那太子如今面对的是什么就不好说了。


    他或许会面对一个肖似他母后的庶母,看着她借着他母后的遗泽在皇帝的面前得宠,或许他父皇还会时不时地叫他去亲近这庶母,说一句“她和你母亲一模一样”的感慨。


    一想想,太子就恶心。


    他第一次觉得冯家也叫他恶心。


    因此,太子是拒绝给承恩公求情的,他甚至看都不愿看他一眼,避开了。


    性子厚道的老实人一旦犯了倔,寻常人也是求不动他的,太子发起狠来比皇帝还冷酷。


    皇帝也没有耐心听着冯家的人在自己的面前哭求自己,叫人把这哭得一脸血泪的狗东西拖出去,急促喘息了片刻,这才对李贵妃皱眉说道,“你看!冯家果然是不怀好意,竟然都跟后宫內侍勾结在一处去了!你这心软念旧的毛病也得改改,不然不知什么时候就落入了阴谋,中了旁人的算计。这一次如果不是朕,你岂不是就叫那女人进了宫,把她举荐到朕的面前?到了那个时候,谁知道那居心叵测的女人会勾结冯家做出什么来!”


    燕宁抿了抿嘴角。


    皇帝苦口婆心的话没什么不对。


    可是为什么她就是觉得似乎有什么地方格外不对劲儿呢。


    倒是李贵妃已经微微地,带着几分复杂地笑了起来。


    “多亏陛下明察秋毫,不然只怕我已经犯下了大错。陛下责备的是,我知错了。日后,不会再因这样的事,令陛下为难,令人有可趁之机。”


    “你明白这个道理,朕也就放心了。”


    见李贵妃不会再因什么所谓的肖似皇后的女人影响了理智,皇帝便满意地微微点头笑了。


    只是燕宁犹豫了一下,弱弱地问道,“可是陛下雷霆之怒突然降罪冯家,废了承恩公府的爵位。冯家到底是皇后娘娘的娘家,是太子殿下的母族……会不会有人觉得这是太子殿下在陛下面前失宠了呀?”


    如果觉得皇帝连太子的脸面都不在意废了承恩公,那有些人的野心会不会就要烧起来了。


    第129章


    燕宁的话顿时叫皇帝僵硬了。


    “这狗东西!”没错儿,燕宁说得对极了。


    就算最近太子和冯家的关系已经大不如前,可是在旁人的眼中,冯家依旧是太子的母族,太子也依旧是冯家的靠山。


    皇帝突然下旨废了承恩公,那对太子的体面打击得太大了。


    甚至还会有人担心太子已经失去了皇帝的宠爱。


    毕竟,先皇后已经薨逝这么多年,人走茶凉,太子不再得皇帝疼爱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那发作冯家,废了冯家承恩公的爵位,厌弃肖似先皇后的女子,会不会也是皇帝在第一步厌弃太子,或者暗示朝臣自己已经不得意太子这个儿子,想要废了长子改立自己其他新喜欢上的皇子的一种意思呢?


    皇帝刚刚只顾着自己心里的怒气发出来,也为了给先皇后出口气因此重重地责罚了冯家,如今被燕宁提醒,他的脸色忽青忽白,刚刚面对李贵妃的那点得意也都不见了,恨恨地说道,“狗东西,真是狗东西!”竟然还会连累太子。


    燕宁不再说话了。


    皇帝的表情却很纠结,看了下首坐着的太子一会儿,这才试探地问道,“要不然……朕赐给你两个秀女,叫人知道朕对你的宠爱依旧?”


    燕宁无语了。


    难道在皇帝的心里,表达对自己信重的人的方式就只有赏赐美人么?


    在皇帝的眼里,大概美人就是万能的吧。


    太子沉默着喝了一口茶,笑着起身对皇帝作揖,又对一脸一言难尽的燕宁作揖说道,“多谢叔祖母关怀我,也多谢父皇对儿臣的心意。只是儿臣想,儿臣已经随父皇在朝中历练这么多年,若只因父皇厌弃冯氏,就叫朝中众臣对儿臣疏远的话,只怕儿臣在众臣的心目中也并不是一个能干贤能的人。父皇,儿臣也想看一看,在冯氏被废了爵位之后,当父皇对儿臣毫无其他表示,还会不会有人对儿臣依旧看重,而不是借此疏远。”


    他这话叫皇帝沉默片刻方才点头说道,“你说得也有些道理。你身边的人未必都对你忠诚,如果借着这件事瞧瞧谁对你更忠心,日后朕也会更放心你。”


    如果有太子失宠的风声传出去的话,谁疏远太子去亲近其他皇子,那也说明太子日后不需要这样两面三刀的货色。


    这些话燕宁听不懂,听得一头雾水的,不过见太子似乎对外面即将流传他要失宠的风言风语并不在意,她也就不在意了,拉着李贵妃的手急忙说道,“我还有话想和陛下说呢。”


    既然冯家这么倒霉了,那她也不介意落井下石,再告管冯家叫岳父的九皇子一状,因此绘声绘色地把九皇子如何带着冯瑶求见自己,然后冯瑶还辱骂自己被楚王掌嘴跟皇帝说了。


    皇帝一脸沉默地看着自己这个特别会告状,还告得理直气壮一点都不觉得害臊的王婶,许久之后叹了一口气对李贵妃说道,“叫两个宫人去训诫冯瑶,叫她知道长幼尊卑,知道皇家体统。再训诫训诫九皇子,他真是令朕失望透顶。”


    皇帝的失望,对九皇子来说算得上是灾难吧。


    燕宁心里满意了。


    而这一次,太子并没有为自己的表妹求情。


    李贵妃自然也不会为冯瑶求情。


    看见冯家倒了霉,连靠着先皇后得到的爵位都丢了,此刻李贵妃的眼里尚且还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笑意。


    先皇后都薨了,冯家却靠着先皇后的遗泽还做着承恩公,这太没有天理了。


    “九皇子妃也该好好管束了。只是叫臣妾失望的是九皇子。他纵容冯瑶竟然闹到了公主府去,难道在他的心里,君父的旨意还不及他的一个女人?”李贵妃带着几分伤感说完,皇帝的脸色也微微变了。


    想到九皇子为了迎娶冯瑶连李贵妃会被冯瑶顶撞都顾不得,皇帝便冷笑说道,“他为了个女人连养母都顾不上,更遑论朕了。”这话就格外厉害了,燕宁听着,看着皇帝对九皇子的不喜,就觉得九皇子这破釜沉舟一般迎娶冯瑶算是白娶了。


    不仅丢了皇帝与李贵妃的疼爱,甚至才娶了冯瑶,承恩公府女婿的好处还没有得到,一转眼,冯家变成白身了。


    那娶冯瑶岂不是吃了大亏了?


    “他怎么会糊涂成这样。”李贵妃的叹息仿佛一个可怜的母亲,皇帝听了,想到李贵妃被九皇子辜负,只怕心灰意冷,心里不免多了几分怜惜。


    虽然说最近与李贵妃时常争执,还因此生出芥蒂,可是他此刻的心里也慢慢地软了。


    想到李贵妃看到那肖似先皇后的秀女泪洒衣襟,皇帝就知道李贵妃对先皇后的那份姐妹之情依旧存在,这似乎也能够叫皇帝理解了当初李贵妃为什么不肯答应做皇贵妃……皇帝觉得自己都想明白了,又自责自己逼迫李贵妃,贵妃这几日也不知在宫中多么伤心为难,夜不能寐呢……皇帝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对李贵妃的表情越发温和了。


    “若陛下没事了的话,那我就回宫去了。”李贵妃见皇帝对自己的眼神软化,便起身说道,“秀女的事,臣妾还得继续张罗。”


    “那朕晚上去你的宫中吃饭。”皇帝厚着脸皮装作无事发生地要和李贵妃和好。


    李贵妃便笑着对太子问道,“不然就叫太子妃与大哥儿几个一块来吃个饭吧。”她笑着问太子,太子急忙起身说道,“回头我就带着他们去姨母的宫中。”


    他和李贵妃依旧亲密,见李贵妃如今已经不及自己幼时那样年轻,太子想到李贵妃为了护着自己,这些年经历的这些事,还要防备被冯家的人这样谋算,不由心里一酸。他也隐约知道皇帝想封他姨母做皇贵妃的,其实他觉得李贵妃接下皇帝的封赏挺好的,可是李贵妃因此发了火儿,动了真怒,太子就不敢说了。


    早些年他劝李贵妃真正侍奉皇帝,至少生一个属于自己的儿女,李贵妃都不肯答应。


    到了如今,李贵妃都已经慢慢老去,叫太子看着心酸。


    年年美貌的秀女入宫,李贵妃却不承宠,孤零零的一个人,太子也看着心里难过。


    “那就好。”李贵妃看见皇帝对自己的温柔的样子就觉得浑身发麻,脸上慈爱地笑着对太子点了点头,回头与燕宁一同往后头去的时候便对燕宁说道,“这次的秀女不及往年。能入陛下眼的,只怕不过十人之数罢了。”


    她十分遗憾今年秀女的质量不怎么样,燕宁都听得冒汗了,弱弱地对李贵妃问道,“十人,十人还不够啊?”皇帝就算是把自己分成八瓣儿也受不住啊。


    她看起来怯生生的,显然被吓住了,李贵妃却笑了笑说道,“人多了,他才记不住有谁是特别的。”这话格外意味深长,燕宁软软地应了一声,觉得后宫的学问好多呢,她应付不过来,便挽着李贵妃的手专说自己的那点芝麻绿豆的事儿。


    李贵妃却对芝麻绿豆的事儿也很喜欢,听燕宁对自己娇气地抱怨了一会儿,回了自己的宫中便笑着对燕宁说道,“如今我想,九皇子倒是个有心人。”


    什么叫有心人呢?燕宁见李贵妃眼里似乎对九皇子多了几分警惕,隐隐地猜到了九皇子的野心的样子,因李贵妃一向是聪明人,能看清楚九皇子的小九九也不是难事。她也就不多提醒李贵妃了,只是对她问道,“那个像极了皇后娘娘的秀女,娘娘您以后还要装作去照顾她么?”


    “陛下都约束了我,我自然不会违逆陛下。”过犹不及的道理,李贵妃明白得很。


    可别弄巧成拙,叫皇帝觉得自己真舍不得那丫头,叫皇帝为了讨好自己把她留在宫中日后生出变故。


    既然有胆子进宫,有胆子魅上邀宠模仿先皇后,那就得有失败了就去青灯古佛的觉悟。


    李贵妃又不是善男信女,一个女子花朵一样的生命凋零在寺庙之中,她并不会觉得有什么残忍不能接受的。


    见燕宁似乎也并不心软,李贵妃便换了话题对燕宁笑着问道,“这么说,那姜家的外室女被割了舌头?”对于楚王毫不怜香惜玉地割了一个美貌少女的舌头这件事,不仅李贵妃十分好奇,连阿蓉都十分好奇地找上门来。


    因知道燕宁喜欢睡懒觉,阿蓉忍了几日,终于没忍住,晌午的时候过来,把抱着楚王的枕头睡午觉的燕宁从床上拖下来一同去了花厅,看见燕宁睡眼惺忪,脸颊泛红,一副妩媚无力的模样,还软软地往自己的怀里靠着,阿蓉无奈地摸了摸燕宁的头对她急忙问道,“叔祖真的割了那丫头的舌头?”


    “可不是么。她说了我和三表哥那样的话,差点坏了我的名声和三表哥的名声,王爷能不震怒么。”燕宁靠在自家大表姐熟悉的怀里,蹭了蹭才慵懒地说道,“王爷又不是怜香惜玉的人,怎么可能饶了她。不过王爷其实为人可好了……她做了错事,王爷却没有要了她的性命,多宽容啊。”


    十一公主前两日偷偷背着楚王把嬛姑娘在楚王面前诋毁她的事通知她了,叫她心里有个谱儿,好好跟楚王解释。


    燕宁记着十一公主的这情分。


    若不是楚王信她,那她只怕真的被姜嬛害了,做了冤死鬼。


    此刻她正真心觉得楚王宽容,阿蓉抽了抽嘴角,却若有所思地说道,“这件事她莫非是听父亲说的?”关于将燕宁许给姜卫这件事,理国公夫人的确露过口风,理国公夫人身边的人知道得不少,因此理国公知道这件事不奇怪。


    不过叫阿蓉愤怒的是,理国公知道这件事也就知道了,为什么明明知道那外室女对燕宁不怀好意,还将这件事告诉那外室女。


    这不是明摆着要祸害燕宁和姜卫么?


    一想到这件事,阿蓉就恨不能再叫十皇子去天牢里把理国公给打一顿。


    不配为父。


    “大舅舅对楚氏母女一心一意,说什么都不奇怪。不过这件事又没有什么影响。王爷半点儿没信她,他说知道我的心意,从不怀疑我。”如果换一个疑心病重的男子,大概就算不怀疑自己的妻子,可是心里也有些芥蒂吧?


    可是燕宁却知道楚王从不是这样的男子,他心胸开阔,也相信自己的妻子,所以这种事半点都不放在心上,因此燕宁便说道,“只能说她这一次看错了我们王爷。她还以为王爷是外头那些庸俗的男子呢。”她很骄傲的样子。


    阿蓉也忍不住笑了。


    “是啊。叔祖的确是旁人不及的男子,你倒是嫁对了人。”其实知道这件事的时候阿蓉被吓出一身冷汗,万万想不到嬛姑娘竟然去楚王的跟前胡言乱语,这不是损人不利己么?因此,阿蓉便含恨地说道,“割了她的舌头都是活该!”


    如今她越发厌恶嬛姑娘,也更厌恶九皇子,便对燕宁冷冷地说道,“这种小人,就该给她一个厉害的!还有冯瑶……如今她的日子也不好过。”冯家被废了爵位,这件事令京都掀起了轩然大波,不说太子那儿有什么流言蜚语,只说冯家最近在京都就十分坎坷。


    从前多么风光,如今被皇帝厌弃丢了爵位,就受到多少嘲笑奚落。


    甚至还有人看着皇帝的意思,往冯家身上多踩两脚。


    痛打落水狗么,谁不喜欢啊。


    “这两日我听你姐夫说,朝中已经陆续有御史弹劾冯家了。”冯家当初光鲜亮丽,被皇帝与太子宠信的时候也没少做一些叫人看不过去的事,如今冯家倒了霉,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全都给翻出来了,甚至隐隐有一些还烧到了太子的头上。


    不过因为太子自幼被册封,地位稳固,因此如今牵连太子的事都不大,仿佛只不过是试探,就等着看皇帝的态度。


    阿蓉因为有燕宁与自己说过前世今生,自然知道皇子之中也不是都对太子忠心耿耿的,别管是哪个皇子,反正如今因冯家的事连累了太子,她就专门去了几次东宫,一则安慰太子妃,另一则是给太子妃提个醒儿,叫东宫小心朝中的动荡。


    这虽然不算雪中送炭,不过却也算是对东宫忠心,太子妃如今和阿蓉更亲热了。


    燕宁眨了眨眼睛,小声儿说道,“弹劾就弹劾好了。我觉得陛下和太子都心里有数。”太子哪里是失宠了,简直受宠若惊,不敢受宠。


    不然一旦受宠就要被动地收下两个美人,这谁受得了啊。


    “那九皇子呢?”燕宁不由好奇地问道。


    “他可是冯家的女婿,不跟着倒霉就不错了。”阿蓉冷笑了一声,见桌上有新鲜的水果,看起来应该是南方进贡的贡品,十分新鲜,便顺手拿了一个给燕宁。


    见她秀气地拿着啃,啃了一小口就放在一旁小声说,“酸的,留给王爷回来吃,别浪费了。”这可把阿蓉给酸坏了,正觉得楚王待自家小表妹也太腻歪了,铁汉柔情也不是这样腻歪的,就听楚王府的人进来说赵王世子妃来给燕宁请安。


    虽然赵王世子妃年长,不过燕宁辈分高,因此用了一个请安二字倒是也合适。


    “你与赵王府倒是越发亲近了。”阿蓉见燕宁坐正了,看起来端庄可爱起来,便也坐起来等着。


    等赵王世子妃一脸笑意地进来,见了阿蓉,她微微一愣便笑着说道,“没想到十弟妹也在。”她笑着给燕宁见礼之后坐在了燕宁的对面,阿蓉也和她见过礼,燕宁便好奇地问道,“你怎么今日有空来找我了呢?”


    她之前听赵王世子妃说赵王府忙着给赵王幼子相看媳妇呢,忙得很。听她这么问自己,赵王世子妃犹豫了一下,然而想到阿蓉也是姜家出身的姑娘算不得外人,这才放心地对燕宁与阿蓉说道,“其实也不是别的事,而是……而是贵府三姑娘的事。”


    燕宁和阿蓉都露出几分认真聆听的样子。


    阿静的婚事,之前她们一直都在商量着,只是最近又是秀女的事,又是承恩公府的事,因此燕宁还没顾得上回娘家,还不知道这件事已经怎么样了。


    说起来,赵王老太妃如果已经相看得清楚了的话,那阿静的婚事应该有个结果了吧。


    不过燕宁如今也有些小心机了,就算早就跟表姐们把小册子给翻烂了,还露出几分茫然地问道,“那又怎么了?”她仿佛把那高庆早就给忘了,赵王世子妃抽了抽嘴角,见燕宁装傻,只能无奈地叹气对燕宁说道,“叔祖母别逗弄我了。这件事我们王府是十分愿意的,只是贵府三太太却……”


    她今日来也是奉了赵王老太妃的意思来再探探燕宁的口风,想问问看燕宁,姜家三姑娘姜静对高庆的印象到底怎么样。


    上一次她已经和燕宁提过高庆的出身还有家世,想必燕宁已经和阿静说过,也有过评论。


    如果阿静当真觉得这门婚事不错的话,赵王老太妃还是很愿意通过燕宁再敲定一番这婚事的。


    “这……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婚姻嫁娶之事,我虽然是王妃,可是在娘家辈分不高,也决定不了。为何老太妃不去问问我三舅母的意思呢?”


    这婚事之前阿静也是动了心的,因此燕宁觉得如果赵王老太妃在姜家提一提,那姜三太太应该是能答应的。只是赵王世子妃却尴尬了起来,对燕宁说道,“贵府三太太病了,这婚事就……我和叔祖母还有弟妹说一句实话吧。贵府的三太太真是……真是我从未见识过的人物儿。”


    赵王世子妃也不想和燕宁与阿蓉抱怨。


    只是姜三太太真是她生平所见,从未见过这样的人。


    当初赵王老太是三番两次地去理国公府,姜三太太跑得比谁都快,笑容比谁都谄媚,恨不能给赵王老太妃当个丫鬟,那时候赵王世子妃就多少看不上这等轻浮的性子。


    只是她陪着老太妃走了几趟理国公府,见姜三太太不着调,可姜家三姑娘的确是一个极好的女孩儿,娴静端庄,目光清正,也生得美貌,要紧的是有个堂姐做皇子妃,又有个表妹是楚王妃,这就是极好的家世了,倒是与高庆也配得上。


    而且看姜三太太和老太妃那么热乎,虽然嫌弃她,不过赵王世子妃也觉得这婚事是十分合适的。


    而且姜三太太那么热乎,看不出是对婚事有什么异议的呀。


    然而突然有一天,就听说姜三太太似乎病了。


    燕宁和阿蓉听赵王世子妃说姜三太太病了的那段时间,算了算,应该就是阿静跟姜三太太摊牌,说自己觉得高庆的条件和自己般配的时候,应该也叫姜三太太不要再肖想什么王府小公子,免得闹出笑话。


    那姜三太太能干么?


    她本以为女儿是要嫁入王府,享受荣华富贵带给自己荣光,可谁知道女儿却眼光那么低,只看中了一个什么军需官,还就等着赵王老太妃来跟自己提婚事了。


    她心里恼恨女儿不争气,又气恼赵王府把自己当傻子,拿一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破落户跟自己冒充王孙公子骗婚,因此赵王老太妃再来的时候,她就“病了”。


    “我们家老太妃是当真以为她病了,还亲自上门给她拿了两颗人参。谁知道在看望她的时候在她屋子外头听见她又哭又闹的还骂了贵府的三姑娘,骂她自甘下贱。”


    见燕宁倒吸了一口凉气,赵王世子妃脸色发青地说道,“叔祖母,弟妹,说句不好听的话,打狗也得看主人吧?高庆虽然家道中落,可是如今日子也过起来了,生活得也不坏,而且又是我们老太妃的娘家晚辈,这跟下贱扯不上吧?而且当初,难道我们对贵府三太太说过相看的是王府公子了么?这一双势利眼,也不好的吧?”


    她那天真的气坏了。


    说起来,姜家如果不乐意这门婚事也没什么。


    高庆如今在楚王的麾下安稳着呢,而且随着楚王在外奔波这么多年,家业也是有的,又年轻英俊,家中和睦,还有赵王府这门姻亲,姜三太太不乐意嫁女,有的是人家乐意嫁。


    可赵王老太妃却格外喜欢阿静。


    “我们曾祖母是当真喜欢贵府的三姑娘,就算是……听了这话,可是也没舍得把三姑娘丢在一旁,而且我和曾祖母在她们母女房外听着,这三姑娘却不是那等嫌贫爱富,只喜欢往王府公府之中钻营的性子,品行高洁,曾祖母就说三姑娘也不容易,只怕被她亲娘拖累了她的婚事……因也怜惜她,就派我过来问问叔祖母的意思,这……是不是叫三姑娘远远地与高庆见一面……若是不中眼缘,那自然是没有这个缘分。可如果彼此见了一面都有意的话,这缘分也是不容易的事,咱们就再说说看?”


    燕宁听了赵王世子妃的话,觉得头上冒汗了。


    赵王府够厚道的了,竟然听了这话没翻脸。


    第130章


    “这……”


    赵王老太妃真是一位敦厚慈爱的长者了。


    听见这样的事,竟然还会觉得阿静是有苦衷的,也没有厌弃了阿静。


    燕宁觉得自己很不好意思,脸都热热的。


    “我三姐姐的人品的确是没得说的。因她为人端庄贤惠,因此在家中时,我们姐妹几个的感情一直都很好。而且三姐姐是我家老太太教养长大的,平日里……”


    燕宁讷讷地想说什么,见阿蓉也涨红了脸,显然是丢脸的,便只能对赵王世子妃说道,“这件事本来就是我们的不对。无论怎样,背后论人是非都是不对的。一会儿……我去看望伯娘吧。”她得去看望赵王老太妃,道个歉,毕竟人家那位高庆也没做什么,怎么就被姜三太太这样品头论足呢?


    更何况她也要感谢赵王老太妃。


    如果不是老太妃瞒住了这些话没有到处宣扬,那阿静的名声只怕都要坏了。


    “我们家曾祖母哪里会在意这些。而且叔祖母放心,这件事虽然我与曾祖母听见了,却并没有告知贵府的老夫人与国公夫人。”


    因为她们是去三房看望生病的姜三太太,自然老太太和理国公夫人是没有跟着的。不过这些话赵王府的人厚道,没有直接和理国公府的女眷提起,可理国公府的下人如果听到了这些话回头告诉了主子们,就跟她们无关了。


    赵王世子妃顿了顿对燕宁问道,“叔祖母觉得这婚事怎么样?”


    “伯娘有句话说得好,应该叫三姐姐与高庆面对面地说说话。”燕宁还记得阿静说想任性一下,问问那人如果自己善妒不容妾侍,会得到什么回应,这不是正好儿的时候么?


    因此她也没有拒绝,对赵王世子妃说道,“说说话,相看相看,如果觉得投缘的话,自然婚事就差不多了。如果不投缘的话,那也只是没有缘分。只是我三姐姐真不是嫌贫爱富的人。”


    不管婚事成不成,燕宁也不能叫赵王世子妃觉得阿静人品不好贪慕虚荣,急忙对她说道,“她之前就跟我说过,若是脾气相投的话,她觉得这门婚事也极好的。不贪图大富大贵,只要何乐美满就好。”


    阿静本来就不是攀龙附凤的性子,可是叫姜三太太在赵王老太妃的跟前这么一闹,都成什么了?


    燕宁觉得姜三太太真是坑死阿静了。


    不止是这一次,而且是很多次了。


    赵王世子妃便笑了笑。


    她含蓄地对燕宁说道,“我与曾祖母自然是信贵府三姑娘的为人的。只是……管不住别人的嘴。”她笑容意味深长,燕宁一听就有些问题。她如今时常出入宫中,也能听出几分话音便问道,“难道有谁背后说过我三姐姐的坏话不成?”


    她一听就明白,赵王世子妃便低声说道,“这话我是跟叔祖母和弟妹投缘,因此才透出来。实在是我家王府的弟妹,听说是贵府三姑娘的表姐,时常提及三姑娘是个挑剔的,眼界极高的人。”


    燕宁顿时想到了,姜三太太的娘家侄女儿就是嫁入了赵王府,那姑娘是陈泰的妹妹,陈泰之前被姜三太太拒婚,嫌弃得不行,人家为自家兄弟出头,自然对阿静不会有什么好话。


    燕宁第一次觉得头疼得很。


    她点了点头,谢了赵王世子妃对自己直言相告,又看了阿蓉一眼。


    阿蓉的脸色不好看极了,却并没有问别的,只对赵王世子妃问道,“嫂子,当日老太妃撞见我三婶与三妹妹谈话,三妹妹知道被你们撞破了么?”


    “三姑娘倒是见着咱们了,还出来给咱们赔礼了呢。”她们声势浩大地过去,怎么可能没有动静,姜三太太母女自然是听见了的,因为知道自己的话被撞破了,因此姜三太太才真的吓病了,如今卧病在床呢。


    赵王世子妃觉得这不是问题,然而阿蓉的心里却叹了一口气,面上不动声色,只是看了燕宁一眼肃容说道,“叔祖母刚刚说得极对。这件事本是姜家口出无状,无论怎样,我们都得去给老太妃赔个礼。”姜三太太再不得老太太喜欢,好歹也是姜家的夫人,代表着姜家。


    她犯了错,必然得叫姜家的人给赵王老太妃一个回应。


    燕宁与阿蓉都是皇家媳,去给老太太赔个礼把这件事抹过去自然是必要的。


    这倒不算什么,阿蓉并不会觉得赔礼道歉就低人一等,只是她心里叹息的是,阿静最是知廉耻的性子,既然知道老太妃撞破了姜三太太的抱怨,她只怕不会厚着脸皮攀附这门婚事了。


    不过这件事她本想再劝劝阿静,去见见那高庆,此刻便也不动声色,倒是赵王世子妃对燕宁温和地说道,“叔祖母千万别操心上火,曾祖母叫我过来也是想和叔祖母说,她老人家活得久了,经历了不知多少,不在意这些小事。只是这门婚事,曾祖母还是很想要结成的。”


    而且高家并没有姜三太太说得那么坏。


    如今高庆在楚王的军中做军需官,虽然不贪墨什么油水,可是楚王的军中本就饷银丰厚,他又是一个三教九流都打交道的人,自然也有自己的几处生意进项,日子过得其实不坏。


    而且姜三太太凭什么看不起高庆的官职啊?难道姜三老爷如今的官职很高么?


    不过是国公府的旁支罢了,真以为自己住在国公府,自己就是国公府的主子了?


    日后分家出来,那姜家三房还不如高家呢。


    “我知道了。”燕宁一边说,一边便请阿蓉和赵王世子妃先坐着,自己去换衣裳准备去赵王府。


    她才起身,就见楚王回来了。


    楚王这个时候回来,燕宁微微一愣,倒是楚王看了一眼急忙笑着起身过来请安的赵王世子妃淡淡地颔首,之后对燕宁说道,“今日陛下没有什么事交待我,你想不想出去?我陪你散散心。”


    燕宁最近没怎么出去散心,在家里憋闷得厉害,楚王见今日天气不错,因此提早回来想带燕宁出去散散心。见燕宁也是要出去的样子,楚王便问道,“你要出门?”


    他问的这件事叫燕宁犹豫了一下,不过楚王素来都知道理国公府的情况的,因此燕宁没有隐瞒,把姜三太太干的好事说给楚王听,耳尖儿红红地说道,“冲撞了伯娘,我觉得怪对不住的。”老太妃当初为了她和楚王的婚事一把年纪还用心奔走帮忙,在燕宁的眼里,这是一位很慈爱值得她尊重的老人家。


    如今老太妃的娘家被姜三太太这么嫌弃,无论怎样,燕宁既然知道了就得去赔礼,至少叫自己不要变成不知感激的白眼狼。


    姜三太太是个糊涂东西,楚王又不是不知道。


    他微微颔首,顿了顿对燕宁说道,“我陪你去赵王府。”


    “叔祖,不必了吧。”阿蓉忙阻拦道。


    她们姐妹去赵王府是赔礼的,而且这件事是姜家惹出的事,楚王怎么能为了姜家的事就也不在意面子地去赵王府。


    这件事本来就和楚王没有关系,楚王何必也跟着去赵王府,仿佛一同赔礼的样子。


    “没关系。”见阿蓉十分紧张,楚王横了她一眼,只摸了摸犹豫着摇头的燕宁的发顶说道,“我也是姜家的女婿。”


    他的眉目淡淡的,并没有素日里的温存还有动听的话,燕宁却愣愣地看了楚王一会儿,红了眼眶低声说道,“我和……和十皇子妃一起去就好了。”


    她怎么能叫楚王去丢脸呢?


    虽然也算不上是丢脸,可是至少姜家惹出的事,叫楚王这样承担有些叫她心里为楚王感到不值得。然而楚王却拍了拍她的肩膀哼了一声说道,“快点去换衣裳。”


    他没说什么,赵王世子妃却紧张起来,也赔笑说道,“其实叔祖母与弟妹地都不必去咱们王府的。我刚刚真的没有别的意思。”她真的没有叫楚王妃和十皇子妃去赔罪的意思,只是善意地来表达想要结亲的意思。


    不过燕宁和阿蓉说去看望赵王老太妃,赵王世子妃也觉得她们十分知礼。


    然而赵王世子妃却没有想到,楚王也要陪着去。


    虽然这位叔祖驾临王府,的确是蓬荜生辉,是赵王府难得的体面,不过赵王世子妃还是有些不敢置信。


    这也太宠着自家王妃了吧?


    还口口声声“我也是姜家的女婿”。


    这还是不久之前刚刚割了九皇子府年轻美貌侍妾的舌头,叫九皇子现在还被关在皇子府里仿若圈禁,心狠手辣的楚王会说出的话么?


    “无妨。伯娘之前为我与阿宁的婚事忙碌费心,我本也心存感激,按说我们夫妻多去看望伯娘也是应该。”楚王见赵王世子妃在自己的跟前不怎么敢说话,想到燕宁对高庆与阿静的这门婚事还很用心,便淡淡地说道,“还有这门婚事。阿宁既然看重,那就叫高庆出来相看一次。”


    他一向高高在上惯了,又只在意的事天下大事,突然用温和的语气这样谈论一桩平凡婚姻,叫赵王世子妃都觉得微微愣神儿,觉得不认识这位皇家中大名鼎鼎的楚王了。


    这一愣神儿的功夫,楚王已经看见桌上被咬了一小口的水果,拿起来看了看,看见那浅浅的小牙印儿就知道,这肯定是哭包咬的。


    “叔祖母说这果子酸,丢了又浪费,说留给叔祖吃。”阿蓉十分紧张地说道。


    她担心楚王大怒。


    然而楚王却淡淡地点头,把这个燕宁担心浪费的果子吃了。


    哭包胡说八道。


    她特意留下来给他的果子,一向都是最甜的。


    她喜欢把自己觉得最好的留给他。


    面无表情地吃了这香甜可口的果子,楚王今日的心情不错,见赵王世子妃与十皇子妃都束手而立,在自己面前站得笔直,一副惶恐得不得了的样子,楚王却没说什么,只是沉默地等着燕宁匆匆地穿戴好了,没有半分疏漏地出来,这才扶着燕宁去见了赵王老太妃。


    不说楚王带着楚王妃到了赵王府看望老太妃,赵王府的人是怎么围着讨好,只说燕宁和阿蓉给赵王老太妃赔了不是,赵王老太妃并未生气,反而劝她们不要放在心上。


    见她当真没有芥蒂,燕宁和阿蓉都十分惭愧。


    倒是赵王老太妃偷偷背着人和楚王说,楚王娶的这个媳妇儿很好。


    虽然外头都传说楚王妃年幼羸弱,弱不禁风娇气任性,往日还隐约有跋扈的传闻,可是赵王老太妃却觉得燕宁是个可人纯良的孩子。


    楚王的性情刚毅强势,有一个温温柔柔的小姑娘陪伴,其实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至于阿静与高庆的婚事成与不成,赵王老太妃也不是计较的性子,倒是觉得姜家三姑娘可怜了些。


    有这样的生母,如果不能嫁入厚道宽和的人家,只怕因她生母的缘故,阿静在夫家都要被鄙夷轻视了。


    不过这样的话赵王老太妃也没有多说,因燕宁与阿蓉今日上门,两个皇家晚辈陪着她说话,她难得愉悦,十分开怀。


    特别是到了黄昏的时候在大理寺折磨了自己的老岳父一整天的十皇子来赵王府接媳妇,十皇子一向是个活泼的性子,在老太妃的面前彩衣娱亲,逗得老太妃开怀,强留了他们两对夫妻一同在赵王府吃了晚饭,才放了他们回来。


    等楚王带着燕宁到家,他见燕宁因赵王老太妃慈爱因此心情很好,便看了十皇子夫妻一眼。


    十皇子想带着阿蓉回皇子府,然而阿蓉却犹豫了一下,对燕宁说道,“明日我回一趟国公府,和三妹妹把这件事说说。”


    “那就说说吧。大表姐,这门婚事我觉得挺好的,而且伯娘不是也说了么,先相看,如果觉得彼此都合心意的话再说。这也不是强迫一定要结亲的意思。”


    燕宁脸颊红红的,从赵王府出来,她的心情就不错,对阿蓉说道,“那这件事大表姐去和三表姐说吧,我就先不过去了。……如果老太太和大舅母已经知道三舅母做了什么,那大表姐就跟她们说,这件事已经没事了。如果长辈们都不知道就算了,何必横生枝节呢?”


    她这样贴心,阿蓉便苦笑起来。


    怎么可能不知道。


    老太太和理国公夫人只怕已经准备着往赵王府登门拜访了。


    当然,不能说是赔礼的,毕竟老太太也是上了年纪的长辈,赔礼过于低微,不过至少老太太亲自去赵王府也是一个态度。


    不过这些,阿蓉不准备叫燕宁听了烦恼。


    她笑着点了点头,毫无异色,倒是燕宁兴致勃勃地正对十皇子问道,“大舅舅在大理寺过得好么?”


    “好极了,我可是做女婿的,一贯孝顺,怎么可能叫岳父在天牢里过得不舒服。”十皇子眉飞色舞地说道,“担心岳父在天牢里寂寞孤单,我可是使了一大笔银子,雇佣了天牢里的狱卒全天不间断地与岳父说话,就担心岳父没有人理睬,心里觉得伤感孤独。”


    白天不间断地跟理国公说话,到了晚上也要把理国公推醒和他继续唠嗑儿,十皇子便对燕宁说道,“岳父如今过得特别开心,时时刻刻都有人陪伴他。不过我听说他最近有些上火,可心疼死我了。我准备给他熬些黄连水,败败火,别火大伤身啊。”


    燕宁不由感动万分。


    “大姐夫,你真是最孝顺的女婿了。”她对十皇子感动地说道。


    “那可不是。不然我能听到岳父进了大理寺,我就求着父皇给了我大理寺的差事么?”十皇子觉得燕宁果然是自己的知音,发现了自己的孝顺,燕宁还给他出主意说道,“既然大舅舅都上火了,就不要大鱼大肉的啦,这怎么能行呢?伤身呢。大姐夫弄点儿白菜萝卜给大舅舅吃着吧,不然我真担心他呀。”她趴在楚王的手臂上摇头晃脑的,十皇子眼睛一亮便对她肃容说道,“阿宁,你也是这世上最孝顺的外甥女儿。”


    “彼此彼此。”燕宁谦虚地说道。


    楚王冷冷地看着这两个没大没小的人。


    片刻,他哼了一声,示意十皇子可以带着他的皇子妃滚回皇子府了,却见十皇子笑嘻嘻的脸突然严肃了一下对楚王说道,“叔祖,还有一件事。九哥昨日背着人出了府,专程去看望了我岳父还有泰安侯,好一通宽慰,我岳父和泰安侯都感动哭了。”


    因阿蓉之前调查九皇子必定越不过十皇子去,十皇子也隐约觉得阿蓉是在警惕九皇子,更何况因冯瑶的婚事,十皇子对九皇子的兄弟之情一落千丈,因此九皇子这一次违背皇帝叫他在府中不许出去的禁令去天牢看人,十皇子都看在眼里。


    看着九皇子温和宽慰,善意地在众人对这两个敬而远之的时候上前亲近,感动了理国公和泰安侯,十皇子总是觉得怪怪的。


    理国公和泰安侯这种渣滓有什么宽慰的必要么?


    阿蓉之前对他提过九皇子有野心,如今十皇子看九皇子对两个落魄的勋贵都这样耐心,就琢磨九皇子这人有些古怪。


    不古怪,能娶冯瑶那种女人么?


    “我知道了。”楚王见十皇子似乎对九皇子多了几分警觉,倒不是那等马马虎虎的性子,便点了点头,到底叫九皇子带着阿蓉走了。


    他今日陪着燕宁去了一趟赵王府,其实自己没觉得什么,然而燕宁却觉得楚王是陪着自己给人道歉牺牲得有些大。这样的牺牲还有陪伴,叫燕宁晚上的时候忍不住滚到了楚王的怀里抱着他低声说道,“我总是出状况,叫王爷为我担心。”


    她觉得楚王都是因为自己在旁人的面前丢了脸,楚王却只是拍了拍她说道,“夫妻一体,自然你我是该共进退。”


    “其实我一点都不愿意去帮三舅母善后。”燕宁在楚王的面前暴露了自己小小的黑暗的内心,有些紧张地说道,“从前在家里的时候,三舅母也没有格外疼我,也没有对我有什么抚养之恩,甚至当初她还说过我的坏话,嫌弃过我。”


    其实她知道姜三太太对她没有什么喜爱,甚至想当初她在国公府里的时候,因为她是个表姑娘,姜三太太还暗地里担心老太太会叫她的儿子姜瑚娶燕宁做妻子,因此拦着姜瑚表哥不跟燕宁亲近。


    倒是姜瑚还有阿静这双姜三太太所出的儿女并没有这么多的小心眼儿,虽然姜瑚和她之间不及她与姜卫那样亲近,不过他们表兄妹之间的感情还是很好的,姜瑚也没有对燕宁敬而远之过。


    “如果只是她倒霉,我才不管呢。我也不管她会不会被重重地责罚,或者被人训斥厌恶。”燕宁趴在楚王的耳边小声说道,“当初被她嫌弃的时候,我还偷偷地希望她倒霉。”


    这是多么阴暗的心情啊,楚王面沉似水地听着,突然问道,“她嫌弃你?”


    他觉得燕宁是这世上最好的小姑娘,然而燕宁却笑眯眯地说道,“她怎么可能有王爷一样的眼光呢?只有王爷这样有眼光的人,才会发现我的美好呢。”她小小地吹捧了一下自己,也吹捧了一下楚王。


    楚王却冷哼了一声。


    “虽然她不好,可是三表姐是对我真的很好。我希望三舅母倒霉,却不希望三表姐被连累。”燕宁叹了一口气。


    “她已经被连累了。”楚王冷冷地说道。


    阿静有这样的母亲,以后被连累的地方多了去了。


    叫楚王说,若非赵王老太妃觉得阿静的性子贞静温柔,又出身理国公府,连着强势的姻亲对高庆是有巨大的助力,特别是迎娶了阿静还能跟楚王攀亲,赵王老太妃也未必非阿静不可。


    燕宁抿了抿嘴角,蹭了蹭楚王的胸膛,把自己放在这世间最安稳可靠的胸膛上,心也安稳了起来。


    她也知道赵王老太妃还愿意结这门亲也有阿静能给高庆带来许多助力的原因,可她并不觉得这种事有什么不对,总不能只因为阿静可怜,老太妃就愿意给阿静一个机会吧?


    而且这种考虑并没有对谁造成什么伤害,她也不在意的,倒是靠着楚王轻声说道,“背着人说伤人的恶语,还被撞破,这真是格外丢脸。明日大表姐回家去,我觉得这件事不惊动长辈的话,起码得叫三舅舅管管三舅母,叫她知道一些规矩。回头我和三舅舅说说看。”


    不然阿静的事还只是个开始,她还有个表哥姜瑚呢。


    姜三太太到时候为了儿子能娶个高门贵女,还不一定会闹出什么笑话呢。


    楚王不由摸了摸爱操心的哭包。


    他家王妃越发会告状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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